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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宇文彻松口气,“好,太医院的医官去了么?你去告诉他们,派最好的给谢渊。”
独孤铮忙道,“君上不必忧心,已经包扎妥当。那行刺的人也捉住了。”说着顿了顿,“是一名女子。”
“女子?”宇文彻大为惊奇。谢渊兄弟出身前齐贵族,在新朝为臣,原就遭到许多齐人的唾骂。可行刺的竟是女子,他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也要严加审问,竟然行刺朕的重臣,背后定有主使。”
独孤铮道,“君上英明。中尉他本无意惊扰君上,只是这女子的身份甚是可疑……她说,她是齐国的公主……”
谢渊躺在榻上,因为失血,脸色蜡黄。宇文彻不满,“这是擦破点皮肤?”
“就是擦破点皮肤,君上不要怪罪左卫,是臣要他这样说的。”谢渊想要起身行礼,宇文彻一把按住,“你好生躺着!伤得这样重,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臣只是一点皮外伤,修养几日便能继续为君上效力。”谢渊额头一层虚汗,“君上亲来探视,臣”
“行了,歇着罢。”宇文彻看独孤铮一眼,“章先生请来了么?”
独孤铮道,“章先生马上到。”
“大谢好好养伤,旁的事不要心。”宇文彻就要起身,谢渊忽道,“君上!”
“怎么?”宇文彻听他语气十分焦急,不由坐了回去,“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那名……那名女子,”谢渊眼睛动了动,“她的身份……”
宇文彻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朕会仔细审问她。”
“她只是女流之辈,虽然、虽然伤了臣,但还望陛下,不要对她施以严刑。”谢渊喘几口气,“臣恳求君上……”
“朕答应你。”宇文彻点点头,“卿安心休养罢。”
自称公主的女子被关在天牢最末端的牢房内,谢沦守在牢门外,咬牙切齿。
“你身为齐人,居然做西凉的走狗,”那女子高声叫骂,“无耻至极!谢家先祖的脸被你兄弟丢的一干二净,看你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小谢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就不劳你心了。”宇文彻冷淡道。
谢沦正要行礼,“了,你回去看护大谢,这里就交由朕。”宇文彻扶住他的手臂,温言道,“去罢,沈卿会派人看着这里。”
“沈长平?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女子阴沉沉哼了声,“我在刀上抹了毒药,一时三刻发作,谢渊就得去见阎王。”女子癫狂大笑,“还有你,宇文彻,你一个草原上放牛牧马的鞑子,也敢忝居台城称帝。早晚有一日,你会尸骨无存”
“住口!”谢沦拔刀,“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回去罢,”宇文彻负手而立,“诅咒又有何用?从小到大,诅咒朕的人多了去了,朕照样一统江山。”他走到那女子面前,“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抬起头,居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貌异常秀丽,“我是谁?”她忽然发出阵阵冷笑,“鞑子,你问问你身后的沈长平,孤到底是谁,他可最是明白不过。”
第25章
陈玄有三个女儿,皆不受宠爱。长女长乐公主早夭,长平公主和长安公主在战乱中失踪,下落不明。身后脚步声响,沈长平急匆匆而来,“君上”
“沈长平,你认贼为君很顺口啊。”那女子尖声讥讽,脸孔扭曲,“番酋祸齐,你便是帮凶!”
“你住口!”谢沦气得浑身发颤,“你懂什么!当初陈玄杀我全家,若不是我兄弟年幼,早就”
“早就什么?”女子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谢沦,“我大齐的内乱,焉能与灭国相提并论?”
“你!”谢沦抽刀便砍,木屑纷飞。宇文彻喝止,吩咐沈长平道,“让你的人送小谢回去,大谢无妨,那刀上根本没有毒。”
谢沦在宇文彻面前失态,甚是羞愧,刀入鞘,抱拳道,“臣无状,望君上赎罪。”
“没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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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好好照料你兄长。等朕问清楚了,再去探望他。”两个侍卫送谢沦离开,宇文彻沉思片刻,却见沈长平呆若木鸡,脸色煞白,便问道,“沈卿,你可认识她?”
女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沈长平,你告诉他,我是谁?”
“你、你是……”沈长平上前一步,细细端详,“你是……”
那女子撩起乱发,眉间一条狭长的红痕,“沈将军投靠新主,贵人多忘事哪。”
沈长平神色大变,再上前一步,“你是……长安公主?”
长安公主名叫陈安之,陈玄第三女。宇文彻昔年曾与长安公主有一面之缘,但那时长安公主年龄尚稚,躲在几位皇兄身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宇文彻奇道,“你是三公主陈安之?”陈安之并不理睬,对沈长平挑起嘴角,“大将军,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沈长平看了看宇文彻,宇文彻点点头,沈长平道,“你真的是长安公主么?可是,你已经”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是不是?”陈安之轻叹,突然又五官扭曲,狰狞道,“败类!数典忘祖,卖主求荣,以致孤国破家亡。你们能活在这世上,孤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只可惜、只可惜……”
宇文彻听台城的宫人讲述,陈玄临死前疯癫大作,持剑到处砍杀,两位公主被亲生父亲砍倒在血泊之中,其后尸身便不见踪影,许是与死掉的内侍宫女一同葬身荒郊,可怜金枝玉叶,一般孤魂野鬼。
“你说你是长安公主,口说无凭。”宇文彻淡淡道,“但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刺杀谢渊,都是重罪。你就在这天牢中好生反省罢。”说罢对沈长平递个眼色。陈安之猛然站起,手腕的铁镣哗啦啦作响,“宇文彻!”她嘶声大叫,“你等着,孤死了,还会有别人,你想做我们齐人的天子?痴心妄想!”
宇文彻不以为意,摆摆手,走出天牢,沈长平亦步亦趋。独孤明迎上前来,单膝下跪,行的仍是西凉的礼仪,“君上!”
“看好了那个女子,不许打骂。”宇文彻吩咐,“衣食不能苛待。”
“君上,”沈长平轻声道,“她……”
宇文彻道,“沈卿,这件事,朕有话要问你。”
独孤明拾了一间净室,点了两个火盆,又奉上奶茶。宇文彻喝了一口,道,“沈卿,你确定她是长安公主?”
沈长平坐在绣墩上,皱眉道,“依臣所见,她确实极像长安公主。”
宇文彻道,“沈卿何出此言?”
“长安公主生母冯淑妃,是臣的一位表妹。陈玄不喜公主,冯淑妃去世后,公主更受冷遇。臣家中女眷,每逢年节会去宫中探望。臣虽是外臣,也曾见过公主数次。另外,公主十岁时受伤,额头留有瘢痕。方才臣细细观察,她眉心的红痕,形状与公主的十分相似。”沈长平缓缓道,“不过,臣被发配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公主,所以也不敢确定她的身份。”
宇文彻“嗯”了声,沈长平抿了抿嘴,“那个,君上,其实……当初,陈玄为长安公主许了婚约。”
“婚约?”宇文彻放下茶杯,“谁?”
沈长平道,“谢渊。”
宇文彻大为惊诧,“谢渊?”
“是的。”沈长平摇摇头,“那时谢家还受陈玄信任,谢渊与长安公主年岁相当,陈玄便许下这门亲事。谁知后来谢家就……冯淑妃提心吊胆,原本身体就弱,后来便一病不起。”
宇文彻疑惑道,“长安公主知道这件事么?”
“应该是知道的罢。”沈长平连连叹气,“别看生为皇女,命运与寻常人家的女儿并无不同,一样父母之命,出嫁从夫。她在宫中没有依靠,如果谢家势大,倒是可以倚仗。”
宇文彻想到陈望之,不禁黯然。陈玄喜怒无常,对幺子和女儿刻薄寡恩。“既然沈卿无法确认,那就得另寻他法。所幸台城的老宫人还剩下那么几个,她们总该有人见过长安公主。对了,”他想起一事,“齐朝男女授受不亲,朕以前做质子,只远远地见过三位公主,长安公主名叫陈安之,那她的两位姐姐叫什么,沈卿可还记得?”
沈长平道,“禀君上,长平公主名叫陈龄之,是萧贵妃的女儿。长乐公主名叫陈琬之,据说母亲位份卑微,是个宫女,生下她后不久便去世了。三位公主中,长乐公主最年长,也最不为陈玄所喜。她死的时候才十来岁,丧仪全无,连宫里人也说不清楚她到底葬在何处。”
第26章
长乐公主容貌与陈望之有几分相像,宇文彻印象颇为深刻。“虎毒尚不食子,陈玄暴虐,毫无人伦之爱。”那名自称长安公主的女子身份存疑,宇文彻将程清唤了进来,问道,“你认识长安公主么?”
程清道,“臣原本在肃王府,没见过公主几次。后来入了宫,也在殿前伺候。公主幽居后宫,臣无从得见。”
宇文彻道,“那眼下台城里,可有人能识得公主?”
程清道,“董内司在宫中数十年,以前是侍奉柳美人的,常在后宫走动。想来能认出公主。”
宇文彻正有此意,吩咐道,“你说话利索,回宫传她出来。切记,不要走漏风声,让他听见。”“他”自然指的是陈望之。程清心领神会,带了两个小黄门,由独孤铮护送,策马而去。台城女官出宫,要乘马车,一来一去颇工夫。独孤明请见,撤下冷透的奶茶,讷讷道,“君上,臣这里简陋,您不要怪罪。”
“没什么不好。”宇文彻搓搓手指,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朕依稀记得,你妻子去世了。”
独孤明道,“是,臣的老婆”
宇文彻咳了一声,独孤明连忙改口,“臣的、那个内人,去年刚来这边儿,没过几天就生病死了。”
“没续弦?”
独孤明搔搔下巴,“臣成天到晚忙个不停。这建康城人多事多,总有些不听话的闹腾。臣判那些人打屁股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再娶老婆……不是,续弦。”
宇文彻温言道,“你的辛苦,朕都记在心里。朕远征土浑,你镇守京师,做得很好。这样,”他走到独孤明面前,“西域诸部送来了几位公主,颇为美貌。你若有意,朕赐一位给你,如何?”
独孤明大喜过望,伏地叩首,“腾格鲁在上!君上的恩德,臣感恩不尽!”
宇文彻笑道,“起来罢。”宇文隆在土浑戍边,尚未婚配,他准备在公主中挑一位与他。独孤明欢欢喜喜,忽然转喜为忧,又趴在地上,闷声道,“君上,臣觉得,不能续这个什么弦。”
“为何?”宇文彻疑惑,“你不喜欢西域的公主?那你看上谁家女儿了?朕替你去说。”
独孤明扭捏半晌,道,“君上还没娶王后呢,臣……臣怎么能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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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彻哭笑不得,“朕不娶,你们就不娶?那朕十年八载不娶,你们也都孤孤单单的?”独孤明闻言脸色骤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上怎么能十年八载不娶呢!那不行!”沈长平也道,“土浑已平,海晏河清,臣多言一句,君上是时候该考虑着广纳后宫了。”
“就是!”独孤明爬起来,“沈将军会说话!现在没啥事儿了,君上您娶上一百个妃子,生、生孩子……”
“行了行了,”宇文彻踱了几步,“朕会娶的。”
“真的?”独孤明两眼放光,咧着嘴大笑,“君上有意中人了?谁啊?什么时候娶?”
“娶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门外一阵急匆匆脚步乱响,“不说了,先办要事。”
董琦儿披着斗篷,戴雪帽,见了宇文彻行了礼,她没见过独孤明等人,神情略显局促。宇文彻会意,命独孤明守在门外,而后笑道,“我这一出来,他怎么样?吃了么?”
“回君上,殿下不愿用午膳,奴婢劝着吃了些,方才睡下了。”董琦儿露出一丝笑意,“新作的衣裳上午送来了,殿下试穿了很是喜欢。”
宇文彻道,“他喜欢就好。”又道,“请你出来,是有要紧事。内司久居深宫,可认识长安公主?”
董琦儿讶异,“奴婢认识公主。公主幼年时,奴婢服侍过她三年。后来调去服侍柳美人,但在宫里,也时常遇到。公主性子温柔,后宫的妃嫔们对她甚是喜爱。后来……”说着垂首拭泪,“后来,”她委实无法直呼陈玄其名,顿了顿,颤声道,“宫中大乱,宫人四散奔跑,柳美人失足落进太液池中,奴婢救她不得。奴婢躲在池边的假山中,好歹躲过一劫。听说两位公主都被、都被砍死。从那以后,奴婢就再也没见过她。”
“原来如此。”宇文彻第一次听董琦儿谈及旧事,“董内司,如果有人自称长安公主,你能认出她么?”
董琦儿点点头,“奴婢尽力。只是公主早已去世,君上为何……”
宇文彻道,“有名女子说她是陈安之,你去瞧一瞧,看她到底是真公主,还是骗子。”
天已暮,陈望之无聊地托着腮,看黄门一盏接一盏点亮宫灯。
“还不回来。”他坐在榻上,解开蹀躞带悬挂的袋子,将里面的小玩意儿悉数倒出。铜钱,金银锞子,玉饰,还有张宇文彻随手写的纸条。“阿彻的字比我好。”陈望之垂头丧气,握紧手,再松开。手腕酸麻,一用力便疼痛难忍。“我的病怎么还不好?”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奉上甜点,牛乳糕松软清甜,“阿彻让我多吃点,可是这点心这样好吃,我得留几块给他。”
“一个人唠唠叨叨什么呢?”人未至,声先到。陈望之又惊又喜,跳起来朝门口奔去,“阿彻!你回来了。”
“忙了一天。”宇文彻扑了扑玄色大氅,探身将陈望之抱了起来,“给我留什么?”
“牛乳糕。”陈望之眨了几下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你身上有烟火气。”
“哦,外面生的炭,烟气重,熏得全身都是。”宇文彻将他抱到榻上,“还是家里暖和。”
“你去干嘛了?”陈望之探头探脑,“你还把琦儿也叫走了,我醒来孤单单的,没人跟我讲话。”
“我找她办点事。”宇文彻撩起陈望之脑后的头发,“你头发长了,给你挑点玉冠发簪。嗯?”他打量陈望之,簇新的圆领袍绣着凤纹,“新衣裳,你穿果然好看。”
陈望之道,“我喜欢这袍子。”他得了赞扬,兴高采烈,“袍子上绣的鸟儿真是漂亮极了。”
第27章
隔两日初六,宇文彻出宫探视谢渊。临行前刮了刮陈望之的鼻头,笑道,“我一去,可能过了晌午才回来。给你布置两篇功课,得无聊。”取出《诗经》,翻到《桃夭》,“喏,背过了,我可是要检查的。”陈望之啃着手指,愁眉苦脸,“这样长,我若背不过,你可不要打我。”
“不打你。”宇文彻摸了摸他光滑的额发,“只是晚上后的甜点,你一块也不许吃。”
陈望之登时大为紧张,“那我可得打起神背了。”
宇文彻出了宫,没去看望谢渊,而是直接去了天牢。独孤明早已等候,见了宇文彻便喜滋滋下拜,道,“君上。”
“她怎么样?”宇文彻道,“有没有大闹?”
“没有闹,就是不吃不喝。臣派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仆去劝,都被她骂了出来。”独孤明叹口气,“脾气大得很,臣也拿她没办法。”
宇文彻笑了下,摆摆手,径自走入牢中。关押陈安之的牢房的地上丢着几块厚厚的织毯,牢门外摆着几样细的酒菜。陈安之靠着角落的草堆,模样颇为憔悴。一听有人来,立时睁开眼睛,待看清了是宇文彻,嘴角缓缓勾起,讥讽道,“穿了龙袍也不似天子,不过一条狗罢了。”
“狗最是忠良。我们凉人游牧为业,狗是草原上最忠诚的朋友。不知为何,你们齐人却不喜欢狗,动辄用狗来辱骂别人。”隔着牢门,宇文彻盘膝而坐。程清忙奉上绣墩。陈安之细细打量,道,“你是程清,以前我九哥府里的。”
程清躬身道,“臣正是。”
“想不到你出身肃王府,我九哥的风骨气节,却是丁点儿没学到。”陈安之冷笑,“果然阉奴不可信。”
“你一个小姑娘,不要这样讲话。”宇文彻命程清退下,“你是公主,地位尊崇,但程清并未招惹你,你无端谩骂,可就有失体面了。”
“公主?尊崇?”陈安之哈哈大笑,“家国已灭,山河易主,我还是哪门子公主?还不是被你们抓起来关在这牢里……”
宇文彻淡淡道,“你若老老实实待在谢渊府上,吃得饱穿得暖,也不致招来今日之祸。”
陈安之道,“你都知道了?”
宇文彻道,“知道,要不是你能接近他,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被你砍一刀?如果是在街上,你可万万近不了他的身。”
陈安之沉默片刻,“他真没死?”
宇文彻看了她一眼,“没死,就是流了许多血,大夫说修养月余即可痊愈。”
“可惜没能手刃这个……”陈安之咬牙切齿,“我虽身死,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
“厉鬼?你信鬼神之说?”宇文彻拿起托盘中的酒,自己斟了一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鬼神,那为什么谢渊的父亲会平白冤死狱中?他的父亲怎么就没化作厉鬼,向你父亲陈玄索命?”
陈安之哑口无言,宇文彻抿了口酒液,“沈长平呢?他又犯了什么罪?朕碰巧遇到他时,他病得差不多快死了,手脚溃烂。朕救了他,赏识他的才能,委以重任,他为何不能为朕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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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狡辩!”陈安之怒目而视,“我承认,我父亲对谢家、对沈长平有错在先,但他们毕竟是齐人!怎么能投靠你这个、你这个……”
“投靠我这个西凉的番奴,是吗?”宇文彻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度斟满,“我凉人的祖先均始,乃黄帝之孙。凉人与齐人同为轩辕苗裔,如何非要分出你我?齐凉边界绵长,互通数百年之久,往来通商,风俗侵染。公主不会没听过《陇头歌》罢?”
陈安之死死咬住嘴唇,目光愈发锐利。宇文彻道,“齐人常说,君权天授。我宇文彻不过顺应天时,救万民于水火。当日陈玄在位,齐国情势如何,公主不会不清楚。谢家、沈家、博陵王高家,还有许许多多世家重臣,一夕之间满门下狱。光高家就死了两百余口,血水染红石阶。我在千里之外听闻,犹自不忍,公主就身在台城,岂不比我更伤心百倍?”
“我父亲……我父亲……”陈安之闭了闭眼,忽然发狠道,“你住口!博陵王意图谋反,必须诛杀!”
“谋反?”宇文彻静静地望向陈安之,“谋反的话,我也理解。遇上这样一位失了心智的陛下,不谋反那可真是怪了。”
“你无非也就是钻了个空子,才窃取了皇位。竟然厚颜无耻地来我面前炫耀,”陈安之猛地扑到牢门前,“宇文彻!”
“我是钻了空子,我承认。”宇文彻垂下目光,“谁让你国中无人呢。”
“要是我九哥还在,怎么会让你小人猖狂。”陈安之疯狂地抓着牢门摇晃,“我九哥他,我九哥”
“你九哥陈望之还在,我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坐上至尊之位,可惜。”宇文彻想起早上陈望之天真的表情,攥紧了手指。
“你怎么敢直呼我九哥的名讳!”两道泪水缓缓滑落,陈安之两眼通红,“可怜我九哥早早去了,要不然,这大齐的天下,恐怕还到不了你手里!”
“他怎么死的?”宇文彻道。
陈安之冷硬道,“关你何事!”
“关我何事?”宇文彻将第二杯酒饮下,“罢了,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清醒清醒。”
陈安之嘶声道,“要杀便杀,我不怕!”
宇文彻起身,拍了拍下摆的尘土,“朕不会杀你。你一个小女孩,杀你有何意趣?我劝你也不要想死想活的,你死了,萧贵妃一时心痛,说不定也立时随你去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安之终于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你都知道了?”
“你觉得能瞒过朕吗?”宇文彻笑了笑,“朕虽然捡了空子,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谢渊已然好转,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宇文彻道,“朕过来看看你,瞧你没什么事儿了,朕也放心。”
谢沦犹自愤愤不平,“伤我兄长,狼心狗肺!”
谢家兄弟回建康后,请求宇文彻将谢氏祖宅赐还。一个小童送上香茶,宇文彻正要开口,谢渊颤巍巍强撑着身体,下榻跪在地上,谢沦不明所以,只是哥哥跪了,便也跟着跪下。谢渊重重叩首,道,“请君上降罪。”
“降罪?”谢沦慌了神,“哥你干嘛了?”
谢渊伏地不起,哽咽失声,“君上信任,委臣统领羽林军。但臣、但臣……”
“行了,”宇文彻摇了摇头,扶住谢渊手臂,“你受了伤,何苦来哉。起来,朕没有怪你。”
谢渊泪流满面,就是不肯起来。谢沦看了看谢渊,又看向宇文彻,急急忙忙道,“君上,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哥他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我”
“大谢先好好养伤,长安公主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从长计议。”宇文彻道。
“长安公主?那是谁?”谢沦目瞪口呆,“哥,什么长安公主?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长安公主就是刺伤大谢的那名女子,是陈玄最小的女儿,名叫陈安之。”宇文彻轻声道,“也是你哥哥自幼许下的未婚妻子。”
第28章
谢沦两只眼珠几乎瞪得掉出来,“未婚妻子?那个毒妇?我不信。”他抓住谢渊未受伤的那条手臂拼命摇晃,“哥,真的么?那个砍伤你的女人,真的是你没过门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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