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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虽然刘病已一口咬定那是一场意外,但许平君还是敏锐地发现,丈夫好似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小心翼翼,他手臂上还留下了一个烧伤的疤痕。昔日那个仗剑大胆的游侠儿,完全没了影子,也不知他究竟在朔方经历了什么。

    然后就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他们始终在为孝昭皇帝守孝,熬到了十月初一登基,已成新天子的刘病已立刻封她为婕妤,虽然很像做梦,但这对小夫妻当真入主未央宫了。

    然而许平君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她虽是新皇目前唯一的婕妤,但未央宫里的奴仆暗暗笑话她出身卑微,是宦官的女儿,笑话她比宫女还朴素的衣着。那些有资格行走于长乐、未央,跟在上官氏身边的霍家傅姆,就更对她不屑一顾了。

    但再害怕,许平君却依然得硬着头皮,每五天来长乐宫谒见上官氏一次。

    长乐在未央之东,故又称东宫,或者叫东朝廷,为太后居所,与皇帝并称”两宫“。在大汉,太后权力是极大的,非常时期,太后甚至可以离开长乐,入主未央来临朝称制,直接向公卿百官发号施令。

    上官澹有幸成了继吕后之后,第二位临朝称制的太后,原本六月丙寅刘贺即位之后,上官太后即迁居长乐宫。然而刘贺却被废,八月十二,她根据霍光的策划返回未央宫临朝,主持群臣对刘贺的劾奏与废黜,皇位空缺期间,一切诏令都以她的名义颁布。

    刘病已即位后,礼法上,他是孝昭的继孙,遂尊上官澹为“太皇太后”,大汉以孝治天下,辈分万万乱不得。又过了两个月,上官澹才搬回长乐宫。

    她自己都哭笑不得,短短几个月内,她就完成了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三级跳。

    而每次许平君,这个长她一岁的女人来谒见时,称呼都会让上官澹微微尴尬,比刘贺喊他母后还尬。

    “皇祖母。”

    许平君下拜顿首,对着上官澹那张嫩嫩的小脸叫祖母,她也尬啊。

    许氏出身微贱,但对宫里的礼仪还算略懂,母亲更在掖庭待了十几年,告诉她,做婕妤最重要的是重妇道,服侍好东宫。

    于是许平君严格按照五日一朝的规矩,亲自奉案上食,真像伺候亲祖母般。

    只可惜,二人出身差距太大,没什么共同话题,场面往往会陷入尴尬,最缄默时,许平君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万幸的是,今日西安侯夫人瑶光也在场。

    许平君很感激西安侯夫人,瑶光在丈夫远征时让她来侯府居住,带她狩猎游乐,让许平君度过了一个闲暇舒服的秋天。

    而在宫中召她时,瑶光最初以为来者不善,亲自背负弓刀,带着女仆们拦门阻拒了许久,直到上官氏亲自写信说明缘由,才亲自送平君入宫。

    而瑶光近来偶尔来长乐宫谒见太皇太后,更是帮许平君化解了许多恐惧。瑶光性格开朗,与上官澹也熟络,有她调剂,许平君和上官澹相处时,也没那么尴尬了。

    但许平君旋即愕然发现,瑶光今日收敛着笑容,眼圈红红的,还穿着一身斩衰丧服,显然是刚得知了某个噩耗。

    这让许平君心中如惊涛骇浪,听良人说过,五将军征匈奴,三军已班师,唯独偏西的两军走太远,尚无消息,只听说遇上了匈奴主力。这让朝廷十分焦虑,越来越怕他们重蹈贰师之事,战败覆灭。

    “西安侯夫人家有丧事。”

    上官澹也十分不忍,因为新皇坚持要为孝昭服三年之丧,不理政务,所以朝中大小事仍是先白大将军霍光,再送到长乐宫来让她这太皇太后过目,走个过场。

    所以东宫消息比未央更加灵通。

    丧……丧事!

    “莫非是……”

    许平君连忙捂住了嘴,热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为瑶光悲伤,年纪轻轻居然就要守寡。

    也为刘病已难过,他这些天表面平静,心里却依然不安,时常在温室殿外向西遥望,而他最翘首以盼的人,就是西安侯啊!甚至还在左右无人时悄悄对她说:

    “吾……朕盼西安侯归,如久旱之盼甘霖也!”

    ……

    ps:起床等警钟长鸣,深切哀悼。




第349章 冠军!
    “皇曾孙,不对……应该叫他县官了,我老忘记,他居然真做了皇帝。”在茂陵县休息时,杨恽对任弘如是说。

    十二月底,代表蒲类、强弩二军先期赶回长安报功的西凉铁骑已进入三辅,他们从长安到热海凡八千余里,真可谓“八千里路云和月”了。

    离长安越来越近,士卒们现在都知道大汉换了位天子,多少有点担心,害怕因为朝局变动,在西域立下的功劳打了折扣。但在有人低声告诉他们,新皇帝与西安侯、杨军司马相善后,那点担忧便全没了,气氛再度欢快起来。

    杨大嘴巴却对任弘道“西安侯与新帝相善不假,我则不然,虽然他不曾明说,但在西安侯家相聚饮酒时,他好似不太喜欢我。”

    “杨子幼,你说笑了。”任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左右“何止是新帝,从长安城到军中,可能找出五个喜你的人来”

    杨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暧昧地笑道“西安侯不就颇喜恽么”

    “我只喜你怒斥辛武贤之事,至于其他时候……”

    入了塞后,辛武贤已经被赵广汉派人控制起来了,用的是争功殴打杨恽的罪名,杨恽的苦肉计见效,倒是隐去了父夺子功之事。

    这样辛庆忌便不用太过为难,此事传出去对他也不好,大汉对孝道的崇尚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若非赵广汉那种遵循律令的循吏,而另派个来来“春秋决狱”,说不定就各打五十大板了。

    而自从被打掉了颗牙后,杨恽似乎更能说了,任弘只建议他镶颗大金牙,懒得和杨恽贫嘴。

    任弘心里想的是,瑶光现在应该已得知其父乌孙昆弥肥王遇刺逝世消息了吧也不知她是以汉人方式服丧,还是按乌孙传统来。

    众人按照长安派来的谒者引导,靠近渭北的细柳营,一支大军已驻扎于此过冬,却是虎牙将军田顺手下的并州骑。听说西安侯归来,士卒都在营垒里围观,相互议论着他们立的大功,看着虽行数千里却士气高昂的西安侯军,眼中满是艳羡。

    都怪他们跟错了将啊。

    其中还有个熟人,在田顺军中做军司马的张敞。

    快半年没见,旧友相逢自有许多话要说,张敞代虎牙军出来见礼“西安侯人虽未归,但提前抵达长安的使者,早已将汝等大捷的消息传遍了三辅。”

    “蒲类、强弩二军打了三十年来未有之大胜。而西安侯更灭泥靡,获乌孙、匈奴首虏一万九千余级,斩右谷蠡王首,陛下三公九卿,以及长安一百六十闾的百姓,都期盼西安侯抵达。”

    杨恽倒是关心其余三军的情况,拉着张敞细问,张敞只苦笑道“反正吾等肯定是位居五军之末了。“

    张敞说起他的经历来,真是一言难尽。

    “吾等随虎牙将军及并州军集结于五原郡,还未出塞便出了事,因上郡、西河大雨,辎重难以转运,车马又略不足,诸吏竟先运祁连、度辽粮秣,我军的便落到了最后,以至于出塞时尚有不足。”

    “虎牙将军出塞八百余里,但胡虏皆预先知晓汉军北征,皆远遁。一直走了八百余里,至丹余吾水才逮到了一个小部落,虎牙将军下令不分男女老幼皆杀之,斩首捕虏千九百余级,掳马牛羊七万余。军中各部提议继续北上,度过大幕,但虎牙将军却认为粮食已尽,不宜远行,即止兵不进,引兵还于五原。”

    张敞一句话一声叹“然后就被朝廷令太仆前去五原,收了虎牙将军的兵符,又定罪不至期、怯懦逗留不前,诈增掳获,下吏自杀了。据说他临终前痛骂大司农,咒其不得好死。”

    主将被杀,功不抵过,出了这档子事,虎牙军各部曲不受责罚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望功赏。

    而太仆杜延年临时控制了虎牙军兵权,一直等到祁连将军南返,才带着他们回到关中。

    “出塞前军粮不足”任弘和杨恽都察觉到不对,虽然蒲类、强弩二军也是在辎重粮秣几乎断绝的情况下毅然西进,但五原又不是敦煌,按理说以田延年的手腕,会出现这种错漏。

    压下疑惑,任弘又问道“那祁连将军斩获如何”

    张敞笑了笑“也是听人说的,祁连将军过受降城,出塞千六百里,至鸡秩山,斩首捕虏十九级,获牛马羊百余。”

    “什么十九级乃公一个人的斩获都不止。”

    同坐帐中的赵汉儿、辛庆忌都听呆了,老韩更是愕然出声。

    乖乖,十九级斩首,韩敢当和赵汉儿手下,还真有不少勇士,个人斩首远远超过了此数呢,至于天水曲那个甘延寿,更分到了近百级。这就是作为五军主力,四万余骑的祁连将军的斩获他是在和田顺比烂么。

    “别笑。”任弘自己憋着笑,呵斥属下们“定是匈奴闻讯远走,当年赵破奴将军出塞两千里,一个人没见到也遇上过。”

    田广明多半也是啥都没找到,否则学着田顺杀老幼妇孺顶功也不至于这么惨。

    能够想象,这份答卷交上去,恐怕会让大将军霍光暴跳如雷吧,搞不好会重责田广明,让他步了田顺后尘。

    不过田广明运气好,在抵达鸡秩山时,侦得前方有匈奴虏众,还在犹豫打不打时,却接到长安急报,令其还师。

    想必是与废帝有关,霍光也担心天下生变,祁连将军遂顺水推舟班师南下,虽然无功,但有了借口,想必大将军会薄其过,宽而不罪。眼下祁连军驻扎在渭水以南,挡在虎牙军与长安之间。

    “那度辽将军斩获如何”任弘问起总与他和傅介子不对付的那人来,毕竟范明友平日总吹嘘自己是大汉目前第一勇将。

    “听说他出塞二千一百余里,过蒲离候水,斩首捕虏七百余级,掳获马牛羊万余。”

    七百……还……行吧毕竟范明友走完了霍光要求的里程,碰不上匈奴人也是运气不好,为将第六德缺了点啊!

    韩敢当又笑了“看来度辽将军也不过如此,我麾下一个屯斩获都不止此数。”

    杨恽心算后道“祁连、虎牙、度辽三将军的斩获,加起来,还不到西凉骑的零头。”

    甚至他们随便拎一个曲出来,斩获都超过了三将总和。

    杨恽咂嘴“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东归途中,几乎天天都能遇上长安派去的谒者打听两军消息了。”

    是啊,在蒲类、强弩两军战果传回前,大将军霍光的脸,肯定是难看极了,这场仗声势浩大,将孝昭朝十三年积蓄几乎耗光,结果却交了个白卷。大将军恐将成众矢之的,更别说,他还在途中玩了一出废立。

    如此一来,匈奴单于庭、左部几乎是毫发无损,万幸西边的两军打了漂亮的大捷,几乎打垮了右部。任弘已经能想象,朝廷会将他们捧到天上去,大肆宣扬了,二美遮三丑啊。

    果然,张敞道“听说正旦日时,会在城外为蒲类、强弩两军行振旅之礼。”

    军既克敌,有司告捷于山川、祖庙。军既归,舍于国外,行班师振旅之礼,是先秦就传下来的规矩,打了大胜仗的军队才有资格享受的荣誉。

    之所以挑在正旦日,是因为届时诸侯、藩属多会派人来参加大朝会,毕竟新帝登基,总得来混了脸熟,大将军可以乘机宣扬一下两军之捷,告诉天下人,这场仗没白打。

    赵充国和大多数人是赶不回来了,他也不太喜好虚名,但奉命将军权交给赵充国的韩增,就在任弘后面数日,应该能赶上这场盛况。

    而任弘他们,则要先入长安,将右谷蠡王先贤掸的脑袋送入未央宫中。

    他们在细柳营休憩一夜后,次日准备出发,一路上话多的杨恽却缄默了,低着头愣愣出神,因为张敞昨夜还告诉了他一件事

    “令尊杨丞相,于前几日病逝了!”

    也不知是被废立之事吓到,还是因为没用头挡住飞来的玉玺而内疚,杨敞于十二月下旬一命呜呼,如今蔡义做了丞相,而田广明为御史大夫。

    其余人就没有杨恽的哀伤了,迎接他们的,是荣耀与梦想。

    九卿级别的大人物在横门等待,当任弘率军过便门桥时,身后是虎牙军并州骑出来看热闹,前方则是祁连军四万余骑相望。

    当西凉铁骑穿着昨夜洗刷一新的甲胄,扬着虽破旧却依然迎风招展的旗帜,任弘纵马踩在便门桥的木板上时,忽然听到,从身后响起了一阵呼喊。

    环境嘈杂,被脚步和水声掩盖,有些听不清,但很快,呼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渭水南岸,祁连军的士卒军吏,也持着手中的戈矛,敲打着地面,自发应和起来。

    那是一个古老的称呼,从孝武皇帝时代起,征伐匈奴诸军中,一代代大头兵之间颂扬崇尚的传奇,克获常冠诸军方能得也!

    任弘终于听清了,声音在渭水两岸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地面也好似被戈矛长杆震颤。

    甚至惊动了茂陵前,那位仍手按环刀身骑龙驹,踩踏在匈奴人头顶的年轻男子。

    不论生死,永远为大汉守着北方的霍骠骑微微转过身,侧过脸,想看看究竟是谁,竟能得到昔日自己的荣耀

    他看到一个在便门桥上面露诧异的年轻小将,几年前,这孺子似乎来拜谒祭祀过自己,絮絮叨叨,不像个干大事的人。这小将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一时语噎,竟难忍热泪,只能低头整理衣襟以做掩饰。

    这是来自汉军士卒的认可,是超越万户侯、九卿郊迎的荣耀,不认家世,不认阶衔,只认战功!

    声音已响彻渭水两岸,传到了站在未央北阙上,时常西望翘首以盼的刘病已耳中

    “冠军!”

    “冠军!”

    ……

    ps明天见。

    。



第367章 外戚
    “子真来得真早。”

    六月二十五日大早,太中大夫、关内侯韩敢当就来了尚冠里,老远见到与他约好今日来此的新阳侯辛庆忌。

    大汉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军功侯带着几个仆从,头戴高冠,穿着黑色帛服,腰束金带,悬挂长剑,怀里抱着只绑着四足的小羊羔,见到韩敢当后,朝他躬身作揖,浑然忘了自己爵位比老韩高一阶。

    韩敢当也忘了,只盯着辛庆忌怀里的羊道“子真为何要带头羊,莫非是送去君侯家杀了吃肉也太瘦了罢”

    辛庆忌道“上大夫相见以羔,庆忌不才,但也是列侯了,半年来第一次来安西将军家拜访,自然要郑重些。”

    韩敢当也是关内侯也,却浑不当回事,毕竟他曾在任弘家住了一年多,只抱怨道“君侯自从拜为安西将军后,要么携妻、子在关东游历,要么杜门谢客,快半年未邀吾等来家中一叙了,我设宴相邀也被他婉拒,也不知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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