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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澜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相饮
潘濯挪开身体,趴到景昭旁边,被他抬起手臂揽住。两人静静地偎依在一起歇着。忽然,潘濯握了握挂住自己身上的手,微笑着轻声道:“看外面……”
景昭转头看去。沉黯的天际忽地出现了点点亮色,银白的雪从望不见的穹苍尽头悠然落下,在这天地间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玉尘穿树,白花坠天。
雍京城里被来往车马行人践污的道路已经重新覆了层莹白的冰雪。
天色渐晚,陆含章踏着满地冰碴,稳着脚步往白府的书房走。
两日前他已来过一次,那时候白琚刚刚祭祖回返,这许多日不相见,他理清了心思,下定了决心,想来认真说给他听。那次也是傍晚时分,甫踏进正门,就见府内挂起了许多鲜红的灯笼,四五个丫鬟捧了叠着红绸的托盘,向他施了礼,匆匆往里走。他叫住了一个询问,那姑娘只道今日邀集了亲戚族老,开了大宴席。正说着,又有数个小厮抬了牲礼果品走过,红绫扎的花团一颤一颤,刺着他的眼睛。
那时只觉得被人劈头浇了盆雪水,肺腑都冻住了,也不记得来这里作甚,浑浑噩噩又原路返回去。一路上,只想着这些年他似是从来没说过表露心迹的只言片语,一直是自己不住纠缠,就连床笫之事,竟然,也几乎都是自己连哄带骗贴上去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了然,这种生拉硬拽的纠缠难不成还能扯上一辈子?年轻时放纵恣意也就罢了,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还有多少年能够荒唐?
在家中独自呆了几日,生平头一次花了时日来想前尘后事,这才发现,想得起的桩桩件件都离不了他。于是,今日再来一回,只是见他一面,将原本要讲的话讲给他。即使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也算没了恨憾。
正想着,已到了书房前面。窗户里有昏黄的灯影,距了十几步,屋里隐约飘来白琚的说话声,还是和从前一样,端肃泠然。他说话时常常微抬着下颌,半阖了眼帘看人,带着些倨傲的神色。可是此时,声音里却又带了些别样的和悦。
陆含章猛然住了脚步,生生止在了阶前。隔着窗纸,瞧着这一团暖光,听着低低絮语,心中突然又有了犹豫,不敢去叩门了。
漫天的雪花还在不住飘下来,沾着身即刻融了,冰凉地沿着脖颈往下淌,手就有些颤。
白琚说得有些口干了,起身倒了杯茶。看着茶水冒着袅袅白气流进杯子里,心绪忽然有了些莫名的异样。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白雪飘飞,寒风刺骨。那个人丧了魂魄一样立在庭下,肩上积了层冰雪,呆呆地看着这边。白琚大怒,几步下了台阶,急急走过去,当胸就是一拳:“你是泥胎么!不知寒热!!”
陆含章踉跄退了一步,挨了打骂,却好似突然活过来了,觉出不是在做梦。正出神间,已被白琚拽住了衣领要往屋里拖。他骤然出手抓住那条手臂,不让他前行。白琚停了脚步回头看他,转身抬手将他抱住,叹气道:“怎么了,不冷么?”温热柔软的躯体贴上凉透了的胸膛,陆含章觉得心口那点火星忽又燃了起来,于是将他死死回抱住。风雪迷了眼睛,有水顺着面颊缓缓流下来。
白琚没放手,也由他抱住。过了一晌,陆含章嘶哑了嗓子问:“你到时候成亲……我能来么?”后几个字有些抖。白琚疑惑地看他,然后扑哧笑出声来。陆含章顿时浑身都僵了。
正要解释,却听身后一个细嫩的声音叫道:“爹爹,你为甚么不进来……”门板后扒着个四五岁的孩童,只露出一个脑袋。
白琚回头笑道:“马上就进。”又看着彻底傻掉的陆含章,一字一句道:“我没定亲。前日拜了天地祖先,过继了这孩子。”





挽澜记 分卷阅读49
陆含章的脸色一时间五光十色异纷呈,片刻后回过神来,和白琚对视了一眼,下一瞬就把人扑倒在雪地里,低头啃上去。白琚抬脚狠狠踢他:“死开!有小孩在!”陆大人不为所动,好似几日未食的饿狼,眼睛都绿了。
孩子哇一声哭出来,爹爹要被妖怪吃掉了!
番外三 人间共婵娟
戍时过半,朱雀街上仍是熙熙攘攘,道旁楼阁店钱生意也依旧兴隆,街尽头忽然转出一辆枣骝米来,四脚轻驰,风驰电掣。
今夜正是中秋佳节,街市买卖直到五鼓才散,百姓可便通宵游玩夜市,往来不绝。好在控缰之人骑术甚佳,在这街上七拐八拐,也算游刃有余,更有些好事的,纷纷击掌喝。
前头便是京里最繁华的玉人楼,飞檐上灯高悬,灯火通明,中秋夜里,清平世道里市井富庶,民间便流行争占酒楼玩月。这时节里,玉人楼自然热闹。
枣骝马在楼前一声长嘶,扬蹄停步,从镏金鞍上跃下紫衫少年来,他一把抛了缰绳,抓住小二吩咐两句,便闪身越过满当当的食客,噔噔噔直上了顶楼,楼梯口守了四个人,见人上来刚想拦,一看是这位小祖宗,慌忙退回去,行了礼让道。
楼下虽然笙歌阵阵,喧闹不断,顶楼却颇清净。少年几步跨前一间门前,敲了几下,便径自推开了。
窗口明月高悬,临窗站了个男子,回过身来轻笑道,“又逃得这样快。”这人三十上下,恰如十载青锋,润磨了锋,却还没失了风姿香甜的。
景明大叹一声道,“唉!同那帮老狐狸一桌,喝不痛快吃不香甜的,不逃什么。”说着扑过去趴在窗沿上,挤在一起瞧下头游人如织。
潘濯曲起两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坐下来拿过两只茶杯,道:“你哥呢?”
景明扭头见他要推茶,奔到桌边一把按住茶壶:“无别,趁着我哥没脱身,咱不如渴酒。”
潘濯笑了一声:“你也不留下帮他挡挡,明知道他酒量不好。”
景明颇感歉疚地摸头,正不知道怎么辩解,恰听见敲门声,忙去开门。潘濯探身去看,却是看店家将酒并些小菜端了进来。
景明抓了酒壹,得意道:“你瞧,楼里旧藏的桑落酒。我哥若是在,肯定不准你喝。”抬手倒了一杯,先推给潘濯。
潘濯端起来闻了闻,奇道:“刘逢春当年在临洛就藏掖着的酒,居然被你哄出来了。”抿了一口,清得醇厚,回味悠远,不觉就喝净了,抬手再倒。
桑落入口绵长,后劲却是颇足。潘濯复又斟了一杯,视线远远投到窗外的穹空去。团月璨璨,遥遥挂在辽旷无垠的天边。
一低头,月影在手,不由你声念道:“况有台上月,如闻去外笙,不知桑落雨,今岁与谁顷?”
景明见他神色不太高兴,立即拾了筷子塞进他手里,打岔道:“濯哥,先稍吃些垫垫,我再陪你喝。不然我哥待会儿到了,一准儿骂我。”
潘濯笑道:“这有什么。当年金川大捷,军营里开庆功宴,多少碗我都替他代了。”
景明眼神熠熠地凑了过来,有些激动,道:“哦,那时你们在西疆打仗?多少对多少?怎么赢的?”
潘濯慢慢将酒抿干,转着空杯道:“是在西疆,当年我们当年……”突然就觉得口干,只好先倒了酒,低头一口口喝。景明也端着酒杯愣神,心思仿佛已经飞去边疆关塞。不管锢在何处,瀚海长烟,金戈铁马,总是少年胸怀里剧烈士鼓动的梦想。
盘里的四只壶空了一对半。潘濯靠着椅背,瞧见杯口里映的月亮有些摇晃晕开。心知已有些醉意,便不敢再如此喝,只专心盯着那一盏荡漾的金波看。半晌,刚往嘴边凑了一分,却连手带杯被一只手所至住了。
潘濯微眯了眼抬头去看,居然仿佛看见了景绍的影子,就站在面前,衬着霜白的月光,目光明湛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酒杯就被拿走,不过手依然被握着。景昭俯下身来,抚住他肩膀,附耳道:“来得尽了,对不住。”他浑身仍带着秋夜的寒气,夜露侵衣,手上有些发凉。景明已接过他的披风,抖平了挂在椅背上。
原来是真的。潘濯抬手擒住了他的胳膊,低低笑道:“都还有什么话说,任罚罢。”
景昭在他身边坐下,微笑道:“好。”就着他手里夺下来的那只杯子,斟满了,一口倾尽。再倒时,却被潘濯按住了手:“叫你喝你便喝,垫饭了没有?”
景昭刚道:“略吃了些。”便见景明站起身,开门道:“我云叫菜。”噔噔跑下楼去了。
门扇刚一关,微凉的嘴唇便轻轻贴上了弯起的嘴角,气息相融,一触即分。左手在桌下探过去,握住他的手慢慢摩擦,一时也无话。
过了一晌,景明开门进来,身后随的吃食源源不断地上来。先摆了只美人瓶,插着满满一丛新鲜的丹桂,香气立即淡淡发散开。接着又有蒲包裹着的蒸蟹,一团团也是鲜香。末了又是许多花色各异的月饼,衬了裂开嘴的石榴一众时鲜。杯碟虽堆了满了,却也并不繁缛,正是一桌寻常百姓的家宴。
街到宴席吃了一半,酒已先尽了。景明到底是纪纪不足,伏在桌上醉得有些迷瞪。过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对着碗筷发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道:“二哥,我出去楼下瞧一瞧热闹,先不陪你们了。”
潘濯“哟”了一志,谑道:“楼下可都是粉堆香阵,你是去瞧热闹还是自己去热闹一把?”景明霎时郝红了一张脸,争辩道:“我……我十六了。”说着去瞟他哥神色。
景昭悄然扯了一下潘濯的手,又攥了攥,潘濯便笑吟吟到椅背上,再不开口阻人。景昭思量了片刻,道:“你想去,出门便是,只一条,到外面叫上予溪,教他看着你些。”
景明立即跳起来,笑道:“那是那是!”连跑带跳拉开了门,扬声叫道:“常大人!”声音便渐渐远了。
屋里顿时静谧下来。月光清明,隔着外面隐隐飘荡的笙箫歌吟。
潘濯扑哧笑出来:“这小了,一向机灵得很。”
景昭看他颊边已带了薄薄缬晕,也笑道:“你既晓得,何苦还调笑他。”抬手抚到他鬓边去。
潘濯也探手过来,手指滑过他下颌,却被景昭回手攥住了,拉到嘴边,轻轻啮咬着指腹。潘濯舔了舔嘴唇,看他微张了嘴唇,将那只指尖咬进嘴里,软热的舌缓缓抚触,舔过指上的牙印,火烫的气息一下下拂在手心里。潘濯蜷了一下手,轻声道:“你喝多了。”
景昭顺着手指吮吻,方才吃过蟹后拿苏叶汤洗了手,指间仍残留着苏叶浓郁的芬芳。他抬了眼凝视,认真道:“是,我喝多了。”吻落在手心,随后是温软的舌。





挽澜记 分卷阅读50
濯只觉得手心里那点痒直渗到了骨头里,顺着胳膊一路酥麻到心里。宽大的袖子被撸到手肘,嘴唇在小臂内侧游移着,留下点点湿痕和红印,直吻到内肘。嘴唇离开,换了手指探进袖子里,朝肩上抚摸。潘濯深深吐了口气,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光,并不止平日的深湛温柔,此时甚至能溅出火星来。视线不由朝下躲闪,落在他湿润的薄唇上,耐不住探身吻上去。
景昭的手臂探过来,揽紧了他往怀里带。潘濯也就顺应着起身,分开腿跨坐到他身上。手又揽紧了些,掌心贴着衣料,在脊背和腰间抚揉。喝了酒本就身软,这几处很是不经不得碰,听着耳边的呼吸渐渐急重起来,指下的肌骨也在止不住的颤动,景昭低低笑了一下,品舌未分,将那笑意送到他嘴里。
吻一直继续,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舌尖与舌尖勾抵厮磨,缠来绕去,从一个口中滑到另一个口中。直到潘濯有些耐不住了,将那舌源码擒到自己唇间,缠住了含吮片刻,一口咬住。
景昭有些吃痛地蹙了一下眉,随即眼底又漾出笑意,手立即勾住他后颈压下来,紧贴了回吻过去。
温度骤升。仿佛炭炉烤着,几层衣下已经开始冒汗,心火更盛。两人开始慢慢摸索着,将衣结一一解开,拉下,衣衫就一件件滑落到地上,堆在脚边。潘濯解了他亵衣,将手探到他下身,握住了慢慢揉弄。景昭喘息愈见深重,抬手拨开他衣襟,圈紧了腰扣在怀里,含住左胸那一点晕红,吮吸舔弄。潘濯弓起身来,绷紧了腰背喘气,觉得那只手沿着背沟滑下去,抚过腰臀,在光裸的大腿上来回抚摸。
刻意压抑着的喘息声,伴着无声的爱抚。
景昭凑到他耳边,含住耳垂舔吮,眼见着一片红晕顺着脖子漫下去,忽然贴住他颈侧轻声道:“又叫你等了那么久。”
潘濯愣了一下,搂住他脖颈道:“没有很久。”
景昭埋首在他颈间,将他紧紧揽住:“会不会怨我。”
潘濯忽而静默了,连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半晌,手旨抚到他腮边,捧起他的脸来。
咫尺之间,只有寂静的相视。然后,潘濯握住自己的腰侧的那只手,按到左胸口来。那处有一片伤疤,形状好似盛开的一朵桃花,大小也相仿。他俯首下去,贴住潘濯的嘴唇,吐气道:“那时我便想,倘若来生仍有机缘与你相逢,便什么也不求了。”
景昭只沉独心腑上被着力揉了一下,气息突然间乱了。顷记得间,两人便缠到了一起,咬噬一般相互索求。潘濯忽而扭过身去,斜斜一指袖,将身后的杯杯碟碟尽数扫落下去,哗啦听碎了一地。清出地方,人便不管不顾地往后爷,躺到半空时被景昭伸臂揽住,从椅背上抽了披风下来铺在桌上。背上的手臂松了松,半个身子便就势仰到桌上去。
他一身玉白肌骨,隐隐泛出薄红,衬了乌墨缎面。此时似醉非醉,半阖了眼,勾往身前的脖颈道;“行止。”单着一声,便是油锅刀山,也能叫人心甘情愿投进去。
景昭从衣内摸出只小盒,猛地覆住他,气息混乱地咬在唇上,手指已经蘸了脂膏滑进身后。潘濯身体弹了一下,活鱼似的,下身直直抵在他腹上,滑蹭了一下。景昭将他往桌上送了送,只留一双腿悬在自己臂上,抽身推开了些,在他大腿内侧不住轻咬吮吻,引来细微的颤抖。忽而偏了偏,吻上他充血挺立的下身,一下下轻触。
潘濯开始急促地喘气,抑不住低低呻吟出声。下身突然被含进湿润的口腔,紧了吮吸。呻吟声立刻就变了调。身下的躯体被逼迫地不住乱动,景昭扣住细瘦的腰胯,口中仍不放松,潘濯突然挣扎着仰起上半身,哑着嗓子又叫了声:“行止!”
景昭探索身过去:“嗯?”
潘濯张臂抱住他的肩膀,贴住耳廓,抖着嘴唇,将一句耳语微不可闻地送过去:“别弄了,进来吧……”瘦长的腿缠上后腰,有些急躁地向前带。
景昭觉得遍身的血都要沸开了,伸臂紧紧回抱住他,慢慢地顶人。扩张有些不足,进入就格外艰涩。心中顾虑着,动作却止不住。那双腿缠得更紧,还有个声音混了喘息凑在耳边不停浇油……“快些……快……”潘濯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只觉得痛楚里带了不可遏制的快意,只想叫他再早些楔进来才好。侵入的硬热猛然撞上内里那处要命的地方,又重重顶进深处。潘濯的声音顿时破碎,好似琴弦忽地嘣到了半空里。内里却是急切地绞紧了。
潘濯鬓边汗湿着,就着酒劲儿抱住景昭一声声低唤,好像这样的结合还嫌不足似的。景昭下身动作仍是猛烈,落在他额上脸颊的吻却轻柔,耐着性子,叫一声便回一声:“我在。”
过了许久,节奏慢慢舒缓下来,景昭臂上加力,将人抱起来坐回了椅上,跨坐的姿势让两人嵌合得更深。潘濯嗯了一声,揽住他脖颈,下身被缓缓顶弄。身体前倾,伏在他颈边肩上,一只手在背后柔缓地抚摸,方才狂躁的心绪就突然静下来。
前面是高阔的窗子,大开着。夜风习习,桂香阵阵。正有玉器生凉。那么圆满的一轮团月,皓魄当空,云初散,便是阴晴圆缺常有,终究能待到此时,银蟾光满,蝉娟共赏。
你我有这一世,生盟同守,死誓长约,纵然不如意事常有,彼此复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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