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不晕了。”
景砚的指腹擦过宇文睿肩下的衣料,抚平那处褶皱,“你许久不曾休息了吧?”
确然如此。景砚晕厥,她哪里有心思休息?更别提换什么衣衫了。
“我有武功护体!身子骨结实着呢!”宇文睿大喇喇道。
景砚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更欣慰于她的体贴,向她怀里蹭了蹭,呢喃:“陪我睡会儿……”
宇文睿自然说好了。她巴儿不得抱着景砚睡到天荒地老呢!
景砚突地想到什么,轻推宇文睿:“五原城的诸主事是不是还候在外面呢?”
她果然是极通透的,已料到身为太后的自己,昏厥在五原城郊,五原城中诸官员岂不吓得半死?
宇文睿笑:“砚儿聪明!”
“还笑!”景砚嗔道,“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也忍得下心让他们一直跪等着战战兢兢?”
宇文睿哼哼哼:“谁让他们拿着朕的俸禄呢!有事儿没事儿多担担心,省得以后懈怠国事不知忠君爱国勤政爱民!”
“坏……”景砚轻捶她肩头。
媳妇儿发话了,宇文睿自然乐得照办。她想唤来魏顺,令他传口谕,就说“太后凤体无碍,众卿都散了吧”。
可不待她唤来魏顺,申全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陛下?”
宇文睿皱眉:“什么事?”
她心念一动,不舍地松开景砚,又替景砚掩好锦被,端坐在榻前,道:“进来吧!”
申全确是久在宫中侍奉的,经验老到,知道眼下轻重缓急。皇帝命他入内,他才敢进来,掩好门,方开口道:“何大人要面圣。”
“哪个何大人?何冲?”宇文睿暗惊。何冲不是被她派回京中打前站去了吗?怎么这会子出现在这儿了?莫非……京中有变?
宇文睿一颗心提起,忙吩咐道:“快传!”
申全刚要离开,又被宇文睿叫住:“先散了门口那些人,再传!”
申全是个明的,立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登时答应着去了。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群臣散去的谢恩声。宇文睿转过头,与景砚对视,二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
何冲被传了进来,不止他一人,随着进来的,还有一名侍卫打扮的无须中年男子。
景砚和宇文睿更觉心惊:这不是太皇太后身边贴身侍候的心腹内监吗?
“到底是什么事?”宇文睿急问道。
何冲和那名内监慌慌张张地行了礼,急回道:“太皇太后,病危了!”
第192章疾驰
那名内监小心翼翼地取出贴肉而藏、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副纸笺,呈给了宇文睿。
宇文睿打开它,只一打量,便认出来是寿康宫太皇太后惯用的纸笺。她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也顾不得礼仪了,以最快的速度展开
同景氏速归京。
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笔势不稳,字迹边缘颤得厉害,可以想见写字的人当时是何等的急迫与病弱不堪。
这是太皇太后的亲笔所书,宇文睿认得。尤其是,字下面还有太皇太后的私章戳印。如此,便确定无疑了。
宇文睿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这是令她和景砚火速归京的懿旨,由此可推知太皇太后眼下的病势是何等的重,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而她和景砚都不在京中,只有吉祥还小,北郑初平,御驾在外,京中人心难不稳,极易生变生乱。
宇文睿做了多年的皇帝,对这其中的关节一想便便知。她转手把纸笺交给了景砚,她还有话要问这名内监。
景砚接过,只一眼就瞥见了“景氏”两个字,不禁一痛。
果然不愧是曾母仪天下之人,不愧是段氏女……景砚苦笑:身染重病,性命垂危,还惦念着大周江山的稳固,还没忘了……生分!
如此想着,景砚更觉得刺心了。
她猜想太皇太后是不愿见到自己的,然却特特地令自己也与无忧同归,必有其深意。
景砚心中隐隐的不安感愈甚了。
只听那名内监正在回宇文睿的问话:“……是在一个月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突然咳了半宿的血……”
他说着,似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来,仍心有余悸似的,“自那日起,她老人家缠绵病榻,太医院的诸位大人用了许多药,也不见什么起色,她老人家倒是越发瘦弱了下去。”
“太皇太后为什么会突然吐血不止?”宇文睿拧着眉头问。
“这个……这个奴婢当真不知。”内监垂下头去。
宇文睿观他神色,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你们离京时,是谁在母后身边侍奉?”景砚忽问道。
“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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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那名内监以为太后问的是哪位太医在用药。
“施然?”
“是。”
景砚了然。她知道论医术,太医院那些供奉皆不及施然高明,可她最想问的不是这个
“母后身边的那位白发婆婆呢?她的医术是无人能及的。”景砚道。
那名内监怔了一瞬。他在宫中活了几十年,脑子早就磨得灵光通透了,立时明白景砚所指,忙回道:“那位婆婆,并不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景砚和宇文睿对视一眼,似有所悟,又问道:“那位婆婆何时离开的?”
“约莫……月余前。”内监老老实实地回道。
这便对上了。药婆婆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或者又走失了,母后急火攻心,以至于酿成大病!
景砚心中一痛:情之一字,最最伤人,连坚韧如母后也无法脱俗。
“事不宜迟,我们得火速回京。”挥退旁人之后,景砚对宇文睿说。
宇文睿自然知道事情已是火烧眉毛。一则二人都清楚,若不是病入膏肓,太皇太后断不会有此冒险之举。若回去的晚了,只怕连太皇太后最后一面都难见到。二则事关大周江山是否稳固,稍稍处理不当,便可能被歹人钻了空子,京中生变,可能就会酿成一场大乱。
所以,这件事,既不能不急,又不能慌乱。
宇文睿蹙着眉头,心疼地看着景砚因为体虚而显得苍白的面孔,“你真要和我一起赶回去?”
景砚点头道:“自然。母后传信既然提到,必定有她的深意在,我们不可违背了。”
“可你的身体……”宇文睿不无担心。
“我哪有那么脆弱?”景砚安慰她道,“无忧,我怕母后她……”
“我知道。”宇文睿面露忧色。
她知道景砚想的是什么,她也怕,怕见不到太皇太后最后一面。
“那我们就一同回京,”宇文睿最终做了决定,“你我同骑,我也好照顾你。多带几匹战马,路上更换。”
景砚大窘:“不必……不必同骑!我自己可以……可以的……”
带着随从侍卫,众目睽睽之下,她和宇文睿……同骑?景砚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不成!”宇文睿不答应,“若不同骑,我就不许你同回!”
景砚语结。她怎么觉得宇文睿像是故意的呢?
这一遭,她是真冤枉宇文睿了。宇文睿此时心如乱麻,如何安排兵马,如何悄无声息地赶回去,回京后如何稳定局面,若太皇太后有个三长两短短又该如何处置……
太多的事纠结在她的脑袋里,令她没空去细想景砚和她一同回京是否妥当。后来的一段时日里,宇文睿都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狠下心阻止景砚尽孝道。这是后话。
既然决定微服潜行,眼前的大军必得交给妥当的人,宇文睿才能放心。
何冲是必定要护送她和景砚回去的,至于余下的臣子嘛,宇文睿最信任者,武将非吴斌莫属,文臣自然是尹贺。于是,她急宣二人,将眼下的紧急事态告知。二人皆感意外。
“朕的大军,就交给二卿。望二卿凡事多做商量,别辜负了朕的期望才好。”宇文睿诚恳道。
尹贺感慨于皇帝的全心信任,毅然应承下来:“臣定不辜负陛下深恩!”
吴斌其实是想护送宇文睿回京的,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他不放心。但他也知道,带领大军妥妥当当地班师,其责任更重,遂慨然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协助尹先生,将此事办好!”
宇文睿这才略略放心。她嘱咐二人,大军还是照着原来的路程、时间行进,御驾车马还是照旧,做成个皇帝、太后还在军中的模样,万万不可泄露出半点消息去。特别的,要盯紧北郑杨氏遗族,不许他们有所逾越。
二人都一一记下了。
宇文睿带着景砚,由何冲率领百名锐护驾,连带着那名寿康宫的心腹内奸,乔装改扮,一路疾驰,往京城中急赶。
直到远远望见了大周京城的城门的时候,宇文睿连着几日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安定了些
城门内外,来来往往的百姓、商贾诸人,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城楼上的守城官军也是原来的数目,并不见丝毫的纷乱……可见,京中一切安好,并没有她最担心的事情出现。
“砚儿,你觉得如何?”宇文睿拉住缰绳,轻声问被她环在身前的景砚。
景砚本就大病未愈,她既不像宇文睿那般有高深内力护体,又不似护卫的众军士惯于军中生涯,这一路奔波,几乎要颠她半条命去。幸亏宇文睿始终搂抱着她,时不时地输些真气给她,若真是她独自一骑,怕是早就跌下马去了。
“我没事。”景砚努力挤出一抹笑意,苍白的额头上已经沁上的冷汗。
“逞强!”宇文睿哼哼一声,也不知是抱怨还是心疼。
“再撑一刻,马上就要到了!”宇文睿说罢,搂紧了景砚,一夹马腹,纵马疾驰入城门。
守在城门口的兵丁被远远狂奔来的一匹马吓了一跳,不等反应过来,那马上之人已经策马越过了他们。城门内外的百姓也被惊了一跳。
宇文睿心急如焚,顾不得这些,只晓得朝着禁宫最近的门奔去。她之后,自有何冲手下的将官去安抚百姓。
守护宫门的侍卫更诧异于太后和皇帝同时出现在眼前。
御驾不是还在路上吗?他们尚这样想着呢,宇文睿一言不发驰入宫门。大周建国百余年,敢在大内策马狂奔的,宇文睿称得上是头一份儿了。
不得不说,她一路上的保密措施做得极好。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京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直驰到寿康宫门前,宇文睿才勒住马缰绳。那匹战马已经是一路上换的第四匹了,即便是上等军马,也扛不住这样不要命的跑,浑身上下水洗一般,毛都被汗水溻透,成了一缕一缕的。
宇文睿跳下马来,又小心地抱了景砚下马。
早有寿康宫的侍者迎了上来,宇文睿顾不得受他们的礼,迈开大步便往里走。因为太热,她随手扯下披风,丢给他们。
“侍奉好太后!”她丢下一句话,急着往前走。
施然就在寿康宫的偏殿侍疾,听到外面的糟乱声,猜想是皇帝回来了,忙也迎了出来。
半个月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身官袍满是褶皱,脸上胡子拉碴的也顾不得打理,两只眼窝深陷下去。
“陛下!陛下你可回来了!”施然惊呼道。
宇文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沉了两分:既能令施然如此,那母后的病该有多重?
她扯住施然要拜下去行礼的身躯,急道:“别行这些虚礼了!母后如何了?”
施然面目黯然,欲言又止。
宇文睿边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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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疾走,边道:“朕都回来了,你还顾忌什么?实话实说!”
“是,”施然小跑几步,跟上皇帝,“只怕……只怕她老人家……凶多吉少……”
宇文睿心口一痛,猛地滞住了脚步,定了定神,方缓过来,沉声道:“朕去看看母后……太后在后面,她身子骨弱,孝心又重,你好生地与她说,别刺激着她。”
施然顿了顿,忙点头道:“是,臣知道了。”
第193章山
“母后怎么样了啊?”景砚小跑着撵上了宇文睿,她因为之前的奔波劳累,此时已是疲惫不堪。
“进去看看便知!”宇文睿拉了景砚的手,边急着向前走,边输了一道真气到景砚的身体里。
景砚方觉得身体的疲累舒缓了些,一颗心也不似刚才那般跳得凌乱了。
太皇太后的寝殿大门紧闭着,玉早已经候在那里了。
“奴婢见过太后!见过陛下!”不愧是经年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她还能沉稳依旧。
“玉姑姑!母后她……”宇文睿话说了一半,便哽住,不敢再问下去了。
“太皇太后说,有几句话要对陛下说,请您随奴婢来。”玉欠了欠身。
宇文睿轻轻舒出一口气,母后既然还能言语,是不是意味着问题就不大?她于是也不多言,拉着景砚的手便要推门而入。
玉却道:“请太后留步。”
景砚娇躯一晃,心头划过不适。
宇文睿可不答应,道:“为什么不许太后入内?”
玉再次欠了欠身:“太皇太后如此吩咐,奴婢只是照行,请陛下莫要难为奴婢。”
景砚暗咬嘴唇,轻推宇文睿:“无忧,母后既然这样说,必定有她的深意,便照行吧。哀家在外面,也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太皇太后这分明就是有意难为!
宇文睿不甘心地看着景砚,英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还请陛下快着些吧……莫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久等了。”玉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快去吧!”景砚再推宇文睿。
宇文睿无奈,恨恨地一咬牙,只得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寝殿内,静寂无声。不知怎的,宇文睿脑中竟划过了“死气沉沉”四个字,自己先被惊住了。
她定了定神,凝目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张华丽、古朴的床榻,帘帐撩起,被两侧的金钩挂着,床榻上一幅杏黄锦被……若不是她眼力好,几乎快要以为那只是一幅摊开的锦被了。
母后竟然……消瘦若斯!
宇文睿心中激痛,无论太皇太后曾经对她做过什么,那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宇文睿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年幼刚入宫时,太皇太后对她是何等的疼爱。她是真的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母后?”宇文睿轻声地唤着,生怕声音大了些许,会惊吓着老人家似的。
太皇太后的呼吸极其微弱,倒像是有进气没出气的。可她一听到宇文睿的那声呼唤,整个人都振奋了许多,她力地睁开眼,喘。息着:“皇帝吗……”
宇文睿听了,心里更加的难受。遥想当日离开的时候,母后是何等康健,还有力气把杯子掷向自己……哎,这件事不提也罢!
她怎么就,衰弱成这样了呢?
宇文睿疾走几步,来到太皇太后的榻前,撩起衣摆跪下:“母后!孩儿不孝!”
离得近了,她看得更是清楚,眼见太皇太后脸色蜡黄,瘦得都脱了相了,心中悲痛难抑,通红了眼圈。又怕太皇太后看到了病势更加重,遂强忍着,不令泪水夺眶而出。
太皇太后努力地扭转脖颈,无奈,力所不逮。她吃力地想要抬起一只手,伸向宇文睿。
宇文睿会意,忙膝行两步,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输了一道真气过去。她不敢输太多的真气,怕太皇太后病弱的身体承受不住。
太皇太后急喘两声,这口气算是缓了过来,也有些微气力能稍稍转过脸来,她看向宇文睿:“北郑……大捷了……”
“是!”宇文睿连忙应道,“北郑杨逆已破,如今皆属我大周国土!”
“好啊!好……”太皇太后枯黄的脸上竟露出喜悦来,“江山……一统,不枉……不枉你皇兄当年……当年……”
提及宇文哲,太皇太后老泪纵横。
宇文睿也是听得心里发酸,轻握了太皇太后的手:“我大周江山一统了,母后要好生将养凤体,将来,孩儿做这全天下的皇帝,不懂之处多得是,还要靠母后指点呢!”
太皇太后欣慰地笑了,看向宇文睿的目光也越发地柔和起来:“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母后不能陪你了……母后替你守住了……守住了京师……守住了我大周的江山……母后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宇文睿的眼泪“唰”地淌了下来:“不会的!母后,我大周多得是能人异士,一定能治好母后的病!”
“傻孩子……”太皇太后喃喃的,“再好的大夫……也是……治病不治命啊……”
宇文睿身体颤抖,心如刀绞般疼痛。
“你好好的……便不枉你皇兄……当年……把江山托付给你……”
宇文睿泪如雨下,言语不能。
太皇太后急喘了几口气,呼吸像是要断了线一般,胸口起伏得厉害:“你答应……答应母后……会守着……好好守着……这江山……你答应……”
宇文睿泣不成声,哽咽道:“孩儿答应!孩儿答应母后!一定会好好地守着我大周的江山!绝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
太皇太后的脸色突地好了许多,苍枯的眉眼间居然绽出一抹笑容。
她望着宇文睿的脸,看到了那道浅疤,浑浊的目光中划过心疼:“那里……还疼吧……”
宇文睿一怔,方意识到她指的是当日掷向自己的杯子,砸破了自己的脸。可那处伤口早就愈合了……
应该是母后病得沉重,脑中混乱,将自己脸上的浅疤同那件事混到一处了。宇文睿如此想着,更觉难过:母后一生何等明干练,如今竟也落得这样糊涂了!
“不疼了!早就好了!”宇文睿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太皇太后挤出一张笑脸,她不忍心再让她难过了。
“好……”太皇太后喘了一阵,忽道,“你去吧……”
“母后!孩儿不走!孩儿就在这儿陪着母后!”宇文睿急道。
太皇太后却闭了眼睛:“哀家……时间不多了……叫景氏来……哀家……哀家要嘱她……”
宇文睿心里更感不安。太皇太后俨然托付后事的架势,她要单独见砚儿,为了什么?
可宇文睿又不敢不退出来,太皇太后病得沉重,若违背了她的心意,万一她气急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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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那后果不可想象!
宇文睿终究是退了出来。
寝殿门外,玉见状,似早被安排好了似的,她朝着景砚躬身道:“太皇太后请太后入见。”
景砚心中既伤悲又不安,她同从里面出来的宇文睿对视了一眼,轻轻颔首,竭力让自己眼中的神色能显得安定沉稳些,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宇文睿心内里的不安绝不亚于自己。
宇文睿同她早有过肌肤之亲,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彼此间一言一行、一念一动都有感应。此时,她无比地想要冲过去,扯住景砚,不许她踏进寝殿半步。可她却,不能够。
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大门在自己的面前沉重地关紧,宇文睿的心底里也越发地沉重起来。
她慌乱乱地在寝殿外跪了下来,心中没有半分着落,只能期盼着,太皇太后能够看着姨甥的情分上,不要为难景砚。
一刻钟……
两刻钟……
宇文睿有生以来,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过。有那么好几次,她甚至生出了硬闯进去一看究竟的冲动,都都被她强忍了下去。
她是皇帝,她的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此刻没有全天下人看着,她身后呼啦啦跪着的一地人,也都瞧着呢。太皇太后病重,甚至弥留之际,前朝、后宫中皆是敏感,她稍稍行差言错就可能酿成大事。
不可冲动!不可……
宇文睿心中默念着“静”字诀,然而,这颗心啊,无论如何都是静不下来的。
三刻钟……
吉祥来了,她乖乖地跪在宇文睿的身后。
宇文睿能感觉到那孩子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自己的身上,她是在关心着自己的。宇文睿稍感欣慰,却无力哪怕回身还她一个微笑。
突然
寝殿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来。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了那里……
缓缓的,景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面白如纸,神情全然是憔悴无力的,仿佛那具娇躯只是纯粹靠着她的意志力在强自支撑着,才不至于颓然倒下。
她的身后,寝殿内里,空洞洞的,黑漆漆,不见一丝光亮。寝殿外,午后的阳光洒落进殿中,抛下细碎的光辉。
宇文睿定定地看着景砚,突然觉得,她站在那里,仿佛站在了阴与阳的交口
宇文睿心里“咯噔”一声,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景砚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似乎出于本能的,在人丛中寻找宇文睿的目光。直到四目相对,她的一颗心才算是重新回到了胸腔中,神与魂才算是跌回到了人间。
她凄然地看着宇文睿的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未消逝,新的泪水已经流淌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原来的地方。
景砚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句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嘶哑得厉害。
“太皇太后……”景砚哽咽着,“太皇太后……薨……”
第194章业火
太皇太后薨,阖国举哀。
宇文睿亲自为太皇太后小殓,梓宫停放在寿康宫中,她辍朝三日,同景砚一起为太皇太后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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