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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当时若换了我来替贰师将军指挥,能赢!”

    赵充国回头看着狠狠劫了匈奴各部辎重后,士气正旺的大军,哪怕是辛武贤部,也战意十足。

    又眯着眼,望向前方右贤王的大纛,真是熟悉的东西啊,只是这右贤王,是个志大才疏之辈,早非当年那一位胆大心细的雄主了。而匈奴人的士气,也与当年截然不同,更何况这次汉军主力万余骑,可是钉了马蹄铁的。

    二十年前贰师虽然靠了赵充国突围但士卒十死六七,那些袍泽名字和呼喊,就像那一战在赵充国身上留下的二十余创一般清晰,夜深人静时在隐隐作痛!

    “所以这场仗,莫要说我与前将军合力。”

    赵充国对老上司一点不客气:“哪怕让贰师来指挥,也能赢!”

    “翁孙啊翁孙。”

    韩增明白了,大笑着同赵充国告辞,回到自己的阵线。人数加起来十万余人的大战,同万余人的交锋完全不是一个体量,阵列要层次分明,何时投入战场,哪一批得暂时撤下来,都有讲究。

    却见匈奴大军阵势横垣二十余汉里,呈月牙形,分成八个大翼,各由一位小王统帅,万骑之下又有千骑、百骑。他们提前选好了战场,主力占据了西面的一片丘陵高地,想要居高临下,驰左右翼包之,远远望去无边无际,挤满了整个平原。

    右贤王的鹰旗下,有身材壮大的武士鼓起腮帮,吹响了一个巨大的号角。

    呜呜呜呜,它发出了低沉响亮的呜咽,旁边的各翼开始呼应,第二声号角接踵而至,跟第一声一样绵长高亢。

    随即十只,百只,直到匈奴人中,凡是佩戴号角的百人长皆开始吹奏,像是对月而啸的狼嚎般,千只号角同时回应右贤王,回应他们的头狼,夹杂许多胡笳声,还有越来越大的呼啸……

    而另一边,赵充国麾下大军虽是骑马至此,但其实只是骑马的步卒,马匹放在阵后,以部曲为单位,步卒居前列了几个圆阵和方阵。因为走得太远,汉军专用的武刚车根本带不过来,四武车阵也列不起来,只能靠士卒攒戈矛外向。

    又让辛武贤带着骑兵位于左翼,儿子赵卬在右,韩增部则布置在后,作为生力军随时听他命令加入战场。

    当赵充国挥动令旗,仿佛是他亲手操纵般,一旁的两辆旗车上,亦有兵卒立起了的指挥大旗,传递给左右旗车鼓车。

    从右到左,看到中军的信号后,数面司马旗也陆续挂起,而与此同时,应和着匈奴人连绵不绝的号角,寂静已久的汉军阵列,也响起了横吹鼓点声……

    开打前的战场一点不寂静,仿佛是一场交响乐的对奏。

    缓慢而沉重的鼓声,像是敲打在心脏上一般,宽达二十汉里的阵线上,各部汉兵都拄着手里长长的戈矛,紧紧站在一起,众志成城。他们跑了数千里,终于逮到匈奴人了,众人立功之心切。

    但大战未开,对面却有百余骑飞驰而来,举刀鋋高呼道:“汉人,斗来!”

    “又是这一招。”

    赵充国摇头,胡人就是喜欢战前派百余勇士过来挑战,其中颇有射雕者,想要靠他们强悍的骑射,削弱汉军士气,当年天山之战就是这样。

    二十多年前,血气方刚的赵充国只是贰师麾下区区假司马,便曾请命出战与之较量。

    可现在嘛……

    他直接拒绝了辛武贤部跃跃欲试的请求出战,没那必要。

    赵老将军举起手,在那匈奴百余骑靠近到几百步内不断挑衅时,如同心有灵犀般,下达了和任弘在焉耆城时一模一样的命令:

    “大黄弩,准备!”

    ……

    这场石漆河之战,乃是汉匈自征和三年燕然山之役后,时隔十六年最大的一场会战,参与人数达十二万。

    若是杨恽在,定能用他文人的眼光和文采,好好记录下这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不吝啬篇幅的话,能写个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若是任弘在,也定能如他北上前扬言的那般,带着西凉铁骑对匈奴背刺,成为致胜的关键。

    只可惜战争双方不会在原地专门等到他快抵达战场时才开战,任弘也没本事发明无线电,能和分别已两月的赵充国隔着上千里实时通讯,确定匈奴人和大军位置。

    实际上,他现在甚至连自己的位置都无法确定……

    说来尴尬,在赵充国与右贤王于石漆河开战之际,任弘还在战场西边两三百汉里的地方打转,这已经是连续数日急行军的成果了。他们的马比匈奴和蒲类将军麾下的还瘦,任弘直接将萝卜留在赤谷城过冬,这个选择对的,他临时骑的马已经一死一病……

    此处前不久才降了雪,匈奴人行军的痕迹被齐脚踝深的大雪彻底掩盖了,南北两道山系所夹的广袤平原上,四处景致看上去都差不多。

    加上天气极差,连解忧派给任弘的乌孙向导都有些糊涂,毕竟过了赛里木湖后,这一带已属于匈奴乌孙交界。

    士卒们虽然穿上了解忧公主倾尽赤谷城库存赠与的冬衣皮裘,戴着鹿皮手套和暖和的靴子,但仍冻得不轻。

    带着四千西凉铁骑在雪地里转悠半天,却仍未能找到匈奴逃兵所说的,匈奴人几天前扎营的那条河流,也就无法追踪敌人接下来的位置。

    任弘抬起头,望向南方的天山,摸了摸自己的聪明脑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吾等好像是……迷路了!”

    ……

    ps:第二章在下午。




第331章 猪撞树上了
    虽然没找到确切的位置,但随着天色渐晚,西凉铁骑还是在一处河流边扎营了。

    士卒们去旁边的林子里捡拾枯木来烧火,每一位什长都带着点火的火绒火石,在铁器上敲打制造火星。因为木头被雪浸湿,很难生起来,好容易点着后,众人都挤在篝火旁,轮着喝温汤。

    庖厨将背着的铁锅往临时堆起来的土灶上一放,就开始做热食,这天气也顾不上敌人是否会看到烟火了,先确保自己人不冻死冻伤要紧。这西域与中原气候截然不同,山区仈jiu月就能下雪,平原上进入夏历十月后也雪花纷飞,到了深冬,野外根本就待不了人了。

    士兵们倒是很乐观,憧憬着再打场赤谷城之役一般的大胜。因为他们对西安侯太有信心了,就算在附近打转,那肯定也是君侯计划的一部分。

    而主帐内,任弘自己就有些头大了。典属国制作的地图比例太大,只能知道各邦国大概位置,根本无法用来寻路,而这一带又是汉人从未涉足之地,率军前来本就是一场冒险。

    敌人在哪不知道。

    友军在哪不知道。

    我军在哪不知道。

    简直是一问三不知,而乌孙向导只怯怯说要去的地方“不远”,然后又抱怨雪天确实不太好找。

    派出去的斥候也迷茫,大雪掩盖了一切行踪,硕大的盆地里荒无人烟,接连不断的战争,让乌孙、匈奴的牧民都跑到别处去了,想找个老乡问路都做不到,只偶尔抓到个把匈奴逃兵然而对方也是跑迷路了滞留此地。

    裹着裘服哆嗦的杨恽倒是宽慰起任弘来“西安侯也不必难过,迷路失道,乃是汉军常有之事,李将军就不说了,就算是号称活地图的博望侯张骞,也因失道延误战事而被削了侯位呢”

    杨子幼嘴巴虽说话不好听,却还吃得了苦,不愿和伤病一起留在赤谷城休整,硬是跟到了此处,还说作战记功,哪能没有军司马呢。

    可这一点都没安慰到任弘,他本以为自己拿了卫霍剧本,打开一看才知道是李广的真是哭笑不得。

    杨恽还在说“其余诸将也常有失道之事,毕竟敌境广大,而强弩将军韩增之父韩说,因在击匈奴、东越时从未失道,故孝武皇帝特地将他封在按道县,取按时合道之意也。”

    任弘担心的倒不是失道罪,他已圆满完成了蒲类将军交予的任务,千里驰远救援赤谷城,又斩泥靡,北上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正因如此,在没有与赵充国约定会合地点的情况下,只能追着匈奴人的痕迹走,一旦跟丢就难办了。

    最后任弘做了决定“不找匈奴人扎营的痕迹了。”

    “只依水向东而行。”

    匈奴数万人马每天消耗的水极大,这玩意又重又不好带,所以行军扎营都应当是依水,天山以北气候虽比山南干燥,其实也就那么几条河,只要顺着河流,跟着小溪找到大河,也许就重新追上匈奴人踪迹了。

    到了次日众人拔营再度启程,顺着溪流走果然找到了大河,又顺流而行,虽然仍不见匈奴人的踪迹,却走到了一个大湖面前

    好消息是,来到这,他们的向导终于能确定方位了,这是朝阳湖艾比湖,天山以北最大的咸水湖。

    坏消息是,他们比原本预计的行军路线,偏北了近一百汉里,这真是偏得离谱啊。西凉铁骑应该走南边渡过石漆河向东行进的,因为任弘估计汉军和匈奴会在恶师新疆乌苏市相遇交战。

    这时候转而向南为时已晚,天气又开始变糟,一场冰冷的雨夹雪让军队哪都去不了,又得停下在还湖畔还算干燥的丘陵上扎营。

    糟糕的雨雪持续了一整夜,打在脸上如同刀子刮过一般,再顽强的军队,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行军。任弘比遭遇敌方大军还紧张,顶着毡笠巡视每个曲,确保燃料充足,营地干燥,没有士卒冻坏了脚。

    而到了第二天雨过天晴后,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负责在周围十余里外游弋的赵汉儿遣斥候来报

    “君侯,湖泊东南有大批匈奴人”

    “来到此处,算是将汉军甩掉了吧”

    连夜顶着寒风骤雨跑到艾比湖畔时,先贤掸确定,他们终于安全了。

    虽然代价是减员近半,很多人扛不住寒冷的雨雪留在半道了,也有小王、千骑长与他们分离,各自寻路活命。

    前日在石漆河畔的那场仗,过程其实乏善可陈,匈奴和汉军交手次数太多,对方优势劣势一清二楚。派百余勇士挑战被赵充国用大黄弩射杀数人,也不气恼,只靠轻骑的机动优势不断反复游弋骚扰,鲜有冲击交刃。

    而汉军也稳如磐石,任匈奴如何引诱,就是不贸然下令出击,也就辛武贤几度欲冲击陷阵,都被赵充国让赵广汉过去死死看住。

    就这样“打”到入夜时分,匈奴军渐渐露出疲态之际,赵充国才忽然令阵列前驱,靠着韩增部下郭忠的冲锋,击溃了匈奴人一个万人大翼而辛武贤等也绕左右翼,大有全歼匈奴之势。

    然后匈奴其余七万余骑就果断逃了

    对匈奴而言,跑路是看家本领,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

    正是靠了这项传统艺能,他们与汉交战数十年,打了大大小小百多场仗,虽屡屡战败,但别说大单于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都从未被汉军在战争里阵斩过。

    比如河南之战后,元朔五年,卫青等出朔方击右地,夜围右贤王,当时的右贤王果断带着数百骑跑路。

    漠北之战,在汉军取得优势后,大单于伊稚斜便赶着六头骡子拉的车,来了一出骡车漂移,借着风沙乘机从西北方溜了。匈奴人本以为伊稚斜已死,还选了个新单于,结果几十天后伊稚斜安然无恙出现,大匈奴果然永不团灭。

    而同一场战争另一个战场上,霍去病面对左贤王,左王也发挥了长处,作战不利后,一口气跑了两千多里地,霍去病撵到狼居胥山都没赶上他。

    反倒是各类小王没这么机敏,屡屡被擒被杀。

    可想而知,在匈奴越大的王,跑得越快,石漆河之战率先跑路的,就是作为总指挥的右贤王屠耆堂,见势不妙,便招呼也不打一声,带着两万骑嫡系部下,脱离战阵朝东北方撤退。

    其他各王自然也不甘落后,或跟着屠耆堂溜,或跟着先贤掸向西撤,其速度之快,让下马步战的汉军猝不及防,连忙上马追击。

    昨日的雨雪帮了匈奴人的大忙,虽然不知有几位小王为赵充国部所掳,也不知往东撤离的右贤王和刑未央如何了,反正先贤掸身边,除了本部嫡系还完好外,加上随他同行的蒲阴王、卢屠王二位,共计万余骑逃了出来。

    匈奴人又冻又饿,神情沮丧,短短一个月内,他们便从几灭乌孙的大胜,落到了今日境地。

    他们打算往北走,越过阿拉山口,去山脉的另一边,再前往坚昆、呼揭避难,绕道回匈奴。

    这也意味着,先贤掸要彻底离开西域,这片他奋斗经营了十余年的土地了。

    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天山,先贤掸面露不甘

    “虽然我王庭被烧,部众尽失,但只要先贤掸还活着,必将再起”

    这种想法,在一支汉军骑兵忽然出现在湖泊西面,向这万余败兵冲来时不翼而飞,满脑子只剩下继续跑路了。

    匈奴人如同一群在湖边饮水,却为狼群所惊的羚羊,各自匆匆上马,朝没有敌人的方向遁走,而先贤掸一边紧紧抱着马脖子,带部众向北,心中只剩下惊诧

    “赵充国不愧是汉家名将,竟提前在这留了一支伏兵”

    匈奴人想不通赵充国为何料事如神,竟提前在通往北方的退路安排一支伏兵。

    任弘的前锋斥候们,也不明白他们苦苦找不到的匈奴人,为何竟送上门来了。

    “或许大战已经打完,赵将军击溃匈奴,正好撞到吾等。”

    这是任弘的判断,不论如何,他们现在如同遇到猎物自己找上门来,顾不得细想,只来得及堵截了。

    可匈奴人竟也不作战,被先抵达湖边的千余骑吓唬到,哗啦一下炸开,直接分成了四股,除了东面的湖中,其余几个方向跑得到处都是。

    这场面,用事后韩敢当回忆这一战时的糙话来说就是

    “当时就想打开了彘圈,忽然间上万头猪哼哼着往外冲,速度飞快,顾得上这头就是失了那头,追哪边也不是,真是难为死乃公了。”

    这消息传到后方的西安侯处,他迟疑了片刻便一挥手

    “四曲分散开追”

    辛庆忌带着陇西曲往东南追,张要离、甘延寿的天水曲往西北追,韩敢当往正南追,任弘则和赵汉儿的河西曲,盯上了往北的那一支匈奴人。

    匈奴人如惊弓之鸟,是铁了心不回头作战了,这是一场考验马力和骑术的追击战,匈奴溃兵中,不断有马匹失了前蹄将骑手甩下,他们自然被后面赶来的汉军俘虏,任弘让赵汉儿一问,才得知了自己追击的人是谁。

    “右谷蠡王,先贤掸”

    几年前任弘有机会俘获右谷蠡王,但当时欲使其与右贤王反目解铁门渠犁之围,将他从铁门放走了,却被当时还是日逐王的先贤掸捡了便宜,斩右谷蠡王献予大单于,得到了他的部众的王号,成了四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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