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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为官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樵音迷觞
黎烨见韩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心中愤恨,但又无从发泄,干脆袖子一甩,走了。韩凌忙追上去,但又不敢并排,只小心地跟在身后,照看黎烨。
黎烨回到寝宫,蒙头就睡,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韩凌。这一觉,他睡得无比混乱,各种各样的梦境交织在他脑中,令他浑浑噩噩,一直没能睡熟。时至卯时,他便已清醒,他坐起身,看见韩凌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忽然心中一动,慢慢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这真是最糟糕的欢迎礼了。
黎烨走下床,自己穿好衣物,又帮韩凌盖了一床毛毯,便坐在椅子上,抬着一碗热茶发呆。昨夜自己说的那番气话一定伤害了韩凌,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一次又一次伤害对方,难道仅是因为仗着韩凌喜欢自己,就为所欲为吗?黎烨本是不喜欢与人产生太多瓜葛,各自分清自己的地位,之后散了,也不相互怨恨。然而现在,他越发觉得,他与韩凌越来越纠缠不清了。
这时,韩凌动了动身子,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发现黎烨没在床上,他蓦地一惊,忙瞪直了眼四下搜寻,当看见黎烨正坐在一旁时,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股柔和的温暖。
听到动静,黎烨也抬眼看着韩凌,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半晌,他淡淡道:“醒了?”
韩凌连忙站起身子,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强打起神,答道:“恩,醒了。”
黎烨稍作斟酌,又说道:“昨夜之事,是本王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韩公公莫要往心里去,就当没发生过吧。”
韩凌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烨,他以为,今早醒来,黎烨定会拿着扫帚把他撵出宫门,想不到他竟然主动道歉了?韩凌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黎烨,是遵循自己的本心,还是向现实妥协?
黎烨见韩凌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王定会兑现诺言。”
韩凌不明所以,痴愣愣道:“啊?”
黎烨似笑非笑,“给你一个名分。”
韩凌瞬间更糊涂了,看黎烨的态度,似乎还在生气,但为何他又要说道歉之话?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
这边韩凌还晕头转向,那边黎烨却已开始着手准备。先王驾崩已过一年,还未册封的妃嫔自然得择个良辰进行册封典礼。黎烨身边的女人不多,喊得上名的也就只有安柔、夏晓和祁青青三人,至于那些喊不上名的,也就十来个,她们大多是被黎烨宠幸过一两次,就再没见过黎烨的面了。
那日,春意盎然,阳光普照,龙翊殿门前铺满艳红毯子,房梁四壁张灯结。黎烨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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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蓝挑金边的丝质长袍,站在龙翊殿前,俯视台阶下数百朝臣,朗声道:“父王仙逝已过一年,逝者安息,生者节哀。如今大黎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大吉之兆,是天佑我大黎啊。今日,本王想借此良辰,兑现一年前本王许下的承诺,即册封各嫔妃,以壮大我大黎的统治根基。”
群臣拱手,齐声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烨招招手,对瞿大人说:“宣旨吧。”
瞿大人手拿诏书,小步跑到黎烨近前,而后转身面向各朝臣,朗声道:“今我大黎各地风调雨顺,百姓富足,与陛下治国有方密不可分。能有如此明君,是大黎的福气。陛下有后宫百人,因先王驾崩,陛下守孝,后宫嫔妃未得册封,今日,丧期已满,陛下顺承天意,加封各妃嫔。”顿了顿,瞿大人翻了一页诏书,又继续念道:“祁青青端庄大方,谦虚恭顺,又育有一女,特封为淑妃。夏晓贤良淑德,宅心仁厚,女如母贤,特封为贤妃。安柔乃邶国公主,远嫁大黎,勇气可嘉,又抚育太子,劳心劳力,特封为贵妃……”
瞿大人话未说完,下面就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让瞿大人不得不先暂停宣旨,让那些大人们先发泄一下心中的疑虑。
“安公主可是为陛下生了一个儿子,其子还被封为太子,为何她反倒没成王后?”
“是啊是啊,老夫以为,这王后非她莫属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陛下别有用心,想避后宫之争,所以先把王后的位子空出来,待有合适的人选,再来加封。”
“恩,有可能。平日里陛下最看重的三人便是祁青青,夏晓和安柔,既然她们三人均未被封为王后,那恐怕是陛下另有打算。”
“咱们再听听,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瞿大人见下面安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韩凌振济怀州有功,又忠诚耿直,深得君心,是为治国治家不可或缺的人才,几经斟酌,特封韩凌为黎国王后,辅佐君王,治理后宫,共建黎国之辉煌。”
☆、33.吵架了
“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他说的是什么?你再跟老夫说一遍,老夫是不是听错了?”
瞿大人话一出,下面登时炸开了锅,众臣惊得瞪直了眼,下巴张得合不拢嘴。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越发不可思议。
黎烨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于是,他淡定地问道:“众卿家有何异议?不妨直说。”
龙臻首当其冲,他合拢手袖,跪在地上,大声道:“立男人为后,万万不可啊!”
众大臣附和,纷纷跪了下来,高声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还请陛下三思啊!”
韩凌站在黎烨身后,忽听闻这话,也是惊得眉心一跳,原来黎烨说要许他名分,竟是指的这件事。韩凌连忙跑到黎烨跟前,跪地道:“承蒙陛下错爱,只不过这名号奴才承受不起,还请陛下回成命。”
黎烨直视韩凌,面不改色,他说:“你有什么是承受不起的?以你的胆量,你怕过什么?莫非这一王后之位倒还令你惶恐了?”
韩凌坦言,“奴才甚是惶恐。”
黎烨不以为然,“本王身为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岂有回之理?”
龙臻忙插话道:“陛下,事关我大黎之声誉,还请陛下重新定夺。韩公公乃本朝一太监,您若立他为后,传出去,成何体统?韩公公哪有半分母仪天下的模样?况且,自古无人立男后,陛下,您若真这么办了,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笑柄啊!”
秦尚书也上前说道:“陛下,安公主为您生了一位太子,让黎氏的血脉得以延续,让大黎后继有人,其功劳,远高于韩公公振济怀州啊。臣以为,立韩公公为后,实在不妥,且不说他是男子,他根本就不能为黎氏延续香火啊!”
黎烨继续不为所动,他站在龙翊殿正中,望着下面苦口婆心的老头子,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连家事都要劳烦这些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老家伙心,实在毫无自由可言。于是,他更加坚定立场,他说:“各位爱卿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做此决定,本王也斟酌了很久,其中利弊也已权衡。韩公公身为宦官,此次立了功,却不能加官晋爵,于他而言,实在是不公。不过,他本是太监总管,就有管理后宫各种事务的职责,而这恰好也与王后的职责不谋而合,所以,本王不如将他封为王后,一来论功行赏,二来这王后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国又不可一日无后,他做了王后,简直是两全其美。”
龙臻还想再说,却被黎烨制止了,黎烨大声道:“本王心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多言,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登时,只听一声惨烈的哭声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方才还是笑盈盈的安柔此时已跪在地上,哭天抢地,要死不活。黎烨瞥了一眼安柔,忽感头疼,原以为给安柔封个贵妃,她就能满足,殊不知当她听闻韩凌竟是王后时,这心里的不甘又油然而生。安柔趴在地上,哭得脸都变了型,她指着韩凌,大声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我有什么比不上他?!陛下!您为何就看不惯柔儿呢?为什么?!”
安柔哭得惨烈,韩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尴尬地跪在地上,也不好多言,现在安柔情绪失控,若再提王后一事,她恐怕会当场自尽了。安柔眼中充满血丝,她恶狠狠地瞪着韩凌,声音嘶哑,犹如鬼魅,她喊道:“韩凌你不得好死!我要让父王杀了你,杀了你!”
“还有你!”安柔目光一转,看向黎烨,她怨恨道:“黎烨!枉我一番真情待你,你竟这样对我!你也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一辈子孤苦伶仃,没人疼爱,让你体会我深居幽宫的滋味!”
闻言,韩凌胸口登时腾起一股火焰,他站起身,一步跨到安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安柔脸上,他面色冷峻,对着安柔,一字一顿道:“他不会孤苦伶仃,我会陪他一辈子。”
安柔蓦地一怔,她捂着脸颊,眼神呆滞,一时安静了下来。周围的气息也随着这一巴掌凝固起来,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紧紧锁在安柔和韩凌二人身上。
半晌,安柔才回过神来,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哭声哀婉,她道:“你竟敢打我,你区区一个太监竟敢打当朝贵妃,陛下,陛下,请帮柔儿做主啊。”
不等黎烨说话,韩凌就抢先答道:“我身为大黎王后,掌管后宫事务,妃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胡言乱语,我打你一巴掌给你提个醒,有何错?”
安柔猛地愣住,她痴痴地看着韩凌,而后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黎烨,然黎烨不为所动。安柔瞬间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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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软在地,两行眼泪不停从眼眶里涌出,她不明白,为何受伤的总是她?为何没有人愿意善待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遭致如此惩罚?
韩凌实在看不下去安柔在这凄凄惨惨戚戚,于是对站在一旁的宫女下命令道:“把她带回去吧。”
几名宫女面露难色,她们看看韩凌,又看看安柔,最后无助地看着黎烨,期待黎烨说句话。黎烨脸上滑过一丝笑意,他说:“怎么?你们连王后的话都不听了吗?”
闻言,宫女们纷纷欠了欠身,而后忙道:“奴婢遵命。”旋即,她们便把安柔扶了起来,小心地将她搀回寝宫。
众大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一时无话可说。黎烨朝韩凌投去一个玩味的笑容,“方才你还不愿为本朝王后,可现在做起来,倒还有模有样的啊。”
韩凌面无表情,他之所以会有此行动,完全是因为听不下去安柔说的那些话。安柔怨恨自己可以,但他怎能诅咒黎烨?诅咒他最爱的人!韩凌护短心切,便给了安柔一巴掌,之后又意识到无法场,才情急之下用了王后的名号。可现在看来,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再想推脱,也没了理由。
黎烨料准这一点,又继续煽风点火,“诸位爱卿,你们也看到了,韩公公有过人的胆识与魄力,这后宫之中,谁人能及?试想,若让安柔那样的女子成了后宫之主,那日后宫里还能消停么?她定会把后宫闹得鸡犬不宁,让本王不得安宁。”
龙臻首先回过神来,他稍作斟酌,又谏言道:“陛下,安柔确实不是最佳人选,但依老臣看,韩公公也不见得是合适之人。老臣听闻夏晓自幼饱读诗书,又通琴棋书画,明事理,识大体,若立她为后,老臣相信,在她的管理下,定会令后宫蓬荜生辉。”
夏晓站在一旁,一直半句话没说,忽听龙臻提起自己,她脸色一变,忙走上前,对黎烨说道:“启禀陛下,臣妾德才不及韩公公,不敢妄想为后。且臣妾之女尚小,需心照顾,臣妾恐无暇顾及宫中事务,还请陛下谅解。至于龙大人的赏识,小女心领了,但小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力范围外的事情,小女不敢贸然许诺。”
黎烨笑了笑,这夏晓果然机灵,知道这是一滩浑水趟不得,便立马表明立场,及时抽身,不去掺和,反倒乐得自在。于是,黎烨说道:“龙丞相,你为大黎鞠躬尽瘁,本王尤为敬佩与感激,但立后一事乃本王家事,还请龙丞相尊重本王的决定。”
龙臻一时无言以对,群臣见劝说无用,也只能默认了这现实,可各自心里却都因此埋下了根刺。他们觉得,黎烨一意孤行,从不听从自己的建议,且行事随意,荒唐至极,自己一腔抱负,不得重用,当真憋屈。还有,黎烨对韩凌的过度信任,无疑会威胁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这样的隐患,看来不得不除。
黎烨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已无意见,便开心地一拍手,说道:“既然诸位爱卿已无意见,那就退朝吧。”说罢,黎烨便率先离开了龙翊殿。
韩凌跟随其后,待到人少之地,他方才摒弃左右,追上黎烨的步伐,挡在对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黎烨当然知道韩凌指的是什么,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颈,似笑非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把本王一步步逼至此,无非就是想要个名分吧,本王给你。且你看,本王也不吝啬,还给了你一个最大的名号,怎么样?满意了吧?”
韩凌不禁捏紧拳头,他咬牙切齿,低声嘶吼,“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你将我置于王后之位,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黎烨“哦?”了一声,莫名其妙道:“你要的不是这个?你口口声声说想与本王在一起,能让你我二人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方式,不就是封你为嫔么?本王自觉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啊。”
韩凌死死地瞪着黎烨,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对方耍了,面对黎烨的诡辩,他无从辩驳,只能继续明确自己的意思,坦露心声,“我喜欢你,想与你在一起,不关乎任何名分,只要每天陪在你身边,我就已满足。你冠我王后之名,将我视为女性,本就是对我尊严的践踏。我不知是否因为我的执念而给你造成了困扰,才让你做出此决定,以通过侮辱我来达到抱负的快感。但陛下,我真心喜欢你,若你无法接受,便让我走,别再用幼稚的手段侮辱我,即便不能做爱人,我也不想将你视为仇人。”
黎烨没料到韩凌竟会这般较真,他会做此决定,也是被逼无奈。他想留住韩凌,但那人偏偏榆木脑袋,不懂折中之法,自己无法马上接受对方的心意,但又不想放这人跑,所以想出了立他为后的法子,想暂时稳住他,这也恰好兑现那夜自己酒后失言的承诺。谁知,韩凌根本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还要与自己死缠烂打,说自己侮辱了他的尊严,自己有吗?将他立为后,怎么就侮辱他了?还是他看不惯自己的态度?若自己再不表现出点高姿态,那韩凌岂不是要把自己吃得死死的?!黎烨沉默半晌,一错不错地望着韩凌,说道:“那你想怎样?”
韩凌淡淡地笑了,他释然道:“既然此生我与陛下已无缘,那何必再相互折磨?请陛下准许我辞官回乡。”
☆、34.邶王
他还是要走!无论怎样我都留不住他!一股无名业火从胸口蹿起,黎烨大声道:“不准!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就给本王老老实实地留在这宫里当王后!”
韩凌忽感一根针刺进了他的心脏,虽不致命,但足以让他痛不欲生,他望着黎烨,心灰意冷,早知如此,他宁可彻彻底底地死去。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不留遗憾,可幻想破灭的瞬间,倒还不如抱憾而终来得痛快。韩凌是个忠诚之人,他不会违抗圣命,更何况下命令的人是他心爱之人,他只能接受现实,服从黎烨的安排,登上后位,住进了坤阳宫,自此再不服侍黎烨,每日只在行礼之时匆匆见一面,便再无交流。
黎烨隐约感觉自己做错了,虽然本心是想留住韩凌,想与韩凌如曾经那般心灵相通,但他用错了方法,反倒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原来,韩凌身在怀州,他看韩凌报上的情况说明,就仿佛能感到对方就在自己身旁。然而现在,韩凌就在他百米开外,他却永远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黎烨一直纠结该如何与韩凌拉近距离,他筹划了很多方案,然还不及实施,另一件事情就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册封仪式后,安柔对此结果甚为不满,大哭大闹,最后找自己老爹安衡兴告了一状。安衡兴听闻自己宝贝闺女在黎国受尽委屈,登时就不爽了,他立马拾行装,赶来黎国,兴师问罪。
黎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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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安柔告状一事,就料到安衡兴会来。他不禁恼怒,安柔当真是个添乱的主,都多大年纪了,遇事还不会自己处理,竟把老爹搬来,真是懦弱无能!可恼怒归恼怒,黎烨还是得着手准备迎接安衡兴的相关事宜。
时至初夏,蝉鸣四起,阳光透过树丛,洒下一片惬意的凉爽。
黎烨骑着战马,守在关外,至烈日当头,才见安衡兴的部队缓缓行来。黎烨上前迎接,他满脸是汗,眼中透出焦躁,但又强撑笑意。安衡兴坐在轿中,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黎烨,表情难看,他说:“本王要见柔儿。”
黎烨自知理亏,赔着笑脸,将大部队领回黎宫。他本是准备了盛大的宴席,但因安衡兴心情甚差,无半点食欲,黎烨只能取消宴席,转而请出安柔,与他们一家人简单吃了几道小菜。
安衡兴居于客首,他时时关心着安柔的情绪,满脸心疼,虽对黎烨抱有不满,但毕竟是亲家,很多话都不方便说出口,所以,安衡兴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相比之下,安衡兴的长子,也就是安柔的哥哥安宇文就直白很多,他的所有情绪全都表现在了脸上,他粗鲁地吞下几口饭,而后将碗筷一扔,一边嚼着饭,一边对安柔道:“柔儿,来,跟哥哥说,这人渣怎么欺负你了?”
安柔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未雨绸缪,她见到自己的亲人,忽感独自飘零的一颗心有了归属,有了依赖。于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是黎国的贵妃,往后的日子还得在黎国过,便想也不想,一股脑把所有酸水全吐了出来,“哥,柔儿在黎国过得可苦了,方嫁到此地,黎大哥还对柔儿关怀备至,但慢慢的,黎大哥就疏远了柔儿,与其他女子寻欢作乐,将柔儿关在锦绣宫,不给柔儿出门。有一次,柔儿实在耐不住孤独了,便去找黎大哥,谁知,黎大哥竟让柔儿与一太监一同侍寝,而最后那太监还一脚把柔儿踢下了床!”说到此处,安柔悲从中来,情绪再次失控,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呜咽着继续说道:“事后,黎大哥非但没有为柔儿讨回一个公道,还纵容了那个犯事太监,才关了八天,就把他放了出来。柔儿不甘受辱,于是去找黎大哥讨个说法,谁知,他竟说柔儿胡搅蛮缠,并彻底将柔儿打入了冷宫。后来,柔儿有幸怀了龙子,情况方才得到改善,稍有了些重视,然而,当柔儿生下龙子后,黎大哥却硬生生抢走了柔儿的孩子,不给柔儿照看!柔儿一人孤苦无依,只能每日在宫里以泪洗面,过得好生凄惨。前几日,黎大哥终于兑现曾经的承诺,册封柔儿,给柔儿一个名分,柔儿为他生了一名太子,他却只封柔儿为贵妃,而当年那个犯事太监,竟被封为了王后!柔儿不甘啊,为什么这样?黎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柔儿……”安柔哭得梨花带雨,说到后来,更是泣不成声。
安宇文怀抱着安柔,轻声抚慰她,然安柔越哭越凶,这一年多的委屈和悲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如泻堤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拾。安衡兴面色难看,眼中也闪过一丝泪光,他看着安柔,眼中全是疼惜,他转头看向黎烨,略带指责道:“当初你承诺会好好待柔儿,本王方才同意将她许配给你,但现在,她这般难受,全都是因你而起,你为何要这样待她啊?”
黎烨眼皮跳了跳,亲眼目睹这家人对安柔的疼爱,当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问清缘由,只听安柔的片面之词,便将矛头指向自己,果然是家人同心。黎烨想了想,答道:“世伯,安柔所言非虚,平日本王待她确实不好,让她心力憔悴,是本王的过失。可世伯是否想过,本王身为一国之君,当然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不可能时时照看一人,世伯身为邶王,应深有体会吧?所以,这必然会出现一种结果,便是有些妃嫔在一段时间内会遭受冷遇,但并非一直如此。安柔也不例外,在本王的新鲜劲过去后,她也会有一段冷遇期,然因世伯自小对她关爱有加,所以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常态,才导致郁郁寡欢,若看开些,其实这些并不算事。至于抢走她孩子的事情,本王以为,安柔心智本就像个孩子,若让她再带一个孩子,岂不两个孩子玩到了一处,那该由谁来施教?世伯,很多事情并非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有些决定,本王也是经过了多方考量。”
安衡兴挑了挑眉梢,黎烨这番话,似乎很有道理,喜新厌旧,本就是人的天性。况且邶国有愧于黎国,有愧于黎烨,将安柔嫁至黎国,一方面就是想补偿黎烨的丧父之痛,安柔不是过来做公主的,而是过来做人妻的,自然不能如曾经那般娇生惯养。这些道理安衡兴都懂,但是一看见自家闺女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就受不了了。虽然自己并不占理,但安衡兴还是说道:“柔儿怎能与其他女子等同?她可是邶国的公主,是本王捧在手心里养出来的闺女。原来她还是如花般单纯美艳,可现在,你看看,才过了一年,就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黎烨明白安衡兴的意思,反正无论自己说什么,安衡兴老母鸡护崽子,定不会说安柔半分不是。于是,黎烨也懒得多说废话,干脆让了一步,和解道:“世伯说得有理,之前是本王疏忽了,还请世伯莫要怪罪,往后本王定会改正,善待柔儿。”
安衡兴一听这话,登时就乐了,他喜欢黎烨,但又疼爱安柔,他希望两家和睦,所以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最好不过。安衡兴慈眉善目地笑着拉起安柔和黎烨的手,将他们紧紧握在一起,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因为些许误会就闹矛盾,你们代表黎邶两国的友谊,知道吗?”
黎烨十分场面地笑说道:“多谢世伯提点,本王谨遵教诲。”
安柔瞥了一眼黎烨,又看了一眼安衡兴,脸上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手甩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嚎啕大哭,“柔儿不信黎大哥的话!他就是编出来骗你们的,待你们走了,他又会继续欺负柔儿。父王,柔儿请您做主啊!请您派兵杀了那个犯事太监吧!不然,不然柔儿这辈子都没有安生日子过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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