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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衫落拓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你不介意的话——”
“你睡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一张床宽不过一米五,他们各靠一侧,中间只隔着几十公分,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高翔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他侧头看左思安,她像她说的那样,入睡很快,已经沉沉睡着,头侧到一边,呼吸均匀而绵长,一只手搁在枕上。
他回想起她快满15 岁那年,从阿里回来,在成都的宾馆,也是这样躺在他的身边。不同的是,那一次她在痛哭,将他抓得很紧,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哪怕睡着也不肯松开。她今年30 岁,在国外独自生活这么久,并且成了一名可以冷静面对生死病痛的医生,大概早已经学会并习惯了一个人化解心头块垒。
而他呢?他是一个15 岁的男孩信赖的父亲,在所有人眼里几乎都是成熟理性的化身,只有碰到她,他的理性判断才似乎被搁置到了一边。
客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两下,左思安似乎已经睡得深沉,没有反应,高翔马上过去开门,外面站的是左学军,他乍然看到高翔,大吃一惊。
高翔彬彬有礼地轻声说:“左书记,您好,您女儿非常疲倦,刚刚睡着,有什么事可以晚些再跟她说。”
左学军神情尴尬,转身要走,却又站住:“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高翔略微意外,但马上点头。
2 _
走出宾馆,左学军问高翔:“酥油茶喝得习惯吗?”
高翔点头:“没问题。”
左学军将高翔带到离宾馆不远处一个茶馆内,没有招牌,门面小得一点儿也不起眼,里面更是狭窄而简陋,墙壁发黑,光线昏暗,客人几乎全是藏民。靠最里面的灶上大锅内砖茶翻翻滚滚,已经煮到沸腾,一个满面皱纹的藏族老人将茶汁舀起,过滤掉茶渣后倒入圆筒,加进酥油和盐,再充分搅动,打制着酥油茶。
“外来的游客大多喜欢喝甜奶茶,这家店里只有酥油茶,而且没用已经慢慢普及的电动酥油茶机,全手工烹煮,连酥油都是店主自制的,味道很正宗。”
这时唯一的服务员把一壶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端了上来,左学军将茶倒进木碗内,推到高翔面前:“喝吧,对于预防高原反应还是有用的。”
“谢谢。”
“你父亲还好吧?”
“谢谢,他还好。”
“最近几年清岗酒业发展得似乎很不错。”
“还算可以,我父亲是董事长,企业由他管理,我专心做我自己的一点儿小生意。”
两人都一阵沉默,礼貌的寒暄显然进行不下去了,左学军决定直接进入正题:“小安没跟我提起你也过来了。”
高翔坦白地说:“她根本不知道我会来。”
“前几天,我给她妈妈打了电话,”显然他很少与前妻联络,他字斟句酌地说,“她妈妈说她有了男朋友,而且已经向她求婚。我请你出来,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小安的生活已经有了安排,你不能干扰她。”
高翔失笑:“左书记这是在让我知趣地离开?”
“小安现在看上去又独立又理性,如果交了男友,又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肯定是考虑成熟了。我希望她的婚姻能顺利幸福,不要因为回来看我一趟就横生枝节。”
“她没跟您提起她订婚的事吧?”左学军默认。“那么她有没有跟您提到为什么会突然来看您?”
左学军沉默片刻:“她没有说,我也没问。”
“您难道丝毫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已经有将近13 年没有回国,如果我没猜错,她大概也很少跟您打电话通报她的生活。”
“是的,我们大概一年通一次话,一般在春节前后。这次接到她的电话,说准备来看我,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并没有把她的出现看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左学军盯着手里捧着的木碗,“我很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是,我对她这么长时间的生活都一无所知,想问的问题太多,又觉得问什么都是唐突的。我连感激和高兴都来不及,该怎么开口问她为什么来看我?”
“如果您真的很欢迎她来看您,那您可并没有表现出来。我今天下午看到她的时候,她刚跟您分开,看上去非常不开心。”
左学军被高翔不动声色的指责刺痛了,将头扭开,对着斑驳剥落的墙壁,良久才说:“我知道,她完全有权生我的气,我表现得很差劲,一直如此。”
“所以你打算满足于这样一个久别重逢:接十几年不见的女儿回家,请她在家里吃饭,带她逛逛工艺品市场,赶走那个尾随过来的男人,送她去机场,让她嫁给你从未见过的外国人。”
“她完全没提起她的男朋友,我想我没资格多问什么。”
高翔冷冷地说:“她完全没对您提起的事情肯定不只她的男朋友。如果我没记错,在她出国以前,她对您提的唯一一个要求是请您回家。她14 岁的时候,我去您家,要求您去刘湾看看她,您拒绝了,没跟她告别就来了阿里;她还不满15 岁,长途跋涉到阿里来看您,您给了她一个许诺,可最终没有兑现;至于把我从她身边赶走,您在她17 岁那一年的春节也做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的表现没好多少——我想一个父亲能为女儿做的应该不止于此吧。”
“除了这些,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左学军握着木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这么多年,关于她的情况,我只知道:她上了大学,然后继续读了医学院,她在做住院医生,如此而已。我已经完全错过了她的生活。她今年30 岁,看着她突然站到我面前,我像是做梦一样恍惚。她跟我讲话,我忍不住会走神,想起她小时候的事。她生下来的时候得了新生儿黄疸,要接受光疗,我和她妈妈都没有任何经验,吓得几天不敢合眼,后来她好了,我们给她取名思安,希望她一生能够平平安安……我从来没想到,其实我连她最基本的平安也没能保证。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高翔一时也无话可说了,他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处于长期的痛苦与自责之中,根本不需要他做更多提醒。
“我并不怀疑您是关心您女儿的,但是您如果只想着让我离她远点儿,让她继续回到遥远的地方过您不了解的生活,这种关心未免太简单了。您的女儿内心有一部分仍旧停留在她的少女时期,没有真正完全走出来。如果您回避,可以一直回避下去,如愿完成跟女儿的这次见面。”停了一会儿,他补充道,“相信我,接下来十几年她还是会和您不通音信的。”
这时高翔的手机响起,他说声“对不起”后,走出来接听,电话是左思安从宾馆里打来的。
“这么快就醒了?”
“其实我爸一敲门,我就醒了。可是,突然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完全没有17 岁时和你一起被他堵在家里的理直气壮。”
提起那件事,两人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左思安似乎有些后悔,急忙补充道:“我想不出说什么,只好装睡让你去应付。”
高翔被这个坦白逗乐了:“好吧,我原谅你把我扔出去面对他了。”
“你们在哪里?”
“放心吧,这次你爸爸对我很客气,请我在一个小茶馆喝酥油茶,味道有点儿冲,不过喝了之后,确实感觉头不怎么痛了,也许你也应该来试试。”
她“唔”了一声。
“他很关心你的生活,不希望我继续纠缠打搅你。”
她苦笑:“你怎么不告诉他,其实是我打搅了你。”
“没必要辩解,我确实是尾随你来的阿里。”
“我会跟他讲清楚的。”她轻声说,“高翔,麻烦你告诉他,我现在会去狮泉河边,如果他还想跟我谈谈,到河边来找我。”
“我说了,不需要解释。”
“不,他来宾馆找我,肯定有话跟我说,就算觉得无话可说,我也不能再让你替我挡在前头了。”
高翔回到茶馆,告诉左学军,他女儿在河边等着他。他们结账出来,他看着左学军走远,突然想起15 年前的那个深夜,他带着左思安从招待所出来,同样走在这条街道上。
他们两个人都被严重的高原反应困扰着,他牵着她的手,步伐迟缓,四周黑暗、幽深而安静,街道异常空旷,风卷着沙尘,呼啸着从他们耳边刮过,有着裹挟一切、卷走一切的气势。她不再像过去那样,与他小心地保持距离,而是不由自主地靠紧他,将他的手牢牢抓住。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万里迢迢送左思安来阿里,最初只是单纯负疚,力图替陈子瑜赎罪以求心安。
正是在那一刻,他对她有了更多情感的投入。他们的命运似乎通过默默紧握着的手正式联结了起来。
多年之后,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高翔一时也有了恍惚之感。





谁在时间的彼岸 第十章 1998年,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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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高翔到自己房间拿了文件下楼,正要重新出门,只听从厨房传来王玉姣怒气冲冲的声音:“你怎么能不上学?都快期末考试了,功课跟不上怎么办?
还有下午奥数比赛的培训,哪儿能缺席?小安有她妈妈的同事陪着,你在那里凑什么热闹?你爸爸知道了,非揍你不可。你把电话给小安,让我跟她说……”
他微微一惊,走进厨房,王玉姣慌忙挂了电话:“才四点钟,今天回来得很早啊,你妈妈带宝宝去楼下晒太阳了。”
“我回来拿份文件。小安那边出了什么事?”
王玉姣犹豫了一下,在他的眼神下不得不说:“于老师在外地出差,听说遇上那边山体滑坡,失去了联系,前天下午她单位的人去了小安的学校,告诉了她消息。小安这两天没上学,小超非要去她家陪她,我只是怕他帮不上忙又添乱……”
高翔没有听她讲下去,转身出门下楼,开车直奔左思安家里。自从上次宝宝生日那天送她回家后,他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见到她,他去过一次她的学校,却没有在放学的人流中看到她,她也没有跟他联系——哪怕遇上了母亲失踪这样大的变故。
上楼之后,高翔敲门,来开门的是刘冠超,看到他一怔,拦在门口压低声音问:“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左思安坐在客厅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正中长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一齐看向他。他直接问:“小安,你妈妈有消息吗?”
左思安神情黯淡地摇头,那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高翔,是他们家的朋友。”
“你好,我们两个是于工的同事。于工跟另外一个同事和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水文地质专家去贵州山区做一个水利项目的前期勘测,前天早上那一带突然出现大面积山体滑坡,目前道路还没有修通,通信中断,没法儿了解现场情况。单位领导已经赶了过去,已跟当地政府联系,他们已经展开搜救,而且请求部队支援了。”
高翔看看左思安,她嘴唇抿得紧紧的,直直看着前方。
“小安,有没有告诉你爸爸?”
她隔了一会儿才再次摇头,小声说:“电话一直打不通。”
高翔拿出手机,先打措勤政府电话,果然无法接通,他想了想,又找出在狮泉河镇结识的老周的号码,一连串找人、等待后,老周终于被叫来接听了电话。他将这边的情况简短告诉了老周,老周立刻答应:“措勤那边的通信线路很脆弱,经常出现问题,我马上去想办法联系老左,然后给你回话。”
屋子里的人全都在凝神听着他的通话,他转述老周的答复后,于佳的两个同事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我们正在为没法联系上于工的爱人这事发愁,幸好你来了。”
稍微年轻的女士试探地问看似领导的中年男人:“李主任,我能不能先回去一趟,今天我家里没人去接孩子。”
李主任皱眉:“那换谁来这里陪着?”
“要不我打电话叫小徐过来……”
左思安突然插言:“李叔叔,张阿姨,不用了。我没事。”她指一下高翔,“我爸妈都认识他,他可以留在这里陪我。”
高翔看了一眼左思安,她的面孔身姿无不紧绷着,有一种处于临界状态的紧张感。他点点头:“我留在这里,继续跟她父亲那边联系。”
那女士有些迟疑:“那晚上呢?这两天都是我陪小安的,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
“放心,晚上我让我女朋友下班过来陪她,两位去忙你们的,有消息马上通知小安就行了。”
那两个人欣然同意这个安排,留下电话号码告辞。
左思安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刘冠超说:“小超,你也回去上课吧。”
刘冠超瞪着高翔:“他留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他过一会儿也会走的。”左思安哑着嗓子说,“小超,谢谢你陪我。可是你再不去上课,你爸爸肯定会发脾气,你妈妈也会再打电话过来,怪我不该拖着你不让你走。何必呢?我没事,只是真的需要静一下,就当是帮我的忙,走吧。”
随着刘冠超带上房门离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左思安整理着茶几上的书报杂志,将坐得有些凌乱的沙发靠垫一一归位,再拿起客人喝过的茶杯进了厨房。
好一会儿不见她出来,高翔走进厨房,只见她站在水槽前,将水龙头开得大大地冲洗着茶杯,眼睛却看着前方,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他过去关上水龙头,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出来。
她突然回过神来:“哦,对了,还没给你倒水,你要喝红茶、绿茶还是咖啡?”
“过来坐下。”
“我没事。”
“你已经反复说了好几次‘我没事’。碰到这样的事,为什么不立刻给我打电话,非要一个人硬撑着?”
她呆了一下,喃喃地说:“我不能一有事情就打搅你。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妈妈的同事都很好,很关心我,一直陪着我。”
这时他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料想是王玉姣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母亲,只得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到阳台上按了接听,陈子惠果然劈头问他:“你怎么还跟左家搅在一起?”
他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妈,不要管我的事。”
“要是她妈妈真出了什么事,她爸爸又在西藏,你肯定会被她缠上不能脱身了。到时候……”
“好了,”他生气地喝止她,“这话您也说得出口。”
陈子惠多少觉得有些理亏,但她向来没有道歉追悔的习惯,依旧口气强硬地说:“你适可而止,不要再让若迪为这事跟你闹意见,她最近很少过来,你们没事吧?”
“这事也不用您操心。您带着宝宝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高翔回了房间,左思安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又一次响起,好在这次是老周打来的,告知他们已经与措勤县政府联系上了,但左学军去县内边雄乡检查工作了,还是无法取得联系。
他有些着急:“难道那边的乡镇完全不通电话吗?”
“乡里是有电话的,但检查工作可不是只在乡政府转一转,而是要跑遍境内大大小小的牧场,走访牧民。你去过措勤,应该明白那里地广人稀到了什么程度,老左去的地方,有时候开车走大半天都未必看得到人烟。我已经让他们安排乡里工作人员尽快出发去找他,让他赶紧打电话回家。”
他谢过老周,转述给左思安听,只见左思安怔怔站着,眼神黯淡,便安慰她道:“老周很热心,会联系上你爸爸的,不要着急。”
“找到他又怎么样?他就算赶回来,也是好多天以后的事了。”
这种几乎不抱期望的口气让他不安:“小安,我会陪着你的。”
她勉强一笑:“我真的没事,也不用你陪,更不用麻烦若迪姐姐过来。我刚才那样说,只是不想让我妈的同事再花时间陪我了,家里有陌生人,我一直没法儿睡着。我想去睡一觉,你去忙你的,如果跟我爸爸联系上,就给我打电话过来。”
他看看她,只见她嘴唇干燥,面色呈现不健康的苍白色,眼睛凹陷,黑眼圈十分明显,显然确实处于严重的睡眠不足状态。“好,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高翔开车回办公室处理没做完的工作。
最近大半年里,清岗酒业公司的销售出现了一些问题,库存大量增加,他父亲与外公从产品结构到经营方针都有了不小的分歧,经过管理层开会激烈讨论之后,总算达成妥协,但渠道调整进行得并不顺畅。开年以来,他经常加班,不断出差,他的努力总算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工作压力也相应增加了不少。
他跟管理人员开过会后,让他们都下班,独自留在公司继续凝神研究近几个月的销售。敞开的办公室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他抬头一看,刘雅琴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放到他面前,正是他平常喝惯的拿铁的味道,他有些惊讶。
刘雅琴抿唇微笑:“高总,我看你总从前面华清街的那家叫绿门的咖啡馆买这种咖啡带到公司来,应该没弄错吧?”
刘雅琴被他安排做了一名仓库后勤管理人员,据负责物流的经理讲,她头脑灵活,上手很快,做事也还算认真。但她已经数次越级借故到他的办公室来,在公司里与他偶遇的次数也远远多于正常情况,现在又显然精心化过妆,洒了香水,穿着曲线毕露的紫色v 领连衣裙配高跟鞋,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带着他喝习惯的咖啡出现,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是新人,要学的东西很多,总是在下班后多留一下,把工作盘点清楚。”
“这种工作态度很可取。谢谢你买的咖啡,明天我会让秘书把钱给你,以后不必费心了。”
她却不肯走:“高总,我听经理说你办公室要招两名助理,负责协助你处理销售考核,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机会尝试一下?”
“你可以到人事部门报名,他们会统一安排面试。”
她有些苦涩地一笑:“我问过人事经理,他说这个职位需要大学毕业,最好是市场营销或者统计专业的,目前已经有将近20 个人报名了。我的学历显然不够,其实我以前成绩很好,可是家里穷,又重男轻女,不让我读高中,逼着我去读了护校,不然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也不至于现在被拦在门槛之外。”
“你还很年轻,可以试着继续进修,我也会建议公司出台这方面的政策,给予员工一定支持。”
“谢谢高总的鼓励,”她手扶着办公桌边沿,向前倾下身体,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散发着茉莉花的清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地看着他,“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得到一个机会跟着高总做事,我什么都愿意……”
“雅琴。”他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但带着警告的意味,她接触到他的目光,条件反射一般站直,现出惊惶之色,他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有进取心也是好事,但一个人能够表现出多强的工作能力,才能拥有多大的空间,不要把时间和心思花在没有必要的地方。”
“我没有别的意思,高总。我……”
刘雅琴一下涨红了脸,慌乱得说不下去,看到女孩子如此窘迫,他到底有些不忍心:“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高总,最近一段时间我真的很迷惘,需要跟人好好谈谈……”
这时敞开的办公室门再次被叩响,高翔抬头一看,孙若迪站在门外,显然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一脸似笑非笑地侧开身子,那意思再明确不过,刘雅琴只好低着头匆匆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孙若迪将高翔面前的文件推开一些,坐到桌角:“都已经九点钟了,还要继续工作吗?”
高翔有些意外。这半年来他们的关系一直时好时坏,孙若迪情绪起伏颇大,时常会原因不明地发怒,上个月底更是在电影院与他不欢而散,掉头便走,他打去电话,也被她挂断,他无可奈何,隐约觉得两人的关系到了一个明知不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的阶段,但现在孙若迪看起来心情大好。
“若迪,你怎么有空过来?”
孙若迪挑眉笑了:“不过来哪看得到这么精彩的好戏。”
“算了,她还年轻,以后别提这件事了。”
“这女孩子很漂亮啊,身材也好。”孙若迪凝视他,“所以你是有定力把持得住的,对吧?”
他哭笑不得:“漂亮女孩到处都是,对我来说连诱惑都算不上,哪里需要把持?”
“高翔,你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冷不丁提出来,让高翔怔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孙若迪却没有跟往常一样生气,只叹了口气:“我是爱你的,高翔,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爱我,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不会忽略这个主动讲和的口气,握住她的手:“我最近很忙,如果疏忽了你,不要介意。”
“我们去吃点儿东西,然后看场电影,好好放松一下怎么样?”
他踌躇着,坦白说:“今天不行,若迪。等会儿我必须去小安家里,她……”
孙若迪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又是她,怎么会又是她?你的工作、你的家庭、你的宝宝通通排在我前面不算,还有她无时不在。”
“你这样说不公平,至少这半年里我根本没见到过她,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与她无关。”
“你知道上次在电影院我为什么会走掉吗?”
“我迟到了,我也解释过了,真的是有工作没处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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