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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沿街已经挤满了人群,廖祁庭和小栓子也站在其中,廖家没到楼家和李家的喜帖,但这难不倒廖七少爷,只要把廖家人的身份一亮,楼家肯定会笑脸相迎。
不过廖祁庭的性格有些奇怪,非要等在大街上和别人挤不可。小栓子嘴里念叨个不停,也只能和另外几个随从,尽量护着廖祁庭,不让他被拥挤的人群挤到或者是踩了脚。
马蹄声越来越近,鼓乐唢呐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只是听在人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这吹唢呐的好像是个生手,这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调子都有些变了。
李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办出这样的事吧?这不是扫了两家的面子吗?
街道两旁已经拉起了两道人墙,背着步枪的兵哥们昂首挺胸往那里一站,没人再敢往前挤,只能眼巴巴的瞅着,等到楼少帅的马队出现,贺喜声连成了一片。
只不过,这楼少帅的迎亲队伍,着实是怪异了些。
楼少帅抱着他的新娘子,那个被黑色大氅包着的,应该就是李家三少爷吧?率领着楼家的马队一阵风似的在前边跑,后边紧追着楼家的八抬大轿和李家的送嫁队伍,队伍里的乐手一边跑,还要一边吹着唢呐,敲着腰鼓,打着铜锣,眼见头顶都冒出了白气,生生是累的。
至于喜乐声不在调子上,还真怪不到他们。老哥几个吹了半辈子的唢呐,打了一辈子的腰鼓铜锣,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
李谨言的嫁妆可是不少,里面还有楼少帅之前送的聘礼,都让二夫人给塞了进来。唯一特殊的,是那头被几个壮汉抬着,关在笼子里的东北虎。围观的人群看到这头老虎,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家伙,这老虎,得有四五百斤吧?”
“这李家也出奇,怎么嫁妆里还要陪嫁个老虎?”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老虎是楼少帅给李家送的聘礼!”
“哦,这是送回来了?”
“可不是,要是搁在李家,谁敢养啊?”
笼子里的老虎没被喂药,为了以防万一,李谨言提前吩咐两个兵哥,给笼子里塞了五条猪腿,还都是猪后腿,全是肥膘!从李家到楼家这段路,老虎啃了一路,进了楼家大门,还剩了一整条猪腿。
不得不承认,李三少的确有先见之明,送嫁的一路上,老虎都老实本分的在笼子里啃猪腿,连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脚,顺带吼两嗓子的事情都没发生。
两个兵哥看看老虎,点点头,恩,少帅很厉害,少帅夫人也很厉害。这样的办法,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至于少帅的马队为什么会跑这么快……
娶媳妇,当然心急,换成是他们,也急。
兵哥,果然很耿直。





谨言 第十七章
楼大帅的府邸今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楼大帅的独子成亲,北六省的大小官员,无论远近,都要赶来道贺,再讨上一杯喜酒喝。实在是被事情绊住来不了的,也要托人送上一份贺礼,就像是比赛似的,红封是一个赛一个的厚。
文官们的贺礼可谓是五花八门,从前朝古董古画,到西洋的舶来品,应有尽有,武官们全是清一色的银圆。
一个跟着楼大帅南征北战二十多年的师长,拍了拍有些发福的肚子,笑哈哈的说道:“大帅,咱和兄弟几个都是大老粗,也学不来那些文人的风雅事,咱实在,这些,就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挑剔!甭管千好万好,银子最好啊!”
一席话说完,哄堂大笑,就连向来和这些武人不怎么合拍的文官们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在北方政府里,北六省的官员自成一系,他们大多是跟随楼大帅起家的,又随着楼大帅一路风光走来,对楼大帅的忠心毋庸置疑。就算内部有再大的矛盾,对外的时候,也能拧成一股绳。
司马大总统近两年之所以对楼大帅这么忌讳,和北六省的官员体系不无关系。按照老话来说,北方政府是个大朝廷,那北六蚀,他就是大不列颠驻华公使朱尔典,慈禧老太后都曾经让这小老头给坑过,南北政府对峙后,南方政府一直宣称自己才是正统,而以朱尔典为首的各国公使,却都没做明确表态,不承认南方,也不得罪北方,当真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左右得好处。
“楼大帅,恭喜啊。”朱尔典学着国人的样子,双手抱拳,笑得一脸褶子。
楼大帅自然不敢怠慢,忙抱拳回礼:“多谢!”
朱尔典之后,是法兰西驻华公使潘荪纳,德意志驻华公使哈克斯绍绅,北美合众国驻华公使喀尔霍,意大利驻华公使斯弗尔扎,俄罗斯驻华公使廓索维兹,日本的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没有亲自来,来的是书记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
除了了朱尔典,几个西洋公使都是人高马大,只有本多熊太郎是个将将一米五的小个子,还昂首挺胸的摆出了一副傲慢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滑稽。
几个随父母一同来道贺的年轻人,躲在人群后,憋笑憋得肚子疼。
大总统和各国驻华公使一到,整个场面就更加热闹了。负责大帅府防卫的兵哥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神,今天这里可是聚集了北方政府的一干大员,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比起政府大员,实际掌控北方各地的军阀督帅们却大多不便前来,尤其是山东的韩庵山和湖北的宋琦宁,当真是一步也走不开,韩庵山正和南六省的宋舟掰扯,隔三差五的开两炮,打几枪,宋琦宁守着的湖北自古以来就是四战之地,还有一家汉阳兵工厂,不说南方,就是临近的马庆祥,也看着湖北流口水。
不过宋琦宁人没到,礼却是到了,还恰好赶在了司马大总统之后。
“湖北宋督奉上礼金十万圆整!”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场众人,连司马大总统都忍不住有些诧异。要知道,现在的年月,一百银圆就差不多够一家五口生活一年了,这宋琦宁一出手就是十万,除了说明他手头富裕,还说明什么?他和楼盛丰,果然关系不一般!
楼大帅也没料到宋琦宁会出这么大手笔,紧接着,山东韩庵山,山西阎淮玉,青海马庆瑞的贺礼也陆续送到,这些统领各省的督帅出手皆是不凡,虽然不像宋琦宁一出手就是十万之数,最少的,也有三万。
到了陕甘的马庆祥,却闹了笑话,这马胡子没送钱,直接给楼大帅送了三百匹膘肥体壮的战马,除了之外,还送来了两头圆头圆脑,身上黑白两色的大熊猫。
“这是,猫熊?”
西起甘肃,主体位于陕西南部和四川北部交界线一带的秦岭山脉,是大熊猫的主要生存区域之一。秦岭大熊猫比起更像熊的四川大熊猫,向来被称为国宝中的美人。
现在大熊猫还没有成为国宝,只是比起其他动物,更加少见罢了。
“这马庆祥也有意思。”楼大帅看着笼子里那两头似熊非熊,长相挺讨人喜欢的动物,摸了摸光头:“他怎么会想起送这个来?”
比起楼大帅,楼夫人倒是对这两头大熊猫喜爱非常,其他的夫人小姐也是看得惊叹连连,这东西,看起来憨憨的,要不是隔着笼子,也不知道习性,或许就有人直接伸手去摸了。
“少帅迎亲回来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喧哗,马蹄声和唢呐声越来越近,大帅府里的众人,知道这是楼少帅把新娘子迎回来了,楼大帅和楼夫人顿时笑容满面,比起刚才,笑得可是真心实意得多了。
不过,当楼逍一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现场足足静默了三分钟。
大帅府今儿个是迎亲,不是抢亲吧?
跟在少帅马队之后的那些人,是李家送嫁的家人吧?怎么会这么狼狈?还有那些吹唢呐和打腰鼓的,有几个已经双眼发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是,办喜事吧?
楼夫人看到挣扎着想从大氅里出来的李谨言,就知道自己儿子肯定又胡闹了。
李谨言被楼逍从马上扶下来,脚刚落地,腿就有些软。他再也不说骑马是件好事了,没经过专门训练,骑在马背上跑了一路,当真是遭罪啊!
楼逍的手自始至终没从李谨言的身上离开过。楼夫人见这也不成个样子,难不成等下儿子要搂着儿媳妇一路拜堂进洞房?
楼大帅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恩,这小子不错,有他老子当年的风采!
众人回过神来之后,也纷纷开口道贺,谁也不会没眼色的在这当口说什么不和规矩,新娘子怎么没盖头之类的话。
至于新娘子是个男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稀奇。楼逍克妻的大名如雷贯耳,道士批命,说他只能娶个男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大都早有耳闻。
楼少帅虽然霸道,却也不会当真不管不顾的我行我素。
楼夫人眼神扫过来,他就放开了李谨言,李谨言顿时觉得呼吸一畅,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肯定青了。
李家送嫁的人被楼家的管家招待下去,接下来就是新人拜堂。楼大帅客气的将司马君让到正位,司马大总统连忙摆手:“这可不行,今天是你儿子成亲,我可不能坐这里!”
楼大帅也只是意思一下,见司马大总统推辞,便和楼夫人一起高坐首位,司马大总统和其他各国公使在一旁观礼,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的大小官员也没刻意去分座次,但到底谁和谁不对付,谁和谁是一派,还是一目了然。
各国公使中不乏天主教徒和基督徒,对楼少帅的妻子是个男人的事情,也没表现出多不自在。
果然,在政治和利益面前,宗教信仰也是会被丢到犄角旮旯去生尘的。
楼逍和李谨言走进正堂,跪在楼大帅和楼夫人面前叩首,礼官高声唱贺。
拜过了天地,自然就要开宴,大帅府今天把关北城里几大酒楼里的厨子全都请来了,开了几百桌,这还坐不下,干脆直接摆到了院子里,另开了席位。
楼逍身后跟着一溜的副官,全都负责为少帅挡酒,李谨言也没直接被送回新房,先是和楼逍一起敬酒,主要的几桌敬过之后,就被楼夫人拉着,七大姑八大姨,这个部长夫人那个局长夫人的认人。
李谨言脸上都快要笑僵了。
几个外国公使也没空手来,他们送给楼少帅和少帅夫人的新婚礼物,十分特别,全都是清一色的枪械。
李谨言看着楼家下人捧下去的盒子,额头滑下三道黑线,是他太村儿了吗?婚礼上送枪,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楼逍依旧是不苟言笑,只是在见到德意志公使时,难得表现出了一丝熟稔。楼少帅五年的帝国军校不是白读的。冯施里芬元帅对一个东方人另眼相看的事情,在德国上流社会和军队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兴登堡元帅也对楼逍十分看好,德皇威廉二世还曾经想召见他,只是楼逍那时已经回国了。
哈克斯绍绅曾经在军队中服役,消息十分灵通,再加上之前从国内发回的电报,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十分自然的对楼逍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热情。
李谨言跟在楼逍身边,见楼少帅用流利的德语和德国公使交谈,尚且没觉得什么,后来听到他嘴里的英语,法语,甚至是意大利语,李谨言脸上的惊讶却是掩饰不住了。等到了俄国公使面前,楼少帅突然不开口了,很显然,楼大帅对老毛子的态度,也直接影响到了楼少帅。廓索维兹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可比起本多熊太郎,他的待遇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楼少帅还是和他点了下头,至于那个身高还不到楼少帅肩膀的日本人,直接被少帅当做空气一般无视了。
李谨言忍不住想笑,楼逍低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想笑就笑。”
“啊?”
“的确好笑。”
“……”
李三少很明显还不能跟上楼少帅的思维速度。想明白之后,忍不住眉头一挑,这楼少帅,似乎和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啊,怎么觉得,这人有点蔫坏蔫坏的?
在场的还是武人居多,酒酣耳热之际,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楼夫人知道,楼逍能够应付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找了借口,就让楼逍带着李谨言下去休息。
“你爹那帮兄弟,闹起来是没个准的,别和他们一起胡闹。”楼夫人嘱咐了楼少帅两声,转头看向李谨言:“好孩子,今天累坏了吧?”
李谨言的脸有些红,他自认酒量还不错,但和这群军痞子还是没法比,又架不住人多,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一轮下来,头就有些晕。
“夫人,我没事。”
楼夫人笑了,“还叫夫人?都是我家的人了,这口也该改了吧?”
李谨言张张嘴,到底还是叫了一声:“娘。”
“哎!”楼夫人笑得开心,因为高兴,刚刚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这阵子酒劲上来,也有些头晕,吩咐丫头送楼逍和李谨言下去休息,回头就听那群喝高了的军痞子吵嚷着要闹洞房,顿时眉毛一竖:“谁敢去闹我儿子洞房,我让大帅扣他那支部队一年的军饷!”
这话一出,闹得最欢实的几个人,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一声不敢言语。
夫人,威武!
楼逍迈开大步,一路拽着李谨言的胳膊走进了新房。
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红色的床帐垂落,喜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儿臂粗的龙凤红烛燃着,桌子上摆着十几盘坚果和糕点,李谨言目光移到床上,心下不由得想起电视剧里曾经看到过的,这床上,该不会还洒了桂花莲子红枣一类的东西吧?两个男人早生贵子?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等等!
李谨言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倏地抬头去看楼逍,楼少帅正面无表情的解开了军装上衣的两颗扣子,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和凸起的喉结。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眸子,却黑得发亮。
李谨言的心里有点打鼓,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事,貌似有点不妙啊……




谨言 第十八章
室内寂静,只有龙凤红烛的火光映在墙上,摇曳出暧昧的光影。桌上摆着一壶酒,青瓷的酒壶旁,是两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酒杯。
李谨言张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清二楚,同样是男人,他太了解楼逍双眼中的光亮代表着什么。
楼逍一步一步走近,李谨言下意识的后退,后膝已经抵在了床沿,退无可退,一下坐到了床上。
“那个,少帅,咱们打个商量行吗?”李谨言艰难的开口,掌心按在绸面的喜被上,冰凉。
“恩?”楼逍的手已经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第三颗扣子。
“这事,能不能先缓缓?”
楼逍手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李谨言,下一刻,李谨言的视线忽然颠倒,已然被按倒在了大红的喜被上,两只腕子被一只大手抓住,扣在了头顶,楼少帅就像是一只蛰伏了许久的兽,终于抓住了他觊觎已久的猎物,急着下腹。他单膝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掐住了李谨言的下巴,低下头,暗色的双眼,在满目的红色中,益发的深邃。
“为什么?”
“那个,就是……”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李谨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不用提说话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谈何容易。
楼逍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楼少帅能感受到掌心下的僵硬,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怕我?”
“……”李谨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他怕自己“死”得更快。
“嫁了我,拜了堂,我睡你,天经地义。”
李谨言被噎了一下,他很想说,少帅,好歹您也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就不能含蓄点吗?
楼逍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似乎在说,含蓄,也是要睡的。
李谨言:“……”
楼少帅明显是铁了心,和他武力对抗根本不可能。若是谈条件……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那个资本。
喜宴的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俄国公使廓索维兹被几个师长围着,脾气最暴躁的钱师长,不是人拉着,已经要动手了。饶是如此,嘴里也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朱尔典和其他几国公使都被保护了起来,在场的北方政府官员们显得有些无措,北六蚀到这一幕,钱师长和他身边的人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杀意,廓索维兹高声叫嚷:“我要抗议!你们不能这样对一个外交人员!”
“外交人员?”楼逍的声音很冷,冷得仿佛能刺穿人的骨头,“手持武器的外交人员?”
楼夫人眼见楼大帅闹得不成样子,没想到儿子一来,更是火上添油,眼前直发黑,展夫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跟着着急。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拖住了楼夫人的胳膊,“娘,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意外的让人安心。
“谨言?”
“娘,没事的。”李谨言笑得温和,“少帅能处理好。”
他也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现在他只能这么说。至少,不能让楼夫人乱了心神。他不认为楼大帅真会把事情做绝了,能手握北六省,让手下的官员心服口服,甚至连司马大总统也不敢轻易动他的楼盛丰,绝不会是头脑一发热就万事不管的莽夫,否则,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楼逍……李谨言缓缓眯起了眼睛,楼大帅的儿子,他会是冲动起来不顾后果的人吗?显然不可能。
■且,满洲里的事情,只要楼大帅不松口,事情就没完,司马大总统也是头疼。
宴席到了最后,不欢而散。
各国公使直接开车离开,司马大总统却留了下来。原本他是没这个打算的,可之前和楼大帅闹成那样,如果他抬腿就走,不出一天,就能传出他和楼大帅扯破脸的话来,他正准备拿下南方那块地盘,为了这,连外蒙古都放手了,还答应和老毛子谈满洲里的事情,如果突然传出这样的话,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了。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楼夫人吩咐下人送楼大帅去休息,自己带着李谨言,送客人们离开,展夫人是最后走的,她原本想和楼夫人说一下丈夫的事情,可眼下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楼夫人拍了拍展夫人的手:“你的事,我记着的。若是不急着回去,就和妹夫在关北城住上几天。”
展夫人听明白了楼夫人的暗示,点点头,满意的挽着丈夫离开了。
李谨言忙着指挥众人拾大厅,经过了刚刚那场混乱,更加坚定了李三少紧抱楼家大腿的决心。这父子两个,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这等大腿,一定要抱得牢牢的!
不过,刚刚楼大帅是说满洲里?
李谨言皱起了眉头。




谨言 第十九章
客人散去,大帅府依旧灯火通明。
楼大帅喝过了醒酒汤,洗了把脸,清醒之后,派人把楼少帅叫进了书房。被请去的还有司马大总统,之前楼大帅借着酒劲,很是扫了司马大总统的面子,可司马君能忍着怒火留下,给外人摆出了姿态,楼大帅就清楚,满洲里的事情还没完,绝不会就此揭过。
如果可以,楼大帅也想让司马大总统打消与虎谋皮的念头,那群老毛子是好相与的吗?从前清开始,他们从中国占走了多少土地?说什么重新勘定界标,无非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给你下个套,到时候,熊爪子拍下来,你是接还是不接?
楼大帅敞着怀,坐在高背雕花椅上,司马大总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楼逍站在楼大帅的旁边,在父亲和大总统的面前,楼少帅是没有座位的。
“大哥,你还不清楚那群老毛子吗?说他们是牲口都抬举他们!在这群王八羔子眼里,咱北方这块地界,就是一块喷香的肥肉!不吃进嘴里消化了,绝不会甘心。那条大铁路是怎么回事,咱们都心知肚明。之前一直没明着动手,还不是找不到借口吗?结果你倒好,直接肉往人家嘴里送!”
楼大帅越说越气,险些又要瞪眼睛拍桌子。
司马大总统也是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不把北方给安定下来,南方该怎么办?何况,俄国人已经在边界增兵了,要是不答应,和他们打吗?打的过吗?”
楼大帅也沉默了。
他不是没和老毛子交过手,不能说一点胜算没有。不管不顾的拼命,或许能打赢,但也是惨胜。何况国内现在是山头林立,真打起来,宋琦宁倒是会帮忙,可无非就是派人送些武器,到头来还是要靠着他手头的这些兵。万一全都拼没了,怎么办?别说满洲里,连北六省都得易主。
可是,真就让政府去和老毛子谈什么满洲里水路勘界?
想想都憋气!
“盛丰,南方不平,我们真和俄国人动起手,万一郑怀恩在背后捅刀子,谁受得了?南方政府那群人,你也不是不清楚。”
司马君叹了口气,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做。前朝的李合肥,被西方人称为“东方的俾斯麦”,却至死都背着卖国贼的名号。他愿意吗?不愿意!可国家贫弱,统治者不思进取,军都被挪去建园子,大厦将倾,凭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扶得起来吗?何况上面还压着一个实际统治了中国,又祸害了中国几十年的老太后!他又能怎么办?
“盛丰,我知道这事情难为你……”
“大哥,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楼大帅叹了口气,“你这不是为难我,是在用剑戳我的心窝子!你明知道,我手底下那群兄弟,有几个没和老毛子有血仇?你说没办法,难道我就有办法?之前蒙古的事情就让兄弟们有怨气,这事再一出,不说我的兵,你手下的那群兵,就能答应?那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当初为什么跟着你打天下?不就是因为清廷和南方那群人不办人事,把自己家的东西往洋人嘴里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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