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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海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朝南花

    莺儿眼睛一红,大喊道“蓬蒙!”

    忽然之间,变故突生,嬴政抬手止住弓箭的再次发射,“慢着。”

    敖煜凝神细看远处,瞳孔蓦然放大,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前广场之上已经弥漫着淡紫色的龙气,浓郁的灵力波动从四周立起的屏障之上散开,但西北方向的屏障之上却赫然出现一阵波动,最上面覆盖住的龙气被震散了些许——完整的阵法出现了漏洞!

    蓬蒙的此刻被困在广场之上,体内灵力被压制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伤势毫无掩盖的爆发了出来,他眉头重重的皱起,右手缓缓伸进怀中。忽然,他感受到广场之上灵气的片刻混乱,略带迟疑的朝那边看去,手也放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有趣,实在有趣。”

    敖煜远远看见蓬蒙的手伸进了怀中,眉心一跳,准备不管不顾的冲过去,织女迅速制住了他,语气严肃的道“别冲动。”

    她转头看向嬴政说“看来你们宫里面,有人想要借机生事啊。”

    嬴政脸色阴沉的看着屏障之上的漏洞,厉声问道“吕相还没来吗”

    远处忽然传来士兵的奔跑之声,嬴政仔细看了,是吕相身边的亲卫,亲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嬴政奔来,弯膝一跪,语气悲愤道“大王!袁行舟叛变,毁坏了西北角阵法,吕相被袁行舟袭击,身受重伤,如今已陷入昏迷。”

    嬴政气急反笑,原来蓬蒙当时留的一手,在这儿等着他呢,“袁行舟人呢”

    亲卫再答“已被当场击杀。”

    嬴政闻言,却骤然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才开口,语气却极为疲惫“好好照顾吕相,退下吧。”

    瑶草轻轻靠近他问“你怀疑是吕不韦刻意的”

    嬴政直直的看了下去,与蓬蒙的上抬的眼神隔空撞上,仿若一把闪着光芒的青铜剑,割得蓬蒙眼睛生疼。

    嬴政嘲讽一笑,“袁行舟定是知道了什么,告诉了他,只怕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跟了这样一个冷漠的主子,早已注定了他的命运。”

    蓬蒙扶着莺儿的手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秦王,我这一步棋走得可妙”

    敖煜冷冷看着他,侧身对嬴政说“阵法已破,聚集的龙气恐怕不够。”

    嬴政垂眸,淡淡摇头道“无妨,我有办法。”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上胸口,想到灵泽将此物赠与自己之时的誓言,我要平定四海,做这世间唯一真龙天子。

    因为我有龙王之心。

    蓬蒙大喊后连咳几声,笑得极为肆意。其实他当时并未想到此刻,但所谓世事难料,一啄一饮皆有定数,最后便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他眉眼稍显冷漠,声音极低的朝后说“若是一会儿场面控制不住,我用灵力送你到那边的出口,你只需一直往前跑就是了。”

    莺儿慌张的拉住他的袖子,话还没出口,却见城楼之上浩然灵力冲天而起,前广场之上散乱的龙气仿佛找到了领袖一般,猛然活跃了起来。

    嬴政一身王服站立于高台之上,狂风在他身边呼啸盘旋,紫色龙气腾空直上护于两侧,硕大的龙眼倒映出蓬蒙微弱的身影,金色瞳孔一派冷漠之色。

    敖煜大喝一声,两指并作于剑上一抹,金色鲜血骤然直下,他腾空而起,两指于巨龙双眼沾过便落,金色龙血发出耀眼的光芒,缓缓渗进龙眼之中,刹那之间,巨龙仿佛拥有了灵魂一般,双眼迸射出光彩。瑶草仰头轻轻一吸气,右手抬空向上一举,龙身之上骤然覆上一层淡青色铠甲,于一摇一晃之中隐隐浮现,浓郁的生机包裹着它。织女挥手向下一指,灵气化作丝丝针线缠绕空中,织就出一条灵虚大道,健硕龙尾于长空一甩,顺着大道向下而去——赫然便是蓬蒙所在之处!

    紫龙来的太快,蓬蒙右手刚抬起来,便感觉到窒息般的灵力波动迎面而来,空气在巨龙行进的道路中间爆裂开来,劈出虚空之幻,丝丝空间愈合之态清晰可见。

    他眼神猝然凝滞,聚集起全身的灵力准备迎接这一击,因为灵力被压制得太狠,他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金光大闪,他猛然闭眼,侧身一转,抱住了莺儿欲往出口跑。

    莺儿被方才的一幕骇得说不出话来,此刻她被蓬蒙抱着,正对着巨龙金色的大眼,于一片冷漠之中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湿哒哒的,衣服也沾上了好多泥巴,脸色毫无血色。除了那年在花园遇见他之外,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

    每次见他,她都会找出自己最喜欢的衣服,首饰,总想让他看到自己好看的一面,而不是永远是哭得像个小花猫的自己。

    他从来没有抱过她,她也从来没被人珍惜过,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很满足,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作恶多端也罢,善良温润也罢。他喜欢谁,都不重要了。于是她“唰”的一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蓬蒙,你一定要活下去。”

    蓬蒙此时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只能麻木的向前跑,一直向前跑,明明此刻场间嘈杂无比,身后的龙吟响彻天际,但她低语的声音好像是于万籁俱静之中听一朵花开,清晰到每一个字眼都能听见。

    他此生杀过许多人,好人坏人,老人小孩,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杀死,却从未有过悲伤的情绪,就在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些痛楚。

    莺儿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把他推向了自己身后。

    “走啊!”

    “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天际,长龙咆哮着一直向前冲撞,直到一头撞上西北角的屏障之上。紫色的灵气仿佛生生不息的火焰,燃烧着、燃烧着、最后化作青烟弥散在长空之中,依稀之间,仿佛能见谁的一缕黑丝,在火焰中弯曲消散,黄色轻纱被风一吹,化作了满天灰烬,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第五十九章 消息
    “轱辘轱辘—”

    平直宽敞的官道之上,一辆褐色马车徐徐驶过,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踏着缓缓的步伐,稳重的向前走去。七月的阳光刺眼而燥热,幸好道路两旁有着苍翠的大树,把大部分光线都抵挡在了外面,但是依旧有些闷,大马呼呼的从鼻子里出着气,轻轻摇晃了几下脑袋。

    “吁——”

    茶水摊里的客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这马车看上去普通,但从这拉车的两匹良驹倒能看出厉害来,皮厚毛粗,胸寛鬃长,绝对是千金难买的好马,只是不知这车里的人为何要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来

    驾车的人微微侧过头,草帽之下的脸轮廓略微坚挺,他声音低沉的问道“大王,旁边有茶水铺子,需要下来歇息一下吗”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去吧,顺便可以打探一下消息。”

    随即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挑起马车上的帘子,茶水铺子里的摊贩伸长了脖子,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从里面走出来,剑眉星目,俊朗无比。只是那双眼睛看着威慑力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他下了马车之后便递出右手,像是要拉什么人下来一样。此时日光刚好落在马车顶棚,细碎的分散开来,照在那女子伸出的右手之上,竟然像闪着光一样,顺着那双柔软的双手看上去——摊贩惊鸿一瞥后连忙移开了眼,低下头去,心里震惊不已,这姑娘是哪儿来的仙女吗

    瑶草拉着嬴政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已经出了秦国了吗”

    随后出来的织女回道“我们一路北上,想必这儿便是晋国了。”

    敖煜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天气,用手扇了扇风,连忙说“前面有茶肆,咱们能坐下来聊吗”如果这儿有河的话,他真的能一头扎下去屏蔽自己。

    嬴政也是觉得有些热,吩咐侍卫去停了马车,说“走吧,先去前面坐坐。”

    等到四人坐下后,茶肆摊贩十分热情的过来上茶,笑盈盈的问“几位大人都是从哪儿来啊,这么热的天儿还赶路啊”

    敖煜一口便是一壶水,喝得那摊贩是目瞪口呆,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说身份比不上人家吧,就连喝水都比不过,实在是让人气馁。

    织女头疼,无奈的说“你们龙族不都会喷水吗,还能渴成这样儿”

    敖煜接过摊贩斟的又一壶水,一口又是见底,喝得摊贩两眼发黑。敖煜一抹嘴巴,说道“你见过那条龙能在渴了五六天遇上大热天,还能喷出水来的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头不也有写吗,凡到巨龙出场,那必定是卷起海浪或者是在海边,为什么那就是因为缺水他没法儿发力啊!”

    织女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儿猛喝一口茶水。

    瑶草对摊贩一笑,“来的时候没有这么热,没想到越往北走越热了。”

    摊贩被她迷得头晕眼花,痴痴笑道“晋国夏天确实热,所以大人孩子都就喜欢去水里玩儿,倒是凉快得很。”

    这时旁边坐着的几位客人打听道“诶,不是听说最近这附近又淹死了几个人吗你们还敢下水啊”

    摊贩无奈一叹,上前为他斟了些茶水,“这淹死人的年年有,就是今年尤其多,但是没办法,架不住天儿热啊。”

    那桌客人又感叹了几句,便开始说着自己的话了。

    嬴政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略微有些涩意,他用舌尖轻轻抵在上颚,不动声色的问“喔最近你们这儿淹死过人”

    摊贩见客人发问,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汗,赔笑说“大人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每年夏天都淹死过人,尤其是那几条河,每到夏季泛滥的时候就要出事儿。”他皱眉沉思一会儿,小心张望了一下附近,“只是今年确实有些怪异,我听我邻居说,今年打捞上来的有好几十个人呢,老人小孩都有,还都是一天死的,哎哟,那个全身肿得啊,都不知道谁是谁了。您说这奇怪不,往年死人也就是两三天一个,哪儿能一天这么多个啊。所以我们都说啊,怕是河神愤怒了,抓了人去泄愤呢!”

    嬴政和他们对视一眼,缓缓垂下了眼睛,不再说话。

    等到摊贩去招呼另外的客人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看来是这条路没错了,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越来越狠辣,要是这样下去,只怕会发生大事。”

    瑶草皱眉沉吟片刻,“按说他有伤在身,应该不会轻易暴露出手才对。”

    那日他们在城楼之上惊天一战,耗费了秦宫数年来的龙气,凝结了众人的全力一击,都未能把蓬蒙留下。

    最后打理残骸之时,只能找到一些细微的衣料,经华阳宫中婢女确认,是莺儿当日所穿的那种,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

    紫龙逆风一击,正好打在西北角上,或许是刚好把阵法击碎,才让蓬蒙逃了出去。后来他们顺着出宫的路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逃走时留下的血,于是他们就一路追了出来。

    敖煜喝了十来盅茶水后,终于解了渴,小小的打了个嗝,“我实在不明白,他都伤成那样儿了,怎么脾气还是那么暴躁,这一路来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你们看,上郡两个,云中变成十个,现在几十个,他到底想干嘛”

    织女微微皱眉,实在觉得他们这样在后头追不是个办法,转而朝瑶草问“你哥哥他们一行人呢还没有到吗”

    瑶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说道“虽说他们是在晋国和楚国的交界处,但是天庭追的紧,他们过来时应该隐藏了行踪,再等一会儿吧。”

    敖煜手指轻叩在桌上,看着茶碗里的水荡起微小的波纹,半晌才问“那你想好了吗,究竟要怎么办”

    蝉鸣之声时不时的响起,地面上也渐渐的散发出了些热气,瑶草感觉额头上微微冒出了些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其他。

    在他们追寻着蓬蒙踪迹的路上,龙王传了消息来,已经联系上了当年南天庭的旧部,只是没想到二哥哥也在一起,他们便约好了在此处会面。

    瑶草捏了捏手,心里想到了很多。

    龙王说,自当年南北大战之后,北方天庭势力越来越强大,最近更是在暗地里进行了许多暗杀行动,因为南天帝夫妇身死,现在的南天庭可谓一盘散沙,各自分散做事,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二哥哥也在此处,瑶草想到被杀的父王母后,深吸了一口气说“父王母后的仇,肯定是要报的,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他。”



第六十章 再见
    日头渐渐上移,把树的阴影慢慢变短。茶肆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南来北往的人形色匆匆,有的满含笑意,有的愁眉苦脸,各色的人生在此处产生了无言的交集,但最终还是会像两条道路,渐渐往不同的方向延伸。

    就在敖煜喝到今日第二十三盏茶水之时,远处出现了两个带着笠帽的身影,日光照在他们两人灰色长袍之上,倒把日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左边那个身影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似的,脚步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茶肆的方向。

    瑶草站起身来,胸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涩,直直的冲向她的眼睛,她跑过去一头扎在那人怀里,颤抖的举起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轩辕澈看着胸前这颗毛茸茸的头顶,想着她明明那年才到我的腰间,如今却这样高了,还有她怎么能哭得这么伤心呢,他最疼她了,从来不让她受委屈,母后有时候打她,他都要护着她,舍不得她一点难过,可是她现在哭得撕心裂肺的,眼睛又会又红又肿。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抬起双手,抱住了她。

    瑶草从死的那年开始,便再也没有这样哭过,一个人慢慢的恢复着,化形后的那几个月,她连路都走不好,摔了好多跤都没哭过,抢巫山上灵药的时候被妖怪打伤了,还是能笑嘻嘻的同它讲道理。

    她不是不会哭,只是那年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她掉眼泪了。

    瑶草明明抱着轩辕澈,却觉得他又不像自己最温柔的二哥哥,他的身躯挺拔,像是常年修炼法术练成的,可是他以前都不喜欢这些的。

    瑶草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第一次看到他笠帽下的脸——一道刺眼的疤痕从他眼角开到了下巴,时间或许过了很久,颜色变淡了些,但仍旧看得出那时的惨烈来。

    瑶草嘴唇颤抖的问“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轩辕澈眼神一暗,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变得很有男子气概了”

    他的脸庞被数年来的磨炼勾勒出了棱角,那年南天庭最优雅迷人的二皇子,如今变成了战场之上最凶猛的将军,却也对着一个人温柔,他柔声说“醒了多久怎么没有直接回家”

    瑶草咽下胸中的哽咽,摇了摇头,她曾经回去看过,好多地方都毁了,从前认识的人都不在了。她的声音很轻“他们都说父王和母后死了,南天庭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哥哥,为什么我醒来,什么都变了呢”

    轩辕澈抬起头,让眼中的泪水倒流,鼻子酸涩不已,日光照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他眯眼朝茶肆里面看去,看见了织女和敖煜,他知晓他们是瑶草的朋友,只是剩下那人是

    嬴政远远的和轩辕澈对视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眸,行了秦国最大的一礼。

    轩辕澈回以一笑,低头帮瑶草擦了擦眼睛“四妹妹最乖,不哭了。还有二哥哥在,二哥哥帮你把坏人都杀了,好不好”

    嬴政给了茶肆老板一块金锭,把茶肆包了下来。茶肆老板狂喜的把客人都给赶走,自己一个人端着茶水,坐到远处树下乘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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