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宗杭对着护照先填基础信息。
老头叫马跃飞,那姓就应该是“ma”,名应该填“yue fei”。
1965年出生,跟他爹宗必胜一个岁数,真是同年不同命,宗必胜在家吃香喝辣的,这叔……这大包小包的架势,出国打工的吧。
填到“入境目的”这一栏,宗杭问他:“来柬埔寨干什么啊?”
老头讷讷:“找我女儿。”
那应该是“探亲”,探亲英文怎么写来着?宗杭想了想,大笔一挥,填了个“business(商务出行)”。
后头的停留天数、通讯地址什么的,他也懒得细问,照抄了自己的了事。
十块钱,也就值这服务了。
***
填好了,两人一前一后过去排队。
海关柜台,多少透着庄严肃穆,里头的工作人员执行国家任务,代表国家形象,全程没个笑脸,再加上满眼都是外文,马老头愈发拽了宗杭不放:“那个……小哥,他要问我话,你帮我答一下哈,我听不懂。”
宗杭随口应了一声,随着队伍往前挪。
马老头一张嘴闲不住:“待会你怎么走啊?是不是打车啊?要么我们拼着一起?”
宗杭奇怪:“你女儿呢?不来接?”
马老头一张老脸顿时纠了起来:“我来找她,她失踪了。”
我靠,原来那个“找我女儿”的“找”,指的不是探望,是实打实的“找”啊。
宗杭只在新闻上看过中国人在海外失踪的案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离这种事儿这么近。
马老头把邮差包的拉链打开,从里头抽了张传单给宗杭:“大家都是中国人,方便的话,也帮着留意留意哈。”
宗杭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顺手接过来,快速扫了一眼。
是张寻人启事,还是中英文对照的,上头有张彩打的照片,姑娘叫马悠,25岁,最底下的联系方式是个电子邮箱。
马老头解释:“等我买了当地电话卡,再把联系电话写上去。”
这什么意思,到异国他乡来张贴寻人启事?
宗杭故作老成:“我觉得吧,这种事,贴这个不行,你出面也不行,那得大使馆解决……”
说着,下意识地往机场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大使馆有人来接你吗?”
他记得新闻上有报,失踪者家属到了国外,里外前后,都是大使馆人员出面陪同的。
马老头似有难言之隐,迟疑着摇头。
宗杭觉得这老头有点拎不清:“这事必须得找大使馆,他们代表国家出面,这边才会有压力,才会上心去破案。你在这瞎贴,破坏人家市容市貌……”
马老头艰难地说了句什么。
宗杭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马老头搓着手,脸红得跟猴腚似的:“她是……偷渡……”
啥?
宗杭原地杵着发愣。
海关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迟迟没等到下一个,不耐烦地抬起头向他挥手。
宗杭反应过来,避瘟似的赶紧拎着包走上前,直觉离马老头越远越好。
三线轮回 120.27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三线轮回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易飒回忆了一下, 毫无印象。
陈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小姐, 你每年才在这住几天?再说了,这儿人员流动那么大, 我都没见全过。”
也对。
易飒把药剂瓶一起放进塑料袋:“怎么住外头了?”
姓马的挺能来事, 见人就叙同胞情谊, 求到陈秃门上, 她还以为怎么着都能混到一张睡觉的床。
陈秃懒懒的:“我认识他老几啊, 再说了,住这儿的人三教九流, 杀人越货的都不在少数, 他这种老白兔, 离着远点也好。”
又说她:“比起你刚住下的时候,住户得翻新了五六成, 不少路子杂的, 要么我叫条船,把你那船屋往这边拖近点?你住太远了。”
易飒说:“不用,我就喜欢清静。”
陈秃鼻子里嗤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万一有坏种瞧上你了,摸黑爬上你的床,你喊救命都没人听见。”
易飒居然笑了:“长脑子的人就不会这么干, 我要真是小白菜, 住这种地方, 早被人收割了几茬了, 轮得上这些后来的下刀?”
这倒是真的,陈秃忽然想起三年前,一时间心旌摇荡。
当时的场景,跟他说的差不多,月黑,风高,有人摸进她的船屋。
然后被她拿棒球棍打断了一条腿。
这还没完,她用绳子绑住那人的断腿,把他倒吊在船屋下,当时是旱季,水位已经退了,那人晃在半空,离水面尺把远,撕心裂肺干嚎。
陈秃刚说“喊救命都没人听见”,有点夸张了,其实喊得足够努力,还是听得见的。
远近的住户都很兴奋,拍门叫窗,一个接一个,都划上铁皮船过去看究竟,陈秃也去了。
气氛像过大年,船屋边至少围了四五十条船,每条船上都有灯:马灯、应急灯、电灯,甚至直接是火把。
那场面,有一种简陋的流光溢彩,盛大辉煌。
看热闹的人很懂规矩,没人动手去给那人松绑,就任他这么吊着:谁敢帮,谁就是和下手的人过不去。
陈秃约略猜到易飒的意图:她就是要搞个大场面,敲山震虎,让某些人知难而退,别他妈接二连三烦她。
末了,陈秃往上头喊话:“伊萨,这怎么弄,你给个话啊。”
易飒开门出来,低头看了看,说:“那就放了吧。”
围观的人这才七手八脚去解绳子。
陈秃一直觉得那场景真是浪漫,后悔当时没拍下来,否则洗成照片挂在墙上,一定很绝妙。
……
易飒踢踢脚边的乌鬼:“走了。”
她弯腰拿起盛酒的陶碗,泼掉残酒,甩了几下之后塞进塑料袋的空隙,这才最后扎口。
乌鬼两边翅膀张开,摇晃着往外走,姿势很像蠢鹅。
陈秃帮她拎着塑料袋,送她下梯子:“一个破碗还要回收,到底稀罕在哪啊?”
当初寄养乌鬼的时候,她跟他再三交代:这碗不能坏,磕豁一个口子,大家走着瞧。
乌鬼扑棱扑棱飞到下头的铁皮船上,越南人打着呵欠起身,准备开桨。
易飒爬到梯子中央,抬手把袋子接下来,转递给越南人。
然后朝陈秃勾勾手指头。
陈秃趴下身子,肚子蹭住梯子头,把上半身探下去。
易飒说:“这碗,是拿死人坟头的泥烧的。”
***
铁皮船渐渐划出光亮地带。
她住得确实远,拿城市作比,陈秃在市中心,她住的应该是郊县,孤零零的一幢船屋,像观望敌情的岗哨。
船屋是高脚架起的,只有一层,底下悬空,要靠爬梯上下,走的时候雨季已经开始,淹了最下头的两格,现在水已经淹得只剩顶上两格了,边上有个坟包样的黑影卧在水中。
那是树,只有树冠还在水上。
这雨季再狂肆一点,树就要没顶了,当地柬埔寨人有“树上抓鱼”的说法,说的就是水退的时候,有些鱼被卡在树上,走不了,渔夫得爬到树上抓鱼。
可惜她在这住了这么久,这棵树从没卡到过鱼。
易飒拎着包,一脚跨上屋面。
乌鬼扑腾着跟上来。
门没锁,是拿电线把门扣捆扎起来的,不知怎么的解不开,易飒心头火起,上脚就踹,几脚踹过,门锁那儿没开,门轴这边倒是哗啦一声,整个儿朝屋里砸去,砸出一股厚重的湿霉味。
易飒倚在门边,候着味道消些了才进去。
电灯意料之中的不亮了,备用电筒的电池潮霉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火——她从柜子里拎出一个生锈的煤油灯,拿下玻璃罩,点上灯芯。
然后拎到屋子正中央,盘腿坐到地上。
煤油很浊,燃出的灯焰光亮也疲弱,好像走不了直线,半途就软塌塌弯垂下去,勉强撑出的那方亮像隆起的坟包,把她罩在正中央。
乌鬼没进来,立在门外。
这畜生挺怪,走动起来又呆又蠢,但一旦立着不动,又极其有气质,诸如坚毅、神秘、冷峻、凌厉之类的词儿都可以往它身上套。
易飒打开塑料袋,取了段橡胶管出来,扎住左上臂,很熟练地拍了拍肘心部位。
这一阵子东奔西跑,有点晒黑了,血管都不清晰了。
她拆了根针管注射器,接上针头,用力扎透兽用药剂瓶封口的橡皮塞,觑着针头探进去的位置差不多了,缓缓提起活塞抽取药液,一直提到最大刻度线。
然后抬起左臂,给自己做静脉注射。
推针的动作很轻,匀速,微阖着眼,表情很享受。
***
半夜,丁碛被手机响铃闹醒。
井袖也醒了,不耐地翻了个身,拿手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皮,惺忪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那种解放前、农村、跳大神驱邪的梦。
主要是因为这响铃,录的是个老男人唱歌,嗓音低沉沙哑,拖腔拉调,咬字不清,调子很西北,像兰州花儿,又像陕北信天游。
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涛涛水声。
丁碛背脊一紧,瞬间翻身坐起:这响铃专属于养父丁长盛,录的是段伞头阴歌。
他接起手机、下床,快步向着露台走。
井袖茫然,才刚半撑起身子,丁碛回过头,说了句:“你躺着。”
语气又冷又硬,不是在和她商量。
于是井袖又躺回去,下意识蜷起身子,目送着丁碛走上露台,拉上玻璃门,心头涌起妻子般的满足和无奈。
男人,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露台上有点凉,夜气带着湿,四下都黑魆魆的,底下的游泳池泛粼粼的亮。
丁碛紧抿着嘴,眼皮低垂,听丁长盛交代。
“我已经打听到易飒的住处了,在大湖上的浮村,待会我给你发张大致的地图,你尽快过去找她。”
“这一次别再出纰漏,这丫头小时候就不服管,她爸都拿她没辙,长大了更野,这几年在东南亚混,结交的估计都是些下三滥,近墨者黑,一身邪气。我跟她讲话,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丁长盛似乎有点动气,咳嗽了两声,又压下去。
“总之,你登门拜访,得有个谦虚的姿态。你路上买点礼品提过去,见面了要客气,仔细论起来,你们小时候还算见过面的,在西宁的那个江河招待所。”
丁碛嘴角不觉掀开一线讥诮的笑:“我记得,很要表现,还挺会抢答。”
三线轮回 121.28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三线轮回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据说, 溯着湄公河而上至老挝, 而下至越南,遍布她的包租业务,她像个手眼通天的跨国包租婆,把租约签遍大河流域, 而且, 跟那些大手笔买楼修路的富豪不同, 她做的,全部是小生意。
那种一般人都未必瞧得上的小生意。
比如, 给在激流中捕捉食人鱼巨魾的老挝渔民置办渔网, 给在越南水上市场卖米粉的老太婆购买全套的蒸煮锅具和原料, 提供废旧汽车给进入柬泰边境丛林捕捉狼蛛的猎手——不是赠送, 统统算包租,分账。
所以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长待, 因为要收租,她的包租天南地北开花, 等着她去数钱——有时收到钱,有时拎回鱼或者别的等价品, 折卖了之后, 继续去签新的包租。
宗杭如听天方夜谭, 心底深处,对易飒, 忽然生出某种向往来。
那种自知此生绝达不到的向往。
他怔了半晌, 问阿帕:“那个波浪线又是什么意思?”
阿帕脸上又露出了偷腥般的笑。
他说, 他问那个柬埔寨人,这个伊萨,脾气好不好啊,待租客苛刻吗?
柬埔寨人想了想,画图作答。
简单总结就是,别被她的脸和笑给骗了,这个易飒,其实还是挺情绪化的,不过这情绪化并不莫测,有规律可循。
根据他长久以来的观察以及和其它租客的讨论,伊萨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脾气逐渐暴躁,整个人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看谁谁不对,谁招谁倒霉。
然后标出了上次的大致日期和这次的预测日期,庆幸自己刚好躲过,但接下来那个交租的势必倒霉。
阿帕看着那曲线,心窍突开,说:“她是不是那几天,身上来那个了啊?”
于是和柬埔寨人笑作一团,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脸,猥琐起来同样贼眉鼠目。
宗杭嫌弃他:“还要不要脸了?讨论人家姑娘这种事!”
他嫌弃的目光从那张纸上一溜而过,自己也不想的,但记住了日期。
略一琢磨,自己被打那天,好像还真落在那个波谷的时间段里。
……
回去的路上,宗杭还陷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里,拽着阿帕聊易飒——
“你说,她这样能赚到钱吗?”
这种三瓜两枣的小生意,就算有分账,能落下多少?她还得跨国跑,虽说东南亚国家都不大,柬埔寨只跟中国广西差不多大小,但架不住经常跑啊……
“她一个女人,就不怕出事吗?”
听说东南亚许多地方还挺乱的,那种边境丛林,万一有人起坏心要害她,死了都死得稀里糊涂。
“背后肯定有人罩着她吧?”
没靠山也得有团伙,还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可惜阿帕对易飒没好奇心:“小少爷,你管她呢,这种人多复杂啊,还是离远点好。”
也是,宗杭怅然若失。
他自己活得普通,所以经常梦想着能遇到那些传奇的、边缘的、看上去很酷的人物,现在突然觉得,问题不在于机遇,而在于自己是谁:那些人像迎面刮来的一阵大风,刮到他也不会带他共舞。
他不是能乘风上九天的大纸鸢,只是糊窗的报纸,有风过会兴奋地抖一阵子,然后继续糊在窗上。
宗杭叹了口气。
***
第二天,照旧被客房送餐叫醒。
吃完饭下楼溜达,从前台大厅晃到花园,最后晃到龙宋的办公室。
是个大办公室,行政人员进进出出,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龙宋招呼宗杭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给他拍了张伏案看文件的照片,预备掐算着日子发给宗必胜。
造假造得太多,宗杭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跟龙宋提说,要么尽快恢复正常实习吧,老在屋里待着,快闷出病来了。
龙宋舒了口气,老这么蒙宗必胜,他也怪惭愧的。
他指了指宗杭坐的那张桌子:“要么从明天开始,熟悉行政吧。”
不知道行政要忙些什么,宗杭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一连几张都是客人统计名单,但每张都只七八个人,抬头上印的是地名,高棉语和英语。
他念最上头的那张:“普瑞克……托……”
龙宋给他解释,这是酒店提供的用车服务,有些客人不爱坐突突车,嫌灰大,胆子又小,不敢一个人出去逛,就喜欢报名酒店安排的每日旅游-行程,他们每天都统计要出行的客人,文件上是今天份的。
然后问他:“你喜欢看鸟吗?”
那张是报名去普列托尔鸟类保护区的,下午出发,龙宋觉得宗杭要是有兴趣,可以顺带捎上他。
居然问他喜不喜欢“看鸟”,宗杭想起国内那帮损友关于“鸟”的荤段子,笑得险些抽搐。
龙宋的中文还没好到这份上,想当然觉得他是不喜欢,于是又指指下头那张:“还有去水上村庄的,有兴趣吗?”
宗杭说:“我坐船晕,我不……”
他忽然反应过来。
易飒不是在水上村庄包租了一条小游船吗,她在暹粒收完租,走了,走哪去呢?
下一个收租点?水上村庄好像就紧挨着暹粒,而且想跟她偶遇得抓紧,她在哪都待不长。
他说:“……我不介意去逛一逛。”
说这话的时候,他朝着龙宋笑,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笑得嘴角和眉梢都弯弯的。
也笑得龙宋忘记了去追究他前后两句话之间的逻辑不通。
宗杭现在对易飒,怀揣着追星般的小迷醉。
没错,他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与风共舞了,但他可以让这大风,再刮他一阵子啊。
***
下午,宗杭在阿帕的陪同下,坐上满载的小面的,向着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进发。
洞里萨湖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经由河道一直通入湄公河,地图上看,像细细的肠道上长了个大瘤子。
神奇之处在于:一年中大部分时候,湄公河的水位都偏低,洞里萨湖是它的补给湖,湖水源源不断注进去,让湄公河得以充沛、壮大、继续流向下游。
但到了雨季,整个东南亚大雨如注,多个国家的降雨都汇入湄公河,这使得它水位暴涨,远高出洞里萨湖——遵循“水往低处流”的定律,于是大量河水倒灌回来,算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倒灌的河水,能让洞里萨湖的面积暴涨四倍,平时洞里萨湖湖水一米来深,此时可以深至十多米,旱季住人的村庄,现下一片汪洋。
也正是因为如此,催生了洞里萨湖畔的水上村庄:很多屋子都是用竹竿支托起来的高脚楼,涨水的时候,水一米一米淹过竹竿,淹到床底下,淹得拖鞋在屋里乱漂;或者索性就住船屋,方便移动,在船上搭起锅灶过日子、养猪、还种菜园子。
……
客人基本都是中国人,随车配了个中文导游,经导游解说,宗杭才知道,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很多,今天去的这个,是最商业化最知名的一个。
宗杭心里盘起了小九九:易飒的小游船,会包在这个水上村吗?应该会吧,最商业化最知名,意味着客人最多最赚钱啊……
到了地方,有点傻眼。
规模太大了,乌泱泱各色人头,船码头人声鼎沸,靠岸的小游船简直流水化作业,上满人就走,引擎声轰隆轰隆,简易的螺旋桨搅起浑浊的水流,在河道里来回穿梭。
这跟他想象的差太多了,想象中,应该是洞庭湖般“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易飒站在船头,头发被风吹乱,抬起手,遮挡稍显刺目的阳光。
总之是有点仙气的场面。
这还上哪找人去啊,遇见的机率也太低了,再加上一下车就被人你推我搡,身后挤他的同胞应该来自上海:“侬娘开滴好伐,娘一娘……”
同车人闹哄哄挤上一条小游船,阿帕催他:“小少爷,你走快点。”
宗杭说:“我坐船晕。”
没心情了,提不起劲了,所以坐船晕。
要不是看他是小少爷,阿帕真想跳脚:什么人啊,去吴哥窟睡觉,来水上村晕船。
宗杭不坐船,阿帕也不好自己去,龙宋吩咐过他:头一天陪玩,宗杭就差点被人打残,这次再出事,你看着办吧。
于是他陪宗杭坐在岸边,看小游船开进开出,顺便逗划洗澡盆当船的小孩儿说话,宗杭是个旱鸭子,看水面浮荡有点克化不了,再加上听不懂——末了拍拍屁股起来,走到堤岸高处看另一群小孩玩游戏。
物质条件所限,这儿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玩具,但这不妨碍孩子们就地取材,自得其乐。
宗杭观察了一会,基本弄清楚这个“扔拖鞋”游戏的玩法:小孩儿们选个地点,放下一张被小石子压住的小额纸币,然后跑开十来米远,一个接一个的,撅着屁股,拿着从脚上扒拉下来的鞋,大部分是拖鞋,对着目标瞄准,然后扔。
谁最先砸中,钱就是谁的。
不过拖鞋这玩意儿,太容易飞了,小孩儿们准头又差,拖鞋上天的上天,下湖的下湖。
宗杭看得哈哈大笑。
这儿的小孩见多了游客,不怕生,做手势邀请宗杭一起玩。
玩就玩,宗杭来了兴致,掏了两张一美刀入伙,然后排进队伍里,脱下一只脚上造型炫酷的白色篮球鞋。
轮到他了,小孩儿们齐声鼓噪,都希望他扔不中。
宗杭原本志在夺魁,但鞋子脱手的刹那改了主意:两美刀于他,也就是一杯奶茶钱,但对孩子们来说,是笔大收入,足够乐上一两天的。
算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就把好运让给别人,让孩子们记住他这个帅气的中国小哥哥吧。
他腕上一甩,鞋子斜飞了出去,看势头会飞去高脚楼后。
孩子们看出来他绝对扔不中,于是齐声鼓噪变成了兴奋,又在下一秒转成了惊呼。
有个年轻的、低头打电话的女人,从那幢高脚楼后转了出来。
易飒。
她出来的方位太刁钻了,和鞋子飞去的轨迹配合得几近完美。
如无意外,这鞋子会在她脸上登陆,然后因地心引力,垂直落地。
下午去逛吴哥窟,吴哥窟景点多,什么巴戎寺崩密列女王宫,说是各有千秋,但外行看,全是石头建筑,集中参观很容易审美疲劳,所以得慢悠悠的,一天看一处,分而食之。
晚上去老市场区,那也是窟,玩乐销金窟,酒吧街夜市餐厅应有尽有,先捡著名旅游手册《lonely planet》上列出来的餐厅酒吧,一天体验一家,力争没有疏漏,各个击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