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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真是傻人有傻福。”任弘送醉醺醺的韩敢当出门时如此想。

    他又回去瞧了会儿子,天快黑时,瑶光才从长乐宫回来,一进里屋,旁边没了奴仆跟随后,就不再假装矜持夫人,开心地环住任弘的腰,竟将他抱了起来,只差举高高了。

    “快将为夫放下,驹儿还看着,成何体统”

    任弘大惭,他儿子还在摇篮里瞪着大眼睛,也不知有记性了没,这一幕恐怕会定格在脑海中。

    瑶光却格外高兴,自从她得知父亲肥王的死讯后,很久没这么开怀了,哪怕任弘带她去胶东看海,也只看出了忧郁来,今日却有何喜事

    “良人,太皇太后经不住妾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准我乌孙省亲了”

    任弘恍然大悟,自从半月前他告诉瑶光,自己或许要去西域任职时起,瑶光就在琢磨该如何寻个借口随他同行,任弘作为骑都尉去救乌孙那半年,可将瑶光无聊疯了,好在那会还有许平君来同住,有个说话的伴儿,可如今许平君入了宫做婕妤,而任弘一去起码两三年。

    更何况,瑶光以为,如今乌孙是母亲一个人挑大梁,元贵靡来汉,大乐还小,万年不太靠得住,自己作为长女必须回到她身边

    “太守出任地方都能带家眷,为何都护不能”

    话虽如此,但任弘还是不太愿意向霍光提此事。

    于是瑶光便将主意打到太皇太后上官氏身上。

    太皇太后虽也是霍光的傀儡,但毕竟身份尊贵,说话比皇帝还管用。像放乌孙公主回乌孙省亲这种事,霍光也不好阻拦,普通列侯夫人也就罢了,可任弘家这口子撒起泼来,可是会影响到汉乌关系的。

    霍光之所以让任弘坐镇西域,也是考虑到匈奴右贤王随时可能反扑北庭,而北乌孙乌就屠已称昆弥,换了一个平庸之人,或会将上一次战争的成果统统丢掉。倒不如让任弘与解忧公主互为犄角,巩固战果。

    “难怪你近来入长乐宫如此勤快。”

    任弘还以为瑶光真是去陪深宫寂寞的上官氏,没想到是存了这心思啊。

    呵,女人

    “良人似乎不太欢喜。”瑶光收起了笑,怀疑地看着任弘“莫非不愿我母子同行”

    任弘立刻绽出笑容“怎会,为夫方才是高兴失神,竟忘了笑”

    让任弘没想到的是,当日也在长乐宫旁听了瑶光向太皇太后哭诉恳求的许婕妤,将此事告知了皇帝。

    而皇帝感念自己登基前,多亏了瑶光护得许婕妤及长公主刘香周全,便送了姑母一份他力所能逮,又符合汉乌兄弟之谊的大礼虽然不好封乌孙太后示好,但可以封她女儿啊

    七月初一一早,过了尚书台和两府那关后,便有中黄门来到侯府宣读制书。

    “制曰乌孙太后女瑶光,地惟懿戚,往者引西安侯弘借乌孙兵,于龟兹擒其王,又亲执金鼓,纵西极马,为汉军解轮台之围,扬尘于孔雀水之畔,乱右贤王军心,有佐军之勋,孝昭赐刘姓。今述其功,非常妇人之所匹也,锡以汤沐,抑有旧章,可封高阳公主,食邑七百户”

    高阳县在幽州涿郡,如此一来,任弘也算上尚汉公主了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夏丁卯等人闻言皆喜,觉得是莫大的荣耀,唯独任弘额头都绿了,一面下拜谢恩,一面心里暗骂道

    “病已兄弟啊,天下这么大,封哪不行非要封在高阳县姑父对你不好么”

    第二章在晚上。




第369章 白雪歌送傅都护归京
    说来也可怜,从正旦大朝会到七月初,整整半年时间里,刘病已居然一次都没敢召见任弘。任弘也刻意规避,今日他即将前往西域任都护,前来请辞,君臣才得以相见。

    这一见,却发现对方颔下胡须又长了不少,正想相互调侃一番,却因为有宫人礼官在侧,不免有些尴尬。

    未央宫远不如西安侯府让人自在啊。

    更何况,任弘此次入未央宫,还有件大事要办。

    他作揖道“天子待弘甚厚,封为列侯,食六千户,吾妻岂敢无功而受封公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无功西安侯这话敢在家里说么”

    刘病已还以为任弘是故作谦虚,遂开了个玩笑,岂料任弘是认真请辞,推让几次他也烦了,遂道“此朝廷自为公主,非为西安侯也,勿复再言”

    任弘这才道明本意,原来他是害怕“高阳”此名太全太极。

    “屈原有言,帝高阳之苗裔兮,高阳者,颛顼也,古之帝王,极高而极阳。俗言道全则必缺,极则必反。臣年纪轻轻已为将军、列侯,不敢再加美誉,名者实之宾也,若执意要封公主,臣敢请陛下选个寻常些的封号。”

    “没想到西安侯也信名学。”刘病已愕然,他曾经认识的任弘,是对阴阳神秘学说嗤之以鼻的,所以才敢上乐游原引闪电,破除齐学的歪理邪说。

    任弘心里也苦啊,只顺着话找理由。好在大汉的将军列侯们,往往是地位高,越富贵了,就越是笃信这些东西,因为害怕失去。历史上再过几十年,还会出一个疯狂笃信此说,在各地拼命改名的王莽。

    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谁让这是西安侯之请呢刘病已还是从善如流,让人将地图拿出来,撤回诏书,重新挑个封号倒也不难,大汉不少列侯也改过名,比如韩增之父韩说,便有从龙额侯改为按道侯。

    刘病已很快就在高阳县旁边选了一处。

    “安平公主何如,可合乎西安侯心意了”

    安平县本来是封了列侯的,乃高祖功臣鄂千秋,传了五代人后,安平侯坐与淮南王女刘陵通奸,被杀国除。

    不是高阳就行,任弘再顿首感谢,为了这破名,他拉下老脸强词夺理逼着皇帝收回成命,容易么

    不过二人倒也就此打开了话题,从封号聊到姓名。

    任弘道“臣子小名为驹,再过两年多才正式取名,应也会按照礼仪,不以日月,不以国,不以隐疾;大夫士之子,不敢与世子同名。不敢与世子同名者,避讳也,更勿论与天子同名”

    说到这任弘停了“陛下可知近来长安市肆的议论”

    “许久没去了,百姓在谈论何事”刘病已知道,九市的闲谈,永远是把握民间对朝廷观感的最佳地点,他曾在那见识过三教九流,吏治得失。也曾想过若自己为执政者,会如何如何,只是真做了皇帝后,非但无法有所改观,连针砭时弊嘴上痛快都不能了。

    殷高宗三年不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

    更可怕的是,他只感觉自己被关在了未央宫这个大笼子里,渐渐与外面的世界脱节,好在还有三番五次召入宫的韩敢当,这厮心直口快,与刘病已在西安侯府中便很聊得来,若非会让大将军不满,刘病已都想召来做中郎将,常伴君侧了。

    任弘道“士人常说,近来在书信中,已生不起病了。”

    刘病已明白了“莫非是因为要在书信中避朕名讳”

    在大汉,皇帝名讳是要在上书中规避的,较早实行的人是汉文帝,讳“恒”为“常”,以恒山为常山。而孝武皇帝刘彻也要求世人避讳,讳“彻”为“通”,司马迁在史记里,就将蒯彻改为蒯通。

    而“病已”这二字太过常用,确实给书信往来、官府文书造成了很大不便,有时出于习惯写了上去,被有心人抓住就是大罪过,违反者要么罚金一两,要么去做劳役。

    刘病已嗟叹“看来不止是西安侯夫人的封号,朕的名,也该改改了。”

    他决定明天便立刻下诏,将触犯忌讳的人统统赦免,再想个生僻些的单字名,尽量不要影响世人。

    “改名只是朕一人不便,不改确是天下人不便,当改之“

    任弘赞叹“陛下仁厚,天子改名让讳,此亘古未有之举,天下人必大加赞颂。“

    刘病已靠着处置诸侯王的手段,让群臣和宗室知道了他是怎样一位皇帝。但天下士人、百姓对这位新君还陌生,更名便是打响名声的手段之一,因为避讳关系到每个能读会写的士人,是肯定会得到拥护的善政,任弘这个提议正好搔到了他痒处。

    岂料任弘还有一招更绝的阳谋,就算当着大将军面说出来也不用怕。

    “陛下,改名只是名学皮毛而已,最大的学问是正名,不论是治天下还是齐家,苟能正名,天成地平。圣人亦言,名不正则言不顺。”

    “大汉以孝治天下,陛下可不能只考虑为自己改名,而忘了替孝武皇帝正名啊”

    “替孝武皇帝正名”刘病已心中一动,让任弘继续说下去。

    任弘瞥了一眼旁边侍奉的宫人郎卫,反而让声音更大了

    “汉兴五世,隆在建元,孝武皇帝外攘夷狄,内脩法度,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功不可谓不大,然而竟至今未议庙号”

    大汉虽历六世,但拥有庙号的,却只有两位皇帝。

    一是刘邦,谥号高皇帝,庙号太祖。

    二是汉文帝,有夺取天下之功的称为祖,有治理天下之德的称为宗,其庙号太宗。

    这两位是毫无争议的,孝惠孝昭在位太短没资格,而孝景虽有平七国之事,天下翕然,大安殷富,却连庙号都没混上。

    轮到汉武帝时,争议也很大。

    究其缘由,孝武之政始终为儒生诟病,盐铁会议上,贤良文学对孝武时代的政治、经济、战争是全方位开炮的。

    他们批评孝武更改制度任用奸臣“邪臣各以伎艺,亏乱至治。外障山海,内兴诸利。杨可胜告缗,江充禁服,张大夫革令,杜周治狱,罚赎科适,微细并行,不可胜载。夏兰之属妄捕,王温舒之徒妄杀。残吏萌起,扰乱良民。当此之时,百姓不保其首领,豪富莫必其族姓。”

    他们抨击孝武对外征战对内残暴“当此之时,将卒方赤面而事四夷,师旅相望,郡国并发。黎人困苦,奸伪萌生,盗贼并起。守尉不能禁,城邑不能止。然后遣上大夫衣绣衣以兴击之。当此时,百姓元元莫必其命,故山东豪杰颇有异心。”

    那是贤良文学这些公知代表积怨数十年情绪的一场大爆发,孝武晚年被说成“海内虚耗,户口减半”,于汉有大过而少功,平匈奴开疆域直接被抹杀无视了。

    对刘彻功过争议充斥整个孝昭十三年,再加上那期间霍光假意顺应“民意”,休养生息,到了最后几年才露出真实倾向,这期间便未能为汉武议庙号。

    任弘以为,眼下是重议庙号的大好时机

    一来贤良文学被卷入孝昭之死,打包送到西域去了,也不知现在还活着几个,朝中反对声音大减。

    二来大将军已经通过五将军北伐,完全暴露了屁股,哪里是拨乱反正执行轮台诏啊,分明还在履行着孝武的政策,延续盐铁之策,一心想要灭亡匈奴,只是行事更缓和。

    而若能由刘病已提出并办称此事,好处是极大的,任弘不必明言,刘病已便能领会他的用意。

    “为孝武皇帝正名,议庙号,一来可以借此表态,支持大将军征伐匈奴开拓西域。二来也可借此机会昭告天下人,朕才是皇室嫡曾孙”

    但这也意味着,刘病已必须放弃一件事。

    彻底肯定了孝武之政后,他便绝不可能为巫蛊翻案了

    是孝武皇帝,还是祖父卫太子刘病已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掖庭令,对不住了”刘病已心里有些难过,主要是为张贺,老张贺临死前最念念不忘的,还是有朝一日能为卫太子“洗冤”。

    改名和正名,对他真正坐稳皇位有极大帮助,刘病已看着眼前的西安侯,真是后悔自己太过谨慎,没有早些召见他。又恨任弘很快就要离开长安远去西域,再见不知是几年之后。

    虽然也能通过奏疏联络,但大都护的奏疏能否递到皇帝案几前还是个问题,一些隐秘的话,也无从诉说。

    “大将军像座山,不仅压着朕,也压着西安侯啊。”刘病已已不满足于栖身小小缝隙,而期盼活动手脚,一点点拓宽自己的权力。

    如此想着,心中更加不舍,但这场谒见终究时间有限,任弘似也不忍就此离开,竟长拜于地,久久不起,刘病已不得不亲自去扶他起来。

    岂料在这电光火石间,任弘却将卿士宽袖中,一个不知藏了多久的小锦囊,塞到刘病已手中

    刘病已一惊,没想到任弘居然如此大胆,连忙将锦囊握在拳心,再收入皇袍中,心脏扑通直跳。

    瞧瞧大将军把二人逼成什么样了,堂堂天子和名震西域的安西将军,居然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传出去恐为天下笑。

    任弘抬起头,对刘病已眨眨眼

    “臣就此拜辞。”

    “唯愿陛下及许婕妤、长公主珍重”



第370章 全西域一盘棋
    本始元年十月底,天气已十分寒冷,敦煌郡效谷县悬泉置,置啬夫徐奉德听到在望楼上眺望的置卒叫嚷,说东边又来了一支队伍。

    他离开了火塘边,也一瘸一拐上去瞅了一眼,立刻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是刑徒远徙之人。”

    扶他上来的斗食小吏刚到悬泉置几天,诧异道“彼辈尚在数里外,置啬夫怎知就是刑徒”

    徐奉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西安侯当年做小吏时,就不会问我这种蠢话。”

    他点着远处道“途经悬泉置去西边的,无非这么几种人,驿骑、使者、军队戍卒、商贾和远迁刑徒。”

    “驿骑都是纵马独行,使者则是乘车,车盖竖得老高,还有旌旗,生怕别人不知道;军队和屯田卒动辄数百上千人,隔着十里就能望见大队行进踩出来的扬尘;商贾的队伍里则多有骆驼,因为要携带大批货物,你听到驼铃响了么”

    斗食摇了摇头,徐奉德道“那便只可能是刑徒远迁之人了,走得还极慢,没有轺车高盖,人数也少,不是成批的刑徒,而是单独被迁徙的官吏啊,看来朝中又有人倒霉了。”

    为何要说又呢去年不是还有一大批贤良文学被远放西域么,路过悬泉置时好多人都走得快变形了,但稀奇的是没人反悔,反而带着种殉道者的必死之心继续前行,这让徐奉德有些佩服。

    等来者抵达悬泉置后,果然是几个吏卒,押着一户人家,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白长须,形容憔悴,说话温和,仪态有礼,看得出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徐奉德看出众人又渴又饿,让人端水上来,与押送的吏卒寒暄两句后,又对那中年人拱手“敢问如何称呼”

    中年人连忙还礼“黄霸,字次公,淮阳郡阳夏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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