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卜做人了
陇头歌 分卷阅读17
躞带,“大家都对我很好,不嫌我笨拙,都对我笑眯眯的。”
程清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满面堆笑,“君上,找到了。”
不仅陈玄,前齐的诸帝皆爱奢华。陈玄的祖父陈亮曾得到一块美玉,命能工巧匠细心雕琢,花数年,雕出一只玉盏,通体如一枝荷花,晓露轻愁,含羞欲绽,且壁身极薄,对光透影。“月奴用这杯子饮茶罢。”宇文彻挥挥手,“莫要胡思乱想,你就算病好了,留在宫里,想留到何时,便留到何时。”
程清把玉盏奉上,陈望之虽然失忆,但也看得出这玉盏贵重至极,“这,我不能要。”
“这杯子又怎么了?”宇文彻一肚子闷火,干巴巴道,“可没雕什么龙罢。”
“这只玉盏,君上留着自己用罢。”陈望之见他不悦,额角立时急得冒出一点汗水。宇文彻去东厢说是“有些事情”,明明辍朝,仍要忙着处理国事,陈望之自认帮不上忙,十分难过。兼之午间一时兴起索要圆领衫,越想越是羞愧。他每日一睁眼,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写字,字写不好,读书,读几页便困了,双手无力,显然也没有舞刀弄枪的本事。成天无所事事,宇文彻那样疲劳,还要请章先生来为他瞧病,还要鼓励他字又好了,书不必着急,慢慢读即可,还要陪他同寝同食,聊天解闷,还慨然将衣服送给他。“我没什么本事,”陈望之抖着嘴唇缓缓下跪,“我觉得……我配不上这样好看的杯子。”
第18章
宇文彻的郁结一直持续到元日。依照旧俗,元日要举行朝会。前一日,侍从们在太极殿外准备王公大臣的座位,宇文彻站在殿外,抄着手,面无表情。有几个搬运杂物的低级内侍不小心看到他的脸色,吓得连滚带爬,更令这位新帝气恼。
背后传来谨慎的脚步声,不须回头便知必然是程清,“朕不冷。”宇文彻说道,“没你们的事,都下去。”
程清道,“快用晚膳了,君上不去万寿宫么?”
宇文彻道,“不去。”
前一日宇文彻大发雷霆,从董琦儿起,伺候陈望之的一干人等悉数叫了来,黑压压跪了满地。宇文彻亲自挨个审问,是不是有人背后嚼舌根被陈望之听了去。台城的宫人们本就怀着十分惧意,当场便吓哭了数人,更有甚者,还没问完一句话就昏厥过去。陈望之苦苦哀求,宇文彻不为所动,命程清将他带下去。问了两个时辰也问不出所以然,程清来报,陈望之似乎受了惊吓,发热倦怠,气喘不止。宇文彻又气又急,连夜请章士澄入宫。章士澄诊了脉,说并无大碍,吃两贴药发散发散即可,陈望之昏昏沉沉还不忘求情,怯怯地拉着宇文彻的袖子,小声道,“你生气就骂我,不要骂他们……”
“君上,”程清道,“那个,殿下醒了,您不去瞧瞧他么?”
宇文彻心头一紧,可想起陈望之病中那副怯懦的神情,就忍不住愤愤。“我很骇人?”他转身问程清,一出口又觉语气过于严厉,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朕对他,哪里做得不好了?”
程清躬身道,“君上待殿下甚是优渥,殿下也感激君上。”
宇文彻道,“不过一个杯子,他哪里冒出来那些话?越想越气,还日日想着出去。离开我做什么?他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他”
湿冷的风吹动铁马,发出叮铃铃的颤音,“朕对他,自认并无不妥。但是,他……”宇文彻有些黯然,那人毕竟是陈望之,虽然失忆,可内里是变不了的,“朕很怕有朝一日,他全想起来了……”
程清默然无语。
“朕跟你讲这些做什么,”宇文彻笑笑,“罢了。”
这一夜,宇文彻到底没回长寿宫。他传沈长平、贺兰方成与谢家兄弟进宫叙话,君臣在太极殿的东厢,明烛高照,火盆里黑炭烧得通红,暖意融融。沈长平的妻子刚刚确认怀了身孕,喜之不尽。贺兰方成同谢家兄弟都是没有成婚的年轻人,听到“有娠”二字,个个红了脸,却不住口地恭喜沈长平。沈长平乐得合不拢嘴,挨个谢过,对宇文彻道,“君上,待孩子出世,还望您能赐个名字。”
宇文彻听说这则好消息,自然也是欢喜,笑道,“朕虽然没读过几本圣贤之书,不过到时一定竭尽全力。”
沈长平登时下拜,“臣先行谢过君上!”
“起来,就我们几人,不必行那些虚礼。”宇文彻笑吟吟地搀起沈长平,忽然想起陈望之,不禁微一沉吟。沈长平坐到绣墩上,乐呵呵道,“哎,真没想到,臣都年近半百,竟有做父亲的这一日!也是多谢君上赐婚。”
贺兰方成和谢渊个性相近,挤眉弄眼,掩口吃吃而笑。沈长平道,“笑什么?你们三个,论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依旧没个家室。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要我说,你们赶快让君上赐个媳妇,家有贤妻,这男人的心哪才算有了着落。”
谢渊吐吐舌头,朝宇文彻丢个眼色。宇文彻正发呆,浑然没注意到谢渊的表情。沈长平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道,“这个,君上乃天子,天子么……哈哈,跟我们是不同的……”
“咱们君上,转过年也要二十七岁了。”贺兰方成是西凉人,与宇文彻出身同族,言谈间更为亲昵,“前几天我爹还说,君上也该娶位阏氏了,换做以前,君上的年纪,都快当爷爷了呢!”
谢渊笑道,“二十七岁就当爷爷,未老得太快了些!”
沈长平正色道,“小谢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以前人成婚是早,五六岁拜堂,十一二岁没有成婚,就是过了年纪。现在也差不多,民间女十五,男十八,家里就要请媒人说亲了。你兄弟俩也二十出头了,这建康城里的淑女良媛,可有中意的?”
贺兰方成挤挤眼睛,“小谢有罢。”
谢渊翻个白眼,“别说我!我大哥没成婚,我做弟弟的,万万不能抢在大哥前头。”
沈长平道,“那大谢赶紧点儿,别耽误了你弟弟的好事!”
谢沦微微笑道,“婚姻大事,须得谨慎。”
贺兰方成道,“大谢谨慎,小谢要急死咯!”
宇文彻那边还在琢磨,忽然听到几人的笑声,回过神来,怔怔道,“众卿笑什么?”
贺兰方成道,“君上,臣等在笑小谢看上了某家的姑娘,却又不肯说。”
宇文彻也起了好奇心,“小谢看中了谁家的女儿?若是喜欢,朕给你做媒。”
谢渊面红耳赤,跺脚道,“君上不要取笑臣!臣随口一提而已!哪有什么哪家的姑娘……”
“君上,西域诸国的使臣已经入京,明日元日朝会,西域的使者会献上礼物。”谢沦缓缓开口,“献礼?”贺兰方成转了转眼珠,“会不会献上几个美女?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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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着实出了几位美貌的公主”
一提“公主”,宇文彻突然灵光一闪,问沈长平道,“朕记得,前朝有三位公主。”
沈长平愣了愣,“君上记得没错,陈玄有九子三女。三位公主,最年长的长乐公主已经病逝。其余两位公主……下落不明。”
谢渊道,“居然还有三位公主?臣只记得陈玄有九个儿子。”
宇文彻点点头,道,“陈玄对他的女儿不怎么疼爱,这三位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也很是难熬。当初……”他只见过长乐公主一面,那女孩儿容色雪白,与陈望之面貌有四五分相似。“朕听宫人内侍讲,陈玄最后疯癫至极,持剑在宫中到处砍杀,想来那两位公主年幼,或许惨遭亲父毒手。”
沈长平等人皆叹息不已,宇文彻勉强挤出笑容,道,“明天就元日了,不提这些。”贺兰方成道,“就是,明日过年呢,对了,君上,西域的公主甚是美貌,您后宫都没什么人,正好可以选了做妃子。”
宇文彻摇摇头,“不要妃子。”
贺兰方成道,“那怎么行,您的婚事,我们可都揪着心哪。也对,西域的公主算什么?君上这样神勇盖世的大英雄,应该世上最好看的美人儿来配。”
第19章
“穆穆天子,光临万国。多士盈朝,莫匪俊德。”
宇文彻用力眨了眨眼,哈欠到了嘴边,白胡子侍中似乎严厉瞪了一眼,他连忙把合上嘴唇,用力将哈欠咽回肚里。
元日朝会大约是世上最无聊的活动之一。宇文彻头戴十二旒,玄衣朱裳,手持如意,正襟危坐。侍中祖慧达侧立一旁,一板一眼,唱歌似的拖着长长的调子。鼓乐齐鸣,众大臣鱼贯而入,先依次朝拜,而后为新君奉上寿酒,祷祝万寿无疆。西域的使者服饰艳丽,位列最后,由谒者带领,三叩九拜。
丝竹一转,济济锵锵,金声玉振。百官入席,一边宴饮,一边欣赏舞乐。宇文彻对歌舞没什么兴趣,他生性质朴,满朝皆知,且两日未见陈望之,哪里还坐得住。元日朝会自午夜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清晨,文武大臣们也累得够呛。于是君臣皆心不在焉,终于挨到朝会礼成,宇文彻大大地松了口气,也不顾祖慧达的不满,兴冲冲地直奔万寿宫而去。
天蒙蒙亮,灰暗的天际,隐约一道明亮的金边。宇文彻心急火燎地穿过中庭,万寿宫装饰一新,宫门外立着四个小黄门,都穿着簇新的衫子。见了宇文彻,小黄门赶忙跪下,口称万岁。宇文彻立住脚,扶正帝冕。他似乎从未以这副形象出现在陈望之面前,不禁有些忐忑。小黄门伏在脚边,宇文彻想起,年前程清曾小心地提示过,按照风俗,宫中过年时依例要赏赐宫人物品,便道,“赏。”
程清道,“是。”宇文彻懒得理会到底赏了黄门什么东西,径自走进寝殿。殿内暖香扑鼻,几名内侍和宫女正围着熏笼打瞌睡。他这一进来带入冷风,一个梳双寰的年轻宫女缩缩肩膀,打了个喷嚏,抹着鼻子悠悠睁眼,发现宇文彻就站在跟前,顿时尖叫道,“君上来啦!”
“君上?”这几名宫人都曾被宇文彻斥责过,听到他来,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宇文彻见他们跪在地上哆嗦,不由尴尬至极,咳了两声,摆摆手,低声道,“你们,你们闹了一宿,也累了。要睡”
忽然董琦儿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她也换了新裳,鬓边攒了几朵红色珠花,面色凝重,跪下道,“君上。”
宇文彻也斥责过她,越想越觉得前日莽撞。董琦儿行事稳妥,待陈望之异常温柔,简直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时程清跟了进来,宇文彻道,“程清,这几个宫人,照拂殿下辛苦,要重赏。”又对董琦儿微笑道,“朕记得,你似乎是恭使?”
董琦儿面露不解,轻声道,“奴婢是恭使宫人。”
宇文彻“嗯”了声,“你对望之很好,朕就升你做……”他称帝未久,且未立后纳妃,台城内宫人寥寥,更不消说设立品级。前齐内宫女官品级最高者为内司,宇文彻道,“从今日起,董恭使便升做内司。这宫里大小事情,就交由你和程清办罢。”董琦儿大吃一惊,慌忙推辞,“君上,奴婢”
“朕觉得不错。”宇文彻转身,那几名宫人瞪着眼睛,惊疑不定,又道,“你们,每人也升一级。”赏赐完了,心里舒坦了三分,问董琦儿,“月奴呢?睡了?”
提到陈望之,董琦儿露出愁容,“君上两日不来,殿下闷闷不乐的。万寿宫离着太极殿近,殿下听着元日朝会的乐舞听了一夜,也不吭声,也不进食。奴婢宽慰了小半宿,方才睡下。”
宇文彻羞愧道,“朕不是故意不来瞧他,只是……”
董琦儿道,“虽然睡下了,可睡得不踏实。您不在,殿下他不敢入睡,生怕做噩梦。”
宇文彻越发着急,有一肚子话想对陈望之讲。对程清等人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元日了,也该歇一日。”说完绕到屏风之后,罗帷低垂,香炉燃着安神的百合香。他放轻手脚,刚触到帷幕边缘,就听几声呜咽,陈望之梦呓道,“别、别过来!”
“月奴!”宇文彻掀开帷帐,陈望之双眉紧皱,表情苦楚,“醒醒,月奴,我来了。”
陈望之眼皮抖动,牙关紧咬,宇文彻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将他抱在怀里,来回抚摸他的脸颊。陈望之脸颊滚烫,手却冰凉。宇文彻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月奴,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月奴?”
“……你来了。”陈望之尚未睁眼便抓住宇文彻的衣襟,“君上。”
“我来了。”宇文彻握住那只手,“醒醒。”
陈望之缓缓睁开双目,眼角通红,“你不是生气,不理我了么?”
“谁说的!”宇文彻亲亲那只手的指尖,“我前夜、昨夜都有事情。前夜,沈卿来了,你还记得他么?沈长平,他来了,我同他说了些话。刚刚元日朝会,动静你也听到了。我坐在那里,心里想的都是你……朝会结束便跑来瞧你。我怎么会不理你?”
陈望之侧过脸,宇文彻发现,他脑下枕着的是一卷衣服,细看之下,竟然是那件穿旧的圆领袍。“好端端的,怎么不睡枕头?”理了理陈望之浓密的黑发,发间隐约还能看到那道疤痕,“你这样,一会儿起来,脖子会痛。”
“你不理我,我就只剩这件袍子了。”陈望之牢牢抓着宇文彻玄衣的前襟,“你不来……我闭上眼睛,就有许许多多的蛇追着我咬。它们争着往我肚子里钻。我怕得要死。可是我有你这件衣服,就好像你在我身边。我想,阿彻会来救我的,然后,你就真的来了。”
说这番话时,陈望之声音越来越轻。他连着两日几乎未曾合眼,已是极度疲倦。“你穿这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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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好看极了。以后,你在我的梦里,就穿这样的衣服罢。”
宇文彻道,“好。”
“有你,我就不怕了。我昨天想起来,好像以前在梦里,你就来救过我。你坐在树上,冲我笑,给我吹笛子。可是我看不清你的脸。不过我知道,那一定是你……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我梦到你那么多次……梦醒了,就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20章
“以往在西凉,我们并不过元日。我们六月过节,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围着篝火跳舞、唱歌、赛马,猎人比赛,用海东青猎狐狸和兔子。”宇文彻揽着陈望之,掰了一小块奶皮子,放到他口边,笑道,“吃么?”
陈望之犹豫片刻,伸出舌尖,轻轻将那星奶皮子的碎屑卷入嘴里,含含混混道,“酸。”
“你吃不惯,就不喂你了。其实你身子弱,多吃些能强健筋骨。”今日初二,宇文彻早早便醒了。他睡到何时,陈望之便睡到何时,乖乖蜷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儿。两人依偎在暖阁中用早膳,陈望之食量甚小,喝了半碗白粥,就说已经吃饱,靠在宇文彻胸口,聚会神地盯着他吃饭,问东问西,眼珠转来转去。
“嗯,你前日又发热,虽说退烧了,我还是不放心。”宇文彻拿过陈望之的茶杯,“怎么不用那个玉的?”
陈望之道,“那个杯子……”犹犹豫豫地绞着手指,董琦儿忙笑道,“殿下喜欢那杯子,舍不得用。这只白的也好,一直用着呢。”
“喜欢那杯子,就用。一个杯子有什么好稀罕的。宫中的东西,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不要担心。”宇文彻刮刮陈望之的鼻头,“我的就是你的。”
陈望之嗯了声,绞着手指问道,“海东青是什么?”
“海东青是最迅猛的鹰。得到海东青,要尽千辛万苦。我幼年没了母亲,父亲不喜欢我,自然也没人送我海东青了。”宇文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董琦儿立在旁边,欲言又止。见宇文彻望过来,她立刻垂下眼睛,默默退后。宇文彻笑笑,之前即便他与陈望之同床共枕,却也不会大白天就如此亲昵。转过年开春,朝中的那班大臣,必定老调重弹,催促他立后纳妃。他心里定下主意,只是陈望之懵懵懂懂,还需循循诱之。
“吃饱了?”宇文彻笑问,“到中午还早着呢,不怕饿?”
陈望之摇摇头,乌黑的眼珠一瞬不错地盯着他,忽然展颜一笑,“你昨日穿那样的衣服,真是好看。”
宇文彻暗暗得意,“好看么?”
“我刚好做噩梦,看到你,就像天神降临。”陈望之的语气充满了崇拜,宇文彻忍不住又刮刮他的鼻头,“你喜欢,我就穿给你看。”
少顷,内侍撤去残席。宇文彻抱起陈望之,到窗下的长榻坐下,给他梳理头发。陈望之的头发已然过肩两寸,但要束发,仍是稍短。宇文彻道,“我给你编个小辫儿,如何?”
陈望之道,“女孩儿才编辫子。”
“谁说的,我小时候就编过。”说归说,宇文彻哪里给人编过头发,又怕弄疼陈望之,拿绒绳捆了两束头发便罢了。陈望之反手摸摸后脑,道,“乱七八糟。”宇文彻揽着他的肩膀大笑,“就乱七八糟了,你若生气,就给我编,我决计不嫌你乱。”
说笑着,一瞥又看到董琦儿,宇文彻招呼道,“董内司,过来坐。”对陈望之道,“董琦儿日日照料你,我很感激她,恰逢过年,就升她做内司。”陈望之不解,“内司是什么?大官儿么?”宇文彻道,“对,宫里最大的官儿。”陈望之愣了片刻,嗫喏道,“宫里最大的官儿,难道不是……皇后?”
这次,就连董琦儿也不禁笑出了声,掩口道,“殿下,奴婢是女官,皇后是君上的妻子,这哪里能一样了?”
陈望之恍然大悟,面红而耳,羞愧道,“我又记错,皇后是皇后……对了,元日朝会时,听说会有西域的使者来,还送了西域的公主,是真的么?”
宇文彻道,“是真的。”
陈望之道,“那你会选西域的公主做皇后么?”
“不会。”宇文彻抬眼瞧去,董琦儿仍旧站着,便指着一个绣墩道,“坐那里。”董琦儿谢过,方款款坐下,“我不喜欢西域的公主,选她们作甚?”
陈望之若有所思,“可是人家送你公主,那怎么办?”
“这个,我自有打算。”宇文彻拿起陈望之的茶杯转动,“你记不记得大谢小谢?就是经常跟在我身边的那对孪生子。”
陈望之道,“记得。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分不出来。”
宇文彻笑道,“起初我也分不清。现在,闭着眼睛也不会弄混。大谢性格沉稳,小谢飞扬跳脱,皆为本朝青年才俊。他们兄弟转过年就二十一岁了,尚未娶亲。我瞧着那几位公主中倒是有与他们相配的。再者,我有个兄弟二十多岁了也没媳妇。以前他家穷,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后来么,他心气儿高了,非美人不娶。我挑位公主嫁他,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陈望之目不转睛,宇文彻讲一句,他就点一下头。“那,你把公主嫁出去了,你怎么办?”
“我?”宇文彻放下茶杯,“我不着急。”
“你为什么没有妻子呢?我也没有。”陈望之叹口气,“我很笨,必定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可你又聪明,又生得俊,居然也没有妻子……”
“又胡思乱想。”宇文彻拉起陈望之的手掌细细揉搓,“月奴想娶妻么?”
陈望之重重摇头,“不想!”
“那不就得了。”手掌温暖柔软,宇文彻将那只手掌牢牢握住,“我问你,宫里好不好?”
“好。”
“我对你好不好?”
“好。”
陈望之的面孔在阳光下如明珠美玉,“宫里好,我对你好,月奴,你就在宫里陪我一辈子,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我病好了,也不用离开你么?”
宇文彻轻声道,“嗯。”
“我愿意!”陈望之干脆两手搂住宇文彻脖子,“我不想离开你!前日我想,若是有朝一日离开阿彻,那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第21章
吴地风俗,初一至初三日须得“闭门杜鬼”。宇文彻忙碌整年,这三日算是彻底得了清净,同陈望之在暖阁里,或下棋,或写字,或聊天,好不逍遥自在。
“琦儿告诉我,正月一日是鸡日,二日是狗日,三日是猪日,”陈望之摆弄着崭新的蹀躞带,数道,“嗯,四日是羊日,五日是牛日,六日,六日……”
宇文彻斜依熏笼,笑道,“六日是什么?”
“我想一想,我明明记牢了的。”陈望之目光清澈,发间挂了一张小小的红色纸花,“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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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是牛日。七日是人日。”
“不错,月奴全记住了。”宇文彻从摆在脚边的托盘中捏了枚水晶环,“喏,奖励。”
“真好看。”陈望之欢欢喜喜地接过水晶环,套入食指转转。那水晶环是配饰,套在他拇指上都绰绰有余。他把水晶环握在掌中把玩片刻,打开蹀躞带挂着的一只小皮袋,将水晶环放进去,而后系紧袋口,拍拍腰间,自言自语道,“好了。”
宇文彻捏了桂花糖糕,“我给你的东西,你都放那里面了?”
陈望之道,“我要好好存着这可是你送我的。”他神色颇为认真,手掌护着那只袋子,宇文彻忍俊不禁,“是我送你的,既送你了,便不会要回来。”陈望之道,“你要回来,我也不给你。”坐在角落的董琦儿顿时咳了一声,陈望之吐吐舌头,压低声音道,“我错了,我又‘得意忘形’了。”
宇文彻升了董琦儿做内司。内司乃台城中女官之首,与前朝的尚书同职。可观董琦儿神色,却并无欢欣,反而时时流露忐忑紧张之感。陈望之懵懂天真,只当董琦儿害怕,夜里窝在宇文彻怀中嘀咕,“琦儿姐姐怕你生气,你以后不要责骂她,好不好?”
宇文彻拿起一块牛乳酥,放进陈望之口中,拢了拢他鬓边的乱发,“董内司坐在那里不冷么?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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