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作者:薄荷泉
这是一篇心理医生一边和党卫军勾心斗角,一边从重重障碍中解救病人的故事。有青年、有治愈。有阴谋,还有间谍战。“有一种花和向日葵完全相反。昙花只在夜间开放,从花开到花谢,短短两三个小时。它见不到太阳,然而洁白芬芳,美丽无比,如同月光下的仙子。”后来李默梵总是回忆起亚兰蒂尔把他从医院中救出的那一天,那是他生命的转折点。上天在他放弃以后开始救他,给他注入力量,他不得不重新学习挣扎与争取。亚兰蒂尔对他说,“能得救,是因为你从未放弃。”说这话时,阳光又开始照耀,他又成了阳光下的向日葵,只是花心不再是嫩绿色的。无需为昙花一现而伤怀,花谢了花还会开,纵然无奈太匆匆,仍在凋谢时期盼着下一季的盛放,尽管只有夜色相伴,它并不为自己感到悲哀。内容标签:豪门世家前世今生西方罗曼悬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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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艾伯尔冯施瓦茨将军一直记得初次见到亚兰蒂尔格恩时的情景。
那是1936年的秋天。柏林正笼罩在一股异样的凝重与紧张的气氛里,但清爽的秋风与微湿的晨雾,依然使人心旷神怡。艾伯尔将军的住处位于距离这个国家的中枢威廉街不远的街道上。那是一座别致优美的房子。
在那个秋日的上午,艾伯尔将军没有像往常一样到陆军军部去,而是专程在客厅里等待访客的到来。
当管家领着亚兰蒂尔格恩走进来时,将军站起来与他握手,有点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亚兰蒂尔身材修长,黑发黑眼,皮肤白皙,和雅利安人惯常的刀砍斧凿式的英俊相比,他的面容相当柔和,举止优雅得体,带着艾伯尔将军所熟悉的那种属于有数百年家族传承的贵族气息。
令艾伯尔将军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年龄。他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
“我正在等您。请坐,要不要来杯咖啡?”将军微笑着说道:“我的老朋友克里斯托夫还好吗?”
“谢谢您,将军。”亚兰蒂尔微微欠身,走到样式古雅的茶几边坐下。“教授要我转达他的问候。他很想亲自来,但是他前阵子不巧肺部出了点问题,医生一定要他到地中海去疗养些日子。”
女仆端来咖啡和糕点,艾伯尔将军注意到亚兰蒂尔的举止礼仪无可挑剔,同时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协调感,让人看着很舒服。
“希望他能早些恢复健康,我们有快十年没见面了。”艾伯尔将军说道,“本以为这次有机会见到。他在信里对您赞誉有加,说如果我遇到心理治疗方面的难题,可以信任您。我没有想到您如此年轻。”他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跟随他五年,”亚兰蒂尔把咖啡杯轻轻平放回去,温和地答道,“很乐意为您效劳。”
能以心理特别是催眠作为职业的人似乎都很有个人魅力。克里斯托夫是举世闻名的心理治疗大师,最著名的本事是他的催眠术。另外他在神分析与控制领域造诣极深,可谓博学多才。艾伯尔和他交情甚深,常有书信往来,知道他素来言简意赅,这次却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郑重地推荐自己的弟子,对亚兰蒂尔格恩大加赞赏。
“看您说话的方式,似乎不像美国人。”艾伯尔将军开始慢条斯理地说客套话,但依然带了份审视的意味。
“家父现在定居在瑞典,”亚兰蒂尔答道,神态平和,“他年轻时除了外出游历,其他时间一直住在慕尼黑,我祖父是巴伐利亚人。”他说了一个极长的姓氏。
艾伯尔将军在年少时对欧洲的贵族血统及家族纹章曾经起劲地研究过,他听到了几个记忆里印象显赫的姓氏。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这个年轻人该是属于某个相当有名望的家族,只是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支。祖上除了雅利安的传承,还具有一些盎格鲁-萨克逊的血统,这就解释了他良好的教养从何而来。他看上去像是还有些东方血统,将军心想,但是也不能断定。眼前的亚兰蒂尔拥有相当出色的容貌,而在一定程度上,真正好的样貌是反而不易分辨东方和西方的。
东方人,他心里有一丝恍惚,但下一瞬间,他立即把思绪拉回现实。
“丹尼斯信里说,”将军把话题从家庭上引开,开始谈到他所关心的问题。“您在催眠和神控制方面有极高的天赋,您能谈谈吗?”
“您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题目,将军阁下。”亚兰蒂尔微笑着说,“催眠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让我试着从源头说起。”
“我很乐意听您讲讲,”艾伯尔将军说,开始真的来了点兴趣。
“人类之所以是万物之灵,是因为人拥有大脑,造物的神奇远远超过最玄妙的想象。人的脑海是一个完整的宇宙,人们企图通过研究向内深入,完全了解并且控制这片秘密的领域。就目前而言,在这两个方面取得的进展,几乎同样有限,但也可说是卓有成效的。”
艾伯尔将军听着,他感到亚兰蒂尔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舒畅的韵律。
“人总是以为自己是听从理智的召唤,来决定行动与感受,但事实并非如此。理智只占据了大脑活动的不到百分之一,真正庞大而支配一切的是潜意识。它对现实的反应会传到明意识中,驱使命令着每个人采取相应的行动,并且用理智来向自己做出解释:这样做是应该并且合理的。因此,与其说我们控制大脑去思考与行动,不如说,是潜意识在支配这一切。”
艾伯尔将军听得有些入神,但同时不愿意同意这个理论。他一向严谨、确,以自己的理智而自豪,这个年龄可做他儿子的年轻人却说他在受自己潜意识的驱使。
“既然如此,又是什么决定了潜意识呢?”他问道。
“决定潜意识的因素有很多,”对方答道,口气依然很柔和,“比如早年的良好教养,父母是否呵护有加,各种最初的体验,都在潜意识里留下印记,影响人的一生。”他笑了笑,“但是真正决定一个人的潜意识的,我必须说,依然是这个人的本性。是那种来自遗传,也就是说,从先祖那里传承而来的东西,深入骨髓,可以说,终生不变。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天生高贵,即使遭遇不幸也能做到勇敢忠诚,而有些人却选择作奸犯科,背叛欺瞒。”
我喜欢这个亚兰蒂尔格恩说的话,将军心想。艾伯尔冯施瓦茨从来就具有那种老式贵族的通病,为自己的出身感到骄傲,因此他听得心神愉悦。
“那么,催眠术能影响潜意识?”他的大脑开始急速转动,他想起了自己向丹尼斯克里斯托夫求助的原因,他希望这位心理大师能帮他解开疑难。
“应该说,催眠可以使我与某个进入昏睡状态的人交流,这时对方明意识下沉,潜意识上升,我开始与他的潜意识直接对话。您说的很对,影响但绝不强迫,能够达到的深度取决于相互了解与信任的程度。我曾经在波士顿做过一次公开催眠,对象是听众中随意指定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当她进入昏睡状态时,我告诉她,她现在已全身绷紧,她的潜意识受到影响,真的令她全身僵直,不能弯曲,而当我解除这种状态时,她又恢复正常。不过这只是最初级的催眠,要想真的进入潜意识深处,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
“那么,被催眠的人会受到伤害吗?”艾伯尔将军问道。
亚兰蒂尔朝他看了一眼,“那位被催眠的女性醒来后,不记得昏睡时发生过什么,毫发无损。催眠的关键在于找出潜意识中真正的想法和意愿,然后加以引导,带来正面的治疗效果,才能事半功倍。如果反其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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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强迫潜意识做出与本来愿望相反的改变,根据催眠的强度,有时确实能造成一定的扭曲,但那是非常暂时的,而且会让被催眠者强烈抗拒。从长远来看,只有反效果,有时甚至会使大脑中相关的区域更加封闭,非但不可能治疗,而且会病得更重。所以通常情况下,是不建议采用的。”
我得再去关照一下那件事,而且越快越好,艾伯尔将军想道。他想起那几个白发苍苍的心理医生一筹莫展的样子,他们弄不好,只会让事态越来越糟。如果那个人神彻底失控变成疯子,一切都会化为泡影。而军部以及其他势力越来越急迫地在关注这件事,并把它当作筹码。
他开始用带点欣赏的目光看面前的亚兰蒂尔,暗暗考虑要用他。艾伯尔将军本来希望克里斯托夫教授可以亲自过来,他想借助大师的名望一举压服军部里的不同声音。而现在来的是格恩,那么他出牌的方式就必须有所调整,他要再等一等,让时机更加成熟。他还需要眼前的人与他有更为密切的关系,彼此更加信任,成为他的一个帮手,他甚至想年轻有什么不好,年轻人拥有未来。
五十三岁的艾伯尔将军终于把思绪转回来,看到亚兰蒂尔正在啜饮咖啡,神色十分安闲。将军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丹尼斯说,您想在柏林开一家诊所?”他用长辈对晚辈的口气,语气中带出了几分亲切和关心。
“是这样,”亚兰蒂尔点点头,丝毫没有为话题突然转变而意外,“我正在考虑租下特拉弗大道临街的一座房子,顺利的话过些天就可以开业。”
“这太好了,”将军热情地说,“我想您需要一个秘书,或者说助手。我有朋友可以推选些不错的人选。特拉弗大道闹中取静,您选了个很不错的地方。”
“我的职责就是帮助被思维的痼疾所困扰的人们摆脱痛苦,环境很重要。”亚兰蒂尔说道。将军发现他除了谈到心理学时,其他并不多说,反而令人舒服。“让我来想想,克里斯汀我是说我的妻子,后天晚上想请几个朋友吃晚餐,小聚一下,如果您愿意来参加,相互认识一下,她一定会很高兴。”
“我很乐意,阁下。”亚兰蒂尔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感谢您心帮助,我确实需要一个秘书。”将军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于是也笑了。两个人又愉快地交谈几句,亚兰蒂尔看到时钟已走到十一点半,就礼貌地起身告辞。
他离开以后,将军独自在客厅里坐了几分钟,克里斯托夫的信里说得不错,亚兰蒂尔格恩具有一种让人信任的稳重,确实很不错。
他突然想起自己早年夭折的儿子,心里不禁一阵怆然,连忙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站起身,走回书房,拿起桌子上的听筒:“给我接贝特里医生。”
半分钟后,电话接通了。
“贝特里医生,”他问道,“情况现在如何了?”
对方停顿了一下,显然在想怎么措辞:“他还算稳定,但还是不说话,有时抱着一个枕头。”
“也就是说,毫无进展。”将军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已经使用了一个月的电击疗法,丝毫没起作用,我认为该停止了。”
“可是,将军,希姆莱阁下……”贝特里医生的声音变得迟疑。
“我要求您立即执行。如果海因里希希姆莱有何意见,请他来找我。”艾伯尔将军生硬地说道,“这件事的负责人是我。另外,医生,我希望你们尽快再进行一次会诊,重新制定一个诊疗方案,呈送上来。要详细,他的饮食也要包括在内。”
与此同时,亚兰蒂尔格恩正走在柏林的街头。他已经定购了一部雷诺牌轿车,但还没有送到,此刻他放弃计程车,想自己走一会儿。
五年了,他终于来到柏林。他想起那个铭记于心的人,他们还未曾见过面,但亚兰蒂尔已经为此准备了五年之久,他必须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篇文,若干年前写过一些,现在换了情节设定和背景,完全重写了,所以以前的作废了。配角全换鸟,只有两个主角的名字还保留,李的名字也变了一个字。总之就酱紫。
第2章第二章
1936年,整个德意志已成为纳粹党的天下,万字旗随风招展,随时随地,人们用祝愿元首万岁的方式互相致意,那些原本洋溢着艺术、音乐、哲学的轻松气氛已不复存在,紧张、兴奋乃至狂热的情绪在空气里扩散,与之相伴随的是高音喇叭里时常传出那位元首歇斯底里的尖叫。
亚兰蒂尔来访的第二天,艾伯尔将军带了两名副官来到柏林市郊的一座建筑。这里围墙高筑,上面拦着铁丝网,戒备森严,围墙圈起来的除了主建筑,就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场。艾伯尔将军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车子径直通过门禁,在楼前停稳,他打开车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陆军军部的势力范围,对外则宣称是一所普通的神病院,长期关押着一些身份特殊,却又没有犯罪的人。因为,想要合理地关押这样的人,说他(她)们有神病,是疯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使其与正常世界隔离,不再有人关心,休想向外求助,而且无论对他(她)做什么都可以理所当然地解释为是在为疯子治病。这里的病人来来去去,多几个少几个从来无人在意。
艾伯尔将军相当厌恶此处,每次走过医院里长长的过道,他就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低矮的天花板对于他高大的身材而言,实在太过压抑。但三年多来,他坚持让自己不时来到这里,同时又不能来得太勤。
贝特里医生已经事先得到通知,正和另外两名老医生在诊室等候。双方礼节性地握手,表情都不怎么愉快。
“电击疗法从昨天起按您的指示已经终止,”贝特里医生开始介绍情况,“他今天心情似乎好了些,但还是不说话,我担心这样下去自我封闭会更严重。恕我直言,我以为电击疗法……”
“您是怎么判断出他心情好些?”将军打断他,“至于担心,我正在等待您拿出更加卓有成效的方案。”
“他今天中午多吃了些食物,没有吐。”贝特里医生勉强让自己振作一点神,“关于新的方案,您知道我们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拟定通过,再行报告。您要去看看他吗?”
将军威严地略一颔首,跟着医生朝病房走去。
“他的腿部和脚部神经有所好转,最近经常下床。”贝特里医生边走边极力想说出一些情况来证明自己没有白白浪时间。然而,这位老医生今天很不幸,病房门打开时,那个病人依然像将军每次来时见到的那样坐在病床上,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艾伯尔将军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严肃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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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想起来了吗?”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凝望着他,没有回答。那是一张东方人的脸,被凌乱的头发半遮住的脸庞相当清秀,乌黑的眼珠呆滞地向前怔视着。确切地说,这是一个中国人,才十七岁,稚气未脱。
记忆中有张面容在此刻又一次一闪而过,艾伯尔将军连忙敛心神,继续发问:“李默梵,”他不太熟练地念出这几个中文发音,“我知道你能听见。告诉我,那个密码是什么?”
李默梵把头转向一旁,依然一言不发,继续抱膝而坐。他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脸色苍白,但身材并不矮,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双腿修长。瘦削的手腕从病号服的袖口处露出来,上面伤痕累累。
他能走了,将军想起医生刚才的话。贝特里医生在李的心理治疗方面无能为力,在调养身体上倒像做得不错。
“你听说过海因里希希姆莱,还有莱因哈特海德里希吗?”将军继续用英语说道,“他们是秘密警察的头子。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又说他们有办法,真的会施压把你带走,你明白吗?相信我,那才是人间地狱,你会被撕得粉碎。”
李默梵转过头,静静地望着他,眼神里毫无表情,令人无法判断他是否听懂了。然后他开始轻声哼唱一首艾伯尔将军完全听不懂的歌曲,每个音节都难明其意,曲调更是完全陌生。
“这是什么意思?”将军皱着眉,总算想起了前几个月的报告内容,“这就是他有时候会唱的中文歌?”
“是这样,阁下。”医生答道,谨慎地选择着用词,“这似乎是他很喜欢的歌,我们已经录下来呈送过。我们推测这是他童年时代学会的,证明他的思维有时会回到童年,失去了对现实的反应。不过,”他停了停,“他一般都是心情好的时候才唱歌,我想他对您的印象很好。”
他显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至少没理解,将军想。不知为何,医生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舒服。那首歌曲已经进行过调查,是中国一首年代颇久的老歌,一时看不出和军部的目的有无关联。
“那么,医生,”艾伯尔将军见没什么可做的就站起身,“我等着您的诊疗方案。”
李默梵已经停止了唱歌,正默然望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当我们最终需要他出现在人前时,我希望他看起来健康些。”将军最后说道。他走出房门,回到车上,让司机将车驶回军部。
第二天,贝特里医生遣人送来了新的医疗方案。艾伯尔将军匆匆浏览了一遍,除了和以前一样,大量记述李默梵曾受到的神损伤有多严重,以及大段大段的症状描述,长时间发呆,有时走动,对医护人员的照顾毫无反应,对淀粉和肉类食物不感兴趣,喜欢微酸的果汁……贝特里医生在大吐苦水,将军认为。他耐着性子看下去,医生总算接下来写道,综上所述,之后是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术语叠加,然后终于开始说人话,鉴于李的思维可能回到幼年时期,建议找一两位懂得中文的人当然最好懂得心理学知识,与他用中文直接交流,启发病人开口说话,以童年记忆作为切入点,逐渐引导他回到现实,恢复记忆。
艾伯尔将军的第一反应是可以试试,但是他随即想起这方法并不新鲜。去年,李默梵甚至与家人见过面,他的父亲和妹妹被特许探视,结果令人失望,他对他们的关切和呼唤毫无回应,完全置若罔闻。
大概贝特里医生也想到了这点,因为他接下来解释道,这一方案是根据长期以来的治疗与观察形成的。李的状况比去年有所好转,现阶段采用中文沟通应该是适宜的。李默梵不懂德语,而我们不会中文,用英语的效果差强人意,仅靠药物不够。
艾伯尔将军把报告合起来,放在桌上,陷入沉思,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张面孔。那是一张貌美如花的少女的脸,乌黑的眼睛,一头黑发如一匹闪亮的黑缎。那时候在社交界因其古典与雅致,她被形容为珍珠坠子。来自北平的傅蓝,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是凯特琳娜公主最喜欢的女伴,陪她出入宫廷,谁会想到傅蓝竟留下了这么一个巨大的难题。这几年,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关照李默梵,傅蓝留下的孩子。
这些回忆只是瞬间出现,转眼间,他的思绪又回到眼下。也许贝特里医生没有那么无能,他是现在留在德国的神科医生中经验最丰富的。随着种族主义的扩张,许多并非拥有雅利安人完全血统的人才离开了这个国家。时间紧迫,如果让希姆莱抓到机会带走那个男孩,陆军军部将处于被动,并且一无所获。
“我学过拉丁语、法语,和很多人一样,我有段时间是在英国受到教育,所以也说英语。”亚兰蒂尔坐在艾伯尔将军家的沙发上,对面坐着艾伯尔夫人,还有两位衣饰华贵的年长女性。他漫不经意地补充道:“还会说一些中文。”
艾伯尔将军开始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他没有想到今晚的餐会还没开始就听到了这样的意外。他没有发问,因为他的妻子一定会好奇地替他问完全套。
“我年轻时深深向往过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克里斯汀艾伯尔煞有介事地说,“格恩先生,您是怎么想到去学中文的?又是怎么想到学习催眠术的?”
艾伯尔将军在心里为自己的妻子赞了一声:问的好。
“中文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复杂、优美、富有表现力的文字之一,其魅力足以让任何人着迷。”亚兰蒂尔微笑着说,“而催眠术,这实际上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方式,或者说工具,使用时需要格外谨慎。心理学十分博大,而且深不见底。当人患了心理疾病时,就如同堕入黑暗的深渊,从此难以感受到生活里的各种美好,那种痛苦无法形容,健康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我从事心理治疗,所做的就是往这个渊壁里抛下一条绳索,协助病人脱离深渊。”
宴会厅里此时灯光柔雅,乐声迷人,他的声音里有种舒缓而令人放松的特徵,几位夫人迅速进入状况,纷纷点头。科特男爵夫人把身体略略前倾,答道:“确实如此,我真高兴听到您这么说,要想让别人明白内心的忧虑是多么不容易,我遇到伤痛的事情时,总是不知所措,只能强自撑持,深埋心中。”
“我能感觉到您的坚强,”亚兰蒂尔温和地对这位身材高大的夫人说,“但我建议您向身边的亲人、朋友倾诉。真正痛苦、生病的,通常都是那些高贵地忍受、包容并支撑他人的人,而整天愁眉不展,以泪洗面的人却往往因为情绪有所发泄而其实身心健康。”
这番话真的触动了科特男爵夫人的心事。她的丈夫早逝,多年来一直独立抚养体弱多病的儿子,性格十分要强。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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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总是更同情,更理解那些看上去柔弱且多愁善感的女人,而不怎么看到她力撑门庭的苦楚。她看向亚兰蒂尔的目光开始变得专注而重视,甚而有些感动。
艾伯尔将军眼看这位夫人即将展开一场心理咨询,赶快把话题拉回来:“上次您说曾经现场选择一位听众进行催眠,您有信心对每个人都做到吗?”
“那倒未必,”亚兰蒂尔微微摇头,简单地答道:“现场的气氛会起到很大作用。真正用这种方法来治疗绝非易事,而且每个人对催眠的反应不同,有的人接受度很高,有些人却天生抗拒。”
他没有夸夸其谈,将军心里想,不知为何这番回答令他反而更觉得此人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