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李老师笑着扶了扶眼镜,说:“大妈,您放心,当了一辈子教书匠,没权没势,也就能办成这么点事,可惜一个好孩子,当时这孩子成绩挺好的,考过前十名是吧魏谦?过两天我就让你叔叔去办,办好了等暑假开学,你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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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直接入学,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对老师说,大不了你将来长大有出息了再还给老师嘛。”
宋老太大喜过望,差点要拢起袖子冲李老师作揖了:“哟!是嘛!那可太谢谢您了!太谢谢您了!”
宋老太一个人大呼小叫,以绝对优势完全占领了发言权。
小宝只知道吃饭,魏之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大哥碗里他看见大哥脑门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李老师吃完饭就告辞了,魏谦原本打算出去送她一程,顺便好好感谢老师的好意,把“重新滚回去上高中”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拒绝掉,可没想到他刚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直,宋老太那个老不死的缺德东西就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记撩阴腿。
大哥在小弟和妹妹眼前,前所未有地大幅度蹦了起来,丧权辱国地夹起了腿,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然后大门就在他们仨面前“咣当”一下关上了,宋老太已经屁颠屁颠地追出去送李老师出去了,动作之迅捷,实在不像一个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沉寂了两秒钟之后,魏谦冲小宝咆哮:“你奶奶那个老妖婆是找死吗?!”
小宝迷茫又无辜地看看他,擦了擦方才吃饭热出来的汗,对他说:“哥,我想吃根冰棍!”
魏谦:“吃个屁,刷碗去!”
小宝只好委委屈屈地刷碗去了,魏之远在旁边也开了口,他关心地问:“哥,疼吗?”
魏谦:“……”
于是魏谦把炮火对准了他:“闭嘴,滚!擦桌子去!”
魏之远就滚去擦桌子了,在擦桌子之前,他还自作聪明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魏谦平时用的跌打损伤膏,往魏谦面前一放,低头偷偷一笑,在大哥脸上彻底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跑了。
魏谦暴怒的脸色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往小远平时写作业用的椅子上四仰八叉地一靠,椅子腿短他腿长,只好委委屈屈地窝在一起。
魏谦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下来,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去,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讨厌学校,他根本就不会把李老师领回家吃饭。
宋老太那老东西再泼辣,还没有他的胸口高,一个年轻小伙子真动了真格的,宋老太能拦住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打心眼里想回到学校去,尽管儿时实验室的梦想已经破碎得粘都粘不起来了,可学历依然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样的学历,哪怕将来他上一个非常破的大学,可毕业证书拿在手里,才能让他有一条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奋斗的起跑线,他不期待别的,只想登上那辆能开到起跑线的火车。
用两条腿追着铁轨上的轮子跑,这太艰难了。
他真的只是想要那一点点的希望而已。
可是如果他走了,谁来养家?谁来糊口?
还有不到半年的光景,魏谦就会满十八周岁,在社会眼里,他已经是能自食其力的大人,他有手有脚有力气,没人会因为贫困而同情他,也没人会给他这样的人救济世界上需要救济的人永远比救济金多。
靠老太太卖茶叶蛋捡破烂的钱去念这个书吗?打死他也做不到。
退一万步说,李老师是大好人,愿意帮他,那是算他命好赶上了。可李老师有义务帮他照顾家里,帮他偷偷补贴麻子妈吗?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宋老太回来了,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魏谦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对她破口大骂的词。
他原本想说:“你又不是我奶奶,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算哪根葱,你管得着我的事吗?这他妈是我家,我说了算,少在老子面前人五人六地装蒜!”
鉴于这句话比较长,并且需要一气呵成,魏谦已经好好地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当他看见推门进来的宋老太脸上那没来得及褪去的喜色的时候,他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宋老太认为上学读书是一件极其长脸、极其荣耀的事,在老家,她认识的最有学问的人是东头那个有初中学历的村支书。
她正在以用一种非常粗鲁鄙陋的方式,尝试着对他好。
魏谦终于缓缓地把那口吸进去的气吐出来,连带着牵连着五脏六腑的凶戾一起,听起来就好像一声叹息一样。
魏谦对小宝和小远招招手,打发他们俩一人拿一根冰棍去小屋写暑假作业。
小宝本来不乐意放暑假第一天就要写作业,随后听见大哥让小远和她一起,她立刻忘了纠结作业的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魏之远一起。
尽管魏之远面无表情,魏谦却看出了他的不乐意,于是加重了一点声音说:“去,爱吃什么拿什么,听话。”
魏之远知道大哥他们有话要说,不想给他听见,可房子小没办法,除了打发他们去小屋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他顿了顿,摆手拒绝了小宝给他拿的冰棒,转身走进了厨房,回手把厨房的门带上,冲着外面大声说:“我切西瓜!”
小宝失望极了,拿着冰棒在厨房门口踟蹰良久,终于还是被那一道歪歪扭扭不结实的小破门给拒之门外,她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到了自己屋里,感觉奶油小豆冰都不好吃了。
魏谦这回是真叹了口气他一双弟妹长得都这么畸形,弟弟是个气性大得不行、死不回头的倔毛驴,妹妹呢……唉,更别提了,她简直是个别出心裁的二百五。
这日子,真离了他可怎么过?
魏谦把腿放下来,弓起后背,一手扶着椅子把手,另一只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捂住了半边脸,用一种罕见的、心平气和的语气对宋老太说:“我们学校一年多少钱,你知道吗?“
宋老太伸出四根手指头来:“你们老师说一年四百,这钱咱们有。”
这钱当然有,魏谦替乐晓东当打手那会,乐晓东一个月给他一千五,好烟好酒随便拿,在当时算比较高的入了。他手里多少有些积蓄,四百块钱的学确实拿得出,可学始终是小头,其他的开销呢?
魏谦搓了搓手指,他这时候真的很想再来根烟。
“我们学……我们原来的那学校,中午午休时间很少,晚上要上晚自习,全封闭管理,一天要在学校待十二三个小时,半工半读是不可能的。我们要求一日三餐在学校吃,最省钱一个月也要一百五十块钱,书本另算,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咱们就先暂且不算了。家里呢,你们三个买菜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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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对,我知道你们在家做饭省钱,但是那俩崽子什么岁数?正是连骨再肉一起长的时候,饭钱绝对省不下来,加上水电好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一个月两百,你们得过的紧巴巴的。”
魏谦抬起眼睛:“你告诉我,就这三百五十块钱你去哪弄?刨去成本、电钱水钱,你卖一个鸡蛋能赚五分钱吗?你一个月卖得了七千个茶叶蛋吗?你真当你那蛋是公鸡下的啊?”
宋老太哑然,过了一会,毫无底气地狡辩说:“我一天也不少卖呢,能有几百个……”
“我买你几百个鸡蛋。”魏谦苦笑了一下,连续长篇大论,他有点口干舌燥,他轻声对宋老太说,“别耍你那点小聪明了,什么行情我不知道么,从早到晚,你能卖六七十个就算生意好了。”
宋老太:“哎哟你懂个屁,老娘卖破烂也能赚钱,包纸、纸盒子……对,还有瓶子,易拉罐……”
“就算你一个月累死累活地能弄出这三百五十块钱,万一有点别的事呢?”魏谦打断了她,“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磕碰住院呢?你有医保吗?再说,就算我可以凑合,你可以凑合,可是万一俩孩子学校有点什么春游运动会,别人都给买新衣服零食,你让他们俩也凑合吗?小宝是个丫头,现在什么也不懂不要紧,过一两年她知道美了,你是不是也准备让她破衣烂衫地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宋老太听到这,不知怎么的,突然眼睛一眨,毫无征兆地掉下了眼泪来。
魏谦说得对,她心里明白,这是城里,不是他们那穷乡僻壤的老家,在老家,田间地梗、家长里短,谁家的孩子都是泥里滚大的,谁也不比谁体面多少,没什么好说。
可是在城里,人家都是豪车宝马、衣香鬓影,穷是没有出路的。
这孩子是有多苦啊!
而她只是个鳏寡孤独的老太婆,什么本事都没有,最大的技能是种菜,可惜这钢筋水泥的城市,连二尺宽的菜地都找不着。
魏谦心里原本是惶惶茫然一片,骤然发现宋老太掉了眼泪,他有那么一两秒钟没说出话来。
随后,少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从桌子上拉过一卷卫生纸,撕下一点递给她,用真正一家之主的镇定气度说:“别哭了,我跟你说的都是真事。”
宋老太越发地泣不成声。
魏谦任凭她哭了一会,终于不耐烦了:“老太婆,差不多行了,哭哭啼啼的,晦气不晦气?有事说事,有什么好哭的?”
宋老太听他又没了那种文明和体面,故态重萌地出言不逊,就弯腰扒下了自己的鞋,拿着鞋底使劲往魏谦身上抽:“你个小兔崽子!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我打死你!你就那么想当流氓是不是?就那么想当小工是不是?抽死你得了!。”
魏谦当然不可能被一个鞋底抽死,他也懒得躲,索性缩着肩膀用胳膊护住脸任她打、任她出气。
同时,他不打算陪她发泄毫无意义的情绪,魏谦在这样混乱的背景音中,绞尽脑汁地思索起出路。
满地荆棘,而希望就像一匹踏燕的马,只有尾巴堪堪勾住了他的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v,三章,多容我俩小时,改到下午两点钟更新。
感谢支持正版。
以及昨天留言一水地“去上学”,教导主任会感谢我的
☆、第二十二章
魏谦本不想因为自己,弄得家里愁云惨淡,所以他虽然依然惦记着这事,却照旧是没事人一样每天去工厂上班他跟着乐晓东那几年,心事重重的时候太多了,久而久之,就这么养出了一副稚嫩的城府来。
可有人偏偏不让他消停。
首当其冲的就是魏之远,魏之远原来是多好的一孩子啊,撒娇不捣蛋,听话又会看人脸色,可他眼下已经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只碎嘴鸭子,每天晨昏定省地要眼巴巴地问他一次,弄得魏谦烦不胜烦。
其次是宋老太,宋老太不用变,本身就是个车轱辘话的碎嘴子,一个人能顶五百只鸭子,魏之远那点嗦和她比起来就弱成了渣。魏谦简直怕了她,有一天他回家一推门,宋老太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了他,脚步一顿,张开了嘴,魏谦就好像看到了一张可怕的血盆大口,二话不说转身往门外走……
当然,结果其实人家老太太只是想打个喷嚏。
还有三胖。
三胖贱得绝代无双,有一天趁他不在家,用刷子沾着红油漆,在他家门口刷出了一行大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那阴惨惨的楼道,那血红血红的大字……
对门恶老太起得早,凌晨四点多出门遛弯,天还没亮,就受到了这种惊吓,她在门口呆愣了三秒,短促地尖叫一声,拎起裤子就摔门狂奔回自己屋……差点没尿裤子。
在这种十面埋伏的情况下,魏谦从宋小宝身上找到了唯一一丝安宁。
宋小宝私下里严肃地对他说:“哥,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吧。”
魏谦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宋小宝叼着一块西瓜,诚恳地说:“你是不想上学吗?”
魏谦迟疑了一下,违心地点了点头。
宋小宝摇头晃脑地唉声叹气了一番,故作老成地说:“唉,没办法啊,你的难处我都懂。”
魏谦吃了一惊,心说她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这么懂事了,有点窝心,于是问:“你都……懂什么了?”
宋小宝“呸”一口,准确地把西瓜子吐到了烟灰缸里,同病相怜地说:“跟你说句实话吧哥,其实我也不想上学。”
魏谦:“……”
宋小宝当天晚上被勒令把语文书上最长的课文抄了两遍。
但是说起来很神奇,有的时候真有这种巧合,一个人对某事念念不忘的时候,真的会发生一些绝处的转机尽管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转机。
这一天魏谦换下工作服,推着他的自行车刚要骑上走,突然,有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那人一身价格不菲的衣装,人模狗样的,带着一副墨镜,魏谦不认识,但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魏谦心里当时就有了种预感,果然,那男人见了他,大步向他走过来。
魏谦早已经金盆洗手,不想理会,登上车就想走,那男人却一抬手攥住他的车把,伸脚踩住了车轮:“这是小魏哥吧,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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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谦按在车把上的手捏紧了,青筋暴了出来,压低声音警告说:“松手。”
男人摘下墨镜,只见他鼻子有些歪,眼皮上面有一道疤,显得一眼大一眼小,面相凶恶狡诈,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在魏谦面前晃了晃:“胡四爷,他老人家魏哥总该记得吧?”
魏谦第一次一人单挑了一堆找碴的,打出名来的那次,确实有一个自称胡四爷的人,给过他一张名片,很有招揽的意思,胡四爷是乐哥的vip客人,魏谦虽然当时拒绝了,但是对此人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就像他眼里,人都不是人,都是能牵到市场叫卖的猪马牛羊。
后来魏谦听人提起过,那个叫胡四爷的老头是个黄/赌/毒雨露均沾的家伙,坏得十项全能,他名下有三四个著名的地下黑拳场,四处招揽看得上的打手和运动员,尤其喜欢魏谦这种打架不要命的职业神。
魏谦当时眼皮一跳,知道这人不能得罪,于是伸脚踩在地上停住车,客客气气地问:“大哥怎么称呼?”
墨镜男见他上道,十分满意,搓了搓手,松开了他的自行车:“不敢当,我叫赵老九,你叫我老九就行了。”
魏谦笑了笑:“哦,是九哥,胡四爷不常来,可能不知道,乐……”
赵老九说:“乐晓东死了,这都半年了,早都知道啦。”
魏谦垂下眼顿了顿:“是,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干这行了,其实胡四爷和九哥看得起我,我不该推三阻四,可你看,我拖家带口,什么事都走不开,也确实是……”
赵老九眼珠转了转,点着头说:“唉,我理解,谁都有难处,胡四爷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现在主要是这样,他老人家新开了一个‘点’,‘场子’还没捂热乎,特别缺人暖场,急需找几个厉害的去撑撑,虽说是耽误你上班,可价格方面你要放心,胡四爷绝对不亏待自己人。”
魏谦后期跟着乐晓东出入过很多场合,很多事他都多少知道一点他听出来了,赵老九的意思,是说胡四爷又新弄了一个黑拳场,想叫他去暖场。
两广的黑拳市场由来已久,玩命换来的暴利,一些地下拳场里会有真正的高手,这些人在九十年代中期,一场就能拿几万块钱,其他无关紧要暖场的小鱼小虾一场则是几千不等。
魏谦自嘲地笑了笑:“九哥,别逗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真正的拳击散打高手,一根指头就能碾死我,我死活不要紧,给胡四爷跟你丢人就不好了。”
魏谦知道,他如果答应了,肯定就算赵老九的人,赵老九替胡四爷办事找人,中间必定是拿好处的,找来的人输了赢了的,他都有份,这些事魏谦心里都有数。
“你说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赵老九摆摆手,“真正的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那么容易找来?胡四爷什么眼光,他看得上你,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到这,九哥突然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对魏谦说:“再说九哥跟你透个实情,在拳场里,其实你一般厉害就行,捞几场,万八千块钱,拿了就走,这钱来得容易,什么事都没有。真厉害到一定程度反而不好,顶级的拳手在高级擂台上下不来,总会有更厉害的,到最后的结局就是死在上面。”
魏谦眼角一跳。
“我不和你说虚的,”赵老九觑着他的神色,把声音压得更低,“胡四爷派我们出来,我也找过很多人了。像你这样的,入场价是两千,之后有没有奖金和提成,就看你的个人表现,那些人……就是那些最厉害的,进场三五万打不住,那才是玩命的价,你就是想和人家玩,也玩不到那个级别,懂了吗?”
魏谦沉默不语,赵老九这几句话确实有几分可信。
“唉,兄弟,我就是跟你说个普遍行情,没吓唬你,咱们这回,跟普遍的行情还不一样,咱们的任务就是暖场,就是把新拳场炒热,等于开业酬宾,你明白吧?就是个花絮,风险很小,不到玩命的地步。”赵老九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塞给他一张火车票:“下礼拜一的票,背面写着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愿意,就去那边找我,不愿意就算了,我这也是找兄弟帮点小忙,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是不是?”
魏谦揣着这张火车票,躺在床上一宿的没合眼。
赵老九的出现几乎是才打瞌睡,就有人给送了枕头。
魏谦曾经想过,如果他回去上学,他该怎么维持家用?赵老九给了他答案,入场就有两千,不用多,他只要能撑个两三场,就有五六千块钱。
五六千不算什么,可这笔钱当时在寻常人家里,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家里有一个像宋老太这样一分钱掰八瓣花的,魏谦相信,以她的勤俭持家,用这钱舒舒服服地打点一整年的生计都没有问题。
可是……
钱难挣,屎难吃这道理谁都知道,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魏谦清清楚楚地明白,赵老九说的什么“开业酬宾”什么“花絮”,尽是扯淡。
为什么单单找上他?从南方到北方有这么远,能打架的不计其数。
魏谦一寻思,觉得恐怕就是乐晓东死了,胡四爷才千里迢迢地找上了他,要的就是他这种没根没底的。
他眼前是一池子水,清澈见底,池底是肉眼可见的金子,可魏谦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猛子扎进去,到底是跳进了多深的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跳下去了还能不能再上来。
麻子临死前,也是赚过一笔大钱的啊。
魏谦翻了个身,躺得时间长了,他的肌肉开始酸痛。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量不想惊醒魏之远天太热,小孩一脑门都是汗,睡得这么实在难得。
魏谦走到楼下,一圈一圈地围着棚户区的旧筒子楼转,驴拉磨一样,企图拉出一点禅意来。
魏谦觉得这都是自己太贪心的缘故,负担尚且沉重,他却还想让他们都过上相对松快的好日子。
他总是想着,他妈卖身都能把他拉扯大,难道他还不比一只鸡强吗?他怎么能让小宝小远他们过自己小时候的日子?
而这些尚且不够,他竟然还奢望上学。
魏谦在晨光熹微中,顶着刚落下来的露水,像个渡劫渡心魔的大妖一样,严厉地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他凶狠地对自己说,上学有什么用?上高中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吗?上了大学就一定能读完吗?读完了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吗?就算找到了好工作,能弥补他浪的这从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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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学的六七年的光阴吗?
魏谦在自己心里列举了他所能想到的、种种不值得上学的理由。
这时,他看见楼下的小卖部老板打着哈欠开张了。
魏谦踢飞了一颗小石子,心里对自己说:上个屁的学,你怎么不想上天呢?
他从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正式宣告了他在戒烟半年之后,彻底失败了。
魏谦蹲在路边抽完了这根烟,然后他就做出了和刚才想的大相径庭的决断不就是广东吗?去!
作者有话要说:趴地……延后俩小时是一点不是两点,我又数死早了tat
☆、第二十三章
魏谦跟谁都没提这事,周末,他骑着自己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二八”,来到了高中门口专门卖二手书的小书店,以低价买好了高一高二的两摞课本,然后他又为自己购置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到了工厂辞职结账。
星期一凌晨四点半,魏谦就悄悄地爬了起来,全家人都还睡着宋老太三点多煮鸡蛋,之后为了入味,会用小火慢慢煨着,她自己也就趁这工夫去睡一会,要到快五点才起来关火。
魏谦不准备惊动家里人,做贼一样地点了一百五十块钱的零钞带走,其他的钱都已经兑成了整票,被他轻轻地放在桌上,用茶杯压好。
他留了张简单地写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的字条,语焉不详,既没说他去哪里,也没说他要干什么去。
谁知他做完这些一回头,却发现魏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这小黄鼠狼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魏之远张嘴要说话,魏谦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男孩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魏谦侧身坐在床边,把他按躺下,抽过薄被子盖在他身上,小声说:“别吵,奶奶刚煮好鸡蛋,让她多躺会你也老实点,起这么早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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