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李锦琴的叫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洋服的青年正站在门口,黑色的呢子大衣搭在胳膊上,面沉似水。
“谨丞,谨丞你可回来了!”
大夫人一把推开了李庆昌,直接扑向了自己的儿子,就像扑向一根救命稻草:“你再不回来,你弟弟妹妹就要被人害死了!”
李谨丞扶住大夫人,没有说话,望向站在一边的李谨言,李谨言恰好也对这个一直只闻名不见面的大堂哥很“好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相似的黑色眸子同时闪过一抹诧异。
李谨言一直觉得,歹竹出好笋是件很难的事情,李庆昌一家都是这个样子,李谨丞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眼前这人,光看长相,就让人讨厌不起来。李谨丞发现,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李谨言已经十分模糊了,这个男孩,让他想起了二叔。
李谨丞垂下眸子,大夫人仍在哭嚎,李锦琴和李谨行自觉有了靠山,也开始挣扎喊叫起来,不只咒骂李谨言,甚至连二夫人都带上了。
老太爷见到李谨丞,刚要说话,老太太却抢先一步开口道:“谨丞,今天这事,不怪谨言,是你爹和锦琴谨行的错。”
大夫人高声叫道:“老太太!”忙又拉住李谨丞:“谨丞,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老太太冷笑一声:“许氏4到女人怀中的孩子,大夫人又对躺在床上的李庆昌恨得咬牙,杀千刀的,屋子里的两个还不够,又去招惹外边的!真能塞进二房还好,到头来又是弄进自己的屋里!
“夫人,老爷说新姨太太就安置在腊梅姨太太旁边的屋子里。”
一个丫头来传话,被大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呸!她是你哪门子的姨太太!”
丫头捂着通红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不说话,眼中却飞快的闪过了一抹恨意。
老太太听到送人的丫头回话说大夫人把人留下了,点点头,示意春梅从匣子里取出几个钱给她。
“事儿办得不错,去买花戴吧。”
“谢老太太!”
等到屋子里的丫头都出去,老太太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在攒头的梅花上扭动了两下,一个细长的小木管从簪子里掉了出来,老太太拿起小木管,打开了一头,看着里面黝黑的粉末,冷哼了一声,就再让他快活上两天,等到谨言出门,老大也就该好好歇歇了……
李家发生的事情瞒不过楼家,毕竟是自己儿媳妇的娘家,楼夫人自然关注。
“这都是些什么人!”楼夫人气得直拍沙“这样的好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一群亲戚!”
楼大帅见夫人气得柳眉倒竖,胸脯上下起伏,直接一拍桌子:“妈了个巴子的,这么欺负我儿媳妇,去,通知那个混小子,带上他那个团,把李庆昌那家子都宰了,给他媳妇出气!”
楼夫人被楼大帅一口土匪话给逗乐了,楼大帅摸摸光头,嘿嘿笑了两声,搓搓大手:“夫人可算是笑了。”
楼少帅却在这时敲门进来:“父亲,您叫我?”
楼大帅刚要说话,楼夫人却横了他一眼,没让他把带团去李家宰人的事情说出口,道:“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两天就别往军营跑了,好好在家呆着。”
“好的,母亲。”
楼夫人一挑眉:“这次不恩了?果然媳妇好,是吧?”
“恩。”
楼夫人:“……”
谨言 第十五章
公历1911年12月27日,农历辛亥年冬月初八
关北城难得是个大晴天,天还没亮,长宁街两旁的商户和住家就早早的在大门前挂上了红灯笼。今天是楼家到李家迎亲的日子,楼大帅坐拥北六省,和北方大总统是把兄弟,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李家曾是北方数一数二的豪商,虽说近些年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的李家,照样不可小看,尤其是和楼家结亲之后,谁能保证,李家不会背靠楼家,重新发达起来?
“不过,也亏李家狠得下心来。”
茶楼里,一个戴着瓜皮帽,身上还穿着前朝马褂的瘦小男人啧了一声:“把二房的独子送给楼少帅当男妻,不是让李二老爷绝后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坐在男人对面,脸上架着圆框眼睛,一身格子洋服,手握文明杖的男人说道:“要是不狠心,哪里能得来泼天的富贵?据说把二房独生子送进楼家的事情,是李家大老爷一手促成的,这其中的道道,还不明白?”
“你是说?”
“一个字,钱!”戴着眼镜的男子得意的点了点桌子,“李家二老爷没了,三老爷不成器,这以后李家还不是要靠大老爷?说起来,这李大老爷还在楼大帅的军政府里挂了财政局副局长的职位,这你还不明白?侄子送出去了,李家就攥在手里了,又能得了楼大帅的好,一举三得啊!”
“啧,他也不怕侄子怨恨他?”
“怕什么?”眼睛男子哼了一声,“李家少爷可是不能生的,这楼少帅往后肯定是要再纳上几房,这李家少爷要想在楼家站稳脚,不还是要靠‘娘家’?”
“这倒也是……”
两个男子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背对他们的一个男人耳中,男人勾了勾嘴角,夹起了一个蒸饺在碟子里蘸了点醋,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李家,楼家,北六省,这事,还真有意思。
“少爷?”
坐在一旁的随从见到少爷这副表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每次少爷这么笑,就证明他的坏毛病又要犯了,跟着他的人准要倒霉。
楼家和李家成亲,原本是和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谁知道少爷在想什么,非要来凑个热闹,连老太爷都没办法,只能任由少爷胡闹。说什么要去看看“官商勾结”的热闹场面,也亏少爷说得出口,廖家三房和五房的夫人,娘家可都是南方政府里的大员,少爷这句话一出口,不是连自己家都给兜进去了?
廖祁庭斜了正低声嘟囔的随从一眼,这小栓子年纪渐长,脾气也见大啊,以往可没见他这么多话,果然是见识多了,心就也大了?
将蒸笼里最后一只蒸饺送进嘴里,廖祁庭放下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恩,这家的蒸饺够味,人都说北方人实在,果然够实在,这家的一个蒸饺,赶上庆丰楼里的两个了。
吃过了早餐,廖祁庭叫来伙计结账,伙计笑呵呵的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荣您惠顾,一共是一角三分。”
廖祁庭结了帐,站起身走下楼。远远就见一队骑兵迎面而来,为首的骑士一身铁灰色军装,巴掌宽的黑色皮带勒在腰间,肩披黑色的大氅,猩红的衬里随风翻飞。腰间挂的佩剑镶嵌着金色的手柄,及膝的黑色马靴铮亮,手中的马鞭向下一挥,胯-下的黑色骏马撒开四蹄,溅起了一阵白色的碎雪。
廖祁庭退到路旁,街上的人也让开了大道,不时有人拱手向马队前的年轻骑士道,“少帅,大喜!”
那年轻的骑士直接勒紧缰绳,在马上回礼:“楼某多谢诸位!”
廖祁庭看得新奇,他见过的军阀多了,少帅也不少,可像楼少帅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关北城的楼家,似乎和外边传的,很不一样啊。
不过,能克死了三个未婚妻,到头来娶个男妻,不说别的,光这一点,就说明楼逍这人的确不一般,恩,很不一般。
见少爷又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小栓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被瞪了一眼,连忙道歉。心里开始犯嘀咕,果然,他就说,少爷这一笑,准没好事!
楼家迎亲的马队从大帅府出发,一路穿过长宁街,按照习俗,还要绕过半个关北城,至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李家。
李府从昨天就开始忙碌,中庭和前院的积雪都被扫清,大门也被仔细的擦过,连门环都干净得发亮。
李老太爷原本想让李谨言在正房出门,李谨言却摇头婉拒了,开玩笑,他答应这门亲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娘能过个安生日子?坚持在二房等着迎亲的队伍,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嫁进楼家的是他李谨言,他是李家二房的人,楼家的正经亲家是他娘!和李家,尤其是李庆昌那房,没丁点关系!
李谨言也是执拗了,主要是因为李庆昌闹的糟心事太多了。他清楚,就算他摆明了态度,只要李家没分家,他就和李家脱不开关系,可他乐意!至少心里爽快了,比什么都重要!
二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心里的徐,嫂子,谨言,快点!”
三夫人一嚷嚷,屋子里的丫头和喜婆也有些慌了手脚,李谨言直接被二夫人按坐在了床上,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块红绸就要往李谨言的头上盖。
李谨言嘴角抽了抽,好吧,他忍!
就在这时,三夫人又是一拍手:“哎呀!”
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弟妹,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三夫人忙道:“这等一会,谁把谨言背出门上花轿啊?要不,让他三叔来?”
二夫人也是一愣,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出门的时候,是要娘家兄弟背着,一直到大门口,鞋子都是不能沾土的!
谨言是二房的独苗,原本最合适的人,就是大房的谨丞,可二房和大房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二夫人实在不愿意去开这个口,可让亲叔叔背侄子出门,谁家也没这规矩啊!
“要不就让谨铭来,大不了,找几个人在一旁帮扶着。”三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李谨铭比李谨言大一岁,身体却不太好,每到冬天,就几乎不怎么出房门,
二夫人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要不,就让他三叔来吧,反正谨言是个男孩,没那么多讲究。”
三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头的声音:“大少爷来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一愣,李谨言也一下把头上的盖头抓了下来,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俊朗青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谨丞见屋里的人看到自己都不说话了,也有些尴尬,到底还是先开口说道:“二婶,我来送谨言出门。”
“谨丞,你……”
“无论怎么说,谨言都是我的弟弟。”李谨丞走到李谨言面前,“谨言,大哥今天背你出门。”
“大哥。”
“哎!”李谨丞听到李谨言的称呼,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李谨言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丫头已经在叫,二门传话了:“花轿到了!”
二夫人顿时心中一紧,脚下有些发软,三夫人忙一把扶住她:“嫂子!”
李谨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向二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娘!”
二夫人忙上前扶起他,李谨言趁机凑在二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娘,等着我!儿子早晚接你离开!”
二夫人心头一动,手却被李谨言用力的握了一下,怔忪片刻,眼中又染了泪意,“好,娘等着你!”
母子俩的交流只在一瞬,连距离最近的丫头都没听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李谨丞眼神闪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等到二夫人放开李谨言,他直接蹲在了李谨言的面前,“谨言,上来吧。”
李谨言趴在李谨丞的背上,视线被一片红挡住了,只能看到李谨丞身上深蓝色的长衫。
一行人走出屋门,还没走出二房的院门,一身军装的楼少帅已然带人迎面走来。到了近前,楼逍将手里的马鞭丢到副官手里,直接将李谨言从李谨丞的背上抱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副官忙道:“少帅,出发前夫人还提醒过您,可不能胡来!”
楼逍没说话,扯下身上黑色的大氅,将李谨言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一把横抱起来,笔挺的身形,像是一杆蓄势待发的长枪,“我的人,只有我能碰!”
视线像刀子般刮过李谨丞,抱着李谨言转身就走。
李谨丞是知道楼逍的,在德国的时候,就远远看过他,只是他当时刚考入军校,而楼逍却在当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并且婉拒了冯施里芬元帅留在帝国军队的邀请,直接回国。至今在德国的留学生,仍在谈论这个当年在军校里被称为“东方凯撒”的楼少帅。
一阵风吹过,直接掀起了李谨言头上的红绸,李谨言的胳膊都被包在大氅里,根本来不及去抓,只能任由那块红绸随风飘落,散在地上,绽开一片殷红。
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惊呼一声,“盖头!”
楼逍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里的李谨言,李谨言也恰好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少帅,虽然我也不乐意头上蒙块布,可不戴不和规矩。还是……”
“不喜欢,就不用。”楼逍依旧言简意赅,扫了身旁的众人一眼,“我说的就是规矩!”
李谨言十分无语,这么霸道,还霸道得理所当然,当真是世所罕见。这楼少帅,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谨言 第十六章
送亲的鞭炮声传到西屋,李锦琴猛地推开正扶她起身的奶娘,奶娘措手不及之下,撞到了身后端着药碗的小丫头,滚烫的药汁溅到小丫头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小丫头一声惊叫,手一滑,白色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乌黑的药汁泼洒在青石砖上,有几滴落在大红的撒花锦被上,晕染开了几点污渍。
李锦琴立时暴怒,直接抓起手边的东西,兜头盖脸的扔到了奶娘和小丫头的身上,一边砸一边骂:“死东西,作死的小娼妇!没安好心的兔崽子!想烫死我吗?!烫死我你再去攀高枝,做你的春秋大梦!”
小丫头本就被烫得红了眼圈,又被大小姐这么一骂,马上泣不成声。顾不得地上的药汁和碎裂的瓷片,当即跪下了,“大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
李锦琴气得掀开被,想要下床来撕扯她,她的奶娘见了,哪还顾得其他,这小丫头是她兄弟的小闺女,要是真被大小姐打出个好歹来,她当真是没法和兄弟交代。
“大小姐,大小姐,你别生气,等着奶娘教训她!你这身子还没好,可不能下地,当心再着了凉。”
奶娘好声好气总算将李锦琴劝住了,李锦琴兀自叫嚷:“奶娘,给我扇她巴掌!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奶娘没法子,只能走到丫头跟前,那小丫头抬起头,眼睛已经哭肿了,奶娘背对着李锦琴给她使了个眼色,巴掌高高举起,用力挥下,没用多少力气,声音却是响亮。奶娘是大夫人的心腹,在伺候李锦琴之前,没少跟着大夫人拾大老爷屋子里心大的丫头,夹在大夫人和大老爷之间,也没少受气,真遇上得了大老爷青眼的,她也不敢下狠手,这点打人听响,却不会真伤得厉害的手段还是有的。
小丫头挨了五六巴掌,李锦琴也没叫停,屋外的丫头婆子听到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大小姐心气不顺,从屋子里冲出来教训人。
听到大小姐又开始教训人了,下人们躲都来不及,大老爷的三个姨太太却乐得看热闹。
“要我说,咱们这大小姐啊,还真是出奇。”秀华姨太太靠在门框边,单脚踩着门槛,大红的绣鞋露出了尖尖一角,上面绣着迎春花的图案。脸上涂了厚厚的粉,眼底仍有些青黑,显然是上次小产,身子有了些亏损,“瞧瞧,这都第几回了?再这么下去,她屋子里的人,都得躺下,看到时候谁伺候她。”
腊梅姨太太没说话,脸色有些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新来的那个姨太太,自从进了西屋,就带着两岁的姑娘躲在屋子里,轻易不见人,比腊梅姨太太还要深居简出,也亏得她知机,否则,正有火没处发的大夫人,绝对会拿她做筏子。
大夫人听到了大小姐屋里传出的动静,也没心思去管她,身边的丫头提了几句,就是一摆手:“不就是几个下人,打了就打了,多给点药钱就是了。”
身边的丫头低头应诺,忍不住一阵的心寒。
李锦琴正闹得起劲,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李谨丞站在门口,看清屋里的情形,眉头就是一皱。
“李锦琴,你闹够了没有?!”李谨丞提步走进室内,看着碎裂在地上的药碗和双颊红肿,眼睛也肿得像两个核桃似的小丫头,眉头皱得更紧,“许妈,你先带她出去,找个大夫给看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大小姐说。”
许妈答应了一声,拉起了地上的丫头,也不敢回头,直接走出了屋子,带上了房门。
大小姐屋子里的动静乍然安静下来,正等着看好戏的秀华姨太太知道,八成是大少爷回来了,没趣的一甩帘子,回了里屋。腊梅依旧站在门边,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深处,涌起了一阵波澜。
李锦琴的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李谨丞冷冷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李锦琴,背着手,声音冷硬:“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大哥……我错了……”
李锦琴讷讷的说道,低着头,嘴上认错,眼中却闪过一抹倔强。
“你错了?不,你没错。”李谨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和,走到李锦琴的身边,单手搭在了李锦琴的肩膀上,“李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犯错呢?”
李谨丞的语气越温和,李锦琴就越是害怕,一把拉住了李谨丞的衣袖:“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就那么好运气!他把爹害得卧床不起,又把我和谨行丢进冰窟窿里,还能嫁给楼少帅!他该死!他该死!”
李锦琴越说语调越高,李谨丞片刻间恍然,把李锦琴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来,轻声问道:“楼少帅?锦琴,我听丫头说,楼家下聘那天,你跑去了前院?”
李锦琴的脸色刷的一变,李谨丞看着她,“我明白了。”
“大哥……”
李谨丞的脸上并没露出嘲讽的神色,而是弯下腰,神色温和的说道:“锦琴,你很漂亮,但是,光是漂亮,还是不够的。”
“大哥?”
李谨丞叹了口气,“当初,真应该把你送到祖母身边,娘把你和谨行都宠坏了。”
“大哥,你怎么能说娘的不是!”
“我不能吗?”李谨丞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掸了掸一侧的衣袖,拉平了刚刚被李锦琴抓出的皱痕,说道:“锦琴,你要记着,谨言今天嫁进了楼家,他就是楼家的少夫人。无论你之前怎么对他,有什么心思,都给我起来。以后见到他,老老实实的叫一声三弟!对二婶也恭敬些。乖乖听话,大哥总不会不管你。可是,”李谨丞顿了顿,“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的闹,万一闯出什么祸事来,就别怪大哥不讲情面了。”
李谨丞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那小兔崽子,他是什么东西?!”
“妹妹?”李谨丞停住脚步,侧过头,轻笑一声,“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会和你说这些。锦琴,你要牢牢的记住,我姓李,谨言姓李,你也姓李。有李家,才有你。李家没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明白了吗?”
李谨丞离开了,李锦琴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她不明白,她就是不明白!凭什么那小兔崽子运气就这么好,凭什么大哥也帮他说话,凭什么!
大房的动静是瞒不住的。知道李锦琴又闹了一回,大夫人和大老爷都没管,被大少爷说了一顿,才消停下来。老太爷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老太太摆摆手,示意捶腿的丫头停下,开口道:“老太爷,我之前说过了吧?要是不好好管教锦琴,早晚会出祸事。幸亏楼家迎亲的人早一步走了,否则,让外人听到动静,该怎么看咱们李家?大丫头是不要脸面了,万一牵扯上锦书和锦画,传出了闲话怎么办?三媳妇能和老大一家干休?”
老太爷斟酌了半晌,道:“梓和,你看,让锦琴到你身边住一段时间?”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讽意,背靠大红的引枕,头上一支梅花金簪,说不出的富贵,“我老了,没那么多力,上次老太爷不是还说我不讲理吗?这事,老太爷就自己着量着办吧。”
李老太爷见老太太铁了心,到底也没了办法。
等到老太爷离开,老太太叫来了春梅,“明个你去一趟西屋,把腊梅叫来。如果那边问,就说我想她来说说话。”
“哎!”
春梅答应得脆生,老太太闭上眼,像是在喃喃自语:“这聪明人呐,往往要比笨人早死,腊梅是个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点。”
春梅乖巧的半跪在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脸上依旧带笑,背后却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楼家的迎亲队伍,从李府出来,直接上了长宁街。
楼夫人准备的八抬大轿没用上,楼逍直接把李谨言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盖头没了,李谨言却被楼少帅的大氅包得结实,一出李府大门,直接被楼逍囫囵个的按在了怀里。涌进鼻端的,全部是陌生男人的气息,带着冬雪的冷冽,脸也被军服上的铜纽扣硌得有些疼。李谨言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忍不住想要拉开盖住自己的大氅,拉了两下,都没成功。
“别动。”
楼逍的声音离得很近,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李谨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硬钢箍住一般,“少帅,我喘不过气。”
钢箍好歹松了松。
李谨言再接再厉:“少帅,斗篷掀开点,成不?”
楼逍没说话,沉默代表了拒绝。
李谨言无奈,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和这个男人硬抗,骑马的感觉很新奇,如果他不是被搂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又被包得像个蚕蛹,感觉一定会更好。
楼少帅的马队一路前行,李家送嫁的队伍有些赶不上,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大管家李东头上的棉帽子歪到了一边,跑得呼哧带喘,他还是空着手,就累成了这样,更不用说还肩扛手提的李家其他人了。估计到了楼家,他们当即就得瘫倒在地上。可谁也没胆子让楼家的马队慢一点,那些大兵肩膀上可都扛着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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