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乡村原野
李菡瑶道:“无需大人徇私。等机会来了,大人只要暗中相助即可,绝不让大人难做。”
温士杰放心了,又试探地问:“你就不怕本官回去后,翻脸不认人,命人拿你?”
李菡瑶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不怕。大人若不怕丢官,只管派人来拿在下。”
温士杰心一沉,知道她定是拿住了自己的把柄。到底是什么呢?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李菡瑶。他眼下的扮相是个久卧病床的枯槁老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又这么阴森森地盯着人,跟个鬼也差不远了,看去十分瘆人。
李菡瑶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住胳膊道:“大人别这么看在下,怪吓人的。小子虽然冒犯了大人,却也表示了足够的诚意。眼下,大人有把柄在小子手上,小子也有罪证在大人手上,初次合作,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待日后,大人觉得小子可堪重用,便再无需用这种手段。大人以为呢?”
温士杰道:“就依你。”
他决定先脱身再说。
李菡瑶起身道:“在下命人送大人回去。”
于是,温士杰连夜被送走。
次日一早,船夫家便传出嚎丧声,道是老父死了,于是村人都赶来,帮忙办起了丧事。
事定后,李菡瑶赶往霞照。
三天前,月庄李家也在办丧事,是李卓航为李菡瑶办丧事,等于宣告李菡瑶死亡。
日月同辉 第258章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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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简繁终于放弃了寻找李菡瑶,宣告李菡瑶并非私逃,而是遇难,李家没有抗旨。
李卓航先还不肯面对现实,还想等女儿回家,又过了些日子才绝望了,才替女儿办丧事。
李家大宅设了灵堂,灵堂上的棺木内,安放了李菡瑶的衣冠,合族人都来吊唁、祭拜。
凄凉的丧乐传到庄外,传进黄山内,王壑和张谨言听见了。二人站在山巅,看着山脚下云遮雾绕的月庄,玉带似的月河,还有月桥……一幅画里烟村!
王壑似乎瞧见一群孩童从青石巷内冲出来,沿着月湖奔跑、欢笑,打头不是小墨竹吗?一晃神的工夫,墨竹变成了豆蔻少女,轻灵秀美。少女看向云雾深处的黄山,仿佛知道他在山上,目光大胆又羞涩。明知是遐想,也激得他浑身阵阵颤栗,心尖却针扎似的疼痛。
他从腰间解下洞箫,凑近嘴边,深沉的箫音如孤雁,在奇峰秀岭间盘旋、低鸣……
忽而他转身,面朝西北京城方向,箫音陡然拔高,直冲云霄,撕裂苍穹,山间的云雾受到冲击般翻滚起来,印在他的眼中,风云聚会,雷电交加!
张谨言与他并肩立在山巅,听到激昂处,忽然摘下背后的大弓,张弓搭箭,朝西斜的太阳射去。
“咻——”
箭如流星,消失在另一重山巅后。
似被威胁,本就不大晴朗的天空转阴了,太阳被浓云遮住,天幕低垂,群峰肃立。
就在王壑肝肠寸断时,他收到了祖父王谏的密信,得知父母在西北边关以身殉国,嘉兴帝要对王家和玄武王族下手的噩耗。祖父令他和张谨言万不可回京,更不得露面,等待时机与玄武王会合,再做打算。
密信是老仆亲自送来的。
张谨言当即红了眼圈,怒骂“昏君”,王壑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山下的月庄。
谨言看着这样的表哥,难受的很。玄武王族虽然也危险,但他父王手握几十万雄兵,坐镇北疆,他母亲和弟妹也一直跟在父王身边,好歹父母俱在,可是表哥却没了父母。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小坛酒,默默递过去。
王壑接过酒坛,用力摔向岩石。
“啪!”
酒坛四分五裂。
酒香四溢。
王壑道:“借酒浇愁,乃懦夫行为。我不饮。谨以此酒敬天地神明,誓、灭、昏、君!”
张谨言刚要问“哥,咱们怎办?”就听王壑道:“走!”转身跳下岩石,朝山下奔去。
月庄,李卓航和简繁先后得到消息。
简繁收到的是皇帝密旨。
李卓航收到李菡瑶的密信。
简繁立即启程离开月庄。
仿佛忘了似的,他没有提困在山中的那一千禁军。王亨和梁心铭死了,崔渊也死了,朝中没几个老臣了,他的机会来了。眼下须先回京,等朝堂局势稳定了,他腾出空来,再以这个罪名来治李卓航的罪。那时,就算慕容星把简家贪墨的罪证交出去,他也有能力压下去。
李卓航也忘了似的,也没提。
两人各怀心思,草草告别。
等简繁一走,李卓航便开祠堂、审李卓远。这一次,他没有手软,李卓远夫妻父子均被行家法。执行家法的是李卓望。三天后,李卓远父子伤重身亡。
面对这结果,月庄人噤若寒蝉,视李家大宅如同皇宫内院,对李卓航畏惧如虎。
次日,李卓航便离开月庄,江玉真却留了下来,观棋、李卓望等都留在月庄保护主母。
黄山华阳镇,王壑的父亲王亨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王壑却过华阳镇而不入,来到距离华阳镇几十里的杨村停下,之前老仆和鄢苓就住在这里。
王壑的母亲梁心铭在杨村置办了几十亩薄田,安排了两户人家,作为王家传递消息的据点。
见了鄢苓,王壑简单将事故说了一遍,然后道:“姑娘收拾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鄢苓听闻他父母俱丧,震惊万分,比当日得知自己父母去了还要震惊——那可是王相和梁大人,大靖权倾朝野的人物,竟然就这样没了?王家也要覆灭了?
鄢苓怔怔地看着王壑。
他也没了父母,同她一样。
王壑神情平静,并不悲伤。
鄢苓却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的怒涛汹涌,因为她经历过。她是女儿家,可以恣意地哭泣宣泄;他这样的男儿,只能用坚强包裹着悲恸。
她双眼迅速充盈泪水。
老仆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神情犹豫。接下来,他责任重大,要保护小主子和张世子安危,若带着鄢苓同行,实在难以兼顾周全。
因对王壑道:“公子,此去前途凶险,鄢姑娘娇弱女子,带着恐有不便,不如就留在这里,也免了奔波之苦。以后再派人来接就是。”
鄢苓眼中掠过一丝惊慌,很快镇定下来,道:“前辈说的是。我跟着你们确有不便,不如留下来。陈叔和婶子都待我很好,公子尽管放心。”
王壑道:“不!鄢大人将姑娘托付给我,我绝不会丢下姑娘。况且,姑娘在这里并不安全。”
鄢计是被他父母连累,他受鄢计临终嘱托,要照顾鄢苓,怎能丢下她独自一人在这深山?若这里安全也罢了,其实并不安全。嘉兴帝既然要灭王家,王家所有产业都不能幸免,华阳镇也不例外。这里距离华阳镇不远,鄢苓又是凭空多出来的人,经不起官府查问,若留下来,不但她,连这两户人家也要被连累,还是同走的好。
老仆听了,无话可说。
鄢苓的心悸动得厉害,被泪水模糊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王壑,却只见一片水光晃动。忽听王壑道:“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只缺个妹妹。往后,鄢姑娘就是我妹妹了。不论前途如何艰辛,为兄定会保护妹妹周全、一生平安。”鄢苓悸动的心刹那冰封,身形僵住。
老仆目光微动,立即躬身道:“见过姑娘!”有了兄妹的名分,行路确实要方便许多。
张谨言愣了下,也改口道:“那鄢姑娘就是我表妹了。表妹放心,表哥也会护着你的。”
鄢苓如陷入白茫茫大雾,不辩方向,偏偏神志又清晰无比,身体不受控制地回应道:“鄢苓有幸,得二位兄长相护,爹娘在天有灵,也必定欢喜。”
王壑嘱咐了陈叔一番话,才离开。
日月同辉 第259章 内定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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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照县。
简繁和温士杰先后抵达,分头行动,查抄忠义公府名下产业:简繁在城里抄别苑,温士杰赶赴乌油镇抄忠义公府祖宅,简繁又传令临湖州官员查抄方氏宗族大方氏。
这次,方家要被连根拔起。
简繁发现,方逸生逃了!
郭家大宅。
齐县令奉钦差简繁之命,带官兵围住了郭府,搜捕钦犯方逸生。因有婆子说看见郭晗玉和方逸生见面,齐县令便对郭晗玉用拶指刑,逼问方逸生下落。
郭晗玉惨叫不止,坚不吐口。
郭家大房二太太面对官兵,心胆俱丧,怒骂郭晗玉:“丧良心的东西,你一定要护着那反贼,要我们郭家给他陪葬吗?祖宗啊,郭家怎么养出这样没廉耻的女儿,为了个男人,连家人都不顾了……”
郭家大爷喊“老三,你快说句话!”
郭晗玉的父母泪如雨下,不知是该埋怨女儿,还是该骂女儿,叫她供出外甥下落。
郭晗玉喊“我没看见表哥!”
郭家内院,郭晗玉闺房窗户内翻出一身影,不顾一切朝前面冲去,刚跑两步,就被人捂住嘴,拖向墙角花丛。
拖人的是张谨言。
王壑同他在一起。
王壑见方逸生挣扎不止,低声骂道:“蠢!你若出去了,不但对不起你父母一片苦心,更对不起郭姑娘,还会连累郭家——坐实了郭家窝藏的罪名!快走,郭家不是你连累的!”不过是朝廷清除忠义公府党羽的借口罢了。
“放开我,”方逸生两眼赤红,急惶道,“晗玉!晗玉!手,妹妹的手……放开我!”他听见搜查的人喊要对郭晗玉用拶指刑,按捺不住才现身的。
女儿家的手何等重要!
郭家织女的名声,织、绣、描、画,全靠一双巧手,用了拶指刑,那不终身作废了!
张谨言死死摁住他。
王壑道:“我已经让人去救她了!”
方逸生还不肯相信。
前面忽然一阵混乱,人喊人叫的,夹着高呼“在那边!跑了,快追!”“起火了!”“来人!”
内院的官兵呼啦啦朝前跑去。
王壑喝道:“快走!”
越前向后院隐蔽处奔去。
张谨言拖着方逸生跟上。
方逸生频频回头,郭晗玉凄厉的惨叫如在耳畔,挥之不去,他挣扎着想要回头,想要回去。
王壑转身停下,等他被拖到前面了,在后粗暴地踹了他一脚,恨恨道:“走啊!方叔叔三天前就支你出门,可见早得了消息。若是他想走,早走了,还等你来救?你又能救得了谁?还有郭家,也不是你能救的。赶紧去西北找忠义公,带人杀回来,方能彻底救赎他们!”
方逸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他道:“你去!你不是王家人吗?他们说大伯父害了王相和梁大人,所以查封方家。我不信,这其中定有隐情……”
王壑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也信!狗皇帝还要灭我王家呢,你叫我出去给他们抓?”
方逸生呆滞的工夫,被拖走了。
霞照某宅院,李菡瑶(郝凡)匆匆进房,在桌前坐下,一俏婢捧了一盏热茶来,她不及喝,先问道:“芸姐姐,这怎么回事,为何连郭家也抄起来?”
鄢芸道:“听说是郭姑娘窝藏了方少爷。”
李菡瑶更奇道:“我不是让你悄悄送信给方家,表姑父他们没来得及走?”方逸生的母亲郭嘉懿是李卓航的表妹,李菡瑶称郭嘉懿表姑、方砚为表姑父。
鄢芸忙道:“送了。信送进去才半个时辰,方少爷就出门了,方老爷夫妇却一直在家。”
李菡瑶:“……”
方砚这是不相信?
她无法表明身份,只能匿名报信,声称掳温士杰时发现皇帝密旨,方砚不敢信也正常。
但他还是让方逸生走了。
说明他还是信了几分的。
李菡瑶并不知方无莫带着忠义公嫡长孙方勉逃离京城,并传信给方砚,命他早做准备。她猜不透方砚用意,静下心,设身处地替方砚分析:京城忠义公府肯定被查封了,方砚若带着家人逃了,等于坐实了忠义公造反的罪名,给了皇帝杀人借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做两手准备,他留下,让方逸生离开,反正商贾总在外奔波,出门是常事。
可方逸生怎么又回来了?
鄢芸道:“方老爷肯定没告诉方少爷实情,所以他听见方家有难,又回来了。”
李菡瑶道:“真糊涂!”
鄢芸道:“不怪他。谁能舍下亲人?”
李菡瑶见她触景生情,忙转移话题,安慰道:“爹爹已经回来了。才叫人传信给我,说苓姐姐被王少爷救走了,鄢伯父亲口托付的,让妹妹不必挂心。”
鄢芸目光一亮,“真的?”
李菡瑶肯定地点头。
鄢芸道:“姐姐总算有着落了。”
李菡瑶听这话不对,疑惑地看着她。
鄢芸一向与她交好,无话不谈的,主动解释道:“去年我和姐姐跟父亲上京,在王家住了段日子。听长辈们的意思,有意结亲,却没落定。我无意中听见梁大人和王相闲谈,说王少爷一直在外游历,不知与姐姐是否投契,不好就定下。又说她已经给王少爷写信了,让他回来路过江南时,去鄢家拜访。——就是相看的意思。若觉合适呢,就定下。你刚说,王少爷那时候去了鄢家,父亲又把姐姐托付给他,想来时定了。姐姐跟着他,自然终身有靠。”
李菡瑶被这番话浇了个透心凉,然她一贯来遇事不退缩,凭着锲而不舍的精神追问道:“这是临危托付,又不是相看,未必就是选定苓姐姐吧?”
鄢芸不确定道:“不会有变吧?毕竟早说好的事。”
李菡瑶道:“万一他只是因为鄢伯伯的托付,为了救苓姐姐,并无其他想法呢?”
鄢芸:“……”
她更不敢确定了。
因为她有个事没告诉李菡瑶:其实,梁心铭中意的是她,想定作儿媳,又恐王壑另有心思。
虽然王壑在信中告诉母亲,说他目前并无心仪之人,但梁心铭担心他未必就能和鄢芸投缘;若强行定了,保不定后来弄巧成拙,反伤了两家和气。梁心铭便让王壑到江南时,去鄢家相看,若觉得合适,再定不迟。
鄢芸和鄢苓是双胞胎,见父亲把姐姐托付给了王壑,认为是定亲的意思,她希望姐姐能有好归宿,才这么说。现被李菡瑶质疑,想起梁心铭对她姐妹俩的评价,且明确对王相表示看中她做儿媳,又不确定起来。
日月同辉 第260章 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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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见她犹豫,心里好过了些。眼下事多,她也没空为儿女私情纠结,办正事要紧。因对鄢芸道:“先不说这个了。走,去外面瞧瞧。”
两人收拾一番,出门了。
霞照市井间都沸腾了。
忠义公方家、织女郭家,誉满江南,盛极一时,江南谁人不知?一朝倾覆,说什么的都有。
“都抄了,那忠义牌坊呢?也推倒?”
“忠义牌坊怎么能推倒呢?那是老忠义公救了皇上爷爷才立的,推倒了像什么话?”
“救了皇上爷爷也不能造反哪!”
“没造反,那是诬陷。”
“听说害了王相和梁大人。”
“什么,这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都抄家了!”
“郭家怎么也抄了呢?”
“听说是窝藏方家少爷。”
“不是,听说是窝藏赃物。钦差在方家没抄出来多少东西,那能放过吗?方家多有钱!银子堆山塞海!于是就审问方家下人。说都运到郭家去了。”
“怪不得!”
“胡说,方老爷又不笨,运到郭家能瞒得住?我估计是藏到外面去了。像那一年白虎王,不是在深山里挖了个藏宝洞么?那财宝——数不清哪!”
……
李菡瑶翩翩少年,带着个俏丫鬟,先上酒楼,后去茶楼,满耳听的都是这些话。她暗骂嘉兴帝“穷疯了!靠抄家充实国库,大靖不亡,都对不起这作死的劲。”
她转脸,沉重地对鄢芸道:“我瞧这情形,方家和郭家怕不得好下场,若被充官发卖,你务必安排人买下来。——我爹爹不便出面。首先就是郭姑娘,无论如何也要救,不能叫旁人买走了,流落那不堪之地!”
鄢芸点头道:“婢子明白。”
李菡瑶又道:“我走后,温士杰那里都交给你应付。”
鄢芸目光骤亮,轻声道:“公子放心,婢子定为公子守住江南。”自家变以来,一直沉浸在哀伤、愤怒中的她,首次露出坚定、振奋和雀跃的神情。
鄢计只有两个女儿,见李卓航把李菡瑶培养得像男儿一样独挡一面,也费了一番心思教导鄢苓鄢芸。
他常为女儿讲解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并让她们帮自己整理和处置公务,以此来历练她们,期望她们将来出嫁后,进可辅佐夫君,退可应对内宅的斗争。
其中,鄢芸对这些政务更感兴趣;鄢苓性子温柔,虽也学得满腹诗书,却安于内宅。
梁心铭正是发现鄢芸这方面的天赋和能力,志向高远,才格外喜欢她。鄢芸也崇拜梁心铭,初次见面便大胆请教,后来又书信求教。梁心铭从不嫌烦,再忙也会拨冗指点她。去年,鄢家姐妹随父上京,鄢计述职完毕离京,梁心铭留下鄢家姐妹,住了几个月。这期间,鄢芸早晚聆听梁心铭教导,虽未定师生名分,却是真正的弟子。
梁心铭主教鄢芸为官之道。
鄢计见梁心铭一副要培养鄢芸入仕的架势,十分困惑——即便梁心铭在朝为官,依大靖律法,女子还是不能科举,鄢芸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梁心铭。
鄢计不解,又隐隐期待。
因此缘故,鄢芸不仅对江南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对京城各世家、朝堂六部官员家世背景和处事能力手段都十分了解,更熟悉衙门公务流程。
鄢芸和李菡瑶十分投契。
以李家如今的家业,动辄便会受到官府制约,光靠经商手段是不成的,而李菡瑶的政治谋略仿佛与生俱来,以商贾身份周旋在江南官场,游刃有余。
两女联手,如双剑合璧。
李菡瑶把江南的布局交给鄢芸执行,不仅相信她的能力,更为了转移她心神,免得她沉溺在悲恸中,一蹶不振。报仇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奋斗未来,活出辉煌的人生,方可告慰鄢伯父在天之灵。
次日,李卓航拍卖太平工坊。
他请简繁出面主持。
简繁恨不得将李家给抄了,横竖王亨和梁心铭已死,即便慕容星揭发他,谁能办得了他?
然嘉兴帝怀疑王亨和梁心铭没死。他也觉得那对夫妻没那么容易死,说不定正躲在某个地方关注大靖的动静呢。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急于了结江南诸事,回京城查看究竟,便拉上温士杰一道,主持李家拍卖。
今日之后,李家便退出纺织业。
太平工坊的工人都持有股份,李卓航所占的股份便少了,因此拍卖底价被压得很低。
即便这样,众人依然觉得简繁在维护李家。大家不知他被慕容星拿住了把柄,想不通李菡瑶已死,以违抗圣旨的罪名将李家抄了不好吗,何必拍卖?
不论如何,这是捡便宜的时候,除了方家和郭家出事外,有头脸的纺织商一个不拉都参加了。
拍卖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被名不见经传的郝凡拍得工坊,还是简繁亲自点头的。
李家提出一项拍卖条件:想接手太平工坊,必须保留工人手上的股份,维护工人利益。
简繁坚定支持这一条。
许多买家便被阻拦了。
谁肯花银子买这烫手山芋?
刘嘉平兄妹倒想接手,却被刘老爷坚决阻止;欧阳老爷想接手,却因和湖州布政使段存睿联姻一事,被人告到简繁面前,简繁便将他剔除了;严家更不用说,他自己家的工人还在闹事呢,也想持股,他都没依。
这时候,郝凡挺身而出,承诺接手太平工坊后,绝不会损害工人利益,一切都照原样经营。
于是,他成功拍下工坊。
温士杰吃惊地看着郝凡。
郝凡并未逼他徇私,只请他阻拦了几个二流纺织商参加拍卖,现在看来,那几人是竞争对手。
温士杰看出,简繁之前在潘家和李家对决的时候,就偏向支持李家、支持工人持股,想以李家为例,对纺织行业进行清洗整顿,以消除日益严重的、因工人失去土地而导致的隐患,若此事成,他当居首功。
简繁不敢闹出大动静,怕触及权贵利益,遭到反噬,只好循序渐进,采用渗透法慢慢改变。
李家、胡齊亞都被他所用。
谁知,李菡瑶却出事了。
郝凡趁虚而入,接手李家。
……
温士杰原本是被郝凡胁迫,不得已才与他合作,眼下却有些欣赏郝凡、重视起他来。
拍卖结束,李卓航当场签下拍卖文书。
郝凡也签了接收,又道:“还要烦请李老爷去工坊,与晚辈当面点验清楚,以免事后扯不清。”
李卓航道:“这个自然。”
郝凡又对简繁躬身道:“草民蒙钦差大人青眼,拍下工坊,绝不敢苛待工人。就怕大人走后……”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拖着不敢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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