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睿意犹未尽,更不满景砚的身体挣脱出了自己右手的束缚,她不甘心地再次去紧扣景砚的腰肢,试图将其拉向自己,继续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还来!
景砚的脸颊上还挂着未曾干透的泪痕,一双妙目瞪得溜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宇文睿这种不要命的动作。
“砚儿……”宇文睿低喃一声,目光依旧灼灼的。她努力地还想探起身靠近景砚。
因着这一声,景砚刚刚夺回的属于自己的呼吸明显一滞。
“不可以,无忧……”景砚轻轻道,左手握住宇文睿的手掌,右手小心翼翼地缓缓按下她的肩膀,不许她的身体再做出任何不安分的举动。
方才那一吻,宇文睿几乎用光了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可惜她此刻就是惨兮兮的病猫一只,再没了往日里活蹦乱跳的能耐,即使景砚的一只右手,小小的力气也可以制住她的身体。这样无情的事实让宇文睿特别失落,委委屈屈地扁着嘴,一只右目水汪汪地凝着景砚因为滋润而饱满莹润的唇。
月挂中天,山野间的月光与星光格外分明,它们调皮地跳进窗棂,跳到宇文睿的榻边,映着她的眸子,唯一露在外面的眸子。
景砚又不争气地心跳都为之急促,不由得左手松开了宇文睿的手掌,贴上她的面颊,轻划过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
怎么,就把自己伤成了这样?
景砚不是不生气,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宇文睿,更有一肚子的责备要教导。可是,宇文睿现在这副模样,除了生气,景砚亦是心疼的。
被拒绝再次的温存,又被丢开手,宇文睿心情不好了。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此刻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尤其被心爱之人盯着细看,还被细致地抚摸,她心底里有一丝挫败感
脸上一定会留疤的,留疤之后,砚儿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觉得我不好看了?会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喜欢我了?
于是,一国之君陷入了“你不爱朕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在意朕”的纠结之中,首当其冲的,她要向景砚索求专属于她那唯一能动弹的右手的权利。
景砚唯恐她扯痛了伤口,只好由着她拉下自己的左手,霸道地扣进她的右手中。
“你怎会来的?”宇文睿摩挲着景砚的掌心,感受到景砚的顺从,心里好受了许多,“是不是尹贺?”
是不是尹贺去了书信给你?
提起尹贺,景砚也有气。虽然当日她驾临军前的时候,尹贺跪伏在她的面前请罪,请求去军师一职,并恳请治自己护君不利之罪,她也安抚了尹贺,要他继续担负起该当之职责;虽然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她深知今日之祸大部分在于景嘉悦的临阵处置适当,以及宇文睿的一意孤行。可是,在心底里,景砚还是有怨气的,尤其在城中见到了重伤昏迷的景嘉悦,尤其在这里见到了这样的宇文睿。
她终究不是神,面对重伤的亲侄女和在意之人,她没法不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般反应,即使她清楚得很,这是偏心,是袒护。
思及那日,云素君乍见昏迷的景嘉悦,险些栽倒的模样,景砚很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触。
“莫管那些,先养好伤。”景砚安慰宇文睿道。
确认宇文睿出事的那一刻起,景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军国大事,什么天下江山,只要无忧能够健壮、欢悦地活着,那些,还重要吗?
所以,她只要她快些好起来。其余的,暂且不必去管它们罢!
宇文睿其实是极想问问清楚到底是不是谁泄露了消息以至于让景砚揪心,千里奔赴前线的。她何尝不愿景砚在自己的身边的?然而,让景砚揪心,她亦是舍不得的。
若她知道景砚来到这里,竟是因为一个关于自己的噩梦,心中又会做何感想呢?怕是会为两个人的心有灵犀而欣喜若狂吧?
她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愿望是好的,怎奈于她而言,事实苍白得很
伤猫一只,又因为贪恋美色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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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耗尽了仅剩的力,纵使她意志力再强,此刻也扛不住疲惫的侵袭。
“睡吧。”温润滑腻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景砚的温柔是她最好的催眠良药。
眼皮打架的当儿,宇文睿不肯屈服于周公,努力地睁大右眼,殷殷地瞧着景砚,亮晶晶的。
景砚知她心意,朝着她暖暖绽开一抹笑意,双手扣住宇文睿的右掌,像是护在了最安全、亦最柔软的所在
“我不走。”她说。
她说“我”,而不是“哀家”,宇文睿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瞬想。她的心如同飘浮在和煦的春风中,暖融,绵润,心满意足。
宇文睿很快便睡了过去,景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着她的睡颜,想着自己的心事。
门轻响,又被在里面关上了。
景砚微惊,转头,看到柴麒立在侧后方,嘴角边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视线恰落在自己抱着宇文睿右掌的双手上。
景砚脸上发烧,手指下意识地缩了缩,最终还是没有松开宇文睿的手掌。
柴麒修为高,视物能力自然较常人强得多。景砚细微的小动作皆被她入眼中,见这位大周的太后终究没有因为自己促狭的表情而松开手掌,柴麒的眉角挑了挑,善意地回了目光,专注在宇文睿的面庞上。
静寂半晌。
“多谢你救治她。”景砚轻声道。
“没什么,”柴麒摇了摇头,笑道,“我救她,是为了治好了她,能揍她一顿。”
景砚失笑,抿唇道:“确实该打……”
她突地想到了什么,骤然起笑容,不无忧虑道:“她的左眼……”
柴麒也眉头皱起,道:“如我那日所说,左眼无碍,只是靠近处伤了筋脉……有些麻烦。”
景砚的眼中充满忧虑,“怎么讲?”
“人体的筋脉,细微又脆弱,尤其是面部的,格外纤细……”
柴麒说上一句,景砚的心便沉上一分。
“不过,”柴麒话锋一转,“我查看过她那处伤,现下暂用药封住,不使见风。待得她身上其他的伤好得差不多时,身体自会生出自愈力,届时施以针药,再假以时日,必能事半功倍,想来是能够恢复机能如常人的。只是……”
“只是什么?”景砚按下的心再次提起。
“只是内里的伤易治,外面的就……”
“你是说……”景砚不敢说下去了。
“不错,”柴麒点点头,“伤得太深,恐会留疤。”
见景砚的面色骤然苍白,柴麒忙又道:“也非绝对无法,待我回玄元门查找历代前辈留下的医案,不怕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景砚不由得松开了宇文睿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覆在宇文睿左侧面部的细白麻布,哀道:“无忧是女孩子啊……怎可……”
怎可毁了颜面?
“她何时能够离开这里?”景砚忽问道。
柴麒一怔,显然极是意外,“离开这里?”
“哀家要带她回大周。”景砚毅然道。
大周广阔,多得是能人异士,或许有人就能够医治了宇文睿的脸伤。这个道理,柴麒懂,事关宇文睿的“颜面”,她自不会认为景砚在小瞧她的医术。只是
柴麒盯着月光下宇文睿熟睡的脸,又转向景砚,笃定道:“她不会答应同你回去的。”
这回换做景砚怔住,咬唇道:“由不得她!命都快没了,闹得还嫌不够吗?”
“你认为她在闹?”柴麒认真道,“她却并不这样觉得。”
景砚微愕。
“我虽也极不赞成她亲征,可她的心我多少能明白些,”柴麒的目光变得深邃,“小时候,师父不让我做某件事,我偏偏要做某件事,即使弄得很狼狈也要向师父证明自己能够做到……”
景砚微微动容,“她不必向我证明什么,她本来就是皇帝……”
“可她这个皇帝,却是你给的,”柴麒顿了顿,又道,“是她给的。”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景砚鼻腔涌上酸涩,“她根本不必同她比,她们……她们……”
想到天上的那个人,看到此刻躺在自己面前身受重伤的这个人,景砚只觉造化弄人,双眸通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柴麒不甘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掀过去,追道:“她们二人,在你眼中,又是如何的?”
她与她,宇文睿与宇文哲,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景砚是太后,她自有她的尊严,自有她的矜持,即使再感激柴麒,被这般质问,她也没法平静地面对。
于是,原本平和的氛围被打破。
景砚压低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反诘:“那么,在柴姑娘的心中,令师与外面那位,孰轻孰重?”
柴麒的身形不禁一晃,眼中划过厉芒
长久以来,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情愫,就这样被景砚撕开在眼前。师父与杨敏,清冷、淡然类似,连眉眼间对人世的疏离、连惯常穿的青衫都是那般的相似,可是她们……她们……
柴麒的胸口胀痛。
凡事啊,我们在谈论别人的时候,往往能够侃侃而谈,可一旦落于自己的身上,滋味就不那么好受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你别忘了,睿儿的命还是杨敏救的!”柴麒低声提醒景砚,透着不耐。
“哀家亦记得,哀家的夫君也是她害死的!”景砚冷冷回道,“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你!”柴麒怒视她,“我在襁褓中,就险些被段文鸳害死!若我记得不错,她还是你的亲姨母!”
景砚被噎住。
这一笔笔乱账啊,还真是,算不清楚了。
一扇木门外,杨敏听得清清楚楚,她颓然垂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油灯灭了也浑然不觉。
第169章赎罪
北郑京城。
禁宫中。
小皇帝杨佑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写得极是投入,竟浑然忽略了殿中已有生人闯了进来。而服侍他的诸宫女内监无不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鞋尖前的地砖内,皆都假装没有看到闯进来的那个人。
“陛下在做什么!”
厉声的质问,恰似一个闷雷,炸响在小皇帝杨佑的头顶上,他被吓得手一哆嗦,一支紫毫掉落在了纸面上,很快便洇成一大团墨迹。
杨佑惶然抬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大步向他走来的高拔魁梧的中年男子,一时间,他被惊得话都说不出了,唯有簌簌发抖的幼小身躯和霎时间惨白了的嘴唇,暴露了他此时心中难以形容的恐惧之感。
战腾一身的王爷服色,腰间的玉带上悬着三尺青锋。身带利器入禁宫,遍观北郑朝野,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了。可即便他僭越至这等地步,也是无人敢置喙半句的。
见小皇帝满面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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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战腾心中不屑地哼了哼:杨家的皇帝,还真是一辈不如一辈!都不如周廷那个小女帝,至少还有几分胆气。
他这般想着,迈大步来到小皇帝的书案前,劈手抓过了上面写了两行字的书信。
杨佑因着他这个动作,惊呼一声,甚至连斥责的话都不敢说出半句来,只有怔怔地看着那张可怜兮兮带着墨团的信纸落于贼手,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了。
战腾更加瞧不起他,嘴角轻蔑地勾了勾,目光又转回到手中的信纸上。只看了两眼
“啪!”
那张信纸就被他恶狠狠地拍回到了书案上,书案上的奏折、笔墨纸砚诸般物事都随之颤了两颤。扣在信纸上的,是战腾骨节分明的大手。
“陛下想投降逆周吗?”战腾的话音不高,却阴森森的人。
杨佑快要被他吓死了,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压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不敢回答战腾的话,他看到战腾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他更不敢抬起头来看战腾的脸,他怕,怕极。
“我大郑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我儿战宇为陛下不惜性命抵御强敌!陛下却私下里做出这等令人寒心之事!”战腾义正言辞地怒斥小皇帝的无情无义。
杨佑只觉这话听着无比刺耳,一个无视君上、意图谋权篡位的奸臣竟然在这里信誓旦旦地斥责起自己来了!怎么就这么冠冕堂皇!脸呢!还要不要了?
杨佑虽然年纪幼小,可他怎么说也是皇家出身,又是处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他深恨战腾奸佞,又无能为力,此刻被他这般说,怎能忍耐得下去?他也顾不得害怕了,拧着一对小眉毛,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他仰着脸怒视着战腾高大的身躯。
“朕是皇帝!大郑的江山都是朕的!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放屁!”战腾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语,出口的粗鲁莫说顾及什么君臣之礼了,就是对待寻常的孩童怕也不至于如此吧。
杨佑的小脸由苍白而铁青,又被他无礼的粗语气得涨红泛紫,小小的身躯抖得厉害:他是皇帝!这个贼臣,竟敢骂他!
战腾的眼中划过一道凶光,“没有孤推你登基,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孤父子替你维护这江山,大郑早被逆周灭了!你不说感激孤的恩义,却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写信给逆周,要投降!孤……”
战腾说得兴起,不由得手按剑柄更近前了半步,如一面黑黝黝的高墙,挡住了杨佑眼前所有的光亮。
而周围侍立的人等,竟如木雕泥塑一般没有分毫反应。
“大长公主驾到!”殿外,内监尖利的高喝声打破了殿内的局面。
战腾恍然一瞬,醒过神来,逼近杨佑的高大身躯后退了些,面上的神情也平静了许多。
他心里清楚得很,眼下并不是取而代之的好时机。郑军与周军相持不下,须得利用这个机会好生树立战家的威名,使得战家成为拯救大郑百姓的英雄。如此,日后代杨郑而登大位,才是顺理成章的事。否则,尚未如何呢,先失了天下人心,绝非智者所为。
他如此想着,便觉这小小的皇帝纵然有投降周廷之心,凭自己在前朝后宫安插下的耳目,难道还能让这小东西得逞了去?
哼!且由着他多活些时日,将来终有一天要料理了他!
战腾暗嗤一声,脸上现出恭敬的神色来。他先是袖着手,将之前夺下的杨佑的书信悄悄地藏入袖袋之中。紧接着,他转过身,迎着疾步入殿的杨熙欠了欠身:“老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杨熙目光凝了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而是快步来到杨佑的面前,唤了句“陛下”,眉宇间才透出些暖意来。
杨佑听到“大长公主驾到”的一刻,心神顿觉一松,继而强烈的委屈感涌上了心头,更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孩子。他通红着眼眶扑到杨熙的怀里,可怜巴巴地喃道:“姑姑……”
之前殿中发生的一切,杨熙在殿外隐约听到了。她一方面憎恨战腾的奸佞跋扈;一方面凄苦于堂堂大郑天子被臣下欺侮若此,阖宫的下人竟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当真天要亡大郑吗?
杨熙冷着面孔,从怀中扯出杨佑小小的身体,把他按回到书案后独属于皇帝的座位上。
杨佑本想在姑姑这里寻些安慰,却不料被姑姑无视了,心中愈发的委屈。可他素来知道这位姑姑淡漠的性子的,不敢造次,只好偎进座位内,惨兮兮地瞧着杨熙。
杨熙扫视殿内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战腾的脸上,凉森森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陛下有话要说。”
这话虽是对着宫人们说的,战腾却清楚是针对自己的。
他冲着杨熙和小皇帝拱了拱手,“那老臣告退了!”
他倒是不怕这姑侄二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左不过是笼中的鸟,就算是大长公主又能如何?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且任由她去安慰那小娃娃吧!孤多得是事情要做呢!
战腾这里退下不提,一众宫人也俱都退下了,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姑侄二人。
杨熙望着这空旷寂寥的宫殿,心中掠过凄凉之感,不敢喟叹一声。
杨佑极是不安,他怯生生地偷眼瞧着杨熙,小心试探道:“姑姑……”
杨熙无奈地看着他,低声问道:“陛下做了什么?”
杨佑自然知道她所指为何,心虚地垂下头,半晌才嗫嚅道:“朕……朕给周廷写信……”
“什么!”杨熙音声提高,追问道,“写什么信?”
杨佑的脑袋垂得更低,“朕、朕想和周廷……周廷讲和……”
“你!”杨熙气得咬牙道,“讲和?你是想投降周廷吧!”
杨佑惊恐地瞪大眼睛,急切辩解道:“姑姑!朕不是贪生怕死!真的不是啊!朕……朕恨他!”
杨熙蹙眉。所谓“他”是指谁,她焉会不明?小皇帝所为,无非是想借周廷之手,诛杀战腾老贼。可是
“就为了恨他,你便要搭上大郑的江山吗!”杨熙怒问。
杨佑颓然落泪道:“可朕又能做什么?太子哥哥被他害死了……他、他一定也会害死朕的!”
他说着,猛然抬头,殷殷地对上杨熙的眸子,“姑姑!他会夺了我们杨家的江山的!朕宁可拱手送给敌人,也不要祖宗的基业落于他手!”
“佑儿……”杨熙的眼中泛上湿意来。这一招,简直就是玉石俱焚啊!
她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走近杨佑,抚着他头上的冲天冠,“佑儿,听姑姑的话,别做傻事。我大郑还有二十几万军马可堪一用,大郑还不至于全然落在他的手中……”
杨佑神情痛苦地看着她,“可是,姑姑,他们真的会忠于朕吗?我们真的还有别的机会吗?”
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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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悠悠的,有些飘忽,“或许吧,只能尽力而为……”
战腾离开禁宫,本来是想带着手下打马回署中处置公务的。却不料行至半路,迎面急匆匆地赶来了府中的副总管,领着几名侍从,快马加鞭,只跑得大汗淋漓,脸上的喜色可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副总管远远见到战腾,就滚鞍下马,抢上前来道喜。
战腾闻言,神情一振,急问道:“何事?”
副总管笑道:“早间您刚上朝,侧王妃便动了胎,两刻钟前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战腾大喜过望,大叫一声“好”,旋即吩咐那副总管道:“你马上回府,就说是孤的意思,王妃辛苦了!孤处理完公务,马上就回府去看他们母子!”
副总管嘴上答应得利落,心中却忖度着:“侧王妃”三个字,放在王爷的口中,都成了“王妃”了。这又是一位小公子,这王府的天啊,怕是要变了!
战腾得着喜讯,在署中欢喜地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会儿,他想到远方和周军相持的那个偷跑出府的大儿子战宇,似乎也觉得不那么气了。除了不那般生气,仿佛对这个长子的心态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么喜欢打仗吗?那就尽管打去吧!一身的本事,不去前线打仗,难道还要窝在府里吃闲饭吗?嘿!有这么一员猛将在,连周廷小皇帝都能给伤成那样,何愁护不住他自己刚刚来到人世的幼弟?
战腾鼻腔间哼了一声,觉得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碍眼,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了。只不过啊,弓马娴熟又通兵法,几次三番攻打周军大本营都频频败退,总不成个样子吧?
昨日得着斥候的密保,说那周廷小皇帝现正窝在某处养伤呢?何不从她那处下手呢?
战腾如此想着,笑得愈发冷森森的。
宇文睿的底子不错,她幼年时即习武,又多年在宫中被照料得极好。有了这样的根底,重伤放在她的身上,也比寻常人恢复得要快得多。尤其是日日醒来都能见到景砚,她心情更加畅快了。心情一畅快,这伤恢复得也就一日千里了。
她的气神也比初初受伤时充足了许多,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仍旧是不能离开床榻,每日百无聊赖中,幸好有景砚陪着她说说话。
宇文睿缠问了景砚许多次,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受了伤以至于赶来北郑的,可景砚始终都没给她答案。这让宇文睿更加的抓心挠肝,总觉得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梗在心头无法解决。
景砚恐她再无端生事,而现在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亦不能苛责她,遂将每日送来的军报读与她听,也是让她时时知晓前方战事的意思。
“哎!这个战宇啊,也是够笨的!攻打咱们几次了?回回铩羽而归,”宇文睿状似可惜地喟叹道,“我要是他啊,早一头撞死了!猪都比他强些!”
景砚瞧着她挥舞着右手臂,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战宇有多少兵马,王军有多少兵马?若是这般就让战宇打了胜仗,大家都不用要脸活着了!
她极想敲打敲打宇文睿,可一见她包裹严实的左脸颊,又生生地忍住了。
前日,趁着宇文睿昏睡的时候,柴麒曾为那里换过药。景砚一看到那狰狞处,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她不敢想像,若是无忧落下这样的伤疤,会如何。是以,她再面对宇文睿的时候,心便不由得又软了几分。
宇文睿注意到景砚盯着自己失神的模样,那神情中蕴含着的不止是关切,还有些别的东西,似乎是某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她朝着景砚挪了挪身体,右手拉过景砚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会很快好起来的。”
自从重伤之后再见景砚,宇文睿就没唤过她“阿嫂”。仿佛景砚也不很在意这件事。而更让宇文睿开怀的是,只要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景砚便没再自称过“哀家”,每每只称“我”,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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