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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原来如此。”

    任弘却将碗递还给钱橐驼:“宋助吏说得对,破虏燧小,没必要那么讲究尊卑,只需论长幼之序,钱橐驼,你既然最年长,那这菜羹,还是你先喝吧!”

    除了知道缘由的赵胡儿和韩敢当对视一眼外,破虏燧众人都尴尬地坐着,面面相觑,不知任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任燧长昨天不还笑容满面么?今天就要立威?

    钱橐驼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接过碗后半响,才看向宋万,叹息道:

    “老朽明白了,任燧长是信不过我啊!”

    宋万将筷著一拍,有些不满地说道:“任燧长,钱橐驼是燧中老人了,其他人多是一年一轮换,唯独他在这待了足足五载,也做了五年的饭菜,从未出过错,任燧长刚来就难为他,这是何意?”

    “不错,你原先待的悬泉置,是出了名的饭食可口,但这是烽燧,是边塞,有一口热饭便不错了!”

    钱橐驼摇头道:“助吏,算了算了,既然任燧长嫌我,老朽也不受这委屈,走就是了,我现在就离开破虏燧,让候官重新换一个庖厨来……”

    说着竟真就要走。

    “连行囊都顾不上收拾,你就这么急着去报信?也罢,我就跟二三子说说,你在这菜羹里,放了何物。”

    任弘却摸着腰间环刀,拦住了钱橐驼去路,对众人道:

    “我半年前曾大病一场,家里人求医拜巫,其中一位巫医认为,我犯了癫狂之症,需要多安睡静养,于是开了不少独门药方,除了补脑的胡麻汤外,还有一样药我至今难忘,与你这葵菜羹里多出来的气味,像极!”

    “那便是吃了后能让人昏昏欲睡的,横唐!”




第31章 坐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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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弘对钱橐(tuo)驼的怀疑,是从吕广粟的交待开始的。

    刘燧长遇害当日,这老钱破天荒拿出酒肉与吕广粟吃,导致吕广粟他喝醉了酒,耽误了候望。

    而吕广粟还吐露,在令史来调查贼杀案时,钱橐驼让吕广粟将这件事瞒了下来,理由是若实话实话,吕广粟恐将被怀疑。

    回到烽燧后,任弘又从赵胡儿处得知,钱橐驼对塞外逃回来的冯宣十分关注,反复询问,就更加起疑了。

    最终让他确定此人嫌疑的,是加到葵菜羹里的横唐!

    横唐就是后世的“莨菪”(lang dang),也叫天仙子,是一种在大西北很常见的植物,全身上下都有微毒,牙疼时可以嚼点叶子茎秆止痛,但服食过量会导致昏昏欲睡甚至深度昏迷。

    其子实可入药,用来治癫狂——任弘刚来到汉朝那会,一时惊乍,说了很多后世的言语,甚至为了想穿回去,撞过墙撞过树……在巫医看来的确有点疯癫,遂给了他一剂横唐子熬的汤,效果极佳,睡了一整天,堪称汉朝的蒙汗药。

    葵菜羹和里面的干肉掩盖了横唐大部分刺激的气味,但曾深受其苦的任弘可不会忘记。

    任弘原本还担心,烽燧里的众人会不会已经沆瀣一气,一起谋杀了刘燧长,再如法炮制干掉自己,自己可没法以一敌八啊。

    但见钱橐驼不加分辨,在大家都会喝的菜羹里下药,他反而放心下来。

    看来并非所有人都是其同党!

    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然,闻言后,方才差点喝了菜羹的吕广粟气得站起身来,韩敢当也没有抽刀斩任弘的头,而是怒气冲冲地将钱橐驼按倒在地上!

    他们还从钱橐驼怀中掏出了一小包种子,宋万颤抖着手,打开后闻了闻,又给任弘过目。

    “果然是横唐子实!”

    “老罢癃,说,你在饭菜里下毒,意欲何为!”

    韩敢当揪着钱橐驼花白的发髻,想要打一顿逼供,岂料钱橐驼却猛地一下,吐出了一口碎肉!

    他口中已是鲜血淋漓,却仍龇开牙缝笑着。

    “不好,这嗣咬了舌头!”

    钱橐驼咬舌当然不是为自杀,这样是死不了的,他只为不在接下来的逼供里吐露同党,此人又不识字,没了舌头后,任弘便拿他没辙了。

    果然是个狼灭啊,任弘知道,自己遇上硬茬了。

    韩敢当也一筹莫展,看向任弘:“燧长,这该如何是好?”

    “给他止血,先绑起来再说。”

    韩、吕二人将钱橐驼绑到柱子上,助吏宋万这会全然没了方才维护钱橐驼的高姿态,给上司同僚下毒,这是洗不了的,只有些惶恐地朝任弘拱手:

    “燧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助吏,你还没看明白么?”

    任弘道:“那个早上刚抓回来的大奴冯宣交待,说他在匈奴时听闻,破虏燧、凌胡燧附近有人奸阑出物,向匈奴走私违禁之物,宋助吏,我听说你在破虏燧干了两年,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你当真不知?”

    “不知,我毫不知情!”

    宋万有些慌,他虽然不识字,但身在边关,也听上司说起过,官府对奸阑出物的处罚是很严重的。

    汉朝早在文景时就在《汉律》里规定“毋予蛮夷外粤金铁田器”“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铁出关。虽于京师市买,其法一也。”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河西地区的匈奴浑邪王在霍去病的打击下,率众投降汉朝,浑邪王带着部分下属到长安拜见汉武帝。长安的商贾与浑邪王部下贸易,卖了铁器田器等物,按照律令,竟坐当死者五百余人!

    在长安跟内附的归义胡贸易都管控如此严格,更勿论在边塞偷偷走私禁品了,一旦查获,必死无疑,家眷重则族诛,轻则罚为奴婢。

    虽然敦煌郡每年都会杀几个,但止不住走私利润太高,后继者仍络绎不绝。

    而边塞吏卒若是知情不报,甚至协助奸商,则与之同罪。哪怕不知情,也要因失察纵奸而受重罚!

    任弘继续追问宋万道:“刘燧长肯定已察觉了此事,反为其所害。宋助吏,你再好好想想,刘燧长出事前,什么话都没留下?”

    “没有……”宋万认真回忆后道:“只是有次,刘燧长将我叫到外面,似是有话,但欲言又止,次日,他便出事了!”

    任弘吸纳着这一新信息,说道:“钱橐驼定参与了奸阑出物与杀害刘燧长,今日听到冯宣的招供,生怕罪行被发现,便急了,这才有了下毒的举动。”

    加到饭菜里的横唐,因为浓度不高,不会立刻毒发,只会让人觉得困倦,然后各自去睡,在他们酣睡之际,钱橐驼便能乘机做事了……

    至于他是要放跑冯宣,让任弘他们失去人证,亦或是离开向同伙通风报信,甚至下狠手将全燧人一一干掉,便不得而知了。

    任弘低头看着地上的碎肉,方才好不容易逮到了线索,竟被钱橐驼硬生生咬断,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起走私导致的谋杀案里,隔壁烽燧是否参与?还有,现在破虏燧中,还剩下几头狼?”

    任弘目光扫视众人,现在他能百分百排除嫌疑的,只有提供了重要情报,还差点喝了菜羹的吕广粟一人。

    而赵胡儿、韩敢当,虽对任弘皆有协助,但任弘仍不敢百分百确定。

    剩下的宋万、张千人、尹游卿、刘屠,他们的真面目,仍是模糊不清。

    “任燧长,我守烽燧去了,上面不能没人看着。”赵胡儿似乎没把这变故当回事,早已默默吃完一碗干粟饭,背起硬弓就要上去。

    任弘却止住了他:“你留下助我,至于烽燧候望,现在不急,等天黑后让别人上去。”

    他其实是害怕赵胡儿那张弓,也怕自己看错了人,这赵胡儿箭术超群,若是居高临下,只消片刻功夫,便足以将下面院子里的人统统射死……

    让赵胡儿与韩敢当留在下面相互牵制更好些,这俩人素来不睦,就算其中一个有问题,也绝尿不到一个壶里。

    剩下几人里,宋万显然是慌了,还在向任弘拼命解释,想要撇清此事。

    张千人有些害怕,默默抱着他的黑狗,怀疑的目光看向燧里其他人。

    尹游卿也蹲在一边讷讷无言,看上去是吓到了。

    唯独还为刘燧长戴着孝的刘屠义愤填膺,过去狠狠地踹了钱橐驼两脚,将唾沫吐到他脸上。

    “没想到这老罢癃如此阴狠,亏我叔父在任时待他不薄!”

    他情绪激动,最后还是赵胡儿拦下了他,刘屠才悻悻作罢,回头向任弘长拜道:

    “任燧长慧眼识奸,揪出了钱橐驼,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又请命道:

    “但此事非同小可,若再拖下去恐怕有变,我来时骑了马,不如赶在天黑前,让我疾驰去步广候官处,向上吏报信。让候官速派令史来复查此案,一定要将杀害我叔父的奸贼,统统抓获,好让他,瞑目于黄泉之下!”

    “事不宜迟,你速去。”

    任弘笑着如是说,却在刘屠欣然领命,急匆匆要出门时,冷不防伸出脚来,将其绊倒,摔了个嘴啃泥!

    旋即一膝盖顶在其背上,环首刀出鞘,反手横在刘屠的脖子前,让他动弹不得。

    “二三子,将刘屠,也绑起来!”

    ……

    ps:第二章在中午。



第32章 凭几
    “为何绑我!”

    刘屠被绑起来后嘴里仍嚷嚷不停,显得十分冤枉的样子。

    燧中其他人也如同惊弓之鸟,疑惑地看向任弘,想听听他的理由。

    任弘自有自己的判断:按照宋万的说法,刘燧长大概已察觉了奸阑出物,却没有对宋万和韩敢当两个副手说,或是在想要吐露前犹豫了,最后独自一个人跑到塞外的胡杨林里,是为了什么?

    任弘觉得,刘燧长是为了维护某个在意的人,毕竟一旦查实掺和走私,便是死罪。

    又听赵胡儿说,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而刘燧长的尸体,显然是被人近身杀害的……

    任弘觉得,这恐怕是熟人作案,诱刘燧长出塞商议事情,想要收买他,事情不遂时只好痛下杀手。

    再加上刘屠找了个理由要走,这太过明显了,现在掺和走私杀人的狼们肯定慌得不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开溜报信。

    任弘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又神秘地笑道:

    “再有,我昨夜睡的地方,就是刘燧长的卧榻。”

    “刘燧长跟我托梦了。”

    “他说,就是钱橐驼和刘屠干的!”

    这托梦说让燧内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怀疑,但迷信的宋万和尹游卿却信了。

    “难怪任燧长慧眼识奸,真是刘燧长显灵了?”

    倒是那刘屠心大,面色苍白,嘴唇抖了一会,让任弘确定自己判断没错,但只能唬住他一时,却不能让其吐露情报。

    刘屠挣扎道:“休要诓我,谁不知道,我与刘燧长乃是亲叔侄,犹如父子!我怎会害他!”

    “不招是么?我打吧!”韩敢当倾向于用拳头说话。

    刘屠歪过脑袋:“竖子敢尔!事后若证实我与此事无关,汝等便是殴打,动私刑!”

    “你!”韩敢当抡起拳头就要打,任弘却拦住了他。

    “有不打伤他面皮,也能逼供的办法。”

    任弘看向自己住的屋子:“吕广粟。”

    “诺!”

    “将我屋中的木几搬出来!”

    ……

    木几的模样,像极了后世的长板凳,是常见的室内摆设,或放在席上,或置于卧榻之上。因为汉人哪怕在榻上,也常是跪坐,坐姿压迫下肢,为了减轻压力,膝纳于几下,臂伏于几上,这样舒服点。

    这就是所谓的“凭几而坐”。

    但眼下,这本意是让人舒服的木几,却让刘屠生不如死!

    却见他上身被固定在柱子上,屁股和绑在一起的双腿则摆在宽度正好能容一人的木几上,这倒没什么,要命的是,任弘往他脚下垫的砖头……

    燧中众人原本看得莫名其妙,韩敢当更是想说,这就是任弘所谓不打伤人也能逼供的办法?但随着刘屠绷直的双脚下垫的砖头到两块时,其脸色却变了。

    刘屠咬着牙,额头开始冒冷汗,双腿的痛感越来越强!想要挣扎,奈何双手和上身被缚得紧紧的,根本于事无补。

    而当任弘往他脚下加第三块砖时,刘屠已是哀嚎不已。

    没错,这就是后世让人谈之色变的酷刑“老虎凳”!看似简单,实则却能折磨死人。

    任弘却不管他了,笑着招呼众人:“如此即可,吾等吃饭罢。”

    饭是新蒸出来的,众人端着碗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耳边全是刘屠哭爹喊娘的声音。

    如此过了两刻,当任弘歇碗时,刘屠已经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开始求饶了。

    “这么快就不行了?我还想加第四块。”

    任弘蹲在刘屠旁边,也不撤掉他脚下的砖,只笑道:“说罢,你说得越快,这砖也能早点撤掉。”

    ……

    咬掉了舌头的钱橐驼是硬气的,但他的同党刘屠却不行,既没有咬舌的勇气,也没有熬过任弘“酷刑”的毅力,三下五除二,就将事情的本末交待得清清楚楚。

    “是钱橐驼拉我入伙的。”

    刘屠哆哆嗦嗦,将奸阑出物的情况一一道来。

    “我没见过那些人的模样,也不知其贩运何物出塞,只需在轮到我巡视的当天,一早出门去西边靠近凌胡燧的位置,看住周遭,勿要让其他燧卒靠近,而后自有凌胡燧的人清理奸阑者在天田里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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