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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之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浮游子
起先的他有些困惑,想知道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究竟是谁。等到他想起时,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消了音。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而他所看见的,也尽是单一的、裹挟铁锈味道的猩红,随后自瞳孔缓缓扩散至虹膜、眼白,最后覆盖整只眼球。
脸上仍残留温热而又新鲜的血液,那是刚才被溅上的。他抬起手想要将它抹去,这会儿才发现他的手指竟颤抖得厉害。
他垂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她竟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于是闭上了眼睛,与之同时进行的是顺着眼角而滚下的大颗眼泪。
它悄声无息地滴落在地面,又悄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被那个男人勒住脖子、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在濒临绝望之际,他突然开口说:妈、妈,救、救、我。
她听到这句话后,良心发现似的,登时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将男人一把推开,然后抱着他一边哭,一边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对不起。
他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眼,突然感到脸上一片湿润。
是下雨了吗?
他抬头看了眼仍旧晴朗的天空,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哭了。
第三十八章
鞠橙橙的葬礼办得简单粗糙,方鹿鸣看见她安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原本被车轮碾压得破碎的脸,在入殓师的巧手下竟与平日的模样如出一辙。此时她着一件藏蓝色寿衣,金丝盘扣的形状是一朵朵盛放的梅花,闭着眼睛的姿态就像是睡着了那样。
鞠橙橙的朋友几乎一个没有,来的也只是几个方鹿鸣连称谓都叫不出来的亲戚。她前半生清高自傲,后半生茕茕孑立,到最后依旧竟连送终的人也寥寥无几。
别人问方鹿鸣她是如何去世的,他愣愣怔怔,回答得语焉不详,很快又垂下头,继续折手上的纸元宝。
靳屿将他手中的银纸抽走,坐在他的身边,淡淡道:“我陪你一起。”
纸元宝厚厚地攒了整个盆子,折这么长时间,一把火便给烧没了。火苗舔舐他的侧脸,火光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得跳动,他将一条裙子从包里拿出来这是鞠橙橙最喜欢的一条白色长裙,陪伴她二十多年的时光,最好的年纪也囊括在内。
方鹿鸣的手指抚摸裙子上的花纹,上面甚至还斑驳几块陈年血迹。他想,当时她是如何鼓起勇气,竟能拿刀刺向方志南?
时间能把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成好人;能让沉渣泛起、枯木逢春;能让反骨之人耗尽一身锐气,到最后变得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火势逐渐减小,到最后只剩下盆底黑色的灰烬,还有屡屡青烟不断地向上攀升,遂消弭在空气里。
“你说有些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特别痛苦?”寂静的黑夜里,他突然开口。
靳屿起先没有说话,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打开之前折了很长时间的元宝,他的指腹尽是亮晶晶的银屑。
靳屿微不可觉地叹口气,随后拿起湿布擦拭起他的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就在方鹿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后者倏地说道:“我小时候曾经写过一篇命题作文,它叫‘活着的意义’。”
“当时我是这么写的:生而为人,何等幸运。要是世上真的有轮回,说不定下一世就变成了渺小的蚂蚁、蠕动的毛毛虫,甚至是肉眼都看不见的微生物……总之,能够作为人类活着,我真的很幸福。”
“可后来,我才发现那时的我写反了。”
方鹿鸣抬起头看他。
“不是因为活着才幸福,是因为幸福才选择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一直不幸福,那么‘为人’还有什么意思?只有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方鹿鸣听得灵台清明、心思澄澈,原本积攒一肚的话语在喉头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化作一句:“谢谢。”
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
可是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糟糕。
他频繁地在家里、大街上、电影院中看到刀疤男的身影,甚至连某处死角都会凭空出现他的面孔眼珠子小到几乎只看得到眼白,鲜红的液体正不断往外流淌下来,头颅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着。
这一天他走进浴室,刚洗完脸,他眼睛半眯地摸索起毛巾,待完全擦干脸上的水分后,睁开眼时,镜中赫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没有眉毛、鼻子、头发与嘴巴,唯独一双森白的眼睛暴露在外,而那道伤疤横亘在他的右眼之间,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顿时后背生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镜子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刚要松口气,就在这时,水阀下不断流动的水竟变成了血红色,他已经害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挪动双腿后退几步。
血愈流愈缓,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样,到最后仅凝聚成一滴一滴的血珠掉落下来。
滴答,滴答。
这个声音如同一双灵魂的手,能够指尖纷飞、轻而易举地将他心中的弦搅得天翻地覆,却技巧性十足地避开要害而不至于断裂,让他尚能保持一丝清醒。
然而他宁可自己理智全无,也不要眼睁睁目睹着一颗浑圆的眼球从水龙头底下钻出来,“啪”地一声坠在洗手台上,甚至还颇有弹性地跳动几下,最后那黑色的眼珠转向他。他能清晰地在上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的视线蓦地一暗,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潮湿的木屋里。他左右环顾一会儿,一边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边双手撑地,试图让自己站起身来。
伸手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小而圆润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记忆逐渐回潮,他想起自己被绑架的事实。而此时,他已经被困在这里长达六天的时间。
远处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之后语调愈发高扬,像是正在吵架。





丧家之犬 分卷阅读50
他好奇地走过去,单闭一只眼,顺着大门的罅隙窥探外面的两个人。
“你疯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孩,而且并没有看清我们的脸,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他爹根本不想保他,他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累赘,不如趁现在把他解决了,防患于未然。”
啪嗒。
他控制不住害怕地跌倒在地,屋外人察觉到这边传来的动静,骂了声“操”。他顿时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突然被一个人捂住嘴巴,与此同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安静。”
他的身子轻易地被那人抱起,就在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光线铺天盖地地照亮整个房屋时,他下意识地闭紧双眼,而他耳边登时响起一阵枪声,随后是弹壳落地时清脆的嗡鸣。
刀疤男旁边的男人顿时被打飞在地,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他手背虬结的青筋暴起,鲜血顺着指缝渗透下来,又汇聚成一条小河划过手臂。
刀疤男怒目圆睁,右眼上的伤疤也愈发显得狰狞可怖。须臾,他竟发出桀桀的笑声,在原本静谧的空间里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正僵持之时,他紧张到浑身战栗起来,抱着他的男人似拍了下他的肩,低声说:“别怕。”
就趁着男人分心的那一刻,刀疤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来到他们面前,一记发狠力的手刀劈向男人的腕上。
男人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并没有因此松开手枪,与之相反,他将其握得更紧,在这一瞬间扣动扳机。
砰!
子弹堪堪在刀疤男的肩头擦过,很快钉入墙壁之中。
而刀疤男冷哼一声,似是不屑的嘲讽,抬脚踹向男人的膝盖,与此同时握住枪身,硬生生将枪口扭转至朝男人的方向,随后挑衅似的眯起眼睛,手指慢悠悠地抵向他搁在扳机的指关节处,一点一点地按压下去。
男人的手心由于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白色,冷汗自他的鬓角滑落下来,滴在他的额头上。眼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在他们无形博弈之下即将指向自己,电光火石间,他只见一道泠泠的冷光划过。
这时男人已经松开他,拿出了匕首刺向对方的要害。而这时,自枪口出来的那枚子弹穿透男人的胸膛。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这一刹那,睁开眼睛时,一个陌生女子正向投递他一个关切的眼神,微笑道:“你终于醒了。”
他看向四周,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一切正常之后终于长吁口气。
“不要紧张,”那名女子的声音极有蛊惑性,让他不知不觉平静下来,之后便听见她缓缓道,“你先睡一觉,这次再无噩梦,等你醒后,我再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你。”
女子轻手轻脚地从房间走了出来,一转身便看见靳屿站在她的面前,见过大风大浪的她自然没有因此受到惊吓,而是镇静地向他陈述事实:“他睡了。”
靳屿直接开门见山地挑明:“他情况如何?”
女子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上,原地踱步道:“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他属于典型的选择性失忆症,幼时遭遇过一些他所不愿回忆的创伤,因此自动把这段记忆过滤。而他之所以在现今发病,最关键的两件事:一是他经历过一场车祸,车祸啊,最接近死亡的事故,这与他小时候被人绑架险些撕票,在本质上是吻合的;二是他母亲的死,他自小到大最匮乏的便是亲情,一定程度上间接导致那场绑架的发生。如果说那场车祸是那段记忆的钥匙,那么他母亲的死便是钥匙的锁扣,直接导致他病情的发生与加重。”
“怎么治疗?”靳屿表面不动声色,而双手早已紧攥成拳头,隐没在宽松的衣袖中。
“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所说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他一根。
他淡淡地瞥了眼女人涂得暗红的指甲、那支细长的烟,只说:“他不喜欢烟味。”
女人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将头发拨向一边,遂将那支烟夹在她的耳后,说:“好吧。言归正传,我觉得最好的治疗方法,还是”
“我决定出国,”方鹿鸣目光闪烁,把头垂得很低,“一个人。”
几分钟之前,那名女子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现在最好还是一个人出去走走,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药物治疗虽然有效,但具有依赖性与局限性。与其在这里画地为牢、自我厌弃,倒不如去外面看那海阔天空、月夜星河。你也不想让他再为你担心,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正刺中他的下怀。他是个格外矛盾的人,他既害怕被靳屿抛弃,又不想让他在自己身上多心神。过去几年的光景里,他被靳屿保护得太好,他是时候该学会独自长大,而不再借助外力。
就在他以为靳屿会生气时,后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我会等你回来。”
第三十九章
无需挂念。
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点击发送,小齿轮在绿色气泡的左边转了好几圈才显示“发送成功”。
他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
已至傍晚,阳光不似白天那样灼眼,昏黄的光线笼罩整片沙滩,潮水自远方连成一道白色的线条向前推展开来。
他赤脚走出门,细软的白沙亲吻他的脚趾,腥咸的海风不断拨弄他额前的碎发,如同恋人温柔的摩挲。
这时,潮水骤然变得湍急,一股小而劲头十足的海浪朝他袭来,没过他的脚踝。远处落日如同被烧得通红的烙铁,还殃及到它周边的天空。几只海鸥就像灰烬不均匀地散布其上,逐渐消失在天际。
他惯例走到邮箱旁,打开铁盖。在每个月的15号他都会到一封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张四格水画。
在他出国的第一个月,第一幅画画的是一条住在鱼缸里的金鱼。鱼缸是黑色的线条,水草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连金鱼也是灰色的。此时它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条死透了的鱼。
他将这张画翻来覆去地仔细端倪,终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找靳屿问个究竟,而后者讳莫如深,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便转移话题。
他平常就看不穿靳屿的内心世界,这会儿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盯着聊天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复,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那幅画的四角被他压得平平整整,格外小心地放在抽屉里,可他仍然觉得不放心,打算第二天去买个画框裱在墙上。
第二个月。
他又到了一幅画。画里的玻璃鱼缸出现在一片草地上,旁边是一只好奇地弯下脖子打量鱼缸的小




丧家之犬 分卷阅读51
鹿,鹿角、花纹描摹得好生致。明明周边的景物都是灰色调的,唯独它是色的。而水里的金鱼也在看它,嘴角美好地翘起弧度。
第三个月。
画里的金鱼似乎为小鹿编织了用水草做的花圈,正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戴在小鹿头上。小鹿很不屑一顾地头颅高抬,便连尾巴也翘得高高的、拿屁股对着金鱼。而金鱼的眉毛与嘴角耷拉下来,看起来格外伤心。
第四个月。
金鱼目不转睛地注视小鹿在草原上奔跑,它不禁幻想起自己跟小鹿一块儿玩耍嬉闹的画面。然而白日梦的气泡一分为二,另一颗泡泡上画着金鱼在太阳底下蔫成一块烤鱼干的场景。
第五个月。
金鱼向往外面的世界,可它必须一直待在装满水的鱼缸里,否则无法生存。这一天,它意外地发现有一朵玫瑰偷偷落在它的头顶。它兴奋得不能自已,围绕那朵花摇摆着尾巴转了一圈又一圈。它想知道是谁送的,可是它只能吐泡泡,不能说话。渐渐地,它发现鱼缸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五缤纷的水果糖,有各种各样的花瓣,甚至还有几只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第六个月。
它很想知道送它这么多礼物的人究竟是谁,小蝌蚪跟它一样,也只会吐泡泡,于是它们每天都在比赛谁吐的泡泡更大。而在鱼缸旁边有棵梧桐树,站在枝桠上的麻雀读懂它的心思,热情地帮助它打听来人。它问太阳,太阳说白天没有身影出现在这附近;于是它又去问月亮,月亮说,天色太黑,我也看不到。因此麻雀对它说完它所谓的情报以后,这天夜里它难得地失眠。而它心底突然有个想法,便是闭眼假寐。它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阵声。随后它感受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盖在它的身上。它悄悄掀开一只眼的眼皮,便看到两个鹿角消隐于树林中。
第七个月。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就连鱼缸里的水也结了面薄冰。它以为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冬天,结果未能如愿以偿幸亏有小鹿送给它的一条小被子,它才得以跟几只小蝌蚪整夜裹得跟蚕蛹似的昏睡过去。小鹿冬天很少出门,但也会偶尔出来一两次,每当它出现在金鱼面前时,后者总会在水中游得“上蹿下跳”,几欲蹦出水面。而小鹿依然拿鼻子看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每次金鱼在他走以后,都会吐一个泡泡。一个心形的泡泡,这是他最得意的拿手活。
第八个月。
金鱼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被窝去觅食,不过现在是冬天,一些食物大抵已经冻死,不大新鲜,因此他饥肠辘辘地跟几条蝌蚪守护着这个小小的被窝。就在这个时候,水中突然下起红薯雨。它赶紧游出去衔住一块吞入腹中,红薯甜丝丝的,还裹着透明的糖浆。等它吃饱后,想去看来人究竟是谁时,却看见两个鹿角镀着银色的月光,离它愈来愈远。它的心情突然很惆怅。
第九个月。
春天姗姗来迟。小蝌蚪已经进化成一只只绿色的青蛙,一边向它道别一边离开鱼缸。于是鱼缸里又只剩下它自己。它每天都集中注意力、强打起神等待小鹿的身影,可是它再也没有出现。它很难过,心想着小鹿所处的世界这么大,身边定是拥有无数的朋友;而它仅在一个逼仄的鱼缸中,过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它就会把自己忘记。他带着这个如同噩梦般的想法哭了一天一夜,然而谁也察觉不到它在水中哭泣,发现的也只可能是水平面涨高了一点点而已。它哭得无声无息,也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再次睁开比金鱼眼更肿一圈的鸡蛋眼时,它发现小鹿一身伤痕累累地躺在草地上。
第十个月。
它紧张得不知所措,只能一个劲地在水中游来游去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它实在太过渺小,并没有人发现它。它忧心忡忡地看着小鹿不断往外冒血的右腿,就像是要把那些灰色的草都染透成红色那样,看起来格外扎眼。它心中突然生起一个想法。
第十一个月。
金鱼吐出一个泡泡,用鱼鳍戳了戳,泡泡很有弹性地扭动身子,但并没有因此破裂。它深呼出一口气钻了进去,随后蹦出水面。水花像烟火那样炸开,有一滴水珠落在小鹿的眼皮上,它看见它皱了下眉头。那颗气泡带着金鱼往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来到小鹿面前,它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它清理起伤口,等它清理完毕以后,又带着皮球般的气泡“咻”地一声弹回鱼缸里。一来二去这么多回,小鹿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而在金鱼惯例包扎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气泡在这一刻突然破了。
第十二个月。
阳光普照大地,在六月更是来势汹汹。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子,发觉是在做“无用功”之后,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水分被一点一点地蒸发殆尽。就在它当真以为自己会变成烤鱼干的时候,它的身子被人轻轻托起,重新将它放回鱼缸当中。金鱼重新获得水的滋润,登时死灰复燃起来。它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已经痊愈的小鹿,而它的鹿角上戴着一个枯萎的水草花圈。然后小鹿微微低下头,金鱼也朝他的方向游了过去。于是它们隔着一道玻璃亲在一起,这时,画面中原本灰的、白的、黑的色调顷刻变成了明艳的色。也不知过了多久,背景已从烈日炎炎的白天已经变成星罗棋布的黑夜,那轮淡黄的月亮下浮现出一串英文iloveutothemoonandback.(注)
※※※
方鹿鸣回来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想悄悄给靳屿一个惊喜。
等他动作极轻地开门进来之后,穿过玄关,走到餐厅时微微一愣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变化,狗剩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餐桌面对面有两把座椅,桌上仍然摆放两副餐具。
这时,他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下一刻声音蓦地停住。他侧目而望,就见到靳屿手中端着一盘菜,脸上并无半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来了,那就吃饭吧。”
等到靳屿把菜放在桌上、坐下的霎那,方鹿鸣心中的冲动已经超越脑海里的理智,扔下他手中的行李箱,一个箭步地来到他的面前,坐在他的腿上,说:“你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呀?”
靳屿正要开口说什么,刚说完一个“我”字,方鹿鸣突然低下头堵住他的嘴唇,毫无技巧可言地啃咬着他的唇瓣。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身处于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抛开一切顾忌与郁结,只依照自己的本能做事。
两片嘴唇一时之间交缠得密不可分,生涩的舌尖撬开齿缝,吮吸他嘴里的汁液。而靳屿仍旧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墨黑的眼中尽是他放大的面孔。
他单




丧家之犬 分卷阅读52
方面地吻了靳屿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地离开,而他的嘴唇仍旧离他极近,几乎贴着他的面颊游离至他的耳畔,轻声道:“你不知道,但是你一直在等我。”
浮游子的话:
出自山姆麦克布雷尼的《猜猜我有多爱你》。中文译为: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回到你身边。
第四十章
靳屿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眸色比之前加深了几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眼一直注视着方鹿鸣,就好像在晦暗的夜晚猝然燃起的一星火光,拥有燎原之势,顷刻便能将他烧毁作枯骨。
他等待半天,见靳屿依旧没有回应,索性再厚着脸皮直起上身,将嘴唇再次覆盖在他的唇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身子向后仰倒,脊背还没来得及撞在桌上,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牢牢托住。靳屿反客为主,灼热的嘴唇似要在他身上打上烙印,两唇相贴时几乎要擦出火花。他一点一点引导着方鹿鸣张开嘴巴,攻城略地似的攫取他的神识与意识,而舌尖像是带电般舔过他的齿缝、黏膜与口腔上壁。
这时靳屿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揪住他一颗乳头缓慢搓动着。他登时敏感得哼出声来,而这声呻吟很快淹没在唇齿交缠的水声中。
“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呀?”他边喘息边问。
靳屿之后说了什么,方鹿鸣并没有听清。他们二人的下身都已然勃起,双双摩擦着对方。方鹿鸣眨动了下湿润的眼睛,侧头看向靳屿,突然笑了一声,随后他的嘴唇滑过他的喉结,咬住他外套上的拉链,“滋啦”一声将他的上衣褪去。
靳屿垂头看着他,视线骤地变得幽深,双手突然托在他的膝盖窝上,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方鹿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而双腿夹在他的腰际。
衣服脱了一路,到达床上时他们已是赤裸相见。方鹿鸣灵活地将靳屿压在身下,嘴唇一路向下至他的胯间。他握住那根偾张的性器,舔动了下本就红润饱满的嘴唇,双唇顿时捎上一层淫靡的水光。
他张开嘴,舌尖小心翼翼地绕着铃口舔动一圈。顿时,他感受到阴茎在他手中弹跳了一下,更是兴奋。他微低下身,带着性器抵在他的乳尖上,开始缓缓研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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