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她说着,劈手摘下供在书案上香炉前的“非攻”宝剑,擎在手中。
景砚的心中划过极其强烈的不祥的念头,她不管不顾的,裸着身子、赤着足挡在宇文睿的面前。
“你……你跟哀家说清楚!”她攥着宇文睿的衣袖,全身轻抖,不知是因为没了衣物的遮蔽而寒冷,还是因为其他。
宇文睿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目光不受控制地,从攀住自己衣袖的柔荑向上,划过景砚的皓腕和玉白色的手臂,经过滑腻的肩头和好看的锁骨,最后落在了景砚胸前让人移不开眼光的起伏上,喉间一紧,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景砚大羞。可不等她惊慌跳开,眼前一晃,继而一暖,整个娇躯都被裹进了宇文睿的怀里。
“真舍不得啊……”她听到宇文睿在她的耳边轻声喟叹着,更觉不安。
宇文睿手掌一抬,微运内力,“呼”的劲风过处,景砚之前缝制好的外袍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中。宇文睿将它披在了景砚的裸|身上,恋恋不舍的,“这么美,怎么忍心,被别人看了去?”
她轻轻地推开景砚,擎着“非攻”剑,头也不回地往外便走。
“你去哪儿?”景砚惊问,只觉得她衣衫上的血迹让人心悸莫名。
宇文睿闻言,驻足,转头,却只给景砚看到半张脸,并不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凄然道:“这衣衫,太后留好了,将来……或许用得到……”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了,徒留景砚痴然在原地。
第141章对手
玄元门。
“你还回来做什么?”柴麒斜睨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冷冷道。
杨敏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形愈发的瘦削,步子却沉稳坚定,一如她这个人的性子。
“听说……”她看着柴麒冰冷的脸,顿了顿,终于续道,“逸王府出事了?”
柴麒骤然捏紧掌心的茶盏,一声脆响,转眼间,青瓷茶盏被她捏得米分碎,浅褐色的茶汤连着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杨敏蹙眉,极想冲过去替她清理伤口。柴麒突地一道寒光射过来,将她钉在了原地。
“当日不辞而别,今日又莫名其妙地来我玄元,就为了,说这个?”
杨敏的身躯一震,自知理亏,低声道:“令弟之事……还请你节哀……”
柴麒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抖,厉声道:“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说着,她一甩手,把手掌中的青瓷碎片甩在地上,由着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
又突地扬手,一指门口:“既说完,你可以走了!”
杨敏的嘴唇抿成一线,没动,而是迎向她的目光,道:“是郑国人做的……我可以……替你报杀弟之仇。”
柴麒闻言,鼻腔中一哼:“你不是郑国人?”
杨敏一滞,颓然道:“我父亲被杨灿害死,母亲也死在杨烈的手中,我……我早就是个无家可归之人了……家尚不存,国又安在?”
柴麒没做声。她当日在北郑皇宫中,因为奉师命替小师妹宇文睿取回杨烈带在身边的“非攻”剑,巧遇刺死杨烈却被护卫围攻的杨敏,就救下了她,带回玄元门疗伤。后来,杨敏醒来,柴麒询问后,才知道因为杨烈害死了她的母亲,杨敏才豁出性命入宫行刺。
柴麒见她伤得重,又怜她身世,留她在玄元门中调养身体。却不料,这女子刚刚能够行动,就几次三番地不顾性命想要离开。柴麒被她气得喷火,终究是没拘住她,被她悄悄潜走了。
如今,这女子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一出现便戳自己的痛处。还要替自己报杀弟之仇?呵!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柴麒不屑地凉声道:“本座贵为玄元门掌门,门下弟子、从人无数,江湖上多得是乐意替本座效力之人!轮得到你出头?”
杨敏神色一黯,凄凉一笑:“是。柴掌门何止是玄元门掌门,更是天家贵胄!杨敏无名小卒一个,确是自不量力了。”
她的睫羽垂着,在双眸底投射下两片阴影,轻声道:“柴掌门的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杨敏……无以为报,只能……”
只能拼了性命,助你报杀弟之仇。
她瘦削的身影,孑然而立,仿若遗世。柴麒看得莫名刺心,继而生出难抑的烦躁感来。
杨敏一步步走近柴麒,将身后的包裹扯过,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
柴麒不知她要做什么,狐疑地看着她。
包裹包得很严实,可见是何等的珍惜。
最后,出现在柴麒面前的,是一只半尺多高的小酒坛子,花纹质朴,不似中原之物,泥封未去。
杨敏把它轻推到柴麒的面前,轻声道:“这是昆仑山的雪菊酒,酒性温醇,最适合女子调理身子、养护姿容……”
柴麒听到“昆仑山”三个字,面容突变。
“柴掌门的救命之恩,我难以报答,只能去昆仑山取来这个……”杨敏说着,自嘲一笑,“柴掌门什么都不缺,连报仇都多得是人可供驱使……”
柴麒疑惑地看着杨敏,又转头看向桌上的酒坛子。
她不止一次去过昆仑山,原因嘛,还不是因为惦念师父?昆仑雪菊酒,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人人皆知昆仑山的葡萄美酒好,昆仑雪莲有名,却鲜有人知道那里的雪菊酒是绝佳的养颜滋补的圣品。且那东西,产量极少,西域诸国的贵族女子常常出千金都难得到一坛。那传说中之物,便是眼前的这个?
柴麒的目光,又从酒坛子上转回到杨敏的脸上
这东西,不知她了多少周折才得到的。
柴麒微微动容,面上却是冷然依旧。
“你去昆仑山做什么?就只为了这个?”柴麒问道。
杨敏动了动唇,终究是没做声。
从相识的第一天起,柴麒最最烦恶的就是杨敏的寡言少语。这份沉默性子,总是令她不由得念起另一个寡言之人。
那人,对自己的一颗真心不闻不问,一心只顾着她的天道!
所以,寡言少语的人,都讨厌,都可恨!
柴麒突地一把攥住杨敏的衣领,浑然不顾自己手上残留的青瓷碎渣扎破掌心的疼痛。
“你去昆仑山,是想算计我师父吗!”她咬着牙,恨恨的。
杨敏看着近在迟尺的一张脸,恍然一瞬,旋即摇了摇头,轻扣住柴麒的手背,“你受伤了……该包扎一下伤口……”
方才,对方的一瞬失神,落在柴麒的眼中,手背上是沁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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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麒冷哼道:“你不是见惯了血的吗?当日你浑身上下像个血葫芦,也没见你如此。怎么?看到本座这般,想起我姐姐了?”
杨敏的手一抖。
“可你却杀了她!”柴麒毫不留情地又道。
杨敏心中一痛,松开了她,“柴掌门保重,告辞了!”
她的背影,还是那般孤寂。
柴麒抑制不住,冲口而出:“要去京城送死吗?”
杨敏的脚步顿住。
“你想死在皇帝的手中?可你别忘了,先帝是我的亲姐姐,我才是最有资格,取你性命的人!”
大周禁宫,皇帝的寝宫中。
“你到底要胡闹几次,才肯安分?”云素君边替宇文睿包扎伤口,边忍不住数落着。嘴上虽全是埋怨,眼睛却已经通红。
几次三番的疼痛,宇文睿已感麻木。她缓缓抬眸,凝着云素君急怒的脸,回了她一个温暖的笑。
“以后不会了。阿姐放心。”她的手轻搭上云素君的手背,摩挲着。
云素君才不信她的鬼话,“以后不会了”?天晓得还会有多少个“以后”!
她轻拍开宇文睿的手,双手探到其身后,将细白麻布打好一个结子,又替她穿好衣裳。
宇文睿感受到来自她的细致与体贴,心中暖融融地感动,忍不住双臂伸展,环住云素君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腰腹间。
云素君微诧,垂头看着怀中人浓密的黑发,抚了抚,声音也不由得柔了下来:“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撒娇?”
宇文睿在她的小腹上蹭了蹭,闷声道:“还是阿姐好……只有阿姐好……”
云素君的眉尖一挑:这是在太后那儿,受了委屈了?
“你乖乖地做个好皇帝,”云素君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不禁又加了一句,“别辜负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一番苦心。”
宇文睿无言,半晌才轻“嗯”了一声。
她坐直身,仰着脸,殷殷地看着云素君,“阿姐也要好好的!”
云素君刚想点头称是,却听宇文睿又道:“阿姐放心,我定会把悦儿调|教成我大周最优秀的将军!也定会要她一辈子好生待阿姐,绝不许辜负了阿姐!”
云素君一时语结,极想说:她是她,我是我,她优秀不优秀,与我何干?
宇文睿理好衣裳,起身,从床榻最里侧的格子里拿出一个物事,送到云素君的面前。
那是一只用火漆封好的长条小盒子,木质,雕纹反复,定睛细看,可以看到若干条盘旋的龙与云形纹路。
“这是?”云素君不解。
“如今,最可信任者,非阿姐莫属。”宇文睿道。
云素君直觉事情重大,也不由得肃然。
宇文睿拉过云素君的手,将小木盒子郑重放在她的掌心中,又轻扳她手指扣紧,“若有一日,事到临头,请阿姐务必将这盒子及其中之物交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务必要她二人同时在场,做个见证。”
云素君顿觉心悸,慌忙扯住宇文睿的手腕:“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她心中焦急,连敬称都忘了。
宇文睿淡笑道:“阿姐莫急!不过是多做一手准备罢了。”
云素君听得更急:“什么叫多做一手准备?你到底要做什么?”
宇文睿知道这一番解释终究是不了的,故作轻松道:“天子亲征,国中空虚,当然得多做一手准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素君惊住,“亲征?你要……亲征?”
“不错!”宇文睿点点头,“亲征北郑!”
云素君愕然:“大周多得是武将能臣,何至于要你亲征?而且……”
而且,先帝是怎么驾崩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头云素君不敢说出口,她怕,怕意头不好。
宇文睿笑道:“正是啊!我大周多得是武将能臣,可他们谁都不是我!”
说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滑向挂在墙壁上的“非攻”剑。
云素君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把古朴宝剑的一瞬,她心思电转,慌道:“阿睿!你与姐姐说实话,亲征北郑,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文睿微怔,转过头,与她相对。
云素君愤然道:“你是为了大周,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宇文睿一滞,慨然道:“自然是为了大周!北郑逆贼分|裂我大周疆土,自继位起,励图治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天下一统,皆归我大周,才算遂我平生心愿!”
云素君却苦笑着摇头,道:“皇帝是臣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难道臣不知吗?”
宇文睿哑然,沉默半晌,悻悻道:“阿姐说的不错,确实是有私心……”
她凝着墙上的宝剑,古朴的剑鞘,仿佛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她心内的黯然。
“她说……她不爱我……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可我,不甘心!那人,是先帝,是我的堂姐,却也是我的……对手!”
“阿睿……”云素君越听越觉得心疼。
宇文睿的睫毛轻颤,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激动,她抖着声音道:“她没做到的事情,我想做到!替她做到……亦是替我自己做到……”
第142章莫哭
坤泰宫中,景砚不言不语不动,时间于她,仿佛已经静止了。
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抑或是一年?一辈子?
直到惊觉全身已经僵硬、酸麻,景砚突地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裹着锦被呆坐了不知多久。
稍稍一动,景砚蹙眉,何止肌肉,骨头节似乎都已经僵住了。
她强忍着难受,活动了几个来回,才勉强好些。多少打起些神来,可抬头时看到屋子正中央的浴桶,她的目光又暗淡下去。
宇文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前不知在景砚的脑中转了多少个来回,如魔障般挥散不去。
景砚颓然垂头,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的鲜血早已经干涸了,却还是火烧火燎地烫着她的心。
景砚猛地攥紧手掌,把手指进掌心中。
可是与不,又有何区别?掩耳盗铃而已。
想到宇文睿决绝的模样,景砚的心脏骤然缩紧,使得她的呼吸都快要被扼住了。
她倔强地松开手掌,强迫自己死死盯着那已然干涸、化作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无忧的……
算计也罢,强求也罢,事实就是事实
自己夺了无忧的处|子之身。
若是自己是那个强行被占了身子的人,至多,贪得一晌清欢,便是以此身酬了无忧的爱重。之后,再以一死酬了哲的深情。如此,一生的恩恩怨怨,再不亏欠,九泉之下也是安心的。
可是,偏偏,这冤家强要自己占了她的身子!
又怎么能,怎么能就此撒手不管她了?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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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痛苦地紧闭妙目。
然而,宇文睿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因伤口挣破而滴落的冷汗,因难受而撂下的狠话……并不因景砚闭上双眼而消逝半分。相反,紧致的身体,凌乱的衣衫,沁人的气息,如刀刻斧凿般,在景砚的记忆中越发的鲜明深刻,无论怎样都抹杀不去。
景砚的眸子再次张开,清明、决绝,她知道,知道自己舍不得那人。
她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却无法舍弃她的无忧一人在世上。
是不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来自无忧的心口热血?所以,对她的伤与痛感同身受?
还是因为,拥有了她,所以,一想到她独自行走在这世上,一想到若自己身死她会痛不欲生,就会觉得更加痛苦?
活着,便是辜负了天上的哲;死去,便是辜负了人世间的无忧。
生不得,死不得。试问:天地之间,可有一种存在,叫做不生不死,或是亦生亦死?
景砚自嘲地苦笑,笑得无比苦涩,笑得泪水盈满眼眶。
她使劲儿扬起脸,对着帐顶凤翔九天的雕纹。
莫哭,莫哭……
她对自己说。
世间之事,从不会因尽情一哭就能够得以解决。
“太后……”门外传来细细的,如蚊蚋般的试探轻唤声。
景砚一凛,瞬间回神,分辨出那是秉笔的声音。
“进来吧。”她的声音沉稳庄严,又变回了大周的太后。
候在门外的秉笔和侍墨闻听这一声,皆大松了一口气。
两个多时辰之前,皇帝命申全驱她二人离开,之后室内就只剩下太后与皇帝两个人。然后,皇帝一个人血淋淋地出来了,手里还拎着那把“非攻”宝剑!当真是血淋淋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染了。
秉笔和侍墨吓坏了,只想立时冲进去,看看太后如何了。
申全眼疾手快,忙把裘氅裹在了皇帝的衣裳之外。
皇帝面无表情地由着他忙活,扫一眼秉笔二人,冷冷道:“太后睡下了。不得打扰!”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秉笔和侍墨本来迈出去的脚不得不又了回来,忖度着皇帝的意思:这是不让她们入内的意思吗?可是,不进去瞧瞧,怎么安心?
是以,将近两个时辰,两个人几乎每隔一刻钟便轻唤太后,皆是无果。
难道太后真的睡下了?二人面面相觑,心里皆都不踏实。
直到此刻,太后终于有了回应,二人忙不迭地冲了进来。可只看到太后一眼,就都红了脸,垂下头。
景砚察觉到她们的异样,低头看自己,也登时通红了面庞
她竟是忘记了,锦被包裹下的自己,还是赤|裸着的。
“……”景砚的脑中一时空白,赧意与窘迫占据了她,使得她瓷白的身子都羞得泛上了红晕。
秉笔和侍墨此刻心中何止是尴尬?简直是万马奔腾,又是惊诧又是惧怕:到底太后和皇帝,之前做了什么?何以太后会赤|裸着身体?何以陛下浑身是血?陛下还说,“太后睡下了”?吓!不会是陛下对太后做了什么,然后被太后挥剑伤了吧?
二人不敢想下去了。不论具体细节是如何的,那都是天家私密事,她们窥知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
幸亏秉笔有急智,忙道:“奴婢把这浴桶搬下去……”
可话一出口,秉笔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沐浴,沐浴!沐浴完了做什么?怎么就跳不开那档子事儿了?
景砚倒是淡定。与其说是她回复了属于大周太后的端严,倒不如说,此刻,她身心俱疲。两个侍女神情异样,她怎会看不出?可她无暇去细思。
“你们二人,先服侍哀家更衣吧。”
二婢闻言,心头都是一松。太后若能将此事一笔带过,那是最好不过的。谁不想消消停停地过太平日子?谁欢喜每日提心吊胆的?
更衣的当儿,侍墨看到景砚神情恹恹的,显是疲惫得紧,也觉心疼,道:“膳房早备下了晚膳,太后用些吧?”
景砚听到“晚膳”二字,微惊,瞥一眼窗外,“入夜了?”
“戌时二刻了。”侍墨回道。
景砚大惊:“皇帝呢?”
秉笔和侍墨顿住,对视一眼,侍墨道:“陛下两个时辰前,便离开了。”
“她现在在哪里?”景砚焦急问道。
二婢愧道:“太后息怒!是婢子们无能,无法离开坤泰宫……”
景砚呆了一瞬,旋即明了:太皇太后之前已将自己禁足了,别说是小小的侍女了,便是自己,此刻没有太皇太后的首肯,也是离不开的。
可是,她又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景砚的目光滑向原本供在案上香炉前的宝剑,此刻那里只余下空荡荡的剑托
无忧强行拿走了那把剑,又说了那番话,她到底,要做什么?
太皇太后回到寿康宫便厥了过去,她之前刚在坤泰宫禁足了太后,又与皇帝不悦,几名贴身服侍的大宫女不敢胡乱作主惊动了那两位,只好先着人请来了施然,为太皇太后诊治。
施然步出太皇太后内室的时候,恰看到背手立在外面的宇文睿。
“见过陛下!”施然行礼道。
宇文睿颔首道:“爱卿辛苦了!母后凤体如何?”
施然见周围皆是妥当人,才放心道:“太皇太后的凤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心火上逆。”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太皇太后虽然有了春秋,但一直保养得当,若非事出有因,绝不至于突然晕厥。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致太皇太后如此的?施然与大周后宫渊源再深,终究也是外臣,这并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宇文睿秀眉微蹙,只道:“朕知道了。”
施然见她面色苍白殊无血色的模样,忍不住道:“陛下也该擅自保养龙体才是。”
宇文睿点点头,移步入内。
不待侍女行礼拜见天子,宇文睿已经来到太皇太后的床榻前,一撩衣袍,双膝跪倒:“母后!”
太皇太后刚服下汤药,倚在迎枕上,玉正替她抚着后背顺气。
见是宇文睿,太皇太后泛着暗灰色的面容板起,“你是来为景氏求情的吗?”
宇文睿并不接她的话头,她凝着太皇太后病弱的脸庞,心中也觉揪痛,愧然道:“孩儿不孝,惹母后生气了……”
太皇太后听她如此说,面色稍缓,温言道:“不怪你。你身系天下苍生,大周的前途、朝廷的政务都需你去决断,哪里还能分出心神来照应后宫?”
宇文睿见她话里话外仍带着埋怨景砚的意思,沉默一瞬,对着众侍女道:“你们,都退下吧!”
旁的侍女倒还罢了,玉、玉璧却是太皇太后信重的,就是景砚也要敬上几分,她二人唯太皇太后马首是瞻,怎会轻易听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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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吩咐?
太皇太后心生疑惑,道:“阿睿,你要做什么?”
“孩儿有几句梯己话儿想同母后说。”宇文睿答道。
太皇太后更是疑惑,不过到底还是挥退了众人,室内只余母女二人。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整整半个时辰,那扇门一直紧闭着。
只是,先是静寂,接着传来了一声脆响,仿佛是杯盏之类被砸在哪里的声音;然后是太皇太后的厉声斥责,可究竟内容为何,却是听不清楚。
后来,便又恢复了沉寂。
寿康宫的下人,皇帝带来的随扈,皆都守在外面,若干颗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也不知道那扇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会对自己、会对这个国家产生怎样的影响。
那扇门终于被打开了。
众人皆都慌忙低头,唯恐那门内出来的大周最最尊贵的人,看到自己失礼的目光。
“再请施然来。”宇文睿的声音沉稳依旧。
玉与玉璧的心却因这句话提了起来,一个忙着唤人去请,一人冲进去查看太皇太后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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