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江山晚起玉佩,客套地答道:“这都是晚辈的本份。”她便叫了一旁随侍的女修去拿鉴宝大会的展品单子,自己轻移莲步,将乐令引到展示灵草的房间随意挑选。
这房中倒是有真正的上品金线草,上回在清元洞天中,云铮就是以此草之名坑他去寻金线草,结果却是坑了秦弼……
那天秦弼满头满身鲜血的模样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可是这少年意气又能维持多久?若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恋慕的不是什么同族兄弟,而是个转世的魔头,只怕这点轻浮的爱意就都该转成恨意了。
和秦弼在一起时总是有太多顾虑,到底不如湛墨这个完全属于他,永远不虞背叛的灵宠。
乐令的手指无意识地从架上拿下了一枚玉盒,打开才发现里头竟是一盒金线草。清幽灵透的香气从草叶上浸出,直透入他的脏腑,令玄关内安稳浮动的金丹微微颤了一颤,丹气散至五内,全身真都活泼起来。
金线草果然有些培元益的功效,看来云铮那天倒也不全是胡说。乐令回过神来,放开了手上的叶子,便问随侍一旁的江山晚:“这金线草是多少年上的,作价多少灵石?”
江山晚利落地答道:“这金线草是一千五百年的,十分难得,除了少数上古洞天,再没地方找这么好的了。这一株只消十块中品灵石,只是这草不能独一味入药,秦前辈若要买它,何不连配制凝元丹的其他药草也挑一挑?”
乐令正凝神听着,房门外忽地响起一声高亢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且慢!小僧正急需此草,可否请施主割爱,我清净宗自会拿出其他丹药补偿施主。”
清净宗?乐令一下子抬起头来,一个光洁圆润的光头便映入眼帘,青色发茬之下的面容却是清俊端正,充满了清圣佛光。此人修为比他还高些,且目光清正、神情悲悯,一看便是个得道高僧。
这模样似乎也有些眼熟……
不等乐令想出他是谁,那僧人倒是吃惊地先行发问:“敢问施主可是罗浮的秦朗秦师兄?贫僧明堂,曾在莲华宗传位大典上见过秦师兄。”
乐令虽然一向厌恶和尚,不过今日见到倒多了几分亲切和尚正是魔修的克星,说不定对鬼修的克制也是一样的。这和尚看佛光法体还不到明王境界,却也比得上他这样的金丹修士,法力看来也强横。若能说得他陪自己回黄曾州,甚至路过罗浮时去坐一坐,宋崇明那个疯女人也就不算什么威胁了。
他也热情地迎了上去,对那和尚打了个稽首:“明堂道兄也忒客套了,我自幼便听闻清净宗之名,那回随师叔参加大典时,更是见识了各位大师的本事,心向往之。今日得见道兄,正要好生亲近这番,这金线草不值什么,道兄既需要,自然是要让与道兄。”
反正他也不会炼丹,那金线草再好,对他也没什么用。
明堂在清净宗清心苦修了数百年,心思纯净,听乐令那些言语,便以为他当真是看在自家宗门的份上特地割让灵草。这金线草于他正有大用,他也就以己推人,觉着乐令吃了大亏,感激得连连道谢,当下取了灵石,向一旁的女修买下了那株草药。
直把草药装进袖中,明堂才长吁了口气,安心地说道:“多承道友相让,我找遍六州也没有这样年份的金线草,这回若买不到,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乐令本就有心结交他,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态度答道:“一枚灵草而已,明堂师兄何须放在心上。我今年尚不满百岁,你叫我一声师弟就好。”
明堂惊讶得眼珠几乎掉出来,说话都有些结巴:“秦道、师弟不满百年便能结丹,果真是天资纵横。贫僧修至这金刚位却是苦修了三百年……”他的目光围着乐令打转,从骨骼到筋肉无一漏过,特别是看向他浑圆的后脑时,眼中满是欢喜赞叹:“师弟根骨绝佳,若是修苦行功法,定然不止如今的成就,至少能到天耳通、甚至宿命通境界……”
乐令心头发毛,实在不敢再让他对着自己满头青丝看下去,连忙回忆在红莲宗听过的那丁点儿佛法,问他如何“一行三昧”。
这一问却搔到了明堂的骨头里清净宗不像红莲宗那样一味苦行,更注重讲论禅理。出门这些日子无人辩难,如今终于有人向他求问,一腔佛法便如天河泻水一般向乐令灌去。
直说到会元阁修士拿来鉴宝大会清单,乐令才假借看单子的机会偷得了一丝清闲。明堂在旁静静等了一阵,终于说了一句乐令爱听的话:“原来秦师弟也要在鉴宝会上买东西,这些日子咱们倒可以常在一起参研佛法了。若是师弟有意,回到陆上之后不妨也随我回清净宗小住,《坛经》微言大意,不是几天就能讲明白的。”
这位高僧极是平易近人,佛法更是宏大深,有教无类。还在乐令洞府中的湛墨和三名妖修后来都被他堵到过,明堂大师一视同仁地讲予他们讲经说法。他法力本就高,佛法又专门克制妖邪,再加上乐令有心相护,湛墨便不得动手,也陪着主人老实听着;而那三妖则是为了陪湛墨,同样也跑不脱每日听经。
这日子一天熬过一天,听得四只妖怪一个老魔都心如古井、了无生趣,会元阁的鉴宝法会才终于召开。
明堂和尚的座位与乐令隔得尚远;三名妖修的座位也在数丈之外;唯有湛墨身为乐令的灵宠,得与他同行同座,被江山晚引进了二楼一处玉屏隔出的隔间。
那隔间两下也有其他修士在座,正面对着雕花栏杆,楼下正中有玉栏围起起一座三层法坛。坛上头摆着一张非木非石的圆桌,桌上拢起一层水晶罩子,将要卖的宝物笼罩其中。能入得这会元阁的,修为至低也已筑了基,目力极佳,透过那道水晶罩便可清清楚楚地看到下方所罩的东西。
头一件展示出来的不像什么宝物,而是纸墨所书的本册残卷。上头字迹已被施了法,仅能看到最上头三行,乐令也算得上通晓阵法,看了几眼便觉出,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妙阵法。
那阵法铺排原理十分简单,不过是普通的五行干支生克,只是炼阵时所需之物十分独特,并非寻常布阵用的赤帝体雪、丹山月魂之类天财地宝,而是纯正的十二地支气。其结成的阵法却是更独特若依其理推断,这阵法并非用于抵抗外物攻击,亦非用来困人,而是彻彻底底的攻击法阵,能将一切阵法幅射到处都化为死地。
短短三行字,便看得乐令额上汗水涔涔渗出,心中似有巨锤鼓动,无论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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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到那残页那上头所讲的阵法,正是配合他的阴阳陟降盘的绝佳阵法,若真能布成,其威力简直可以横扫正道门派。
台上那名修士的声音在他耳边泠泠响起:“这册残卷是在西荒一处上古洞府中发现的,乃是当年阵法第一人松阳道君所著。其中不仅有松阳道君炼出的高阶阵法,其最后两页中还约略提到了洞真阴阳陟降盘制作的思路,各位炼阵的道友不可错过。此卷因有残损,底价只作五十上品灵石,价高者得。”
乐令并不打算动用华阳道君给他的法宝囊,但上回在代间仙君那里搜刮来的半墙灵石已足够让他底气充足,当下起身应了一声:“五十一块上品灵石!”
不远处竟有人与他同时报价,两人声音一同落下,倒叫下方主持之人愣了一愣,不知该看应谁。乐令目光只盯在那卷册子上,绝不肯让与旁人,立刻加价:“六十块上品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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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73章...
那声音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投入这么多灵石。底下修士再度问价时,那人才又将价格抬了上去:“六十一灵石。”
这回乐令并没开口,旁人也没与他同时竞价,乐令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那道声音听起来十分随意,又带着些志在必得的强硬,音色清朗疏阔,听在乐令耳中甚至觉出有一丝耳熟。只可惜这句话太短,他一时想不起从哪听到,另一名竞价者的声音便将他脑中余音盖了过去。
他也就放下此事,又往上加了十块上品灵石。
几回竞价下来,那本书的价格已被炒到了百枚上品灵石。一本对于没有阴阳陟降盘的修士形同鸡肋的残卷,值得这么多灵石吗?与乐令竞价的几名修士也犹豫了起来,加价时恨不得一块一块下品灵石地往上加。
唯有那个一开始就与他同台竞价的声音仍在坚持,每次都在他所出的价格上加上一块上品灵石。那人的声音亮出的次数多了,乐令也循声找到了其人,正座在楼下鉴宝台不远处,只是座位普通,不似他持着华阳道君的牌子,得上二楼贵宾席。
虽然那人并未回头看他,背影却是越看越眼熟。乐令细细回忆,终于将这背影从众多记忆中揪了出来此人竟是当初他们自清元洞天回罗浮时,硬将池煦拦在洞外,还要彻查众人随身物品的明性峰修士。只是他叫什么来着?
仿佛是察觉到了乐令的目光,那修士也从下方抬起头来,目光与他恰恰接触,不加掩饰的厌恨和杀意一闪而逝,嘴角却又扯起一抹狠戾的笑容。对视的这一刻,那人的名字已弹到了乐令的唇边,随着他的呼吸低低吐了出来:“谭毅!”
可他怎么会离开罗浮,又怎么会跑到这会元阁来与自己竞价的?难不成云铮还是明性真人也要买东西?他们应当是不会买这卷阵法残卷,若说是这人与步虚峰有仇隙,故意为难他还差不多。不过有湛墨和他这三名属下在,谁为难谁还说不定……
乐令听着他再度加价,却只冷冷一笑,再不争竞,而是把湛墨拉到身旁,悄然传声,让他吩咐那三名妖修属下替自己出价。冰揭罗宫有自己的传音法,湛墨口唇微动,身旁隔着几座隔间,便传来无患优雅醇厚的声音:“一百五十上品灵石。”
这价格又提上了近五十枚上品灵石,那些炼阵的修士也都觉着不值,场中再无第二个声音。下方的谭毅回头看了乐令那隔间一眼,似乎是确认了出价的人不是他,也就满足地不再抬价,任由那残卷落到了无患手中。
会元阁做事十分利落,下头那副极品丹鼎“阴华羽盖”还未竞完价,阵法残卷便已从降真等三妖的隔间送到了乐令手上。
那本残卷虽不如玉简方便,但上头的阵法亦有图画展示,看起来清晰易懂。
只是那主持之人介绍得有些差池,这本书里并无制作陟降盘的手法。残卷前几页都画着阵法,注着布置阵法时的要诀;而翻到最后几页时,却是阴阳陟降盘中气排布的层次方位,也就是阵盘完全炼化后,其中气分布的全貌。
乐令不由有几分后悔倒不如就让姓谭的把这书买去,看看他花了一百五十灵石买下这种东西,脸色该有多么好看。待这鉴宝会结束,再叫降真他们出头,以灵石或别的东西换了这残卷……
啧,在罗浮待久了,他做事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乐令叹息着低下了头,羊脂玉般光洁柔软的手指就搁在书册上头。以他金丹宗师的智慧,翻过这一遍,就已将书中阵法完全记下,只差将来配合阴阳陟降盘运用而已。他看着的并不是书上图文,而是自己这双能断金碎石,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手。
这双手曾经对上阳神真君也不会软,眼下却已变得谨慎畏缩。在强大的仇人面前明哲保身也就罢了;怎么连对着这样的跳梁小丑,都要反复思虑该如何对待;心底甚至宁愿息事宁人,失了快意恩仇的胆气?
他在师尊座前时,功力也不是一步登天的,当年未晋元神之前,实力也一样不足,却何曾这样窝囊过。乐令双手慢慢绞在一起,将那本阵法残卷入法宝囊中,冷冷盯着下方的谭毅。
一件件天材地宝次第展出,谭毅终于再度竞了价,他要买的却是一团姆指大小的纯净火,想来是要替云铮买回去浇铸元婴的。罗浮的功法对五行气依赖太深,云铮一个阳神真君的弟子,竟也要派人出门采买五行气……
真是可怜,不过等云铮跟了他就好了。他手里有阴阳陟降盘,要多少五行气皆能得到,就是把云铮的元神法身凝得比色身更坚固也不难。
乐令目中浮起一丝笑意,神情悠远缠绵,看得湛墨心口一阵阵发酸,当下将他扯进自己怀中,双唇印到了那双湛然如秋水的眼睛上。乐令忙闭上眼,一双睫毛如细羽般抖动,拂得湛墨唇上微痒,心头亦是微痒。
他紧紧箍住乐令的双臂,微愠地将唇移到他耳边,将声音直接传了过去:“你是我的,不许想别人。”
乐令羞怒交加,急得也忘了勾连禁制,直接推开湛墨,又从法宝囊中取出景虚真人早年赐的法器法象壶将这片隔间罩住,总算是防住了这黑蛟丢人的势头。湛墨一向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见这隔间被法象壶罩住,不通内外,愈发放肆起来,紧紧缠在乐令身上不放。
直到台下响起了“还魂驻魄丹”之名,他们俩才终于拆解开来,重新开始竞价。此丹虽只能延寿百年,但不限制服食数量,一些寿限已至却又不能突破的修士都愿购,价格远不是他那册阵法残卷可比,只底价便上了五千枚上品灵石。
这样的价格,除了景虚真人这样的大派掌门能连续服用,也只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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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家丰厚的合道道君才能买得起。
台上那修士又道:“这一炉丹药共有三枚。丹药主人除了灵石以外,还愿以此丹换纯阴性质的法宝或是含有纯阴之气的物品。”
乐令手里有的是灵石,只管和人竞价,不想旁边一处隔间中的修士手中倒有异宝,高声喊了出来:“我手中有一瓶纯阴魄,神智全已炼化,道友可愿以还魂驻魄丹换之?”
台上那修士在台上呆了一呆,抬起头问:“敢问道友是何处集来的阴魄,这一瓶有多少?”
那修士听声音年纪不小,哑着嗓子道:“是我寻到了一处隐僻的洞天入口,正是从那处取得的阴魄碎片,和着那处散发的死气炼成。这一瓶可炼三套魇世幡,换一枚还魂驻魄丹已是便宜了。”
下方主持的修士默默与丹药主人交流了一阵,便应下了这场交易,将一粒还魂驻魄丹给了那人。剩下两枚丹药直要到了一万七千灵石的高价,由乐令与另一名修士分别买下。
有了这丹药在手,乐令便足以安心。前些日子会元阁又将他列出的药材送了大半儿来,只差四五样不能便得的,其中红焰草又自有湛墨督办,不过是些路上工夫。这回要买的东西归拢来已是差得不多,正好回去向华阳道君覆命,顺便赚景虚真人一个救命的因果。
剩下的宝物他也无心再看,小心好了那粒丹药,便叫人带路,先去付了灵石,直接带着湛墨离开了会元阁。
无患三人倒不曾一道从会元阁离开,湛墨牵着乐令的手大摇大摆地在岛上行走,这一路倒也引来不少修士艳羡的目光。乐令前后看了几回,见没人看出他们之间不主不仆的关系才放下心来,低声吩咐湛墨:“叫你那几个属下去取红焰草来,咱们先回罗浮,景虚真人还在等我。”
他的话音尚未落,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满含邪异的恨意与杀机:“不错,景虚真人正在等你。不过却不是在罗浮等你,而是在九幽地府,等着你这位好弟子下去陪伴!”
这话虽然钻进了乐令耳中,却又太过荒诞,叫人不敢相信其中之意。偏生那人不知好歹,见他站住了,还在后头阴阳怪气地笑着:“如今景虚真人已羽化升天,问道峰朱陵真君做了代掌门,你当你还是原先众星捧月的掌门真传么?早晚池煦也要去陪前掌门,罗浮之内已没有你这丧家犬的立足之地了。”
乐令慢慢转过头,心头不知翻起了多少波浪,神色却是冷静到了极点:“景虚真人是怎么死的,池煦现在在哪里?”
谭毅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他视线之内,比上回在罗浮门外阻拦池煦时的模样更加阴沉,那双眼中亦是杀机迸现,冷笑着答道:“景虚前掌门是二月十五在太华宗遇刺,回到门中后又拖了五六天,终于伤重不治。至于池煦……他主动搬到嵩里峰为掌门守陵了。秦师弟,你已后不必回罗浮了,云师叔派我采买五行之时吩咐过,你是景虚真人的关门弟子,他死后,你自是哀伤过度、情志失常……”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已劈面落下。乐令那柄玉剑遭了死气侵蚀,早已不复灵异,此时有剑光劈面,只得先运转阴阳陟降盘,布下防御第一的六仪阵,将这一剑挡了下来。
这一剑威力特强,几乎不像金丹修士的手段。六仪阵发出咯咯声响,上头已多了一道透明豁口。
隔着六仪阵琉璃映火般的光芒,谭毅的脸显得十分扭曲,其话语更是扭曲:“我也叫你做个明白鬼别以为你姓秦,是秦真人的晚辈就能怎么样。云师叔是绝不愿你再回罗浮的,今日我有幸遇见了你,定然不能放过在未来掌门道侣面前立下大功的机会!”
电光般雪亮的剑芒再度劈下,乐令神色冰冷,眼珠向湛墨身上扫了一扫:“替我杀了此人,我们回罗浮亲自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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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74章...
湛墨仰头看向半空中的谭毅,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一派噬血笑意。
六仪阵结成的屏障在剑锋下散碎,如片片琉璃般飞舞着落下,那道剑气也如水银泄地一般,随着散落的灵气碎片披泄下来。乐令仍负手站在原地,身上道袍随着剑气猎猎飞扬,裂开道道细小豁口。
一旁原本稳若泰山的湛墨却不知何时消失,正给那道剑气让出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泼天剑气汹涌落下之际,一道喑哑的闷哼声却从空中传来,一道血泉如雨般淋下,原本澎湃的剑气也失了后劲,化作清风散去。
谭毅沉重的尸身继血雨落下,尸体小腹处已自背后被人掏出一个大洞,正正穿过身体正中,玄关祖窍所藏之处。那里的血肉内藏都已被人剜走,而取了这些东西的湛墨正站在谭毅脊骨之上,手上满是新鲜血肉,口中刚服下一枚圆润光洁的金丹。
乐令擦了擦滴落在额上的鲜血,背转身去,不再看他吃人的模样。
这些修士的血肉不仅对妖修是难得的补品,就连魔修中也有以此法进补的。就是他们幽藏宗所传的血魔功,亦是掠夺人身血肉来提升功力,与亲口服食差相仿佛,他早已看惯了,并不在意湛墨这番举动。
他走到近岸的水中清洗脸上手上的污血,身后的湛墨已化作原形,将谭毅的尸身吞吃入腹。以黑蛟的原身大小,吞食一具人体并不工夫,乐令的脸还没洗完,湛墨便已一头扎进水中,在水底砂石上蹭了蹭巨口,而后将头伸出水面,贴到了乐令脸颊上。
“我还当你不爱化成原形。”乐令微侧过脸,抬手抚上了黑蛟唇边新生出的肉须,阴沉的脸色终于放晴了几分。然而积聚在他心中的疑问却是并未消散,随意安抚了湛墨一阵,便遥望向大海对岸,肉眼无法看到的罗浮:“景虚竟然死了。华阳道君对他如此重视,下了血本让我买还魂驻魄丹,怎么会让他简简单单就死了?且是在外受了攻击,回到本门后又拖了几日才死,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句话尚未说完,乐令的身子蓦然一僵,脸上已覆起一层薄霜,鲜明如画的长眉紧蹙在一起,毫无血色的唇微微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环绕在他身边的湛墨已重新化作人形,将他揽在怀中,轻吻着他的额头道:“你是属于我的,为什么要去罗浮?那里的人你都不用再想,只要跟我回冰揭罗宫,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
海水自动向两旁分开,留下一条可容两人通过的通道。湛墨将人打横抱起,闲庭信步般悠然向那条海路深处走去,速度却快得仿若御剑飞行。
眼看着天上的水层越来越厚,眼前光线越来越昏昧,乐令的心也越来越焦灼。湛墨一向有些小脾气他是知道的,可是这蛟却也从没坏过他的事,是以他并不把这些毛病放在心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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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没担心过他真的有背主的一天。
可是如今这作为,虽然杀意未起,分明已是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乐令的心已如海底这条路一般黯淡下去,恨不能立刻压制住湛墨。只是他的身体已被冻住,透入湛墨体内的神识更完全被禁锢住,怎么也指挥不动,无法强行管教这只不听话的灵宠。
他的神识探入得越多,那种被束缚感也就越明显,这具色身亦是从内到外完全被冰封,无力感渐渐自心底升起,盘绕在他识海之内,挥之不去。
蜿蜒的海路终于到了尽头,一片宝光自眼前数步外照了过来,将黑沉海底照得明如白昼。湛墨将怀中之人揽得更紧了几分,抬起头望着眼前白玉为柱、琉璃为壁的贝阙珠宫,眼中微含着怅然之色,忽然长啸了一声。
他已吃了一枚化形妖兽的妖丹,又才吞下了一个金丹宗师,法力虽比不得被道修压制之前,却比被乐令捡到时更高了几层。这一声响起,整片海底都为之震动,那座冰揭罗宫更是光明大放,殿中不知何处响起丝弦之声与之应和,眼前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像是自动迎接他这个故主归来。
宫门处有许多妖修走来,到门外列队迎接湛墨,为首的便是去内陆迎接湛墨的三妖。他们的态度仍是恭顺如前,仿佛这万年来湛墨一直留在宫中,从未有过失落在道修手中之事万年光阴对人修来说十分漫长,但是对这些妖兽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连一次天劫都还不会落下。
湛墨就这么抱着乐令,威严自若地接受众人见礼,而后当众宣布:“此人是我在外缔约之主,你们对他也要恭敬顺从,一如对吾一般。”吩咐过了属下,更低下头对乐令说道:“以后你我便在这宫中逍遥度日,这宫中之人都由你驱使,你只消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缓缓步入宫门,顺着雪白水铺成的甬道走向里面正殿。这宫外却有阵法防护,上头万钧海水如穹顶般悬在水宫上方,却是压不下来,宫中干净清净,一如陆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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