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
作者:江亭
我的初恋是杀手
13岁的男孩和一个杀手做下约定
“三个月内,你杀了我,时间、地点、方式随意。”
弦犹在耳 分卷阅读1
第1章一只银色的小提琴盒晃过
枪响的时候裴元还醒着,他打了个哈欠,目光从手上的《汤姆索亚历险记》上移开。
月光又冷又暗,夜灯挨着床头晃了晃,突然隔墙传来一记哀嚎。
隔壁住着一个沉闷的中年男人,络腮胡小眼睛,戴一副赶时髦的圆框眼镜。有一次裴元和他在楼下的书报摊偶遇,男人用买烟找的零钱给裴元买了一本漫画,并对漫画封面上帅气的黑衣杀手不掩嘲讽。他笑起来露出两排烟熏的黄牙,右下其中一颗镶了金。
奈何金牙价高,不敌猥琐气质。裴元没要那本漫画,他撒腿跑了。
汤姆正目睹乔埃将医生杀死,可怜的男孩吓得魂不附体,但裴元没有一点身临其境的兴奋。他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阳台上。外头黑沉沉的,两间公寓的阳台并排挨得很近,隔壁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又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忽然一只银色的小提琴盒晃过,有男人的背影在黑暗的走廊里闪了闪,弹指遁入虚空。
走廊重新变得空荡荡的。猫眼曲面化的门外世界似乎和刚才不一样了,它现在暗含了丰厚的秘密等待人挖掘。裴元的心脏鼓噪得厉害,他的手在颤抖,神使鬼差地打开门往隔壁走去。
“他死了。”
“那个大叔吗?”女孩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梦游了吧?”
裴元晃荡双腿,扬起头舒畅地呼吸:“早上警察和物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的表情。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他昨天晚上吓得差点失禁,不过他不会说出来。他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很淡定。
“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你怎么知道有人在他屋子里面?”
“他的鞋柜永远只放两双鞋子,一看就知道是独身居住,平时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朋友或者亲戚来找他。工作时间好像很固定,白天下班晚上出门,反正是个很奇怪的人。”
“那他是怎么死的?”
“枪杀,他脑袋上有一个血洞,哗啦啦地流得脸上好几条血痕。”
男人的脑门上突然睁开了一只默默流泪的眼睛。血液在月光下看是黑色的,安静地从鼻梁岔开,流成一个倒“y”字型。
“啧啧,”女孩露出遗憾的表情,“他为什么被杀?”
“说不定是借高利贷还不起债或者得罪了仇人。”
“可是枪那种东西普通人不会有的吧?”
“黑社会?不应该老大带着一帮小弟吗?”
“只是对付杂鱼的话,手下出面就好啦。我们不会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吧?”
“什么秘密?”
女孩嘿嘿一笑:“你看到了凶手呀,接下来按照剧情你会被杀人灭口,凶手会天南海北地追杀你。赶紧去报警吧,有警察保护你现在还来得及!”
裴元做了个鬼脸:“我压根没有看到他的脸,只看到背影,而且他又不知道我看到了他,我等到没人了才走出去的。”
他们身后的操场传来尖锐的哨声:“集合!”
裴元拉着女孩的手从花台上跳下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这件事,你不要对别人说。”
“放心。”女孩老神在在地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向集合的队伍一边走一边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确定不去跟警察说吗?再怎么说也是治安问题,如果对方是抢劫图财的话说不定还会来抢下一家,说不定就是你家,你也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裴元揣着兜把脚底的石子踢得老远,回想起那只银色的小提琴盒:“我倒是还想再见他一次。”
体育课结束后,忽然下起大雨,窗柩的锈斑润得鲜绿。
蝉叫声像把小锯子,又丧气又烦躁。物理老师讲到应用题第一步:如果小球绕着轨道按每分钟十五米的速度均匀滚动,在半径为二十一厘米的轨道里需要多长时间滚完一圈?
按照解题思路应该先算轨道周长,再通过平均速度算时间。裴元在草稿纸上列了个公式,想起来厘米和米之间是按一比一百换算的,于是抛下公式一头扎进了长度单位的较量里。
为什么要转圈呢?在同一个圈里面保持同样的速度来来回回地转,有什么意义呢?
裴元决定以上厕所的名义出去透气,他在后门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用吸管吹泡泡。冰冻过的瓶身化出水珠,手心很快变得又湿又冷,再过一会儿就冻得没有知觉了。在树干上又逮到了一只倒霉的蝉,捏紧肚子它就发出尖锐的叫声,松开声音就立刻停下,一捏一放,真正的活体喇叭。他随地捡了一只烧着的烟头送到蝉的嘴边。听说尼古丁有镇静的作用,说不定抽两口就不叫了。结果蝉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它剧烈地蹬腿,满口吱吱哇哇。
男孩难得捧腹大笑。但他也没有得意多久,动物的挣扎只持续了几分钟突然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裴元疑惑地捏它的肚子,用力过度从后尾爆出一串痰黄色的粘液来。
死了个彻底。赶紧刨个坑把尸体埋了,拔腿就往教室跑。
殃及无辜,阿弥陀佛。
老师像是注意到了裴元身上的烟味,下课后把他拉到办公室谈心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爸爸妈妈的事情是上一辈人的过错,和你没有关系,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不论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老师说,也不要害怕求助,没什么丢脸的,知道吗?”
这是个很温柔的班主任,虽然布置起作业来如秋风扑落叶,但本质是温柔的。
裴元乖巧地点头:“谢谢老师,我挺好的。”
“叔叔家里住得还习惯吗?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小妹妹?两个人可以做个伴嘛。”
“他们对我很好,也很注意我的学习。”
就是希望我能早点滚蛋。
“有时间可以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
“小爱和我参加了文学社。”
包括社长一共只有三个人,下个学期他就能顺利升任社长,在简历上留下辉煌的一笔。
“等期中考试过了之后会有个物理竞赛,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竞赛……会很难吧?还是算了。”
没门。
“老师先帮你把名字报上去,有空你看看历年的题,拿名次是次要的,就当锻炼。”
“好,那麻烦老师了。”
啐,当个课代表有什么好处?尽是麻烦!
老师看着他的表情充满怜惜,裴元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他想说,老师你误解我了,我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其实是在对你想象中的我说话,你的好心也错付了。他手足无措,只能说她的确怀有莫大的善意和真诚。然而善意在裴元面前像那只蝉的尸体,只能让他生生打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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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裴元直接回家。公寓里的警戒线已经撤掉了,隔壁的房门紧紧闭着,印有“瓦灰路街道派出所”的封条显得很碍眼。裴元将封条撕下来,撬门而入,通过窄小的玄关在客厅的地面上找到一圈白色的尸体线,男人的身形被勾勒得十分清楚。
脚边还有干涸的黑色血块。裴元在尸体线前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天幕完全黑下去。
他突然低声说:“你说他会在什么地方呢?”
男人艰难地呼吸,他只听得到声音但见不到眼前的男孩,大概脑袋里的视网神经已经被子弹碎成渣了。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冰凉,生命的体征在他身体里迅速流失。他想象着男孩从月光下露出脸,那是张恐惧又兴奋的脸,还有一双颤抖的小腿。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敏感的男孩如临地狱。男人想象着这样的表情笑了,他力地勾起唇,开口:“十三……”
“十几?十几什么?”
“十三……十三区……贸易行……”
男孩俯身凑近他的嘴边:“名字?”
“丹……丹拓。”
第2章“我想请你杀了我。”
男人的五官显老偏凶,胡渣从两鬓包围颌部,嘴唇宽厚而深沉,是比较传统的硬汉款面相,也有人误认为摇滚乐手。他穿着发灰的涤纶长裤,黑背心外面罩着运动外套,一副风尘仆仆的背包客打扮,目光在巨大的招工信息板上逡巡过后,他走进旁边的快餐店。
这时候不是饭点,店里很清静,靠窗的一张圆桌上有两杯咖啡。男人坐了下来,咖啡的香气让他想起家乡一望无际的种植田,在10万英亩的黄土地上如翡翠海浪的灌木林闪烁招摇,待到获的季节,赤红色的浆果可以堆成等人高。那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以此为生。
程西走进来看到男人若有所思的面孔:“嘿。”
男人用眼神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你迟到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程西脱了西装外套,松开领带:“我妈不停地发脾气,她的更年期太长了。我问过医生,女性更年期应该在45岁到55岁,但是她早就过六十了,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她超越了科学定义。”
“为什么发脾气?”
程西露出稚气的微笑:“因为程彦那家伙快不行了,她很难过。当然我也很难过,大哥快不行了我怎么会不难过呢?但是她不应该对我发脾气,我也是她的孩子。”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不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不是表现得比较像幸灾乐祸?”
男人点头:“不是像,就是。”
程西立刻板回面孔:“总之,她骂了我一顿,然后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我想着我应该给自己找点乐子,你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分享?”
他说到开心的事情,目露贪婪与血光。男人沉默地打开手机视频。
这是一则新闻快讯报道
“昨日上午九点,瓦灰路派出所接到报案,警方在六号公寓发现一名男性死者。经核实,死者名叫许南哲,38岁,个体经营户。死因系枪杀,由子弹穿通颅内导致脑组织破损出现大面积失血性死亡,确系他杀。目前,警方已经就此案展开了调查。记者从警方处得知,许南哲由于经营不善累积了巨额欠款,死因很可能与债务有关……”
画面切入案发现场,警方正将尸体装入尸体袋中,露出墙壁上飞溅的大面积血液。
程西拍手鼓掌:“就一颗子弹真的能飙那么多血?”
男人解释:“人的脑袋里动静脉管网很多,加上近心血压高,子弹打进脑袋心脏仍然在泵血,如果没有肌肉水肿或血管压迫自主止血,出血量就会很大。”
程西挥舞双手向他比了个大拇指,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漂亮!”
“他死了,程彦一时间会严重缺兵少将,这是个很好的时机。”
“原来我们已经杀了大哥这么多人了。”
“还要继续吗?”
“我是不是应该直捣黄龙?”
“这是你的决定。”
程西若有所思:“他是我亲大哥,我要是真的杀了他我妈不是要骂死我?”
男人说:“他也杀了你的妻子,还差点害死了你的孩子。”
程西皱皱鼻子,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小动物的悲伤表情:“我觉得程彦脑子有病,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不是他脑子有病就是我爸给他找的左臂右膀脑子有病。他觉得,就算他杀了小桥和宝宝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人怎么会狂妄到这个地步呢?他为什么要这样测试我的底线?他是傻子,我又不是傻子。”
男人垂眉低目,专心看着窗外的来往的车辆:“他被你妈妈过度溺爱了。”
“他就是个混蛋!”程西愤怒地说:“阿拓,我希望他死,越快越好!”
丹拓把咖啡杯里最后一口喝掉:“嗯。”
程西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把整杯咖啡喝光,畅快淋漓:“你刚刚在想什么?盯着一杯咖啡发呆发得这么出神,不会是想家了吧?”
尽管程西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变态他的变态形成于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他出生在一个让人倍感压力的大家庭。这个家庭的成员各自为营又互相倾轧,孩子们只能在金钱、权力和鲜血的游戏里成长,所以很难在思想上发展成为正常人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比如在考察人的内心方面,他一向很细致敏锐,而且他能及时为下属提供安慰。
在遇到程西之前,丹拓的大部分老板都比较平庸。平庸的老板容易做一些蠢事,而且通常情况下他们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平庸造成的。如果碰到既平庸又蔫坏的老板,打工的人就会很倒霉。丹拓从前吃了不少教训,这是他现在选择程西的原因。程西有时候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但总体而言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有明确的行为准则。
“你需不需要回家休息几天?”程西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累了?”
“你喜欢这个咖啡的味道吗?”
“挺好喝的。”
丹拓从背包里掏出两袋咖啡豆:“送给你,这是从家里寄来的。”
程西很开心:“谢谢,难为你每次都记得给我带咖啡豆,我会放在办公室里喝的。”
丹拓看看手表:“你应该去上班了。”
“今天不上班,”程西摇头:“许南哲死了,程彦一定会去公司找我麻烦,说不定他现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我轰成炮灰。我需要人保护,阿拓你这里最安全,你来保护我。”
丹拓看了看门外守卫的壮汉们:“你有自己的保镖,我不是。我需要睡觉。”
程西不是第一次被他拒绝,仍然有点失落:“我理解,睡觉比较重要。”
门外这时候传来保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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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的怒吼:“滚远点,里面包场了!”
程西皱眉,快步上前:“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程先生,是这个男孩一定要进去。请您不要靠近,小心。”
保镖挡在前面,露出半个穿校服背书包的少年身影。他的个头只到程西手肘,小脸淡眉,眼神机灵乖张,看到程西的时候屁股往后缩,像只蜷尾的小蜥蜴,古怪而敏捷。
程西示意保镖把人放开:“小同学抱歉,这里暂时不接待客人。前面还有别的地方吃饭。”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找人。”男孩说:“这里有一个叫丹拓的人对吧?”
程西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是许南哲告诉我的,”男孩直视他的眼睛:“我一定要见到丹拓先生,如果私下里见不到他,我就把许南哲的遗言告诉警察,到时候警察自然会让我见到他的。”
我被一只小蜥蜴威胁了。
程西眨巴眼睛,回头朝餐厅里喊了一声:“阿拓,有个小朋友找你!”
丹拓正从报纸中抬起眼。
裴元步伐稳健,背挺得笔直。他脸上没有稍微怯懦的表情,端正地坐到这位硬汉的对面。
“要咖啡吗?”丹拓指了指咖啡杯。
裴元做了个吞咽动作:“好,谢谢你。”
丹拓起身到吧台重新倒了两杯咖啡:“没有奶和糖了,只能这样喝。”
咖啡的气味很香,但是尝起来苦得令人咂舌,裴元只勉强吞了一小口:“不好喝,太苦了。”
“这是我家乡种植的咖啡豆,烘焙程度非常深,所以很苦。”
“是嘛,我其实……很少喝咖啡。”
“没关系。”
裴元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不是来威胁你的,丹……先生,我住在许南哲的隔壁,那天晚上我看书看得有点晚,听到了他的叫声所以就好奇去看看,才发现……但我不是来敲诈勒索的,请……请相信我,我会保守好这个秘密!”
丹拓不慌不忙地说:“这是我工作上的疏忽,和你没有关系。”
裴元没听懂:“疏忽……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杀了人,这就是疏忽。”
“那你会杀了我吗?”
男人上下打量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男孩舒了一口气,从刚刚开始,杀手保持着尊重有礼的态度,这让他没有那么紧张,有闲功夫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面貌和动作。这个人有南方口音,说话语调很生硬,并不是因为不想自然地说话,可能是因为中文不是母语。或许是从东南亚国家来的人,他这么想,背井离乡的生活也不容易吧?
“如果您没有杀我的想法的话,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这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裴元鼓足勇气说出他的来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件事只有您能够帮助我。”
丹拓不紧不慢地说:“找我的都是要杀人的人,其他的忙我帮不上。”
“我……我就是想请您帮我杀一个人。”裴元牙齿发抖。
丹拓认真地思考片刻,摇头:“不行。”
“确实是杀人的生意!”
“你有钱吗?”
裴元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面有三万块钱,是我这几年过年存下来的。”
丹拓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人命的价格很高。”
“我可以借一点,还可以去找工作赚钱。你告诉我,一条人命要多少钱?”
“要杀什么人?”
“一个无关人等、小人物,男的,他伤害不了你,就像许南哲那样弱不禁风,对你来说就是顺手解决的事情。至于钱的方面我一定会尽力的,只要您肯给我点时间。”
“为什么要杀他?”
“算是个人恩怨吧。”
“你可以去找警察。”
“警察有心也无力。”
丹拓问:“那为什么我可以解决?”
裴元郑重地说:“是我。我想请您杀了我。”
第3章回哪里去呢?
“我想请您杀了我。无论任何时间、地点、方式,只要我可以死掉。”
男孩做出一副冷静的表情,仿佛在说事不关己的话。
丹拓瞥见他的眼睫毛在颤抖,然后他反应过来这是个麻烦。他的直觉总是很准,这是多年做杀手练出来的本事。如果没有这项本事他可能跨不出家乡的咖啡种植田,就已经死在某一次实战演练中。从生死场里他得出结论,杀手是一门经验主义的职业,换句话说,杀手不是依靠冷血无情杀人,而且是通过大量已有的死亡杀人。当他杀了一个人,背后总是关联着更多死去的人。
然而面前的这个男孩意识不到。丹拓不能向他解释,如果我杀了你,以后你也会被迫对其他人的死亡有所贡献。人们说的“死亡就可以解脱”是不存在的,死也不可能解脱的。
另外一点,丹拓不想杀未成年人。未成年人的死对家庭造成的创伤非常大,杀手遭到报复的几率也会成倍增加。有的人因为孩子的死十年如一日地追寻凶手,这对杀手来说是莫大的负担,也是不可忽略的风险。即使这个男孩知道了丹拓杀人的秘密,但没有任何证据,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警察更是能省一事则省一事的,所以男孩不足为惧。
“不行,我不杀你。”丹拓摇头。
裴元急了:“为什么?因为我的钱不够吗?”
钱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丹拓说:“嗯,钱是很重要的问题。”
“那你开个价格,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笔钱付给你。”
“三十万。”丹拓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荒谬啊荒谬!为什么要你来给我定价?我就不能把自己定成三十块钱吗?
裴元痛恨地说:“好,三十万就三十万,大不了我去酒吧跳脱衣舞。”
丹拓还是那句话:“没有钱,我不杀人。”
“我保证给你三十万,这三万块钱先给你当做订金,你们都是要先订金的吧?密码是三个六加三个七。一个月之内,如果我拿不出钱,就当没有这回事,如果我拿出来了,但是你不杀我,我就去警察局,到时候你也要被迫把我杀了的,怎么样?你等于白赚了三十万,对你来说绝对不亏。”
“警察不会相信你,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话。”
“你!”
丹拓不再和他浪时间,起身离开:“你可以去找别的人杀你,或者自杀。但是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情急之下,裴元拍案而起,怒吼:“你不敢杀我,你怕了!你这个孬种,算什么杀手?只会看报纸喝咖啡,我看错你了!我现在就去警察局,你等着!”
他的激将法很幼稚,男人甚至懒得回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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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吧台后的楼梯上。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只剩下裴元的愤怒回荡在空旷的大厅。裴元感到一阵失落无力,连同刚刚在门外与保镖对峙的气势迅速从他身体里流走。他像个无理取闹的笑话,跑到陌生人面前装疯卖傻、自取其辱。但凡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哪有人会提出杀了自己这种要求?自杀才是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做法,谁会无缘无故帮这种忙平白惹一身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懦弱了,不仅懦弱而且自私,只想坐享其成又不愿意付出努力。杀手冷淡的态度也是对这份苟且的嘲笑。他才是孬种,他才是用大吼大叫来掩盖内心虚弱的懦夫。
男孩脱力地滑坐在椅子上,双眼失神,表情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