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盐焗松果儿
门口迎客的姑娘们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那小子咬了咬牙,主动上前扯住一个姑娘的衣袖:“姐姐……”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姑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去甩竟没甩开,于是尖声叫道:“你这穷小子好大的胆子!放手!”
孩子非但不放,反而拽得更紧了些。旁边的姑娘们围上来,拿手绢去打他的手,哄闹声使街边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观望。
终于,门口的吵闹惊动了楼上的鸨母。
一略微发福的中年女子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跑来,伸出圆润的手拧住了那小子的耳朵:“臭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倒是学会当街调戏姑娘了!?”
男孩哆嗦着抬起头,眼里满是怯意:“我没有,姐姐。”
那胖鸨母微微一愣很多年没有人喊过她“姐姐”了,方才从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嘴里听到,竟有些不合时宜的窃喜涌上心头。还未回过神来,又听那孩子可怜兮兮道:“姐姐,我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在后厨谋个差事?我会劈柴也会烧火,让我干什么活都行,只要能给我口饭吃。”
胖鸨母仔细打量起这孩子来,见他五官长得倒是清秀,若是擦去脸上的灰印,好生打扮一番,想必过几年也是个能讨达官贵人欢心的当家门面。思量至此,胖鸨母脸上笑出了几个浅坑:“行啊,看着是个机灵孩子。跟我来吧。”
段唯站在茶楼上,紧盯着锦秀楼前的一举一动,望见思墨被领了进去,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加紧张了。
“别担心,”江凝附耳低语,“思墨长得那么显小,她们还不至于让他这一阵就接客。”
段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也怕是要吃几天苦了。”
思墨洗净了脸,蹲在厨房一角大口啃着包子。这半天又是劈柴又是烧火,很长时间没干过这些活了,他只觉饥肠辘辘,浑身酸痛。所幸锦秀楼的伙食比想象中要好得多,不然还真是难以适应。
“那小孩,吃完没有?赶紧过来把这些给姑娘们端房里去。”
思墨连忙将最后两口包子塞进嘴里,应声而去。
见楼里来了新的小孩,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上前,又是问话又是掐脸,把思墨闹得脸红似滴血,这才肯放他走。思墨端着托盘,一路送过去,终于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
“姑娘,该吃饭了。”
听到房里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嗯”,思墨小心地推门而入。
锦儿斜倚榻上,抬眼见送饭的是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便直起身:“新来的?”
“是,”孩子乖巧地问安,“姐姐好。”
他将菜品在桌上摆好,好奇又羞涩地仰起头,不过一会儿又逃也似的低下。面前这人有着与之前那些或娇柔或妩媚的姑娘截然不同的气质,她眼角细长微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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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略带粉晕,两绺头发自然垂在脸侧,眉心一点淡淡的红痣,本是带着几分妖娆的长相,周身却散发出清冽之气。秀口微启,不过几个字的工夫便使思墨觉出了她的孤傲。
锦儿打量着来人秀气的面容,似是想到了什么,兀自一哂,淡淡地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孩子:“回来。”
思墨脸颊一酸,不太情愿地挪了回饭桌前。
“拿着。”锦儿没掐脸没摸头,只是从盘中捏起一只红枣糕递了过去。
那盘中的红枣糕原先只有两只而已,思墨受宠若惊,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锦儿清冷的声音:“回去给后厨说,我这两日没什么胃口,给我做的饭菜减半。”
思墨噎了一下,还是乖巧地应下:“是。”
捧过那只枣糕,又扬起脸来诚恳道:“谢谢姐姐。”
锦儿眼角轻弯一下,似笑非笑,挥手让他离开。
第七日。
把思墨领进来的胖鸨母一早便急切地拍着锦儿的房门:“锦儿姑娘,打扮好了没有?”
锦儿不紧不慢地梳着两侧垂下的发丝:“这就好了。”她往门外看了一眼,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雕花檀木盒,嘴角掠过一抹冷笑:“我马上下去。”
胖鸨母欣慰地“哎”一声,迈着小碎步转身跑下楼。
锦秀楼后院住着两个车夫,专职接送锦绣楼里几个颇有声名的姑娘。此时胖鸨母正在后院跳着脚尖声喊叫:“车马备好了吗?怎么还不赶到前院?”
无人应答。
半晌,才见两个车夫捂着腹部,神色痛苦地弯腰从茅厕出来:“……不行了不行了,昨晚回来吃了些剩菜,谁知半夜里就闹起了肚子,一直到现在都直不起腰,今日恐怕是驾不了车了。”
胖鸨母恨恨地一跺脚,骂骂咧咧地冲进同在后院的厨房:“来个能驾车的,快点!”
不巧,因着时辰尚早,此时正值后厨准备早膳,几个厨子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跑出去驾车?眼看那鸨母急得几乎要飙出几滴泪来,思墨犹犹豫豫地起身:“妈妈,我以前给人家做过几日车夫……”胖鸨母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孩子,快去,回来重重有赏!”
锦儿怀中抱着雕花檀木盒,低头扫了一眼思墨:“你来做什么?车夫呢?”
思墨怯怯地望了一眼锦儿,还未答话,一旁的胖鸨母便抢声道:“那两个王八蛋昨晚不知又偷吃了什么,闹起了肚子,来不了了,还好这孩子能凑合着驾车,我便领了他来。姑娘别见怪。”
锦儿神色淡漠:“无妨。他知道怎么走吗?”
“方才跟他说过了,他知道。”鸨母满脸堆笑,“小墨,快。”
思墨迅速掀开车厢门帘,又扶了锦儿一把,待她在车厢里坐稳,自己也翻身坐到厢前,拉起套绳,驱马驶出锦秀楼。
“走后门。”车上的锦儿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啊?”思墨完全摸不着头脑,“锦儿姐姐,你说什么?”
“去邑尉府后门。”锦儿有些不耐烦地,“这都听不懂?”
那鸨母只吩咐了去邑尉府,并未提过去后门。思墨一时警觉起来,面上却仍是装傻:“姐姐,他们既然请了你,为何不让你走正门?”
“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少管闲事。”锦儿显然不打算同他说些什么。
“哦。”思墨乖乖地闭上嘴,专心驾车。
邑尉府后门,思墨撩开车帘,扶下锦儿,随她往门口走了几步。
锦儿怀中抱着那只木盒,沉声吩咐道:“别跟着,在一边等我。”
思墨只好将车引至后门一侧,听话地站定。
门口站了两个侍卫,其中一个驾轻就熟地迎上前来,冲锦儿一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另一个侍卫则看了思墨一眼,从胸口的内袋掏出一把碎银,招呼他:“过来。”
“拿着买糖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思墨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高兴地接过侍卫递来的碎银:“知道。谢谢大哥。”
小侍卫挥挥手:“边上候着去吧。”
思墨小心地好,倚在车厢上,已做好了长久等候的准备。不料没一会儿,邑尉府后门里便传来了几声斥骂:“滚出去!哪里来的狐媚子?我儿子的生辰宴也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紧接着,锦儿踉跄着跌了出来。
两个大丫鬟仍不放过她,伸手又是狠狠一推,她便狼狈地跌坐在地。
那斥骂声的主人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迈出,手里拿着那只檀木盒,掀开看了一眼,嗤笑道:“这也拿得出手?竟敢来这里现眼!”说罢一扬手,那木盒立刻被抛落下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思墨连忙跑上前去,想要伸手扶起锦儿,却被锦儿冷冷地推开。她抬头瞟了一眼曹夫人,眸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曹夫人冷笑一声:“不要脸的东西。”而后一甩手,转身回府。
思墨捡起木盒,蹲下身去拾那一根根散落在地、甚至有些断裂破碎的香。借着盒子遮挡,他偷偷将几小截断香藏进袖口,至于一些已经碎得难以捡拾的,便没再去管。合上木盒,锦儿也撑着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思墨一手拿着木盒,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扶她:“姐姐,你没受伤吧?”
锦儿没理他,径直走向停靠在一边的马车。
思墨毫不气馁,追到车边,从胸口摸出刚得来的那把碎银:“姐姐,这个给你。”
锦儿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这是刚才侍卫大哥给我的,姐姐拿去吧。”
锦儿淡淡地:“给你的你就着,给我做什么?”
思墨咬咬下唇,眼里尽是天真:“你可以拿它去买喜欢的东西。我不想姐姐难过。”
锦儿怔了一瞬,神色复杂道:“不必了,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小孩失望地缩回了手掌。
锦儿径自掀开车帘,登上车厢,又转过身来:“盒子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打酱油的一章==
第9章第九章
从邑尉府回锦秀楼的路上,思墨突然勒停马车,停在了一家首饰店附近。
锦儿皱眉道:“怎么不走了?”
“姐姐,你稍等一下,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思墨调皮地冲她眨眨眼,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受到的冷脸。
锦儿正欲回绝,思墨却转眼间蹿了出去,闪身进了首饰店。
江大公子正懒洋洋地甄选着首饰,闻声抬起眼,轻佻地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孩?怕是进错了地方吧?这里可没有你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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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也蹙起眉头:“去去,到别处玩去。”
思墨瘪瘪嘴,委屈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想给姐姐挑件好看的首饰。”
“呵,讨女孩子欢心啊?”江凝一扬剑眉,放下手里的几样东西,饶有兴趣似的,“哥哥我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着呢,正好今天得空,指点指点你。”
话音未落,江凝便大大咧咧地拉过那小孩,将他带到侧边摆放各式簪子的片区:“头一回送礼物?”
思墨点点头:“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公子帮我看看这支如何?”说着拿起一支玉簪,又借着两人身体遮挡飞快地抽出几截断香来。
江凝伸手一并接过,不动声色地藏好香,又装模作样地将那玉簪审视一番:“嗯,眼光还不错。只是为何到生辰当日才来挑选贺礼?”
思墨略一思索,有些难为情地回答:“我一早就去送过一次,无奈被她娘赶了出来,一盒礼物都被摔坏了,只好重新再买一个。”
江凝讶异道:“怎么如此对你?”
“我……我没有请帖,只能从后门偷偷进去,万没想到被发现了。”
见江凝缓缓点头,思墨暗松一口气,装作刚刚发现这玉簪的价钱是他承受不起的,惊叫道:“哎呀,我不要这支了。”而后匆匆忙忙地扫视一圈,拿起一支铜簪,跑到老板跟前结了账,又急匆匆地跑出店门。
锦儿紧紧抱着檀木盒,少顷,车帘被掀开了,思墨探进身来:“姐姐,这个送给你,你戴上肯定好看。”
锦儿望着那支简洁大方的铜簪,一时竟有些恍惚:“我给你那么多脸色,你为什么还要……”
“您别这么说。”思墨羞涩地垂下眼:“从小到大,锦儿姐姐是唯一疼过我的人了,我想报答姐姐。”
”疼你?”锦儿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意,“你从哪觉出来的?”
“那天第一次见面,你就给了我一只枣糕,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思墨衣服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骂自己真是越发厚颜无耻,现在说起谎话来连眼皮都不眨,也不知这层层脸皮是怎么长起来的。
锦儿腾出一只手,接过铜簪,愣了半晌,声音才闷闷地响起:“……锦秀楼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寻着机会就赶紧走吧,越远越好。”
这回轮到思墨愣神了。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涩声道:“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啊。在锦秀楼,起码还能有口饭吃。”
锦儿目光森然,冷冷道:“有口饭吃就好了?这世上,比挨饿难受的事多的是。”
她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孩子,叹了口气:“算了,去驾车吧。”
江凝又在店里逗留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选了几样首饰付了帐,这才回到望江楼。
“思墨怎么样?”待江凝关好房门,段唯急切地问道。
“他挺好的,放心。”江凝从袖中取出几截断香,“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机灵。”
“曹邑尉长子生辰宴,锦儿姑娘带去的贺礼是一盒香,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曹夫人给轰出来了。”江凝端详着其中一截,“对了,她连封请帖都没有,还是从后门进的。”
“看来曹大人原本就没打算让她献舞。”段唯轻轻一笑,“这礼物总不会是送给曹家长子的吧?”
江凝若有所思:“难道说,曹大人迷恋的不是锦儿姑娘,而是这种香?可这香看着并非上乘。莫非有特别吸引人的气味?”
说话间,段唯已用火折点上了一截,香气四散开来。
江凝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不就是最普通的香吗?街上随便找个香铺都能买到的那种。”
段唯摇摇头:“先别说话,等它燃上一会儿。”
最初的气味渐渐淡去,几缕纷繁的味道溢了出来。花香、果香、木香参杂在一起,拼成了奇异的尾调那的确不是普通的香所能发出的气味。
“你觉不觉得这香气有点像九铭?”江凝皱起了眉头,“不多,就一点。”
“或许只是用了一两种和九铭相似的原料。”段唯说,“香料总共就那么些,配方略有重合之处倒也不奇怪。”
江凝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再去趟锦秀楼了。”
傍晚,邑尉府内宴席已毕,宾客相继散去,热闹了大半天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
内院里,曹夫人右手执一把鸡毛掸子,左手指着曹邑尉破口大骂:“你个丧良心的,儿子的生辰宴竟找那种女人到府里来!也不怕脏了儿子的眼!”
曹邑尉心虚胆颤,然而儿子站在一旁,多少也要找回些颜面,索性一咬牙,梗着脖子吼了回去:“你喊什么喊!锦儿姑娘的舞艺在整个邻江邑都是出了名的,我请她来给儿子的生辰宴助兴,你管得着吗?你不喜欢就轰出去了,有问过儿子的感受吗?”
曹夫人见他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和自己杠上,怒极反笑:“你自己不知检点,少拖上我儿子!你以为他会喜欢看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么?”
一直戳在边上安静观战的长子忽然开了口,他犹犹豫豫地插话道:“娘,其实我……还挺想看锦儿姑娘跳舞的。”
曹夫人一口气登时哽在喉中,差点背过气去,手中的鸡毛掸子转了个方向,直抽到儿子身上,恨恨地咆哮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给我滚回屋里面壁去!”
长子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捂着胳膊跑了。
曹夫人的火气又转回到邑尉身上,扬起鸡毛掸子,边打边骂:“给儿子助兴?亏你说的出口!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来,不知道是给谁助兴去了!”
没了儿子观望,曹邑尉也不敢再逞英雄,他双手抱头,低声讨饶:“夫人饶命,这都是误会啊。锦儿姑娘今日前来只是给儿子送份贺礼,怕夫人您看见她不高兴,这才走了后门。”
曹夫人冷笑一声:“送礼?就她锦秀楼那点粗鄙之物也配当贺礼?”
“锦秀楼确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曹邑尉讪笑,“但毕竟是邑尉长子的生辰宴,聊表心意嘛。”
“哦,表示过了,然后呢?请你多多照顾她们的生意?”曹夫人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曹邑尉长叹一声:“夫人,要我如何说你才肯相信我?就算那锦儿舞艺超群,在我心里,又哪里能比得上夫人半分?我真是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纵使曹夫人怒火冲天,此时在情话攻势下也消去了几丈。她将信将疑地看了曹邑尉一眼,沉默了半晌,才沉声说道:“下不为例。”
曹邑尉松了半口气另外的半口悬在胸口没能下来。他上前一步,抱住曹夫人,不露声色地发起愁来。
江凝傍晚二进锦秀楼,得心应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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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扮一次浪荡公子。
正是锦儿和秀怡最忙的时段,江大公子一进门便嚷嚷着要锦儿和秀怡一起来陪他,自然落了空。老鸨母赔着笑脸,正愁该如何安抚这位不好打发的客人,不料客人主动作出了让步。
这位浪荡公子流氓兮兮地表示,见不到两位姑娘,闻闻二位房内常用的香也可聊以□□。老鸨母暗自窃喜,在狠狠敲了他一笔之后,悄悄潜入锦儿与秀怡的卧房,将房中存香各抽了一支,交与江凝。“只有这两种?”江凝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我花了那么多钱,就得了两支线香?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哎呦,公子,我哪儿敢欺负您哪。”老鸨母压低了声音,“这可是我们锦秀楼里最好的两种香,只给了锦儿和秀怡二位姑娘用,别的姑娘都眼馋着呢。那二位可都不好得罪,我拿的再多怕要被她们发觉了。”
不多时,江大公子便脚步轻快地回到了住处,得意地把战利品展示给段唯看。
然而段唯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喜之色。
他淡淡地接过两支香,语气平静:“回来的比我想的快一点。见过锦儿她们了?”
江凝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音:“小公子,您这是吃醋了?”
段公子别过脸去:“少自作多情。”
“别担心,我对扮流氓没什么兴趣。”江凝脸上笑意渐浓,“不过……除了对你。”
段唯不想理他,飞了个眼刀过去,而后转过身认真地比对起几种香的外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
然后是比对香气。
随着两支香依次燃尽,两人心头的疑虑却不减反增那二者皆与断香毫无相像之处。
第10章第十章
“那鸨母是不是在糊弄你?”片刻沉默过后,段唯忍不住开了口。
江凝苦笑着摇摇头:“不像。再说,逮着了个大手大脚的浪荡子,没理由把宝贝藏起来。既然曹大人都对那香如此感兴趣,自然能钓着更多人她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段唯缓缓点头:“除非,那香是锦儿的私藏,她并不知道它的存在。”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江凝说,“这几日听坊间传言,锦儿姑娘的心气颇高。若是有什么宴席请她献舞一曲,至少提前十天去锦秀楼送上请帖,否则是一概不去的。今日她没有手里请帖,甘愿走后门也要去送上这份礼,图什么?我不信她对这曹大人动了什么真心。若是想请曹大人为她赎身……这姑娘恐怕得去找郎中看看眼睛。”
段唯目光一动:“如果恰好相反,是曹大人有求于她呢?”
“此话怎讲?”
“假如曹大人非常需要这香,而他手里正好又有锦儿姑娘想要的东西,今日他们借着生辰宴见面做一笔交易这样是不是可以说得通?”
“唔,有道理。”江凝飞快地伸出爪子在段唯脸上捏了一下,“还是我的小美人儿聪明。”
只听清脆的一声“啪”,江大公子手背上立刻出现了清晰泛红的巴掌印。
“嘶……”江凝甩着火辣辣的右手,“不解风情。话说回来,锦儿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既然这份交易今日没能促成,他们必然还要寻机会见面。”段唯沉声说,“我们要抓紧了。”
锦秀楼规模宏大,前院是迎来送往的烟花之地,后院既作厨房,亦作一众杂役的栖身之所。而侧院专用来调香制香,隔上数日,便有一架马车驶向香铺,满载香料而归。
多亏了几位姑娘偏爱支使思墨跑腿,替她们买些脂粉之类的小物件,江凝才得以与他不时见上几面,获取些有用的消息。此时,他手上这张采购香料的单子便是思墨设法夹带出来的。
几日前,段唯找了位香坊里的老香师,将仅剩的一截断香交与他,询问可否复制此香。
经验丰富的制香师一闻便道,此香是“湿炙”得来的。所谓“湿炙”,是将已成型的线香浸入配好的香液之中,静置数个时辰,待香液渗入线香,将其取出,放至陶器中,用大火焙烧,使线香彻底干燥,取出即成。
想那锦儿姑娘纵使全知全能,掌有制香之法,也不能凭空变出原料来。于是江凝将单子上的香料依样采购了些,带到香坊,恳请老香师调出同样的湿炙香来。
两人窝在小香坊里,恨不能不吃不喝守在那制香陶器前。这种废寝忘食的神让老香师颇为诧异,询问那二人为何如此急不可耐,江凝随口胡诌“家母生辰将近,欲将此香奉上,聊表心意”,老香师连连赞叹,被这份“孝心”感动得连轴转了好几天,把那些香料组合调制了一遍又一遍,仍没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师傅,如果不局限在我拿来的这些香料里,您可有思路?”江凝仍不死心,“比如,姑娘用的胭脂香粉,溶进线香里,有没有可能?”
老香师苦笑着摆摆手:“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我哪里懂得那些东西?若是一样一样的试,恐怕我这辈子也不用干别的了。”
段唯望着他布满皱纹的憔悴的脸,给江凝使了个眼色,起身一揖:“既然如此,便不麻烦您了。这几日多有打扰,辛苦。”江凝随即将银两双手奉上,在老香师讶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小香坊。
“这锦儿姑娘真是神了,”江凝苦笑着低声说,“了几日功夫,竟然一无所获。我这辈子闻过的香恐怕都比不上这几日多,都快腌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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