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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靡宝
顾元卓将脸埋在手掌中,发出模糊的叹息:“我爸他就是个赌徒,我是他押在赌桌上的筹码。而我竟然不知不觉也学了他。人生中下的第一把大注,就眼看要把自己的下半身也输进去。”
“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江雨生忍不住道。
顾元卓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情况坏到什么地步了。这官司让我名誉和信誉彻底扫地,至少在本地,我要想再从事这行,是绝无可能。陈律师说也许是我爸的仇敌故意害我。不论是什么人,反正他成功了。”
“我发现其实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假象。雨生,我的事业是我爸用人脉和金钱堆出来的,我出生的家庭也早就破裂,我自豪的人缘全用家世和金钱来维持,我自诩出众的能力其实根本不堪一击!雨生,你爱的这个男人,他一无是处!”
江雨生双手捧住他的头,逼着他同自己对视。
“元卓,我不准你放弃自己。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了?”
顾元卓苦笑:“说出来你可能真不相信。但是我确实很喜欢这一行。当然,多的是工作可以给我选择。工作和事业不同,工作只用来生存。”
“你需要好好休息。”江雨生吻他的额头,充满怜爱,“相信我,你还远不到要绝望的地步。”
他们睡下,但是都了无睡意。
风一直刮个不停,有别家未关好的窗户砰然碎裂的声音传来,听在耳中十分惊心。
江雨生和顾元卓背对背躺着,都偶尔听到对方轻轻叹息的声音。
***
敏真觉得,江雨生和顾元卓在这个家庭中的职责,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完全掉了个。
江雨生的科研项目正进展到一个重要阶段,十来位工作人员的心血是否能凝聚成卓越成就,就在此时。
江雨生作为项目负责人,之前为了顾家的事缺席数日,已让同事和上级隐隐不满。如今大事算是成埃落定,他便主动担任起了加班的责任,几乎半住在了实验室里。
顾元卓闲在家中,担负起了家庭主夫的职责。
他其实做的还不错。
他是一家人中最早起床的,下楼围着小区跑个几圈,然后买来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和生煎。那时江雨生和敏真也已起来,兵荒马乱地洗漱完毕,坐在桌前一番狼吞虎咽。然后江雨生去上班,顾元卓送敏真去上学。
顾元卓那辆漂亮得轧眼的奔驰小跑自然也抵债去了,家中日常出行,开的是将江雨生早年买的一辆本田车。江雨生上班只需过马路,于是顾元卓每日开车往返于三中,接送敏真。
途中,顾元卓比以往要沉默。
敏真总是偷偷打量他。
顾元卓瘦得几乎脱了形,面孔泛着油亮的古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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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旧英俊得令人心折。他修长健壮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深陷的双目直视前方,总是一副神智游离的状态。
这些日子里,顾元卓的思绪大部分时间都飘荡在一个江雨生也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灵魂则被困在这具身躯里,挣扎碰撞,寻找不到出路。
这个忧郁而俊美的年轻人让敏真的老师十分侧目。那个女教师含蓄地问敏真:“那位是你家什么人?”
敏真理直气壮道:“是我爸爸。”
老师惊讶:“他看起来真年轻。”
敏真狡黠道:“他们结婚很早。”
老师失望而归。
在学校里,敏真言行一切如常。她和同学们保持着友好却不亲昵的关系,只有同桌傅闫察觉出了异常。
“你家是不是出事了?”小胖子问。
敏真有些意外。
傅闫知道自己牙齿漏风,现在说话爱抿着嘴:“你看上去不开心。功课也比过去落后了两个点。而且,你家换车了。”
敏真并不反感这小弥勒佛打听自己的私事。她发觉自己还很感激有同龄人能来关心自己。
“我很好。”敏真说。
傅闫充满感情地看着这个漂亮娴静的同桌小姐姐:“真希望我是个大人,就能照顾你了。”
敏真莞尔:“谢谢。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江雨生没有感激敏真替自己捍卫了男友。他现在过着先前顾元卓过的日子,披星戴月,成了家里半个隐形人。
顾元卓倒是不介意熬夜等江雨生回家。他持续失眠,一个人静静地在床上躺着,总是不停地思考着。
敏真曾忍不住问:“叔,你在想什么?”
顾元卓答:“过去。”
总是回想着失败的过去,并不是很好的兆头。
好在顾元卓又补充:“也会去想前途和命运。”
“那想出什么结论来了吗?”
“哪里能得出结论?”顾元卓不禁笑道,“还不是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你不要看我是个大人,其实我现在和你也差不多。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偏偏责任艰巨。别看我现在如落水狗,可是照样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等着看我是就此烂在泥里,还是能再爬起来。”
家道中落的名流之后就是有这等麻烦。认识他们的人太多,又喜欢把他们当真人秀节目观看。活得是好是歹,都能成为这些人口中的笑谈。
况且顾元卓这一跤摔得太狠,残肢断臂还得自己接回来。今后没有了家族的金光护法,还不知道前路通往何方。
“你能爬起来!”敏真很肯定地说。
“那么,怎么爬?”顾元卓淡淡笑,“你不懂,我的信誉已扫地,业内没人能信任我,雇佣我。”
“可是……”敏真结巴,“还有很多工作……”
“你这话,和你舅舅说的一模一样。”顾元卓说,“是,天下工作那么多。我要糊口养家,并不难。但是,事业呢?”
“你真的很喜欢金融业。”敏真发现自己一直错看顾元卓。
顾元卓想了想,哂笑道:“原本并不怎么喜欢。可是你说怪不怪?当我失败后,却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一个行业。外人看这行,纸醉金迷,淫男乱女,充满铜臭。可是我却看到勃勃生机,看到机遇,看到社会进步的生命线。”
就像顾家。顾元卓曾嫌弃家庭虚荣浮华、人情淡薄。可等真的破裂了,又总梦回儿时,顾卫东上班回来,伸手拥抱儿女,一家人围着餐桌说笑吃饭。
陈律师多方周旋,还是无济于事。
一周后,行业的处罚通知和法院的传票同时送上了门。
江雨生还没下班回家。敏真在房间里写作业,就见顾元卓从厨房里出来,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签了传票。
然后,把文件丢在茶几上,照旧回厨房做饭。
他这个以前顶多只会煎蛋煮速冻食品的人,短短一周,就跟着网上的食谱能作出味道尚可的饭菜了。
江雨生今日难得准点回家,进门就闻到饭菜香,不由得扬起笑颜。可等看到茶几上的传票,才挂起来的笑容就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把抹去。
顾元卓端着一盘炒时蔬出来,面色淡然,有种失去痛觉的麻木。
敏真以为江雨生会安慰顾元卓几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丧,哈哈~~~
第47章
随着时间推移,家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而沉默。人人都无话可说。
江雨生总是不在家,将大段大段的时间留给顾元卓,让他自己去静静思考。
凡事总有个限度。再温柔耐心的劝慰话,如车轱辘一样说个七八十遍,也成了熬过头的鸡汤,浓得发酸。倒不如放下话来,让对方自己慢慢去克服。
江雨生也曾跌落过人生深渊,在泥潭里摸爬滚打。他怎么不能体会顾元卓此时此刻的沮丧绝望的心情?
而在这天地之间,唯有光阴是最伟大的造物主。没有它不能淡化的伤痛,没有它不能模糊的记忆。曾经的山崩地裂、刻骨铭心,回首时不过是遥遥来路上一抹浅淡的影子。
还记得当初的一点一滴的感受,但是少有人能再度共情。
距开庭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江雨生依旧忙得不见人影,而顾元卓哪儿也没去,除了每日做家务外,就是窝在客厅里打游戏。
游戏机是韩子绍临走前送来的。他本意是想给敏真玩,却没想便宜了顾元卓。
敏真这才知道,韩子绍宣称顾元卓是游戏高手,并不是尬吹。
顾元卓打起游戏来,全神贯注,有一种杀伐果决的自信。他冷静、锋锐,如出鞘的宝刀,如脱笼的猛兽,如入海的矫鱼。自由驰骋,所向披靡。
在那虚拟的世界里,他跃身成为了主宰一切的王者。队员们对他顶礼膜拜,鞍前马后地誓死效忠,对方阵营放出巨额赏金,就为取他项上人头。
现实中,顾元卓不过是个家道中落、前途黯淡的年轻人。而游戏里,他是能只身横扫千军的英雄,是能指挥声势浩大的会战的领袖。
后来敏真学到一个词,叫“即时满足感”。
人们的行为能立刻得到良性的、期待中的反馈,令人在最短的时间里感受到极大的满足与惬意。
这种感觉就像吗啡和兴奋剂的混合体。它能麻痹生活中的挫折与痛苦,又给予人现实中难以得到的成就感。
多美妙,是不是?
人类孜孜不倦的奋斗,其实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一瞬间。
所以不论家长如何深痛恶绝,政府如何严令约束,电子游戏依旧会在人类世界里永远繁衍下去,生生不息。
江雨生深夜疲惫地回到家中,敏真已睡,顾元卓却还在客厅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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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
餐桌上对着吃过的外卖饭盒,沙发上丢着零食袋子,洗衣机里塞满了换洗下来的脏衣服。
江雨生是人民教师,他深知什么时候该循循诱导,什么时候该暖言鼓励,什么时候该严肃批评。
他把家门钥匙往桌子上一放,沉声道:“元卓,你好歹也把家里拾一下。”
屏幕里正一片厮杀,战火硝烟弥漫,顾元卓双眼直勾勾盯着屏幕,双手飞速操作,眉毛也不抬一下。
“知道了,我明天就拾。”
“你这话都已经和我说了几次了。”江雨生拿着垃圾桶,把盒饭零食一股脑扫了进去,“结果每次都是我来拾烂摊子。”
“我现在在忙。”顾元卓有些不耐烦,“你放着,等会儿我来弄不行么?”
江雨生还想说,顾元卓却对着麦嚷嚷起来,数落队友配合不周。
江雨生深呼吸,看了一下时钟:“都快一点了。明天开庭,你就不去了?”
“陈律师说我可以不用去。”顾元卓冷笑着,屏幕里,他操纵的重铠武士横刀冲进重围,特效阵法闪烁,扫荡成片敌方士军。
耳麦里,队员们一阵欢呼:“老大威武!”
“你必须去。”耳麦突然被摘下,江雨生冷峻的面孔遮住了屏幕,“这官司对你至关重要。你要当庭作证,让法官看到你积极的态度。你应该参与进去。”
“别挡着呀!”顾元卓歪着脑袋看屏幕,一边伸手推江雨生,“你让我先把这局打完……唉,我参与不参与,结局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反正输定了。”
顾元卓再度指挥着队员朝敌军俯冲。
正酣战得难舍难分之际,屏幕突然化作一片蓝色,游戏音效戛然而止。
江雨生拔了电脑的电源线,面若冰霜。
***
敏真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恍惚还以为做梦。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还生活在原来的家庭里。父母争吵是生活中每日上演的桥段。
她光着脚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个男性长辈的争执声清晰地灌入耳中。
这大概是他们相恋一来,争吵最激烈,也是最彻底的一次。因为两人不再维持最后的温情,开闸泄洪一般将心底最真切的想法嘶吼了出来。
“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能不能不要管?你有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和你平等的成年人?”
“我是在为你的前途着想。开庭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将它当作儿戏。陈律师是看你爸的情面才为你奔波,你却做个甩手掌柜。你不要让他看不起你!”
“别提我爸!我现在所有的麻烦都是我爸带来的!我辛苦支撑到现在,就是想休息一下,又有什么错?”
“你没错。但是现在还不到你该休息的时候。”
“都说了,这官司赢不了!”顾元卓大吼,“赢不了!赢不了!你听不懂吗?”
江雨生也震怒,满脸通红:“我不知道这官司到底赢不赢得了,我只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元卓,你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能不能把你的这些鸡汤起来。”顾元卓愤怒地挥手,“我听够了。你的话说得再冠冕堂皇,你也体会不到我万分之一的痛苦。”
江雨生骂:“简直好心当做驴肝肺。顾元卓,你说这话真是没良心。这些日子里我为你做了多少!”
“是,我欠你的!”顾元卓苦笑,朝江雨生作揖,“多谢你照顾我,多谢你留我,多谢你替我奔波操劳。我顾元卓无以为报,给你做牛做马。可惜你都不肯要我。你看不起我。”
江雨生怒道:“我何时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你觉得与其争一口气,不如自暴自弃更轻松爽快。”
“够了!”顾元卓道,“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的话戳中你痛处了才是。”江雨生叱道,“你想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现状,觉得与其拼搏不如放弃。”
“别说了!”
“你沉浸在虚幻的成就感中,逃避现实,想着得过且过,能混一日是一日……”
“叫你别说了”
顾元卓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猛地朝客厅另一头砸去。
烟灰缸直直朝敏真飞来,砰地砸在门框上。孩子惊声尖叫,往门后闪躲。
“敏真!”两个男人俱是一呆,随即魂飞魄散地奔过来。
“伤着没?让我看看!”江雨生颤抖着手把敏真从门后拉出来。
万幸,这个金属烟灰缸只在门框上砸出一个凹坑,并未伤及敏真。可小女孩惊上加惊,眼中盛满惶恐和伤痛的碎光。
“让我看看她。”顾元卓嗓音低了下来,充满懊悔。
“别碰她!”江雨生却愤怒地反手将他推开。
顾元卓一个趔趄,愣住。
江雨生起身,盛怒凛然地同顾元卓对峙。那爱恨交织的心痛与不甘如一把烧红的巨剑,自天灵盖刺下,将他钉在地板上。
顾元卓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那清脆声响篆刻在敏真脑海里,让她很多年后都清晰记得。
“敏敏,叔叔对不起。”他低声说完,后退一步,抓起外套拉开门冲了出去。
江雨生没有出言挽留他。
江雨生安抚好了敏真,将她送回床上继续睡觉,然后在客厅里静静坐了片刻,起身拾屋子。
冬夜寂静得令人发狂,客厅壁钟的嘀嗒声是屋内唯一的伴奏。
江雨生将垃圾一股脑全部装进袋子里,丢在门口,然后拿来拖把,从客厅拖到厨房。
当他在阳台晾晒洗好的衣服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那是返回家中的顾元卓。
江雨生没有回头。他有条不紊地将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抖平整,挂在晾衣杆上。
顾元卓在他身后安静地站着,带着烟草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江雨生的背上。忧伤而悲凉,如密林里一条小河,卷着冰凉的浪花,静静流淌。
这份悲哀,是两人无需语言和眼神沟通,都能在心中深切体会到的。
生活的海啸冲得两人都晕头转向,都拿不准是紧紧拥抱彼此,还是撒手分开会更好。
江雨生抬手挂衣服之际,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身。坚硬温热的身躯贴在他背上,带着水气的脸埋在他肩头。
江雨生用他冰凉的手,覆在了顾元卓同样冰凉的手背上。他们十指紧紧扣着,细微颤抖,身躯紧贴,如洪流中两尾奋力挣扎的鱼。
“雨生,痛苦一下来得太多,我不知怎么消化的好。”顾元卓说。
“我知道。”江雨生偏着头,靠着他,“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很丧。
而且还会丧几天。
没耐心的朋友可以存稿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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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第51或者52章就能写到分手了
第48章
次日,敏真呵欠连天,坐在餐桌边喝粥吃生煎包。昨夜闹了那么一场,她也不可能睡好。后半夜她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好在醒来时已既不真切。
江雨生坐在餐桌对面看新闻,说:“要是不舒服,今天可以请假。”
“王世爱发烧38度都来上课呢。”敏真说。
“谁是王世爱?”
“我们班上长胜的第一名。”敏真有些小嫉妒。她并不是班上最佼佼者。
可看到那些比你优秀的人,也比你还努力拼搏,你还有什么资格偷懒?
主卧的门拉开,顾元卓走了出来。
江雨生和敏真眼前一亮,都有片刻说不出话来。
胡渣已剃得干干净净,轮廓分明的下巴泛着淡而性感的青,头发有些过长,来不及修剪,用发胶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
顾元卓穿着一身新西装,并不名贵,但是十分工整合身。他削瘦、遒劲的身躯散发着带着韧劲儿的坚毅,如一头准备奔袭的猎豹。
那张俊朗的面孔已不再受阳光的眷爱,但是没关系,忧郁和凝重让男人更添一份成熟神秘的魅力。
“去法院?”江雨生问。
顾元卓点了点头,拿着两条领带:“哪条好?”
江雨生笑了笑,放下手机,起身去给顾元卓打领带。
两人没有怎么交谈,但是肢体语言很亲密,昨夜的争吵的阴影似乎又被化解了。江雨生专心打领带时,顾元卓便那么安静地凝滞着恋人近在咫尺的脸庞,目光温柔如水,轻轻荡漾。
打好了领带,顾元卓吻了吻江雨生的脸颊,又俯身亲了敏真一下。
“我出去了。”
“叔叔加油!”敏真大声道。
顾元卓笑得有些勉强。这个油他还不知从何加起。
那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顾元卓莞尔,用力点头:“这点叔叔还是能做到的。”
顾元卓的到场,也让陈律师有点喜出望外。
小老头洞悉人心,早看出这小伙子到底阅历不足,支撑到现在已近强弩之末,生怕他随时垮下来。
可是今日看顾元卓这个样子,虽然不说彻底重新振作起来,但至少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日。
开庭十分沉闷无聊,远没有美剧里那种硝烟弥漫、正逢对决的唇枪舌战,倒更像大学早上第一节课的课堂。
从法院人员到双方律师和当事人,全都透着一股昏昏欲睡的疲怠,再配合上书记员劈啪的打字声,直催人入梦。
对方律师年纪约莫只有陈律师的一半,可气焰却是小老头的双倍,更有一种孤芳自赏的冷艳傲慢。
他们律所的企业文化大概如此,一行四人,从首席到小助理,全部惯性高抬着下巴。
这个姿势对颈椎病倒是有着良好的改善作用。
顾元卓很淡然。对方那脸色,远不是他这些日子里来见过的最难看的。
庭审结束后,顾元卓请陈律师用午饭。
陈律师摆手:“今天我孙女过生日,家里要招待十来个熊孩子,老伴命我立刻回去帮忙。”
这时,对方律师们出来了。如金庸笔下峨嵋派的女弟子,足不沾尘地从顾元卓他们眼前飘然而过,驾着宝马香车离去。
顾元卓抄着手,目送他们的车屁股淹没在车流之中。
“陈叔,你说雨生本来都要卖股票了,珠宝却突然又卖了出去?”
“是啊。”陈律师的小眼珠似磁碟里的一颗黑豆,滴溜溜转。视线一会儿朝天,一会儿朝地,就是不和顾元卓接触。
顾元卓轻笑:“真凑巧。”
陈律师呵呵,摆了摆手,遁地而去。
顾元卓没有回家。队友们或许正在频道上呼唤,但是他却已决定把时间留给现实生活中更加重要的人和事。
正因为那些成就和满足都没法变现,才会把那称作虚拟世界。顾元卓又没打算成为职业电竞玩家,在游戏里再怎么一统江山、千秋万代,现实的苦难依旧不会减少折半。
顾元卓搭乘地铁,来到了金融区。
双脚再度站在这片曾经奋斗了一年的大地上,眺望四周林立的高楼,心中感情已不是五味杂陈能概括总结。
银行区没有了他顾元卓,照样繁荣兴盛。又因圣诞将至,四处张灯结,披红挂绿,空气中的铜臭都混着浓郁的肉桂红酒气。
也不知是哪位领导的奇思妙想,一尊巨大的圣诞老人的塑像正往广场上的水池子里倾倒金灿灿的钱币。
金山银山往水里倒,就没人觉得这寓意比放一套熊出没在这里还晦气?
银行区的男女老少永远衣冠楚楚。那些西装革履,手提古琦公文包,健步如飞还忙着对着手机喋喋不休的男人,看在顾元卓眼中,仿若前世。
顾元卓心想,他真的想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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