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宇文睿的目光投往长街的尽头,那里通往城门若说还有什么大事……也唯有迎娶那人为后这一件了。
经过亲征北郑一战,宇文睿的皇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如今,军中骁将是她亲自提拔的,朝中重臣是她的亲信之人,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大周的皇权已全部握在她的手中。她不信,若她想要迎娶景砚为皇后,哪个不开眼儿的敢于反对!唯一的,也就是……
宇文睿俊秀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没法确定景砚对于这件事的心意如何……
“入城只这一条路吗?”宇文睿耐不住性子,问魏顺。
魏顺如今越发学得灵巧乖觉了,他立时明了了皇帝的心意:“陛下请放宽心,景氏祖地离皇陵不远,从别的城门走怕是要绕大半天呢!回城的时候,必定是从这条路走的!”
宇文睿凝神想了想,道:“那日,何冲是那么回的吧?”
关心则乱,她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
魏顺笑道:“陛下您忘了?奴婢记得何大人当时确是那么回您的话的。”
宇文睿爱煞了景砚,恨不得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将全天下最好的拱手奉给她,便是身边服侍的人,宇文睿也唯恐不周到,拨了最得力的内侍之后,她又不放心景砚的安危,仿佛景砚时时刻刻都会被刺客惦记着似的。她于是依旧派了何冲率着内廷侍卫中最拔尖儿的护卫坤泰宫。所以,景砚微服出行,自然还是何冲随护。
那日,当她把何冲宣来探问的时候,何冲半点儿都没犹豫,一股脑地说出了“三日后是英国公夫人的冥诞,太后要亲自去拜祭”,那痛快劲儿就跟景砚已经安排好了命他如此说似的。
宇文睿于是知道了,对于这件事,景砚根本就没想对她隐瞒。只要她想问,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她们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生坐在一处聊聊体己话了,景砚能够如此坦诚,宇文睿心里方觉得宽慰了许多。可她纳闷的是,往年英国公夫人的冥寿日,景砚皆是亲自备了鲜花、果品,命人送到英国公府中,自己则在坤泰宫中斋戒、诵经为祭,今年这是怎么了?
莫名地,宇文睿想到了不久之前刚刚故去的太皇太后,莫非与那件事有关?
如此胡乱想着,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头渐高,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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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斜对过街面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似有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在骂骂咧咧。
“你娘是个赔钱货!你是个痨病鬼!没得脏了老娘的买卖!”
“快滚!快滚!抱着这小孽障滚得越远越好!老娘可没钱找郎中!死了一个,够晦气的了!”
两个歪戴着绿布帽子的男子把一个似乎抱着婴孩儿的年轻女子推搡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穿红着绿、涂抹得浮夸的中年女子,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那年轻女子被推倒在街当中,无力地萎顿在地,两只手臂环成的怀抱却一丝都没松懈,她紧紧地把那婴孩儿护在身前。那婴孩儿也极乖,不哭不闹的,伏在女子的臂弯中。
宇文睿眼力颇好,离得虽远,但她也看得清楚:那个婴孩儿不过一朝,一张小脸儿很是清秀,可以想见长大之后必定是个俊美佳人,嗯,应该是个女婴。只是,那孩子的印堂间隐隐有股子青黑气息,像是中了某种深入骨髓的毒……谁会对一个这么丁点儿的孩子下毒呢?
正诧异间,突然一抹倩影挡住了宇文睿的视线。
杨熙?
宇文睿一怔,她怎么在这儿?
只见杨熙俯下。身,对那年轻的女子道:“孩子病了吗?”
那年轻女子突然惊醒般,她脸颊上挂着泪痕,看一眼已经紧紧关闭的大门,再看到杨熙的穿着不似寻常人,慌忙哀求道:“这位贵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杨熙蹙眉看了看她,又忍不住柔荑覆上那孩子的额头,不烫不烧,可这孩子的脸色却这样难看。
“我不是大夫,看不了病,你还是带着这孩子去找家医馆瞧瞧吧。”杨熙道。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抢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主子,这里不是善地,咱们还是快走吧!”
杨熙循着看去,方发现那扇紧闭大门上的匾额,脸庞微红,想走,却又看到那年轻女子无助的哀求模样,眉头蹙得更紧。
“你是不是没有钱给这孩子看病?”她问道。
年轻女子闻言,眼泪流得更甚了。
杨熙不再多问,命侍女取钱。
“主子,咱们也……”侍女极是为难。
“身上带着多少,便都尽拿出来。”杨熙道。
“可……”侍女扫了一圈或默然而走、或抱着手看热闹的路人,有些不甘心。
“快着些!人命关天!”杨熙催促她道。
侍女只得将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也不过才十几两银子。
杨熙掂着银子,再看看那冲她笑得甜的婴孩儿,一咬牙,将悬在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一起递给那个年轻的女子:“拿着这些,去给孩子看病吧!这块玉佩,能换些银子……看好了病,好生过活去吧!”
那年轻女子已经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杨熙,都忘了拜谢。
宇文睿之前就看那抱着孩子的女子眼熟,脑中灵光一闪,突地想起来了:斜对街那处,不正是当年沁芳阁的老地盘吗?那个女子,不就是当年沁芳阁的头牌沐漪寒的侍婢红儿吗?
沐漪寒当年被胁迫替宇文承吉做事,后来被宇文克俭霸占,这些宇文睿都是知道的。可那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后来如何了?宇文睿忙于亲征北郑,哪里有闲暇去知道?
如今她在哪里?她的侍婢又为何沦落到这步田地?那个小婴孩儿,又是谁?
这些往事,勾起了宇文睿的回忆。她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刚想命人去下面喊了红儿来见,突听到魏顺欣喜的声音:“来了!来了!”
宇文睿神一振,她知道是景砚回来了,忙探出身去张望。
街面上,哪还有杨熙、红儿等人的身影?远远的,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还有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
宇文睿从来没发现这声音这么好听过。
她心中的欢喜再也遮掩不住,只觉得这阳光无比的灿烂可人。
“魏顺,跟上太后,咱们回宫!”宇文睿吩咐得喜气洋洋。
魏顺大声答应着,跟着皇帝“噔噔噔”下了楼。
那辆马车中坐的,正是景砚。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距自己不远处的宇文睿是何等的兴奋,她的思绪还沉浸在一个时辰前
景砚的母亲段夫人便葬在景氏祖地的景氏祖坟中,她祭奠了自己的母亲,陪着母亲痴坐了一会儿,心中的郁结仍是难以开解,转来转去的都是太皇太后临终时候的厉声指责:“你的母亲在天有灵,当以你为耻!”
景砚轻抚母亲的墓碑,泪水止不住顺颊而下:母亲真的会以自己为耻吗?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先后爱上了宇文家的姐妹,母亲就以自己为耻了吗?
她很想亲口听母亲说一说,是否真的认定自己那般不堪?
哪怕她幼年的时候,母亲便因病故去了,景砚也不信,母亲若如今还活在人世,会舍得因为这件事辱骂自己。她相信母亲是疼爱她的。
可为什么?自己的亲姨母,那个在幼年丧母之后,被自己视作母亲的女子,她直到弥留之际,都不肯放过自己?
景砚肝肠寸断,却碍于大周太后的仪态,连在自己母亲的坟前都不能尽情一哭,她心中闷得疼痛。
她多想,母亲能够重生,那样,至少她不会觉得这样难过!
她多想,太皇太后重生也好,她要让她看一看,即使她与宇文睿在一处了,也不是太皇太后所认定的那样“不堪”!
然而,一切终归是幻想罢了。谁也不会重生,徒留她一人承受那份割心之痛。
回程的路上,景砚命何冲带着车马经过皇陵。何冲只道她想看看太皇太后与仁宗皇帝合葬的永陵,以寄哀思,却不知,景砚其实那一刻心中生出冲动,她极想冲到太皇太后的陵寝前,问问她:孩儿究竟哪里令母族为耻了?
皇陵外的神道,平日里荒凉静寂,除非是皇家大祭的时候,这里都是人迹罕至的。景砚的车马路过这里,显得格外孤独。
她撩起车帘,看着外面肃穆的光景,突地震住了
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影,那人面朝着永陵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神道两旁历经百年风吹雨打的石像一般。
那是……药婆婆!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197章陪我
景砚的思绪还沉浸于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上,突听得“咯吱”一声,马车停住了。
“怎么了?”景砚低声道。
驾车的申全在帘外悄声回道:“是陛下……在后面!”
景砚诧异一瞬,不禁失笑。她就知道,这小冤家断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宫中等着,怕是在这里守候了几个时辰了吧?真难为她了。
“请她上来。”景砚吩咐道。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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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答应一声,便跳下车去。
极快的,车帘一挑,现出了宇文睿俊秀的面孔来。
“砚儿……”她笑盈盈地瞧着景砚,眉眼之间漾满了柔情蜜意。
景砚心尖儿一颤,只觉得那一声似是直直彻入心底里,胸口间登时荡开了涟漪。
“傻立在那里做什么?”她嗔宇文睿这会子倒装起矜持来了。
宇文睿早就等得心痒难耐了,就等她这一声呢
景砚眼前一花,转眼间,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
猴儿急成这样!景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瞥过脸去,生恐自己的面部表情泄露了心底的笑意。
宇文睿不以为意,景砚能主动邀她同乘,她就觉得极开心了。哪怕这一路都不搭理她呢!能近观美人聊解相思之苦也是好的啊!
宇文睿有滋有味地打量着景砚的衣着:虽说是祭奠先人,但这纯素色的衣裙裹在身上,衬得玲珑身形越发显得寂寥,看着也让人心疼啊!
宇文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景砚腰间的衣料,明显感到景砚的身体一僵,亦没多想,只怜声道:“就算是夏日里天气暑热,郊外的风也比城里大啊,穿这么单薄,被风吹着了怎么得了?”
这是两个人三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景砚的心思远比宇文睿要敏感细腻。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腰肢上是曾经温暖了自己无数次的热度,景砚有些受不住,她不着痕迹地向车侧挪了挪身子。
“郊外并没有什么大风,也挺热的。”她轻声道。
宇文睿“哦”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话题了,竟有些尴尬。
车轮“咯吱咯吱”地压着青石板路,车外面有叫卖声,有笑声,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纷纷杂杂的,一派人间烟火。
车内却异乎寻常的安静。
撑了一会儿,景砚便有些撑不下去了。身侧是真真切切的呼吸声,狭小的车厢内氤氲着身边人的独有的味道,她有点儿心猿意马。
“等了多久了?”她轻声开口。
宇文睿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话,脑袋里还在转着找个什么话题呢,被问得一愣。
景砚深深地看她一眼,“一直在宫外等来的?”
“啊!”宇文睿醒过神来,“没多久。”
也就是两三个时辰吧。她在心里补上一句。
“嗯,”景砚抿了抿唇,“还记得装扮了出来……”
宇文睿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束发的鎏金发簪,露齿一笑:“如何,像男子吗?”
景砚闻言,掩唇而笑,眸子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宇文睿胸前的平坦上。
宇文睿颇窘,抻了抻胸口下的衣料,像是在透气似的。
“窦嬷嬷给弄的,闷得慌!”她小儿女娇嗔般,向景砚控诉自己可怜的胸被如何“凶残”地对待。
景砚看得失了神,恍然无觉地覆上了她落在胸下的手背,轻轻抚摸着,梦呓般:“别闷坏了它们……”
宇文睿难得地俏脸一红,嗫嚅着:“还……还成……”
景砚自觉忘情,忙抽回手,却被宇文睿反手一把攥住了。
“砚儿!我好想你!”她猛然将景砚拉入怀中,所有积压的情感都在刹那间爆发出来。
“我知道。”景砚语声发颤,另一只手紧紧地扯住宇文睿的另一侧衣襟。
几个月来的委屈、难过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仿佛经历了年深日久的长途跋涉,吃了那么多的苦,所有的眼泪都被她死死地压制着,直到终于能够在这人的怀中尽兴一哭,泪水决堤般汹涌。
“瞧你哭的,脸跟个花猫儿似的。”宇文睿心疼地捧着景砚的脸,拇指拂过她的面颊,试图揩干净那些恼人的液体。
“你才花猫儿!”景砚哭着,仍努力地反驳。她才不是难看的花猫儿!
宇文睿笑着哄她,“好,好,你不是花猫儿……你是我的砚儿,全天下谁也没有你漂亮的砚儿……”
景砚心中酸软得近乎无力,泪水流得更厉害,把宇文睿的拇指肚都浸湿了。
宇文睿疼得慌,腻声道:“原来,夸你漂亮你也哭啊?嗯,看来,非得做点儿什么你才能不哭了……”
她说着,不等景砚反应,便凑得近而又近,唇瓣贴上景砚的眼睑,先是蜻蜓点水般试探着碰了碰,然后伸出舌尖,点在景砚的眼轮
一下,两下,三下……
那些眼泪贴服地聚成小珠子,乖乖地集合在宇文睿的舌尖儿,然后听话地被她吞下肚去。
此情此景之下,景砚哪还有半分心思哭?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酥。软,无一处不痒得难挨……每一个毛孔都像是又饥又渴的小兽,叫嚣着、期待着宇文睿的抚。弄。
她的鼻息越来越重,喷打在宇文睿的耳畔,熏红了宇文睿的耳朵、脖颈、面颊……宇文睿的整颗心都被她点燃了,忍不住唇顺着景砚挺翘的鼻梁逡巡而下,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无忧!”景砚突然惊醒。
宇文睿正碰触她碰触得入迷,冷不防这一声,犹呆愣愣的,恍然盯着近在眼前的景砚的脸。因为太近了,眼前只有一团模糊。
景砚轻轻推了推她,自己则向后撤,后背紧贴在车厢板壁上。
“砚儿……”宇文睿不甘心地动了动嘴唇。
景砚对她心有愧疚,抬掌摸着她的脸,柔着声音道:“对不起,无忧,今天不能……今天是母亲的……”
“我知道!”宇文睿一阵失落,倾身搂住了她,“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我知道,”景砚摩挲着她的后背,“我都知道。”
宇文睿把景砚送到坤泰宫,其间,两个人的手始终都没松开过。
景砚要进内室更衣,宇文睿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却坐在椅子上,深情款款地凝着景砚,那架势似在说:快去快回,我等你!
景砚挺无奈地看看她,知道撵是撵不走她的。何况,两个人已经几个月没好好相处了,景砚也是舍不得的。
“你啊……”景砚认命地轻叹一声,转身去了。
须臾归来,她已经换了一条半旧的杏色长裙。
“好看!”宇文睿拄着下颌,兴趣盎然地看着她。
景砚白她一眼:“半旧的裙子,哪里好看了?”
“人好看,衣衫自然就好看了!”宇文睿回答得顺风顺水。
景砚心头一喜。没有人不喜欢被爱人夸赞。
“只是……”宇文睿话锋一转。
只是如何?景砚疑惑。
“只是再丰。满些就更好了。”宇文睿眼中含笑。
“你……”景砚微愠,尤其是,她发现这冤家一双眼睛居然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胸口转来转去。
“前朝的奏折,皇帝都批了吗?”景砚黑了脸。
砚儿恼了……
宇文睿暗吐舌头,讨好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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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景砚的小指,勾住,晃啊晃的:“昨日的批完了,今日的还没呢!”
她拉长了声音,腻着嗓子:“今日休沐嘛,群臣都不上朝,又没什么大事,砚儿舍得我还要用功吗?”
景砚被她打败,无语,确实也不忍心就此丢开她。只是,这小冤家属于蹬鼻子上脸的那种,时不时的就得敲打敲打她,不然又要胡闹些什么来。
见景砚不恼了,宇文睿厚着面皮挨挨蹭蹭上来,“砚儿祭奠母亲,都不让我一起去。”
景砚睨她道:“你是天子,母亲是国公诰命,没有你去祭奠她的道理。”
“怎么没有?”宇文睿理直气壮道,“国礼是如此,可你既嫁与我,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啊!于私我自然该去祭拜她老人家……”
景砚拍开她缠腻的手指,嗔道:“胡说什么呢!谁嫁与你了?”
幸好此时只有她二人独处,不然宇文睿当着侍人说出这等话,景砚真觉得没脸了。
“现在没嫁,以后可以嫁我啊!现在嫁都成!我马上命礼部去准备!”宇文睿兴致勃勃的。
“无忧,别闹!”
“我没闹!”宇文睿把景砚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中,认真地看着她,“我当真想娶你,让你做我的皇后!”
她认真的样子,让景砚心惊。
景砚的话语几乎要冲口而出了,却被她硬生生忍住,安抚宇文睿道:“先不说这个,你先乖乖地回寝殿去……”
“你撵我走!”不待她说完,宇文睿就不高兴了。
景砚叹道:“哪个说要撵你走了?”
“那你还……”
景砚温言道:“你先回寝殿更衣,然后再来坤泰宫陪我用午膳,可好?”
宇文睿眼睛亮晶晶的,“当真?”
“自然当真。”景砚被她眸子中的光芒晃得眼花。
“然后呢?”宇文睿满脸的期待。
景砚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方道:“今日是母亲的冥诞,你若有心,用罢午膳,陪我为母亲抄经祈福,可好?”
“嗯嗯!”宇文睿大点其头。
景砚冲宇文睿笑得柔婉:“今晚,陪我在坤泰宫中,好吗?”
宇文睿一怔,难以置信似的。
景砚面颊飞红,怕宇文睿多想些不该想的,忙又补上一句:“你我好久没在一处聊聊体己话了,你陪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第198章情字
日落时分,坤泰宫的侍者掌起了灯,整座宫殿登时氤氲在了光晕之中。
“无忧,休息一会儿吧,别累坏了眼睛。”景砚止笔,道。
宇文睿从善如流。她从书案上撑起身子,就着室内的灯光,端详着自己抄就的小楷经文,还算满意。
“砚儿的母亲,是怎样的人?”宇文睿忽然问道。
景砚想了想道:“母亲过世时我年纪幼小,连她的音容笑貌都没有印象。”
宇文睿憾然道:“你真可怜!我也没见过我娘亲……”
她话锋一转,又道:“我曾经听人说过,英国公同故夫人伉俪情深。夫人逝去后,连妾室都没再纳一个,偌大的英国公府也不过一位侧夫人,而且英国公根本没有想要扶正她的打算。”
那位侧夫人,就是景家二公子的生母。对于父亲这一点,景砚还算是满意的,想来世间的男子,没几个能做到父亲这般了吧?
人人都说,英国公是奇男子,当年为娶段家长女不惜放下身段千求万恳;人人都说,段夫人好福气,就算已经驾鹤仙游了,那个深爱她的男子也肯为她孤守终老。
然而,父亲到底是有侧夫人的,在母亲之前还有一位故去的夫人,若强说他为母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似乎说不通。世人的观念往往就是如此,女子为逝去的丈夫孤守残生便是“忠贞”,便是“应有之义”;男子为一个女子不再娶妻,就成了一桩奇事,被歌之颂之。
世人对女子,是否太过苛刻了些?
“我自幼长到大,也常听说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的往事。”景砚淡笑道。
“我想,砚儿的母亲一定是性子温婉又刚强,姿容足称得起倾国倾城的人物吧?”宇文睿肖想着段夫人的模样,目光落于景砚的面庞上,“砚儿的性子和样貌,一定和你的母亲很像!”
“你倒会想!”景砚嗔道。
她抚着面前自己所抄的经文,感慨道:“在男子之中,父亲算得上深情之人了。可是,情之一字啊,终究……”
她欲言又止。
“终究如何?”宇文睿听出她话里面大有文章,焉能不问?
景砚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恍然道:“无忧,我今日见到了药婆婆……”
“在哪儿?”宇文睿惊大了双眼。
“皇陵神道外,我路过时,她正看着……永陵的方向。”
“她去看母后的……”宇文睿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想,她是去那儿悼念母后的。”景砚点头道。
“怎么可能?她不是这儿……”宇文睿指指自己的脑袋,“……已经坏了吗?”
景砚叹声道:“她好了……离开皇宫时就已经好了。”
“那她还离开母后?难道她失忆了吗?不认识母后了吗?”
景砚安抚宇文睿道:“无忧,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竟然是这样!”宇文睿听罢景砚的叙述,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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