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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小谢。”宇文彻制止道,“大谢受了伤,不要晃他。”又向谢渊和颜悦色,“朕命人查了她的底细,但朕想听你说,你是从哪里遇到她的?”
谢渊双目含泪,“臣……上个月,刚回京不久。此前承恩陛下赐还谢家祖宅,臣等不胜感激。这旧宅甚大,臣和弟弟觉得,这次安顿下来,可以买些仆役。先前这宅子里有个老仆看守,向臣举荐他乡下亲戚的孙女,说是家人全无,孤苦伶仃,在城外静慈庵给尼姑帮工。臣一时心软,便叫了她来,做些洗衣缝补之类的活计。可她根本不会做活,臣又仔细观察,她皮肤白皙,双手细嫩,完全不是乡下农女的样子,就起了疑心。原本想先审问那老仆,谁知老仆日前病死了。谢沦脾气急躁,臣怕一时走露风声,也没告诉他。那日弟弟去宫中值守,臣假意命她缝补一件旧衣,她刺破了手指,臣便呵问。她、她就说……”
“她就说她是长安公主?”宇文彻道。
谢渊点点头,“臣原本不信,可她有宫里的信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金印,“这是公主的印玺。而且,她还有……她说,她是臣的未婚妻子,这桩婚事,乃陈玄赐下。先父曾将一对祖传的如意环赠与公主作为信物,她将如意环出示,臣一看,果然刻着我谢家的印记。”
宇文彻道,“所以你就留下她了?”
谢渊道,“臣想,这桩婚事是先父定下的,虽然陈玄杀我父亲,但公主毕竟无辜。臣瞧着她……哭得楚楚可怜,且受伤跛了一只脚,又信誓旦旦,说过了年就回静慈庵出家,从此不问世事。臣不禁心软,就……”
谢渊讲述大体与宇文彻到的信息吻合。宇文彻叹道,“大谢性格端方,但未太温凉了些。虽情有可原,但没有及时上报,必须得罚。”
谢沦抢道,“君上!我哥哥被那毒妇反咬一口,如今伤着,您要降罪,就让我替我哥受罚罢!臣死而无怨!”谢渊道,“有你何事”
宇文彻笑起来,拿起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小谢护兄心切,值得赞扬。大谢呢,降为鹰扬将军,罚俸半年。行了,好好养伤,不要想东想西。”说罢起身,“朕出来一天了,吹风吹得头疼,先回去了。”
谢渊道,“君上!”
“罚俸半年你嫌重么?”宇文彻袖手问道。谢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臣之罪……”
“朕不是陈玄,不会胡乱降罪。”宇文彻上前将谢渊扶起,对谢沦道,“仔细照顾你哥哥,有什么需要,来宫里禀明朕即可,听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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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谢沦搀着谢渊,大声道,“遵命!”
宇文彻出去这半日,陈望之翻阅《诗经》,接连打了四五个哈欠,昏昏欲睡。
董琦儿捧上一碟核桃酥,轻声道,“殿下可是无聊了?”
“琦儿姐姐。”陈望之见了核桃酥大喜,登时来了神,“我最爱吃这个!”
“那就多吃。”宫女小莲又端来清茶,董琦儿道,“这次核桃酥糖放得多了,吃着口里发腻,喝茶解一解。”
陈望之狼吞虎咽,含混道,“我最喜欢甜食……琦儿姐姐,”他指一指那本《诗经》,“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早阿彻命我背诵《桃夭》,我瞧着那样长,读起来又那样拗口,想着一天也背不过呢。可刚刚翻了几页,发现许多句子我都特别熟悉。《桃夭》读了两遍就背过了,我还用笔默写一遍。”
案几上摆着数页纸,董琦儿拿起,见那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却写得十分认真。“比上回写得好。”陈望之嘟囔,“还是比不了阿彻。阿彻的字较我好上百倍,所以他可以做君上,我只能”
“殿下。”董琦儿用手帕掩住陈望之的嘴角,摇了摇头,“请慎言。”
“啊,我忘啦。”陈望之晃晃身体,“阿彻他还不回来?今日初七,他明日可就要开朝了。我还想同他多聊一聊,听他讲草原上的事。他告诉我,草原春天开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花,犹如花海。琦儿姐姐,你去过草原么?”
“奴婢没去过。”董琦儿抬眼望去,陈望之穿着新作的圆领袍,绣满凤纹,前襟,胸口,俱是糕点碎屑。便上前轻轻拂去,低声道,“殿下可喜欢这袍子?”
陈望之不喜欢那些宽袍大袖的衣服,圆领袍窄袖贴身,极为便捷,“当然喜欢。我穿那些衣服,走一步,摔一跤。真是奇了,你们穿着却不摔跤。”
董琦儿叹了口气,“穿习惯便不摔跤了。”
陈望之不知她为何叹气,只是董琦儿面带愁云,令他不解,“琦儿姐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知道我说错了话,以后绝不说了。”
董琦儿强笑道,“奴婢没有不高兴,只是……”她指着陈望之袍襟处的凤纹,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望之低头,口中含着小半块核桃酥咀嚼,“唔,这是只漂亮的大鸟罢。”
董琦儿一怔,又道,“殿下,这是凤凰。”
“凤凰?”陈望之脱口而出,“‘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的凤凰么?”
董琦儿惊道,“殿下你……”
“我方才说了什么?”陈望之迷惑不已,“我、我想不起来了,我……可是这凤凰怎么了?”
董琦儿不答反问,道,“殿下对陛下,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陈望之愈发迷惑,“阿彻待我好,让我住在宫里面。这里有大房子住,暖暖和和的,有好吃的,晚上他还陪我。”
董琦儿苦笑,“那殿下……喜欢陛下么?”
“喜欢?”陈望之摇摇头,“我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就想和阿彻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分开。”
第29章
当日宇文彻回宫,初七人日,在万寿宫摆了酒宴。陈望之灯下凝神,似有心事。
“想什么?”就寝后,宇文彻把人抱在怀里,将手臂搭在陈望之细瘦的腰间。陈望之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声道,“等我想清楚了便告诉你。”
第二天五更开朝,并无要事。宇文彻退朝回宫,陈望之端坐窗下,正盯着一卷书发愣。宇文彻道,“这样入神,什么好书?”
陈望之道,“《六韬》。”
“这是姜太公的书,你爱看?”宇文彻坐下,“看到哪儿了?”
“你昨日说要考我《桃夭》,回来了,也没考我。”陈望之眨了眨眼,“我全背过了。”
宇文彻笑道,“我知道,月奴这样聪明,肯定一早便背过了。”
陈望之道,“说来也奇,我本以为难背,可翻开仔细一瞧,一字一句,好像刻在心里那样熟悉。不光这首,其他的,很多很多,我都能背。不如你再考考我罢?”
宇文彻心念微动,口中道,“是么?月奴真是厉害。”捡了首最简单的《关雎》。陈望之眼睛不眨,流利背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口气背完,笑道,“如何?我有没有背错?”
“没有。”宇文彻双眉微微皱起,“月奴,果然天资过人。”
陈望之见他表情不豫,不是真心夸赞自己,不由失落,嘟囔道,“这首大概人人都会背罢?你考我首难的?”
“哪里,我当初背诵这首,花了很大功夫,远不如月奴。”宇文彻敛心思,满面堆笑,“很好,这样,你再背一首……背一首《淇奥》。”
陈望之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宇文彻连连颔首,“了不起!这一首,我也背不过。”
“阿彻骗我。”陈望之又是得意,又是羞涩,“我只会背,至于诗的意思却一窍不通。那‘关关雎鸠’讲什么?‘窈窕淑女’我晓得,是说女孩子,‘君子好逑’,‘君子’就是好人,是也不是?”一抬头,发现宇文彻目光锐利,赶忙辩白,“我会好好琢磨的,我”
“啊,”宇文彻回过神来,“我教月奴吓了一跳。”握紧陈望之的手,心中却有些迷惑。以前的那个陈望之有过目成诵的本事,背诵《诗经》自然不在话下。而这个眼前的陈望之懵懵懂懂,居然也能背得出来,难道是想起了什么?但观他神情,天真依旧。便按下翻滚的思绪,柔声道,“我来给你讲,‘窈窕淑女’,指的是美好的女子,‘君子好逑’,就是说,这样美好的女子,有才德的男人,想要求她为伴侣。”
“原来是这个意思。”陈望之咬着手指,恍然大悟,“我要记下来。”拿起笔,在一页纸上写了几行字。字迹倾斜,忽大忽小,宇文彻暗暗叹息,陈望之双手手筋已断,无法用力,估计终生也写不出那把漂亮的字了。
“说起‘君子好逑’,我最近有个想法。”宇文彻拍拍陈望之的腰,沉吟道,“我想给谢家的兄弟许一桩亲事。”
陈望之丢下笔,欢声道,“许亲事?大谢和小谢娶媳妇么?”
宇文彻道,“他俩也二十出头了,府上没个女眷,总不像话。”
陈望之咦了声,“那阿彻给他们寻了妻子么?”
宇文彻拍拍膝盖,陈望之顺势坐了上去。两人举止亲昵,万寿宫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对,我给大谢挑了个女孩子,又给小谢挑了一个。不过,小谢的还没挑中。”
“是西域的公主?”陈望之眼珠转来转去,“挑最漂亮的。”
宇文彻刮了下他的鼻尖,“傻,齐人有句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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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娶贤。要那么美做什么?”
“看着开心啊。”陈望之捂住鼻子,“比如说,阿彻长得好看,我每次见到阿彻,心中便无比欢喜。如果是别人,嗯……比如,沈大将军我不是说,他人不好,他很好。”说着摆摆手,红了耳廓,“但是,沈大将军没有阿彻好看,要我成日同他在一起,我心里肯定要不高兴。”
宇文彻听了这番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月奴只是因为我好看,才愿跟我在一起的?”
陈望之使劲摇头,“不是的!阿彻的话……阿彻长成沈大将军那样,我也……我也……”一句话哽在喉间,支支吾吾,“我、我也愿意在阿彻身边,就是,有一点点,一点点……”
宇文彻大笑,“你呀!”抱紧了陈望之,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中一顺到底,“至少现在见了我是欢喜的,对不对?”
陈望之搂住他的颈子,笃定道,“对。”
是夜,独孤明密报,“已妥。”
转日下了朝,宇文彻让程清去万寿宫传话,政务繁忙,晚间再回去陪陈望之,自己换了便装,在独孤明的陪同下去了天牢。陈安之绝食数日,奄奄一息,萎顿不堪。宇文彻看着她衰弱的模样,叹息道,“你这是何必。”
陈安之道,“我是齐国的公主,宁死也不吃你西凉的东西!”
宇文彻道,“这粮食可是产自吴地,如何成了我西凉的东西?西凉不产粮食,往日都是靠齐国通商,以牛马皮货交换。”
陈安之啐了口吐沫,“休得狡辩!”
“公主是真不要活了么?”宇文彻向孤独明比个手势,陈安之闭上眼睛,自觉大限将至,“但求速死。”
“你若死了,那谢渊可就要娶别的女子。”宇文彻闲闲道,“谢渊年轻有为,替朕打过江山,立有汗马功劳,前途不可限量。无论凉齐,贵族门阀,争相要将女儿嫁给他。还有那西域的公主,个个美艳无畴。”
陈安之怒道,眼圈通红,“凭他爱娶谁便娶,与我何干!”
宇文彻道,“你说与你无干,那就与你无干。可怜谢渊还对你念着旧情,一个劲央求朕不要对你用刑。”
陈安之默然,半晌后转过头去,“我父皇冤杀了他的父亲,我们原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罢了。”
“其实你非要寻死,朕不拦你。”宇文彻顿了一顿,“只是你死之前,就不惦记在静慈庵苦苦挨日子的萧贵妃么?她还日思夜盼,等你回去。”
第30章
萧贵妃是陈玄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出身吴地名门望族。陈玄无后,萧贵妃身世显赫,性格温柔,容貌婉丽,曾一度传言将立她为后。但陈玄对她没有多加青眼,虽然给予了贵妃的高位,却鲜少见面。萧贵妃唯有一女,就是陈安之的姐姐,长平公主陈龄之。
陈安之嘶声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宇文彻淡淡道,“做什么?静慈庵实在简陋,不适宜萧贵妃清修。朕打算另辟居所,也好使她没有后顾之忧,专心理佛。”
陈安之嘴唇巨颤,勉强撑着身体爬起,“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妇人,宇文彻,你竟要对她下手……你对得起你自称的所谓明君么!”
“朕给她找了更好的去处,公主有何不满?”宇文彻微微一笑,“吃得饱,穿得暖,不必担惊受怕,不比现在好十倍百倍?”
陈安之滚下泪来,“你放过我,杀谢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根本不知道。”
宇文彻道,“可萧贵妃承认知情,你们二人说法出入太大,朕该信谁呢?”
陈安之惊道,“你把关哪里了?”
宇文彻拍了拍手,独孤明和两名侍卫,带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唱喏退下。那妇人四十岁左右模样,从头到脚一身新衣裳,见了陈安之,“哎呀”大叫一声,扑上去隔着栅栏便要抓陈安之的手,一边哭道,“公主!你受委屈了……”
这妇人正是萧贵妃。陈安之踉跄着握住她伸出的手,也哭道,“,我对不起你。”
“公主,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萧贵妃转身向宇文彻哀求,“这位陛下,求你放了公主。那些事都是我指使的,我、我看不惯谢渊兄弟,就让公主去杀他。公主年纪尚幼,自小长在宫中,能有什么见识,一下就教我说动了。陛下!你要杀,就杀我罢,放过公主,她只是个小孩子……”
宇文彻抱着手臂,踟蹰道,“公主说,是她自己要去杀谢渊的,与你无关。”
“你听她乱说!”萧贵妃急得跪倒在地,“公主才几岁,懂什么?还不是让大人怂恿了!都是我,都怪我!您是明君,街上到处传您的好处。想来您一定能明辨是非,放公主一条生路,求您”说着不断磕头,陈安之拼命摇晃牢门,“,别求他!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闭嘴!”萧贵妃喝道,复又对宇文彻乞求,“您这就让他们拉我出去砍了,或者怎么死,随您的心意。公主她还不到二十岁,从小没了母亲,虽然有我照顾,但毕竟比不得亲生女儿。所以我、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才……才撺掇她去杀谢渊。若是我女儿在世,我哪儿舍得呢!”
“谢渊是我要杀的,不知情,我只骗她说城里有好心人我女工,主家脾气好,活少还给工钱。我在谢家的事,她在庵里一概不知。宇文彻!你要是还有点眼力,就该看得出来……”陈安之从木栅间伸出手,“,,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姐姐……”
宇文彻慢悠悠踱步,“谢渊那事,你们都争着往自己身上揽,朕觉得你们二人说得各有道理,不如”
“是我做的!”萧贵妃一个劲朝陈安之丢眼色,“她小呢!什么都不懂,杀鸡杀鱼也不敢的,如何敢杀人了!我……”
“你敢?”宇文彻笑问。
萧贵妃脸色一僵,支支吾吾道,“我、我自然敢的。”
“得了吧。”宇文彻虚虚地扶住她的手臂,试图将她搀起,萧贵妃死硬地跪在原地,咬牙道,“我是主谋,请杀我。”
“不杀你,”宇文彻看一看陈安之,轻声道,“也不能杀你。”又重重拍了拍手,独孤明躬身而入,宇文彻道,“把牢门开了罢。”
孤独明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将牢门打开。萧贵妃立时要站起来,可是跪的久了,一起来顿时晃了几晃,陈安之跌跌撞撞地走出牢门,两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宇文彻在一侧静静等了片刻,萧贵妃渐渐住泪,道,“您说到做到,当真不杀我们么?”
“杀了你们,对朕又有何益?”宇文彻想起陈望之的笑容,抿了抿唇道,“都是可怜人。”
陈安之抽噎道,“你肯定还有旁的心思。”
“这倒不假。”宇文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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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是另找个地方说罢。”
独孤明早已按宇文彻的吩咐,准备了一间净室。萧贵妃和陈安之相互搀扶,陈安之警惕地盯着宇文彻,“你到底要做什么?”
宇文彻坐下,“坐下再说,你饿了罢,朕让他们准备了热汤热饭,吃了再说不迟。”
“你先讲。”陈安之抱着萧贵妃的手臂,萧贵妃以手指作梳,轻柔地梳理她干枯打结的头发,神情慈爱。宇文彻怔怔地望了一会儿,道,“贵妃一直照拂公主么?”
“我在宫中,同公主一样备受冷落。公主生母去世后,我曾想将她接到膝下抚养,怎奈……”萧贵妃眉尖轻蹙,“我也实在有心无力,给公主添些衣食、饰品之类女儿家的小东西,还要背着人,生怕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受苦遭罪的还是她。”
陈安之眼睛红肿,闻言又掉下泪来,宇文彻道,“长安公主可还在?”
萧贵妃垂着头,“我女儿,已经死了。”
陈安之颤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萧贵妃浮起一抹苦笑,“同你有何关系?”她摸了摸陈安之消瘦的脸颊,柔声道,“如今,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宇文彻对母亲的记忆极其模糊,眼前此景,令他由衷羡慕。陈望之也早早没了母亲,他挺直腰,问道,“萧贵妃,你可好记得陈望之么?”
萧贵妃大吃一惊,“肃王殿下?我自然记得。他是九位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如果他还在……”
陈安之道,“你问我九哥做什么?他早就病死了!”
宇文彻默然半晌,缓缓道,“不,他还活着。”
第31章
“九哥还活着?”陈安之猛地站起,她多日未曾进食,本就虚弱,情绪激动之下登时晕倒。宇文彻连忙命人施救,将她带去静养。一时净室内唯有他与萧贵妃两人,萧贵妃道,“肃王他……当真还活着?”
宇文彻反问,“贵妃对肃王的生死,似有异议?”
萧贵妃沉默许久,缓缓道,“我自然希望他还活着。”
宇文彻道,“实不相瞒,最近朕抓住一人,与肃王的面貌有八九分相似。但他自称失忆,忘却旧事。朕在西凉时便听闻肃王染疫病逝,所以,对他的说法不甚相信。只是这人长得太像陈望之……所以,就试探下公主,她如此激动,想来肃王当年确实已经死了。”
萧贵妃道,“我们在后宫,也不过偶尔能打听些许前朝的消息。”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肃王乃国之栋梁,只可惜天不假年……”
宇文彻道,“那贵妃相信肃王还活着么?”
“我愿意信,但是,”萧贵妃轻声道,“他能活到二十四岁,原本就是个奇迹了。”
宇文彻不解,“此话何意?”
萧贵妃道,“陛下为何对肃王如此在意?”
宇文彻道,“我少年时曾见过他,对他倾慕已久。”
“倾慕?”萧贵妃唇边漾出一抹苦笑,“恕我直言,陛下您所谓的倾慕,直白地讲,就是所谓的‘喜欢’罢?”
宇文彻不再掩饰,“对。我那个时候,是很喜欢肃王。”
萧贵妃点一点头,苦笑愈发深了,“陛下留我性命,想来是有事情要问。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陛下。”
宇文彻道,“你先问。”
萧贵妃道,“陛下当真不会杀死公主?”
“她一个小小女子,也是命苦,朕既然答应不杀她,就决不食言。”宇文彻道,“同样,朕也不会杀你。”
萧贵妃垂下眼眸,片刻后道,“有陛下的承诺,那我就放心了。陛下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我知道,定知无不言。”
宇文彻没想到萧贵妃如此顺从,心中大喜过望,表面依旧冷静如初,沉声道,“那人自称陈望之,我虽不信,但仍有疑虑。贵妃可否告知肃王的一些特征,比如身体上有没有胎记之类的标记?”
“肃王肩头,有块淡红色的胎记。”萧贵妃道,“手背处有一颗痣。”
宇文彻道,“肩头的胎记与手背的黑痣,许多人都知道。还有其他的么?比较显著的”
萧贵妃欲言又止,“其实,其实……”
“其实?”宇文彻佯装迷惑,“肃王还有什么标记么?”
“其实,分辨是不是真的肃王,倒也不难。”萧贵妃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斯人已逝,我在这里讲出这个秘密,也是为了替他分辨。想来,他性格温厚,当晓得我的难处,不会怪罪于我。”她下定决心,破釜沉舟道,“陛下大可命人脱了那人的衣服检验。”
“脱了衣服检验?”宇文彻心里有了底,依旧假作懵懂,“他身上还有胎记?”
“肃王的身体,大异于常人。”萧贵妃的眼底浮上一层水光,语调愈发艰涩,“如果,那人就是普通的男子之身,必、必不是肃王。他……他,”掩口摇首,“总之,陛下,九殿下的身体,与你是不同的,也正因为此,他的父亲始终视他为眼中钉。所以我说,他能够活到二十四岁,实属苍天眷顾。”
“肃王的身体,与我不同。”宇文彻了然,轻声道,“我只记得,他生得好看,在窗下读书,像一幅画儿一样。”
萧贵妃呜咽,“九殿下……”
“请教贵妃,朕还有一事不明。肃王的生母究竟是谁?”宇文彻追问道,“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女么?”
“九殿下的生母,应当就是他‘劫数’的由来。作孽啊。”萧贵妃一声长叹,“他的生母,是我大齐后宫最隐秘的往事,陛下就不要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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