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湛墨执筷夹了一片,亲手喂到他口中,得意地问道:“这鱼味道如何?我这水宫论风景和享受处比罗浮不差吧。”
水晶鱼脍对修士并不难得,但这样的海鱼无论在幽藏还是罗浮都极少见,他也只有前世到海外游玩时才尝过。这鱼味道倒还罢了,更难得的是,这么一尾普普通通的鱼,体内竟也蕴含灵力,一口下去便有冰雪也似的灵气顺着喉咙沁入脏腑,令人心畅神怡。
乐令又夹了一箸鱼肉吃下,挑眉瞟着湛墨,想问他这鱼有什么蹊跷。湛墨将手举到面前,逗弄着空中不知是虚是实的小鱼,含笑答道:“这座冰揭罗宫下方有一道宽数百步的灵脉,以我水府之广,亦不能完全占住这道灵脉。所以这宫外有大片灵气极盛的水域,其中生长的鱼虾蟹贝都容易修成妖灵。就是那些未开灵智、未成人形的,体内吸多了灵气,味道也远好过凡种。”
乐令正夹着一片鱼脍往口中送,他便一口咬在那鱼片边上,握着乐令的手拿来了筷子,小口向前咬去,凑到乐令唇边道:“主人,我方才还未吃过呢。”
这样吃起来速度就慢了。
乐令的身子越吃越软,脸色殷红如醉,身上又被酒力催得发热,不知不觉便向湛墨身上靠去。湛墨却是吃得得趣,一口接着一口地喂了下去,两人唇齿相交,濡沫相融,这酒肴也似加了什么高妙的调料,美味得让人欲罢不能。
盘中鱼片终于见了底,湛墨颇有些可惜地撂下筷子,低头吻上了那双微带迷离水色的眸子,犹豫地问道:“可要再吃一些?”
他本来是想好生叫乐令尝尝海中出产,可是吃着吃着就生出一丝宁愿自己早些吃上,别的一切以后再说的打算。乐令却是用力摇了摇头,压下那丝醉意,起身问道:“你吃这些就够了?我原先喂你,可是起码要吃一头野猪的,这条小鱼尚不够我裹腹,在你怕是更不够吧?”
他抚着湛墨坚硬的肚腹,回忆起他还是腰带粗细时,吊在自己臂上,还要伸出头吃东西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过于温存,湛墨心中砰动,右手轻挥,又将眼前水域景色变幻了,一处处寻找着味道好的鱼类。
“你喂了我几十年,今后在这水宫中,我也会好生喂你。”
面前景致变幻,各色游鱼在殿中穿梭,湛墨将乐令扶到椅上,自己站起身来,右手在空中化作巨大利爪,长臂一抓,便抓住了一只一人长短、鳞色纯金,已有了些年头修为的灵鱼。这样的鱼在海中也并不算多,他这一会儿已是翻找了几十里海域,所的真远不是方才可比。
但想想这几年相处,他便觉这些工夫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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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值得的。那大鱼被他扔到地上,仍在用力挣扎弹动,身上鳞甲片片迸散,连着一身灵气也弥漫至空中,带着淡淡的腥甜气息,勾得他食指大动。
湛墨尖利的指爪在空中挥动,那只大鱼的鳞片便也同样飞落到一旁,眼看着骨肉拆解,鱼身化作张张薄片落入盘中,只余一副带着血丝的白骨落在地面。
他正欲挟鱼肉,一丝奇异难闻的味道却飘入鼻端,越来越浓厚,其中掺杂的丝丝死气也再掩饰不住,从那腐烂气息中透出。他甩下筷子循着那气味寻去,乐令已是从椅上站起,一步便跨到了地上残留的鱼骨处,雪白的手戳入红黑相间的脏腑,从中抓出了一块灰白色的腐肉。
湛墨双眉倒蹙,鼻尖微微抽动,低声说道:“是那个味道。这人死得不正常。”
乐令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鱼头,徒手撕成了两片,从拳头大的鱼脑中翻搅了一阵,取出一粒半透明的灰色真种。两人都看得清楚,联想今日入门的三妖,一下子便猜到了这东西的来历。
乐令黯然叹了口气,右手用力攥住,将此物化成飞灰,抬起头淡淡看了湛墨一眼:“这人怕是先化作傀儡,又被这鱼吃了,而后真种便转到了鱼身上。你我若吃了这鱼脑……”
见湛墨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乐令便点到而止,转头说起了别的:“我的实力还是不足,你也该想法恢复旧日修为。我在罗浮还有一对仇人,他们纵不派人杀我,我早晚也是要回去取他们的性命。眼下修行为重,你要懂事一些……”
湛墨将他拉起来,手掌翻覆,将眼前桌椅食物都冻成坚冰;再轻轻握手,那些冰块便随之化成粉末,被他扫出宫外。
眼前水景蓦然消失,露出宝光流转的殿阁,殿外还列着许多妖兵护卫。湛墨唤了宫中大妖进来,威严肃穆地站在殿中央,拉着乐令的手吩咐道:“我要闭关化龙,宫中事务悉听吾主安排;外面有什么动静,也只管请示吾主。只有一条汝等要记着我未出关之前,冰揭罗宫重新封锁,任何人也不得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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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7章...
湛墨闭关之所就在自家寝宫,那里装得虽是煌煌然不似修士所居,但是正位在灵脉上头,其中灵气十分浓郁清冷,正合他的功体。寝宫正殿建得十分宽广,内中并未隔开,他化作原形盘踞其中也不嫌狭窄。
乐令本也想在那殿中闭关,但这回为求快速提升功力,是要以魔门功法修行。若是修行中一不小心叫心魔失控,散逸到身外,湛墨在他身边便难逃其殃,说不定还会有走火入魔之劫。
自从湛墨到他身边,还不曾分开过这么久……他依依不舍地将脸贴在湛墨巨大的头颅上,轻抚其嘴角坚韧的触须。黑蛟那双细锐的眼瞳紧紧闭起,一阵阵清宁安逸的气息散出,与平日缠人的模样迥异。
门外一阵虾兵蟹将紧张地盯着乐令,生怕他对自家宫主做出什么事来。那些小妖身后,一名须发皆白、身材矮小的年老妖修亦是弓背延颈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却有力,不容反抗地说道:“宫主百年内不会醒来,请道长到偏殿休息吧。”
乐令淡淡瞟了他一眼,安放好手中蛟头,缓步出了大殿,挥手闭锁殿门,无声无息地在门上刻下一道阵纹。他并不想锁住湛墨,但是这是他的灵宠,就是水宫里这些妖修再忠直,只要有人去见湛墨,他就一定要立刻知道、随时应对。
那道阵纹并非实刻在门上,而是阴阳陟降盘中玄水气结成,与水宫中灵气本质相似,也不怕那些妖物看出。乐令走到庭中,双目徐徐掠过满庭妖修,随口叫出了老妖的名字:“延龄,湛……娑竭罗说过将这水宫托付我,你这就带我去看这水宫的阵法禁制,我要在宫中再布下几重阵法,以备有敌人上门。”
延龄白眉紧皱,刚要设辞推托,背后便传来一声:“这人是宫主心爱的人,你只管答应就是。”在他身后踱来一名年少妖修,轻裘缓带、气度徐苏,正是当日出海寻找湛墨的三妖之首无患。
这两人外表有如祖孙,但修为差相仿佛,若真论起年纪也只在伯仲之间,还不知谁更大些。不过眼前说起话来,倒是无患更有力些。延龄暗暗扫了乐令一眼,也不再说旁的,便吩咐一旁小妖带他去前殿。
无患挥退那小妖,亲自引着乐令往前殿走去。这座水宫中遍布阵法,宫中分隔成六块区域,正北方遍种奇异灵草,西北一角养着各色凶兽,西南殿阁林立,是下头这些妖修的居所……
两人自北向南一路慢慢走来,无患便将各处宫殿馆阁的一一介绍给他,却并不提阵法之事。乐令明白他对自己有防备心,便也不多问,只是将所有经过之处都留下阵纹印记,方便随时掌控宫中情况而已。
这里虽然是湛墨的老家,与他这个魔修却没有半分关系。只看这些妖物对他的态度也能知道,若非湛墨一再护持,只凭他做了湛墨主人一节,这些妖修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块。
而身边这个妖修身上的杀机已浓得遮掩不住了。
乐令目不斜视,随着他在白砂铺就的甬道上前行,一路迤逦留下自家印记,虽然不能掌握那些阵法,却能料敌先机,不至于轻易落入水宫阵法中任人宰割。
走到一片珊瑚丛外,他身旁的无患忽然站住,五指在空中连弹,眼前便似有水纹漾开。一道无形墙壁从中破开,露出眼前一座明珠映照、红粉交映的宫室。无患目光幽远地盯着那座水殿,含笑介绍道:“这里是我冰揭罗宫的迎客厅,道长入宫后不曾来过这里,实在可遗憾。我便向道长介绍一下此中好处……”
他向前踏了一步,脸庞转向殿内,一抹来不及掩饰的邪异笑容已在嘴角舒开。乐令心中暗暗苦笑,一把拉住他的腕子,淡然答道:“今日看得已不少了,你不必再引路,且送我回殿吧。”
那手腕一抓之下,竟变得滑不留手,从他掌心滑脱出去。四周殿阁甬道皆化作一片茫茫白砂,遮天蔽日,脚下松软的砂石向下流陷,眨眼便将乐令大腿埋住。
无患温雅中带着几分杀机的声音自空中渺渺响起:“有宫主严命,我不敢杀你,可是将你留在宫主身边我更不放心。这片无秩牢能断绝一切法术,哪怕是灵识也探不出去半分,你安心在这里住上百年,等宫主出关……”
他的声音蓦然断绝,人已从半空中现身,直挺挺落在白砂上。原本已被埋入砂底的乐令却探出半张脸,眼中一片冰冷嘲弄:“妖怪竟也这么多废话。亏得当初我的是湛墨,不是这样多口多舌的妖怪。你来得正好,就替我在这里呆几百年,我也好过些清净日子。”
眼前砂海中青气隐隐,翻起一片郁郁青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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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着乐令的身体浮至砂海上方。他就盘坐在这片乙木气化生的绒绒细草之上,将无患拉到面前,细细看着他的脸容身形,身上魔气层层荡漾绽出,在他身外虚裹成了一具人形壳子。
他的手亦放到了无患身上,一道魔气自指尖探入识海,将其所知所记都纳入脑中。眼前这妖物虽然有万年修为,但面对魔法,抵抗之力却和普通凡人差不多。乐令又不在意他将来会不会疯傻,只顾取他的记忆,待都记下来了,便将他向砂中一扔,悠然离开了那片牢宠。
他脑中有了无患的记忆,便也掌握了这片水殿的布局,一路在宫中各处埋下阵纹,往无患的居所走去。金丹修士的法力自非筑基时可比,虽然不能真正将自家外貌加以变幻,但在魔气引导之下,却能令见着他的人都生出幻觉,以为他就是无患。再加上他取了无患的记忆,一路上应对自如,那些妖物也看不出他的真正身份。
他光明正大地把无患方才所做的事告知众妖,说是在镇压他自己时不小心受了伤,要闭关修行。无患本身是蛇妖,在宫中修行万年,也已化了蛟,只是血脉略差,没有化龙的机会。也因他与湛墨份属半个同族,地位比其他妖物更高些,因此宫中妖修并不敢置疑他的说法,都将他编出的受伤说法认做真实。
乐令实在不想承认的另一个原因是:这满宫妖物早都盼着宫里能出个英雄,好教训他这个玷辱了宫主的无耻的人修。因此他说到怎么暗算自己时跌入砂牢时,那些妖修都情愿相信。
想得简单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乐令关闭殿门,在殿内布下九宫八卦阵镇压灵气灵气,内内外外布置成铜墙铁壁一般,方才安心闭关。
从重生之后,他能安下心来修行的日子不过五十年,远不似修士该过的日子。虽然他这一世根骨悟性皆好,修行进度快,但终究是根基不稳。没有足够的时间稳固修为,他这金丹境界其实也是摇摇欲坠。
乐令低叹一声,右手探向空中,并掌如刀,将眼前虚空劈碎。他这回要练的并不是罗浮的太上隐书八素真经,而是魔门功法,练习时并不需要汲取周围灵气,而是无尽虚空藏中的……
他的手从破碎黑暗的虚空中回,眼前如水镜般碎裂扭曲的空间重新恢复平静,只留下他手中一只似存非存,形态变幻莫测的奇异魔物。
乐令闭目趺跏,手指翻转,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将那魔物直接拍入体内,任其侵入自家灵台。他的身体已完全放松,体内真亦敛至玄关祖窍,一身如毫无防备的凡人,由着魔物磨砺三魂。
极深的寂静安宁之中,一道微光忽然自眼前绽开,化作装饰美、气韵宏大的殿阁。眼前之物色丨色巧可爱,安排布置无不极贴合他的心意,却不是这水宫之物,而是更久远之前、更为熟悉的……
空中魔气鼓荡,一个缥缈人影便自门外进入。细看其年纪约有四旬以上,容色清透如雪,目光湛如秋水,只是眼角带着细碎皱纹,唇上髭须长及胸前,显出了几分年纪。那人面容僵硬诡诘,态度倒十分温和,进门便叫道:“乐师弟,师尊在找你,怎么还不过去。”
乐令不言不动,兀自盘坐在床上。这片景色、眼前的掌门师兄昆诸皆是心魔翻搅他旧时过往,变化来乱他心绪、诱他入魔的。那心魔化出的昆诸又说:“你若不去,我就去回报师尊了。”
他仍是不为所动。眼前的昆诸缓缓离去,过不多久,玄阙老祖便出现在他面前。眼前的玄阙态度却有些怪异,并不像他记忆中慈父般的模样,举动之间的宠爱却带着几分师徒之间不该有的……欲望。
魔物皆是以此惑乱人心。
他如同在云端之上,冷眼观望着眼前卖力表演的魔物,心下带着几分怅惘想到:师尊岂会这样待我。师尊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只恨我修为不足,不能成为幽藏宗支柱人物,怎么会以私欲加诸我身?
那魔物凑上前来,轻轻搂住了他。那色身相接触的感觉如此鲜明真实,鼻端似有丝丝缕缕玄阙爱佩的香气沾染。他的身体亦被打开,无所不至地抚慰到。各处肌肤上传来的消魂触感几乎将他的真欲引起,阳关有一瞬松动的错觉,令他心头大震,险些守不住神念,将眼前一切当作真实。
然而他睁开双目,看到玄阙老祖面容的一瞬,这几回玄阙亲身为他做炉鼎,教他采战之法的景象重新闪现在心头这幻境模仿得虽然极像,可手法和触感仍是与玄阙本人有些微差别。
不提采战之法,他肯雌伏在玄阙老祖身下,更多是因为他就是师父的,师父要他做什么都是该当;却不是这种魔物幻化的冒牌货也能任意摆布他。
此念一生,他的心头豁然如冰雪泼下,心定神宁,那心魔幻化成的玄阙形容瞬间模糊扭曲,眼前的殿阁也化作无边黑暗。从那黑暗之中,又生出无边血海,其上尚有鲜血点点滴落,而他的身体又似乎疼痛不已,处处皆是湿意淋漓。
头顶上传来玄阙老祖冷冷的声音:“你私自勾结外派、背叛师门,我岂能再容你。”
一声未尽,他的肉身便被从中剥开,三魂一一为玄阙取出钉在墙上,受尽火烧鞭打种种折磨,无休无止。
四周幽幽血气直冲鼻端,眼前的玄阙老祖亦是冷肃沉郁,和他记忆中拷掠敌人时一模一样。魂魄如撕裂般的疼痛绵延不止,令他的心神一时恍惚。一股恐惧之情莫名自心底蔓延,自从转世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忐忑担忧之事似乎具现成真。
他轻喘一声,哑声叫道:“师尊……”若是师尊真的怪他,要取他性命,他又当如何?
眼前的玄阙老祖毫不留情地鞭碎他的三魂,每落一鞭,他的阳魂便小一丝,神智也混沌一丝。他知道自己的手可以伸出,若能杀了玄阙老祖,便可觅得一线生机。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道念头阻止他动手。他感到自己的力量不停流逝,思绪也越见迟缓,一股杀意从四肢百骸抑制不住地蔓延上来,右手忍不住抬起,按到了玄阙胸前。
手下的身体怎会如此冰冷沉闷,不似把他放在膝上、抱在怀中时的温柔?
乐令猛地一激灵,杀气风流云散。他回手掌,淡淡一笑,残破的三魂蓦然破碎消失那心魔引他的欲念不成,又转而引动他的杀念,要他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他既不能杀师尊,又不能沉沦这幻境之中,唯有放弃对己身的执着。
我既不存在,任何魔物也就不能攀附我而生。
玄关祖窍之内一阵阵光明绽放,映得他心中一片安宁喜乐,体内动微微,元神已完全安宁下来。而那只放入体内的心魔也在这光明映照之下化为灰灰,一身魔气彻底为他所吸。
若将修士金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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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比作妇人怀孕,金丹化神的过程也可分作十月,十月养胎圆满,那粒金丹才可化为元婴。而如今他体内元神已宁、真渐安,便是已有了两个月的火候,阴气渐消,阳气初长。待慢慢修来,终有化为神,结成元婴的一日。
乐令缓缓直身扬颈,含笑睁开了双眼。他的神念一动,便勾连上湛墨脑中禁制,将其身体从内到外看透。他的黑蛟身上鳞片泛金,头上小小鼓包也增长了数分,若鹿角生茸,看来化龙之功也是一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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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
水宫中日子安闲,自湛墨宣布闭宫,那些妖物就不敢私下出入。乐令又借着受伤的名号闭关,成日里除了修行别无可虑,不比在罗浮时还要跟徐元应学习阵法,时时处处庶务缠身,连练剑的时间都挤不出。
只是他的阴魔锻魂之法太耗心神,每次用过都必须调养一阵,稳固灵台、识海,不然再次练功时难以抵挡心魔诱惑。
乐令慢慢吐出一口阴气,将新吸的那只心魔的魔力散入全身经脉炼。如今他体内金丹火候已如四五个月的胎儿,玄关中真已尽数化作元神,体内阴消阳长,越来越接近道体圆满。那粒原本圆润光明的金丹也增大了许多,其中元神粹凝炼,时时向外透出纯阳气息,消化体内阴气。
待内腑阴气全都被炼化或逐出,才算是圣胎元满、色身光明,只要再闯过一重天劫便可正式晋入元神关。他前世度天劫时还要同时度心魔劫,今生虽然修了道法,可魔功一直不曾落下。若是在这水宫中修到了那一步,麻烦可就大了。
乐令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苦笑:且不提度劫时会不会叫这些妖修看穿他的身份,这满宫妖物可都是最怕天雷的,雷劫若落入这座水宫,还不知要引起多少接近劫关的妖物天劫。而心魔劫兴起的话,若一个不小心放出了一只半只,只怕不等他出关就要面对一宫入魔的妖物了。
他的目光转向东北隔着层层宫墙禁制,还有一条完全属于他的妖蛟在那里闭关化龙。若是天劫牵连到湛墨,他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就算湛墨再不听话,再不懂事,也是他养了多少年的灵宠兼……炉鼎,为了湛墨顺利化龙、提升实力,他的修行只好暂时拖一拖。
等到湛墨度过天劫,他就可以回到自家从前的洞府安心结婴了。乐令双手转结法界定印,漫不经心地以地下涌出的玄阴灵气清扫体内残余魔念,洗练金丹。神至为安定宁和的一刻,他的心头却无故闪过一丝战栗,人也蓦然惊醒过来。
修至仙术中关之后,五识之外的感觉益发敏锐,道心通明之际,对即将生出的危机都会有本能的敏锐感觉。这种预感虽然模糊,却十分准确,近似元神真人的六大神通之一天境通之功。
他心潮连连波荡,仿佛有人在其中不停投下石子,心神总不能安宁,连修行也修不下去。他盘坐在云床上,正不知不该起身,门外忽传来轻轻敲门声:“无患大人,前殿有宫主旧识求见,延龄长老请你过去招待。”
果然来了。
乐令深吸一口气,将跳得乱糟糟的心按回原位,仍以法术遮掩形貌,将殿门打开:“是哪里来的客人?宫主不是说要闭宫么,延龄怎么就放了人进来,还让我出去招待?”
来传讯的不过是个下级妖兵,哪里知道这许多事,唯唯诺诺地答道:“这些都是延龄长老之命,小妖只管来传信的。不过听说来的就是宫主曾见过的那三位沉渊府主,大人亲自过去看看便知端的。”
湛墨曾见过?那岂不就是邀他去寻死的三妖?他们是去过那洞天没死,还是压根就敢没去,等到今日又来忽悠湛墨替他们送死了?乐令从阴阳陟降盘分出一丝玄水气勾连到湛墨门上阵法,确定他还在安生闭关,才沉稳地答道:“既是如此,我就去看一眼。头前带路吧。”
那小妖将他带到殿前,引入了一座偏厅。那厅里已坐了三名妖修,延龄和另一名老妖、还有他熟识的降真、都梁在旁坐陪,满殿腥臭妖气中人欲呕,乐令几乎踏不进脚去。
这座冰揭罗宫中的妖物不论法力高低,至少都有些冰雪般的灵气镇压,不曾有多少邪异味道,其他水府的妖物怎么这样难闻?
他下意识将鼻子掩住,又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才想到,他其实可以不必呼吸的。
待他将外息转成内息,用真封住嗅觉,殿中众妖也都已注意到了他。那三名妖物似是对无患十分熟悉,转过脸笑道:“虽然这回无缘得见宫主,但能得无患道友亲自接待,亦是我等的荣幸。”
同是妖修,他的湛墨就能化成如斯俊美的人物,这三妖就连人形都还不大像……乐令鄙夷之中掺着几分自豪,心思电转,回忆着无患从前对这些人的态度,也随着众人谈笑风生。
这三妖的水府比湛墨这座水宫更靠近深海,那里虽也有几座岛上有散修盘踞,却不像西方六州有各大修士门派,这些妖修也只占个年深日久,法术和法宝都少得可怜。万余年前,这三妖还只不过是普通小妖,血脉又不显,虽然没投入冰揭罗宫做个先锋,与湛墨相交时却也是抬不起头的,反而和延龄、无患这等服侍湛墨的小妖更熟悉。
不过湛墨叫人一关万年,情势便有了些变化。
当中一个眼睛凸出、皮肤灰暗的妖修当先说起了正题:“当年我们请娑竭罗道友同去海底洞天探险,可惜道友不曾答应。我们兄弟三人自己去了,结果呢?那里遍地是法宝,都是无主之物,任人捡拾。就连空中到处都是的死气和阴魄也一样值钱我听说百年前会元阁鉴宝会上,有人用那里集到的死气和阴魄换了一瓶还魂驻魄丹哩。”
旁边秃头长眉、生得一张巨口的妖修便从怀中取出一把上品飞剑,呵呵笑道:“你看,这就是从那处洞天里寻来的。只是我们兄弟只有三个人,洞府那些小妖又都是不管用的,不敢再往里走。若是无患道友或是延龄道友这样的大妖同去,必定能进得更远,也取到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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