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通译点了点头,对那几名乌昌人连比带划地讲了片刻,那乌昌人盯着宇文隆,只是用力摇头。通译苦着脸,道,“他们说,不知道。就、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他们都发过誓,如若背叛,死了就要下地狱,在地狱中当饿鬼,没饭吃。”
陈望之道,“你再问一遍,告诉他们,如果不讲事情,我现在就让他们下地狱。”
通译连忙把陈望之的话讲给那几个乌昌人听。乌昌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摇头不止。那名少年怯怯地望向陈望之,死命咬住嘴唇。陈望之道,“那好,既然不愿意,我也就不强求了。”对宇文隆道,“西海王,借一名侍卫给我。”
宇文隆道,“广陵侯尽管用!看中谁便用谁,不必客气。”
陈望之唤过一名带刀侍卫,问道,“我讲的话,你可听得懂?”
那侍卫道,“听得懂。”
陈望之道,“好。”对通译道,“你对他们讲,因为他们不听话,所以,我要将他们的舌头割去。”
通译嘀嘀咕咕讲了一通,那几个乌昌人虽然惧怕,但仍是摇头。其中一名较为年长之人说了几句,通译道,“他说,你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怕。没有背叛誓言,死了也会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享福。”
陈望之道,“好。”招招手,向侍卫道,“你,去把他的舌头割掉。”指的正是那名年长的乌昌人。侍卫道,“得令。”走上去把那乌昌人拖出队列,其他五名乌昌人惊慌失措,陈望之森然道,“不说话,就割舌头。反正这舌头他们留着也无用。”侍卫再不犹豫,那乌昌人牙关紧咬,喉中呜呜做声,陈望之冷笑,“怕了?”唤过另一名侍卫,“去帮他。”那名侍卫上前,卡住那乌昌人的下巴,扯出他的舌头,只见一刀下去,鲜血四溅。那乌昌人大声惨呼,满地翻滚,口中血流如注,没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再也没了声息。剩下的乌昌人愤恨地盯着陈望之,嘴里念念有词,陈望之问通译,“他们说什么?”
“他们……”通译脸色惨白,其中胆子较小的那个两手如筛糠般哆嗦,“他们,在、在诅咒……”
“诅咒?我生平最不怕的就是诅咒发誓。若是诅咒发誓有用,何必征战。大家靠嘴吃饭不就好了。”陈望之道,“问问他们,可愿意讲了?”
通译额头满是冷汗,道,“他们不愿意。”
“好,有骨气。那就一个个来。”陈望之目光在剩余几名乌昌人脸上转了一转,“喏,那个。”侍卫拖出那人,又砍掉了他的舌头。那人浑身抽搐,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次断了气。队列中的乌昌女子直接昏了过去。那名乌昌少年眼见着两名族人惨死,恐惧地瞪大眼睛,却竭力挪动双腿,试图将那女子挡住。陈望之轻轻颔首,“还是不说,好,是我小瞧乌昌人了。那么,这次……就你罢。你们砍得时候慢一些,多砍几块。对了,那女人……那女人就留下罢,留作军中消遣。把她拖出去。”侍卫相视一笑,拽开少年,就要去拖那名女子。少年剧烈挣扎,但他年少体弱又被绑住,哪里是侍卫的对手。一个侍卫踹了他一脚,另一个淫笑着抓住那女子的腿。少年突然尖叫起来,拼命扭动,语速极快,通译喜道,“他说……放过他姐姐,他愿意说!”
“早知如此,何不如早早开口,也得受苦。”陈望之道,“让他说,你们记下来。”通译问一句,少年答一句。他因为不愿打仗,全家从金昌逃出来,其实也只记得个大概的情形。宇文隆抚掌大笑,“别看他知道的不多,却帮了我大忙!广陵侯,真有你的!”
陈望之道,“西海王仁义之师,不愿动用酷刑,故而这几个乌昌人嘴硬,不肯讲出实情。”
宇文隆呵呵而笑,“哎,我用是用了,就是打一打骂一骂,也没什么新鲜花样。既然问出来了,这金昌想来十拿九稳。”
陈望之道,“能对西海王有所帮助,也不枉我来这一遭。”眼角瞥去,见那两名侍卫死死盯着那女子不放。再偷眼四顾,周围的兵卒,个个摩拳擦掌,甚至有打量那少年的。陈望之垂下目光,那女子瘫倒在地,衣衫不整,脸上有几道抓痕,想来羊入虎口,昨天就已惨遭蹂躏,而宇文隆也根本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便道,“西海王,可否借我宝刀一用?”
宇文隆道,“当然可以。”抽出腰间圆刀,递给陈望之。陈望之一步一步走向那少年,少年好像明白自己上当,眼中流下泪来。陈望之举手就是一刀,那刀锋利无比,顿时人头掉落,血扑了陈望之一身。他晃了晃,又砍死那名女子,这才捧着刀,对宇文隆道,“脏了西海王的刀”
“哪里的话,”宇文隆刀入鞘,扶住陈望之,“广陵侯体弱,这血腥味儿受不了。来人,把那两个也杀了,拖出去喂狗。”陈望之苦笑,“我也是没用,以前……”说着,面露惆怅。宇文隆道,“你身子弱,就不要勉强嘛!君上也是这个意思。其实问不出来就问不出来,我再去抓几个也不麻烦。”陈望之叹口气,道,“西海王有所不知。如今我这样的名声,要再不立些军功,怕是”
第97章
九十七
当日陈望之决定远赴云州,宇文彻便将册封广陵侯的旨意明发了下去,又另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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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西将军。这下可谓引发轩然大波,陈望之一任人言啧啧,充耳不闻。
“也无需想太多,”宇文隆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军功不军功的,你这样胡思乱想,回头又瘦了……君上才担心呢。”
陈望之唯叹息不已。黄风卷起血腥,乌昌人的尸体被拖了下去,留下一道浓重的血痕。他佯作头晕,回到自己帐篷躺下。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在账外逡巡,兵士呼喝,依稀传来几声惨叫。仔细一听,却又为风声吹散,没有半点痕迹。他紧紧蜷缩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等从黑沉的梦境中苏醒,帐篷内一小团火苗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四野静谧,恍若无人。陈望之在迷蒙的暗夜中睁着眼睛,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一一从脑海中飞掠而过。宇文隆不对劲,他抓紧披在腰间的那条貂裘,凝神思索,是宇文彻串通他最信任的弟弟来试探他么?担心他造反?……
“殿下。”崔法元忽然开口。陈望之一惊,就听崔法元道,“殿下醒了,请起来服药罢。”
陈望之嗯了声,披衣坐起。喉中干渴,崔法元端了水,滋味清甜。他就着水服下两颗丸药,缓了片刻,低声道,“几时了?”
“离天亮还早得很。”崔法元道,向火盆内添了几块木炭。
“这水不是井里的罢,”陈望之殊无倦意,抱了那貂裘入怀,理了理风毛,道,“云州井中之水,尝起来又咸又苦。”
崔法元道,“山上的雪水,尝起来不咸也不苦。”
陈望之盯着那团小小的火苗,声音愈发低了下去,“‘铁弗’是什么意思?”
崔法元沉默许久,道,“胡人与凉人的孩子,就是‘铁弗’。”
陈望之喃喃,“胡人。”
“在殿下眼中,胡人、凉人,都一样,都算不得人。”崔法元讥讽地笑了声,他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虽然都算不得人……但胡人与胡人之间的确也有不同。”
“这个世道,不把自己当人看,可能活得更舒坦些。”怀中的貂裘染上了一层炭火的气味,陈望之咳了两声,“我也算不得人,你与我,彼此彼此。”
崔法元没再回应。陈望之摸着貂裘,忽然想起宇文隆告诉他,宇文彻当初在龙城如何发迹。宇文彻做质子时极为窘迫,回到西凉后,既无母家支持,父亲亦不喜爱,朝不保夕。不过他高大英俊,颇受龙城的贵妇喜爱。“沮渠大妃是谁?”
“那些传闻,劝殿下半个字也不要信。”崔法元有些恼怒,“有些人,别有用心,编出种种谣言诋毁君上的声明。君上同沮渠大妃没什么关系,她比君上年长十几岁”
“我只是想问一问,这位大妃是不是貌美。”陈望之淡淡一笑,“你想多了。”
崔法元哽住,“这……”
“听说她是西凉出名的美人,只是命薄,早早死了丈夫。后来再嫁,丈夫又战死。后来沮渠王不信邪,非要娶她,结果……英年早逝。”
“殿下既然清清楚楚,那还问什么?”
陈望之道,“美人么,我自然心向往之。你难道不喜欢美人么?”
崔法元赌气道,“喜欢是喜欢,但外表再美,内里毒如蛇蝎,也不能称之为美人。”
陈望之低头笑道,“你这样忠心于他,是为了什么?”
崔法元道,“说了殿下也不会明白。”
陈望之道,“很久以前,宇文彻在齐国做质子。我差不多忘了他那时的样子,依稀记得,似乎个子极高,说话结结巴巴,总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后面,不知做什么。”
“君上光明磊落,绝不会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后面。”崔法元给火盆添了新的木炭,将火苗挑的旺盛。陈望之道,“他躲在树后面,若是高琨的兄长看到了,便会追着他打。”
崔法元冷哼,不屑道,“仗势欺人。君上那时只有一人,怎可能打得过你们。”
“是啊,”陈望之感慨,“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终有一天,他会取我陈氏而代之。我说这些,你听在心里,想必很生气罢。”
崔法元道,“君上命我保护你。如果你出了事,君上就会杀了我。”
陈望之侧过脸,望着那堆越烧越旺的火苗,“……那你还不快跑?”
“跑?”崔法元嗤笑,“跑到哪里去?哪里都不把我当人看,唯有君上。我这辈子跟随他,下辈子还要继续跟随。”
陈望之不置可否,道,“这辈子先过完再发誓罢。”
翌日清晨,乌云如铁铅,层层堆叠,掩住了焉支山的面目。
陈望之在帐中发呆,内心微微有一丝焦躁。云州地势开阔,出城向西,平原一望无垠。而据那几个逃出来的乌昌人讲,金昌城内的粮草仅够十余天,兵马几百人,完全不合常理。宇文隆手下兵强马壮,逾三万之数,如何被小小的乌昌国逼得一退再退?他空有将军的头衔,手下却无一兵一卒。要是有三两百人,他自己就带兵去一探究竟。陈望之站起来踱了几步,不小心踢到火盆,登时火星飞溅。
“殿下,”崔法元走进来,面色极为凝重,“西海王请你过去。”
陈望之看了眼崔法元,“何事?”
崔法元道,“谢都督……找到了。”
宇文隆趁夜色包围金昌。金昌城中的乌昌兵卒只顾酣睡,死到临头都无知无觉。“砍了几百个脑袋,”他喜滋滋地掰着手指,“可惜乌昌王跑了……没抓住他,等下次一定剁了丢进锡水喂鱼。”
帐中有十余名将军,皆紧紧盯着陈望之。其中有一名旧齐的将领,名唤左荣,面露不忿。宇文隆一鞭抽过去,左荣脸上登时鲜血直流。“别理他们,”宇文隆把左荣撵出去,又打发走了其余将领,笑道,“他们不懂事,广陵侯莫怪。”
陈望之摇摇头,宇文隆用力搓了搓手,忽然敛了笑意,道,“那个,广陵侯啊,谢渊谢都督……找到了。”
“找到了?”陈望之睁大眼睛,“在哪里?”
宇文隆为难地拉长了脸,“死了。”
第98章
谢渊似乎已经死了数日,尸首膨大溃烂,血肉模糊,一张脸更是遍布伤口,面目难辨。陈望之难以置信,问看守的兵卒,“这当真是谢渊?”
“唉,发现的晚,都怪我。”宇文隆擦擦眼角,“谢都督的尸身还是从土坟里刨出来的,乌昌的那帮贼说,谢都督宁死不屈,拷打了十多日才死……他们为了逼问,削掉了他的耳朵鼻子,就这样谢都督都不松口,真是条汉子。”
“谢渊,谢渊死了,”陈望之退了几步,自言自语道,“那,那我妹妹可如何是好?”
“公主也是可怜,谢都督人品相貌,在咱大凉可是数一数二的。”宇文隆唉声叹气,忽然扬起脖子,喝道,“你们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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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奴,还不过来好生搀扶广陵侯?”亲自扶住陈望之的手臂,低声道,“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这都是命中注定,谢都督生下来,老天就给他安排好了这日。谢都督这是回天上享福去了……”
陈望之咬牙道,“可怜我妹妹青春年少,才不到二十岁”
“这算什么!”宇文隆搀着陈望之一步一步离开,向中军营走去,边走边劝,“公主年轻,那就请君上再许一个夫婿。公主是广陵侯的亲妹,身份尊贵,再嫁有何难?广陵侯宽心,身子重要。”絮絮叨叨。陈望之口中称是,心里却愈发起疑:那尸体面目全非,何以断定就是谢渊?如果乌昌国要求以他来交换谢渊,那又何必置谢渊于死地?再者,金昌陷于乌昌之手,久攻不下,折损兵将无数,怎么他来了没多少时日,这金昌城便旦夕间攻了下来,简直易如反掌?又听宇文隆道,“殿下也不要多虑,这金昌能攻得下来,多亏了殿下的手段。若不是拷问出城内的情况,咱们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杀进城去呢!”
陈望之轻叹,道,“西海王言重了,我一个前朝的败军之将,能有多大功劳。还不是仰仗西海王的威势。”
“瞧这话说的,”宇文隆呵呵大笑,“你有功,我也有功,咱们这么劲,还不都是为了君上么!好了好了,广陵侯可不要再谦虚。我这就让手下那群文人写封信送到建康,在君上跟前夸一番广陵侯的本事。君上一高兴,说不定就升你做广陵王,咱俩可就平起平坐了!”
陈望之蹙眉,拱拱手,道,“多谢西海王。”
宇文隆道,“是不是不舒服?脸儿白得跟那什么似的铁弗!快送殿下回去歇息。要是少了根毫毛,看君上不扒了你全家的皮!”
陈望之点点头,任由崔法元扶着,脚步虚浮,拖着腿慢慢挪动。这一路走,一路所见皆是凉兵,没有一个齐卒。他心里稍微有了底,回到帐中,忽然问崔法元,道,“那个左荣,你可认识?”
崔法元道,“不认识。”
陈望之当年领兵时,左荣只是名武骑常侍。品级下等,但作战极为勇猛。陈望之坐在火盆旁取暖,耳闻号角声呜呜不绝,心道,这西海王行事貌似粗犷,实则狡诈。什么乌昌国,八成是他里应外合欺骗宇文彻。想到临行前宇文彻对他再三保证宇文隆可信,不禁暗暗冷笑,宇文彻啊宇文彻,你在千里之外,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自以为手握权柄,可高枕而无忧;哪里知道国境虽大,实则摇摇欲坠。胡人掌权往往二世而亡,看来你连这一世都坐不稳当。又念及狸奴,想那孽种流着一半凉人的血,但究竟并非他所能选择。陈望之伸手在火盆上晃了晃,火苗忽地高高窜起,映照着他的脸,忽然冷,忽然热。
到了夜里,陈望之辗转反侧,委实难以入眠,眼前总是闪过谢渊尸首那张溃烂的面孔,又想起陈安之,以前夹在他与谢渊之间左右为难。“我对长安太刻薄了些,”他用力抓住身上的貂裘,手腕隐约传来酸痛,“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孩,我作为兄长,顺着她的意又能如何?如今谢渊生死难料,那尸体即便不是谢渊,谢渊大约亦凶多吉少。长安好容易得了个品貌俱佳的夫婿,又怀了孩子……谁料命薄至斯!”且想起那时在台城中,陈安之喜爱狸奴,抱着爱不释手,“我曾呵斥她,喜欢那孽种不若自己生一个。如今她有了孩子,可却失去了夫婿。”越想嘴里越是发苦,“长安也罢,她腹中的孩子也罢,狸奴也罢,皆可怜可叹。我罪有应当,然而他们做错了何事,竟要受这般苦楚?”正似睡非睡,脑中模模糊糊闪过少年时的宇文彻,躲在树后,踮起脚尖,伸长头颈使劲瞧他,那神态如此专注,连鼻尖蹭了泥土也顾不得去擦拭。猛地心念电转,想起那两条白狐狸皮不知被他放在何处。努力想了又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忽然听到脚步声在帐外逡巡。陈望之侧卧着,那脚步声犹如擂鼓,声声敲在心头。果然片刻后宇文隆扬声道,“广陵侯广陵侯可睡下了?”
此时已近午夜,宇文隆明知故问。陈望之没有起身,装作虚弱无比,对帐内的崔法元道,“铁弗,可是西海王来了?”崔法元警醒,早一跃而起,道,“西海王,广陵侯睡下了。”那宇文隆却好似没听见,一挑帘子走了进来,搓着手讪笑道,“睡下了哪儿睡下了?铁弗,你这嘴里便是没半个字的实话。”
第99章
陈望之道,“我刚刚是躺下了,只是睡不着。”
宇文隆道,“睡不着?可是冷罢?”
陈望之幽幽叹息,“冷倒是不冷,铁弗他把火烧得很旺。”
宇文隆头戴兜帽,闻言摘下,笑道,“当真不冷,我一进来,就觉得热得出汗了。不过再暖和也不及宫里……成天吃住在这帐子里,广陵侯可怎么撑得住。”
陈望之听到“宫里”二字,不动声色,道,“我以前也不是没带过兵,莫说住帐子,便是野地土坑,也不是没待过。”
宇文隆道,“对对!”也不见外,径自大喇喇地坐在火盆旁,搓了搓手,“这个,广陵侯大名鼎鼎,我当年就听说过。说起来,你当年是用什么兵器?”
陈望之一时吃不准宇文隆到底要做什么,顺口答道,“战场上,什么衬手便用什么。不瞒西海王,我习武太晚,学来学去也只学了些皮毛。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用刀。”
宇文隆奇道,“用刀?殿下生的这般柔弱……”
陈望之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当年可不是这样。那时候身体健旺,一夜奔袭数百里不觉疲惫。今非昔比,现在但凡一夜睡不着,翌日便肯定要生场小病。小小的伤风,十天半月也不曾好转……可能也是活不长了,也罢。”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宇文隆忙道,“说的哪里话,广陵侯万万不要灰心丧气!”
“怎么能不灰心丧气,我来云州,是为了救谢渊谢都督回去。同君上发过誓的,谁知,谁知”陈望之摇摇头,“谢都督惨死于乌昌人手下,我既没有面目见君上,也没有面目去见妹妹。方才我想,既如此,何不如死在云州,多少还能,还能……”
“,不就是,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宇文隆拍了拍腿,“谢都督虽然死了,但也算为国捐躯,君上肯定会给他个好名声。殿下虽然没救得了他,可咱们拿回了金昌,过几天再把那乌昌打了,甭管活的死的,抓住乌昌那个什么王,便是大大的功劳。将功折过还能多出个添头呢。君上他不但不会生气,见殿下这样能干,必然欣喜。到时候再进一步封了王,咱俩可就平起平坐了。”
陈望之向火盆靠了一靠,道,“我哪里能与西海王平起平坐。”
宇文隆道,“怎么不会,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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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说完呵呵干笑,忽然又道,“我这次办事不力,丢了金昌和乌昌,损失了那么多人马,君上真怪罪下来,我还得请广陵侯多美言几句。”
陈望之抬起头,“美言?”
宇文隆道,“不说了!这么晚了,不扰广陵侯了。”起身离去。陈望之听着脚步渐行渐远,狐疑地望向崔法元。而崔法元立在角落里,也望过来。陈望之摇一摇头,崔法元重新坐下,沉默不语。
陈望之从枕下拿出那柄狼头匕首,在手中摩挲。边摩挲边琢磨,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陈望之草草吃了几口干粮,就声称头晕难受,命崔法元前去请一位郎中。崔法元忙不迭去了,请来军中随行的大夫,诊了脉,只说陈望之本来身体就弱,夜间吹了冷风,须服药发散。陈望之又说腹痛,让崔法元去请位高明的来。崔法元也是初来乍到,哪里去找什么“高明”大夫,不得不上报给了宇文隆。宇文隆急急忙忙赶来探视,只见陈望之侧卧,双目半睁半闭,脸色惨白,额角薄薄一层汗水,便道,“广陵侯这是怎么了?昨夜不是好好的?”
“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今日起来,果然就病了。”陈望之一开口就连咳几声,“还请西海王帮我,请,请位”
“已经去找了,让他们把云州最好的弄来给广陵侯瞧病。”宇文隆坐下,陈望之撩起眼皮,道,“铁弗……”崔法元上前,陈望之断断续续道,“别的人,我、我不放心,你去瞧着……他们熬药。”宇文隆道,“对,铁弗快去!你瞧瞧你,侍奉广陵侯,竟然害广陵侯病了,回头我上奏给君上,砍了你的脑袋。”
“西海王这话,可不要再提了。”陈望之眼巴巴地瞧着崔法元退出帐篷,才松了口气似的靠上隐囊,“我是什么境况,殿下如何不知。”
宇文隆眼睛一转,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道,“你多心了,铁弗就是个家奴,怕他作甚?”
“家奴?”陈望之压低声音,“他在朝里的时候,位居四品……真论起来,比我这个末等侯还高两级。我算什么?朝不保夕……你夜里找我说的那些话,约莫着三日后就到那位手里了。我还回去……我还怎么回去……”
宇文隆道,“有这等事?”故作讶异,伸长了颈子到处看了看,才道,“所以你就支开他?”
陈望之点点头,装得愈发气若游丝。他病得久了,现在虽然装病,倒也装得病态十足,好像真的活不过明日,“西海王当我为何一再求他放我来云州?”
宇文隆道,“不是要来换谢渊?”
陈望之叹道,“换谢渊是真,来云州躲一躲也是真。他本来就厌弃我……”这段时间相处,宇文隆总话中有话,似乎清楚他与宇文彻的关系。但究竟清楚几成,陈望之只用话去激他,“我在广陵,一不小心又杀了人,杀的还是他要笼络之人。我原本打算先避避风头。谢渊被乌昌扣住,虽然凶险,但一来乌昌是小国,民少国寡,估计支撑不了数月就会溃败,二来西境有你镇守,你同他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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