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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薜荔藤萝
春冰
作者:薜荔藤萝

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老样子是慢热的古风武侠





春冰 分卷阅读1
序章赌局
“我实在觉得你不谨慎。”
冉翁习惯性地揪着自己的胡子,话说得就很谨慎。高雅眯起眼睛笑了笑,随手把残茶泼在床头的一盆紫兰上。这花能长到现在,可见非常地顽强,虽然从来也没有要开花的迹象。
“我不谨慎,对冉翁来说是好事。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
高雅既不高,也不雅。此刻他手脚摊开,四仰八叉,那种扭曲的姿势是冉翁这种骨头已经酥脆了的老人家万万做不出来的。
“那自然是因为老朽是一个良善之人。”冉翁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张萱那幅画,老朽也很想要,但这样从你手里赢来,也太过容易了些,倒像是抢的。你不如老老实实卖给我我出的价钱都很公道买几件新衣服穿,这次的局就不要插手。话说回来,我本来也没打算凑热闹,倒是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高雅翻身起来,蓦地凑到冉翁眼前。“这么说,冉翁也觉得冯焕渊一定会输?”
他目光实在灼灼,冉翁也不由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惭愧,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我觉得,城北博坊里,你买冯焕渊赢,一赔十二。”
高雅鼓掌:“那比我想象还强些。”
“所以你从未考虑过这一边倒的情势?”
高雅严肃地说:“我以为冉翁见识高明,远过世人。”
“那你还和我赌什么?”冉翁不禁生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想打死他的冲动。“你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冯焕渊?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高雅答得很快。
“冯焕渊是华山弟子。”冉翁正色道。“准确点说,两个月前还是。如今他已被逐出师门。他在华山学艺时排行第三,他的大师兄孔繁骧就是如今的华山掌门,不过正式接位要到十月二十三华山派广发帖子告知武林同门,干脆把这俩事合一块说了。”
高雅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冉翁连打他的念头都无影无踪了,苦笑道:“你连这都一无所知,就觉得他会赢。难道你也不知道徐良是谁?”
这话就过分了。只要对江湖事稍有涉猎,甚或并非江湖人士,只要是茶馆说书艺术爱好者,都不可能没听过卷尾龙徐良的大名。
他不但已纵横江湖十载,一手创立了金鞭门的基业,手下门人过百,威震关中,而且还不满四十岁,正是经验和力量处于最巧妙的平衡的时刻。这次他与冯焕渊的公开较量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输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华山弟子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高雅道:“我当然知道他。”
冉翁道:“我不但知道他,我还见过他。”
他特意强调了见过他这三个字。高雅闭起眼,叹了一口气。这说明他已经油盐不进。高雅实在是很固执的。
窗外天色已暗。打更声遥遥传来。油灯里火焰黯淡而光洁。冉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尤其他吃过的盐比对方吃过的饭还多,但高雅这种可怕的固执,有点像是什么神秘声音的召唤,不能不令人动摇。
他最后一次试图规劝:“老弟,你相信这个初出茅庐的冯焕渊的才能,那很感人。但完全对一个人放心,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该如此。”
高雅道:“冉翁教诲我明白。我们自己也未必能对自己放心,怎么好意思对他人寄太大希望?”
“因为总有变数。”
高雅快乐地笑了:“我就是在等变数。”
冉翁不再说话。他把注意力转向那副即将到手的张萱的画,开始思考如何装裱和鉴赏。
高雅也不再说话。他静静地垂下头,好像突然对一切都感到厌倦。
门外冉翁的马突然嘶鸣了一声。两人都抬起头,闪身而入的车夫已经敏捷地将一张纸条送到冉翁手上,又飞快退了出去。
冉翁捏着那张纸条,道:“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高雅只是摊了摊手。事到如今他很可能也知道了结果,却还是在嘴硬。高雅始终还是小孩子脾气,冉翁慈祥地想。他展开了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徐良。
第一章结网
冯焕渊不知道自己已走了多久。
刚开始时,他还觉得很累,脚也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到后来,可能是过了一个极限,他不再觉得累,步伐反而越来越轻捷,腿是自己在走,不需要意志指挥。理智告诉他这情形可不妙,但他却停不下来。
他从城外走到城内,又从城内走到城外。城外的河水几乎与岸齐平,缓慢到不像在流淌,宽广的河面在落日之下熠熠生辉。河中间沙洲,长着一棵格外嶙峋的树。
岸边芦苇丛里坐着一个人,正在钓鱼。冯焕渊单靠眼前景象,实在不能判断这是否一个愿者上钩的混蛋,于是他走近了些。好似为了反驳他的多疑,那人几乎立时就钓上了一条鱼。
他线的时机和力道都恰到好处,鱼线条流畅的背脊在地上弹动的模样也有一种残酷的吸引之感。冯焕渊不知不觉驻足观看,直到那人猛然回头,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近了。这时候想拔脚就跑已经太晚,他只得爽朗一笑。
“你喜欢吃鱼?”他说。世上难有比这还生硬的搭讪。
“我是拿来卖的。”高雅把鱼放进竹篓,不紧不慢地回答。他打量了一下冯焕渊。这衣衫褴褛的青年人泰然的任他打量,甚至还配合地露齿一笑,两排森森的白牙在浑浊面目衬托下说不得有点惊悚。颈侧有一道清晰的鞭痕。高雅没再细看,抓起鱼篓递给他。
“你把这个送到西市的王三婶那里,拿了钱回来找我。”
“凭什么?”冯焕渊说,其实他已经决定要去了。
高雅无辜地看着他。“你害我输了一件非常喜爱的东西,跑个腿不算过分。”
冯焕渊扭头就走。他回来得比高雅想象得还快。高雅的鱼还没烧好,正愁眉苦脸地盯着锅子。
“你再等一下,我实在不是很喜欢吃鱼,更别说做鱼,”他抬头一看,把后半截话吞落肚中。冯焕渊落落大方地放下手里两坛酒,俯身看着锅里冒泡的鱼汤。
“鱼不是这么烧的。”他说。
“凑合着吃吧。”高雅没好气地回答。他拍了拍衣衫下摆的热气,盖上锅盖,走到院子里。冯焕渊拎起一坛酒随后跟出来,院中有一棵柿子树,枝叶都低眉敛目,寂寂静静。晚风味道和他这一天跋涉全不一样,月亮让人有些胆寒。
“你叫高雅对吧,我听三婶讲。”冯焕渊没话找话地说。
高雅冷冷道:“我叫倒霉。”
冯焕渊失笑:“高兄弟,你我素不相识,你愿意把宝押在我身上,在下是受宠若惊,但你眼光不好,这不能算是我的账。再说了,打输




春冰 分卷阅读3
几乎没在这种时候跟人打过交道。脑子也不清醒。换句话说,他完全是因为脑子不清醒才坐上了金鞭门派来的马车,一路上牙齿因为紧张和寒冷格格打颤。所幸那个黑衣汉子没跟他坐一起,不然他真要因为尴尬晕过去。
他已经放弃思考自己究竟是有多无聊了,只想这次反正也不会改变。毕竟他这样含混度日已经太久了,成了一种天人合一的默契,不会因为见个把三头六臂的人就改变。再说徐良也没有三头六臂,甚至没有身长八尺,金鞭门的弟子多半豹头环眼,虎背熊腰,但徐良看起来却像一个清瘦的文士,似乎比传说中的也更年轻。他的书房温暖明亮,灯火灼灼,叫人以为外头还是深夜。然而他无疑并非熬了个通宵,而是已经起床,健康的生活作息由此可见一斑。看见高雅进来,徐良放下手中的笔,神采奕奕地拱了拱手。“有失远迎,先生恕罪。”
高雅一边反省自己究竟哪里表现得能让人以先生称之,一边刚想开口,目光突然凝固。徐良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正是他几年前画的,居然在此重逢,不论是不是有意为之,瞬间对主人大有知己之感。徐良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不由莞尔。“那确是出自先生之手。”
高雅急切地问:“你喜欢我的画?”
徐良的笑容有些勉强:“老实说,我欣赏不了。”他看高雅的表情一变而为沮丧,连忙道:“但我的友人很喜欢,这幅画便是他割爱于我。”
高雅不敢再细究他的友人,强行振作:“不敢,没想到门主知道在下的名字。”
徐良道:“凡去过七年前风华会的人,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本意是恭维,殊不知听在高雅耳中被扒光一样难受,只得笑道:“陈年旧事了。”他万没想到这见面居然这个走势,只希望话题赶紧从他自己身上挪开。“我听说门主并不想对冯焕渊斩草除根,反倒想助他一臂之力……?”
“正是。”徐良正色说。“我希望你能救他。”
第二章虎尾
高雅第一个反应是这人疯了,甚至联想到前日的决斗乃至赏心楼的冲突是不是一个幌子,徐良才和冯焕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心中是浮想联翩,面上却镇定自若。“门主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冯焕渊的?”
“从十天前我到华山派的信。”
“也就是在此之前你压根不知道有冯焕渊这号人。”
“现在知道了。”徐良说得很恬淡。“三天前在赏心楼,我的几个不肖门人正好撞上他,口角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少年人血气方刚,立刻要替天行道,混打成一团。他出手很有分寸,我接到消息赶过去时,谁都没受什么伤。”
高雅懒得表明自己当时也在现场,附和道:“他现在处境艰难,不想再节外生枝。”
“孰是孰非各执一词,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金鞭门被拂了面子,我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徐良言语中充满无奈的责任心。“所以按江湖规矩,我跟他约了一战,生死各凭天命。老实说,就是他死在我手下,我也不会有什么可惜。”
高雅道:“但现在你却觉得可惜。”
徐良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冯焕渊带的剑。”
高雅回忆了一下冯焕渊有没有带剑,却发现连冯焕渊穿的是什么衣服都想不起来。他对自己这个观察细节的才能早就放弃了,听徐良往下讲:“那剑是传说中华山的镇山之宝,名为虎尾,只有掌门才能佩带。可能象征意义比较大,因为历代华山掌门,谁也不是靠这剑闯荡江湖的,……或许在下孤陋寡闻。但关于这剑,有许多骇人听闻的传说。”
高雅做出一副有兴趣的模样:“夜里会变成龙飞走?”
徐良道:“那不至于。听说此剑杀业过重,夜闻鬼哭,寻常人不能驾驭,且具灵性,能认主,非其主若强取,必将暴毙。但这剑现在却在一个欺师灭祖的弃徒身上。”
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来自于高雅明显的不信任。过了一会,高雅干巴巴地笑道:“门主信这样的说法?”
徐良微笑道:“这只是传闻。”
高雅道:“抛开这传闻,也可能是杀人夺物。”
“但华山派书信中未曾提及此事。”
“也可能是他们忘了写。”
徐良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好像大人看嘴硬跟自己抬杠的孩童。窗外天色已经明亮,屋内灯烛未熄,白色火焰失去照耀的能耐,只孤独而百无聊赖地立着。高雅尽量让语气不那么显得挑衅:“门主好像已有定见。”
徐良道:“不是定见,只是直觉。不打不相识吧,我是不讨厌冯焕渊这个人。他胸襟气质,并不像普通门派弟子,更不像会犯下此种恶行之辈。不过话说回来,我原以为你会赞同这直觉。”
高雅道:“门主若想帮助他,悉听尊便。我是没找他算账不错了。”
徐良坦然以对:“我是有心无力。他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不论,一来门人和他有过节,我不可能不顾及弟子的情绪,二来华山新立掌门在即,我实犯不上为一个冯焕渊去得罪整个华山。所以虽然觉得这事可疑,我也只是派了个心腹弟子稍加注意他的动向黄大的武功不甚好,让你见笑了但我发现你居然留了冯焕渊一宿,便想事情会不会有些转圜。”
高雅:“……有什么转圜……”
徐良叹道:“我想,他的经历或许会让你想起一些什么。”
高雅又感到那种被扒光一样的羞耻,还夹杂着对这么简单就情何以堪的自己的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又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极力轻描淡写:“门主,我实不值得你这样浪时间。”
徐良默然许久,说道:“是我冒犯了,先生恕罪。”
他挥挥手灭去烛火,忽然道:“你觉得冯焕渊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高雅道:“也许他突然想起来有急事。”
徐良道:“也许他不是自愿的,是被人请去的。”
高雅道:“华山对他现在只有杀之而后快,还有人想他当座上宾?”
徐良道:“那自然是因为他身上还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走出金鞭门时天已大亮。早晨的集市很生动,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沿街的店铺洒扫已毕,处处可闻到新鲜早点的香味。干爽的空气昭示这日也万里无云。高雅却只感觉脑袋快要炸开,喉咙也渴得要命。他觉得自己手也好,脸也好,都满是尘垢;虽然他并没碰过什么特别不干净的东西。
“其实我十分羡慕你。”徐良送他离开时说。“处在如今这位置上,我已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什么事情。如果放在十年前,单枪匹马,龙潭虎穴,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哪里都去得。固然是做了取舍,有取就有舍;但得陇望蜀,




春冰 分卷阅读4
到底人之常情。”
高雅控制着没有问对方羡慕自己哪里,孑然一身还是卖画为生,只是感叹道:“我倒是羡慕门主,能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还动过手的人如此信任。”
徐良好脾气地笑了。“要了解一个人,很少有比动手更快的方式。”
因为人会说谎,剑却不会说谎吗?
纵然这含义可能极为深远,高雅是什么都不想了,只打算赶紧买几个刚出锅的包子,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醪糟蛋,然后跑回家补觉。他奋力挤向人气旺盛的包子铺时,从街尾转出数骑骏马。
虽然清晨生动,毕竟街道狭窄,要对这样浩荡人马视而不见是万万不能的。行人纷纷向两边檐下走避,高雅从人群里望了一眼,只粗略获得一个人马都很整齐的印象,实比没有差不了多少。他转过头看看自己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突然又猛醒般将目光抛了出去。
四匹马只是快走,步子都敏捷而均匀。错落三匹黑马,当中夹着一匹白马,鞍上坐的正是冯焕渊。这个冯焕渊与高雅昨天见到时,乃至赏心楼单方面初见时都大不相同。他不但已洗净了脸,刮了胡子,露出张弛有度的分明眉目来,还换了一身非常整洁的衣服,无怪乎高雅没能立时认出他。
然而连这都还在其次。冯焕渊坐在马上的姿态安详而冷淡,腰身劲瘦挺拔,握着缰绳的手简直有种运筹帷幄的气势,余下三人几乎是簇拥着他,看不出丝毫处境危急或者被人胁迫的迹象。可能高雅的目光过于炽热,他甚至回头看了高雅一眼。
高雅的胃猝不及防地痉挛起来。
那四骑马出了城门便一路奔驰,奔驰也不过半刻,就放慢步子,沿着河边行走,不多时来到一座小院跟前。红日初升,照见木门上破旧纹路,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骑黑马的三人都看冯焕渊,冯焕渊马鞭虚虚一指,道:“就是此处。”
当先一人下马,抽出腰间短剑一划,锁头裂成两半,坠落地下。四人将马拴在门外石柱上,鱼贯而入。院内的柿子树到了白天,感觉不像夜晚那么庞大,定睛一看,发黄的枝叶间里还藏着几个摇摇欲坠的柿子。房后还有一棵石榴树,倒是一个石榴也没留下。
冯焕渊站在石榴树前,仰头从天空看到房顶,微微出神,仿佛被那流光溢的瓦片所感动。三人颇有耐心地陪他站了一会,终于个头最大的一位上前捅了捅他腰眼。此人一身黑衣,体格结实,面庞极为粗犷,说出话来声音却赫然是个女子:“就埋在这棵树下吗?”
冯焕渊道:“正是,云姑娘请便。”
云姑娘伸脚跺了跺树根周围的地面,道:“这土起码半年没动过。”
冯焕渊叹道:“唉,是吗?怪不得这树长得这么磕碜。那可能我记错了。夜黑风高,惊魂未定,记错了也很正常。”
云姑娘狐疑地问:“你当真埋在树下?”
冯焕渊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另一人深思熟虑后插话道:“这院里只有两棵树,既然不是这棵树,就一定是那棵树。”
这人矮小又干瘪,中间粗两头细像个枣核,两只小眼睛滴溜乱转。众人都深以为然,于是又绕过房舍转回前院去。柿子树在空有颜色而无温度的日光下瑟瑟发抖,冷不丁一个熟透的柿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露出鲜艳的内瓤。小个子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先让冯焕渊,又让云姑娘,被谢绝后高高兴兴咬了一口。那第三人是个面色病黄的高个子,有严重的驼背,看起来细瘦得可怜,怒道:“为甚么不让我?”
小个子道:“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吃柿子。”
高个子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云姑娘喝道:“够了!”声若洪钟,震得树身都晃了两下。那两人立刻恭恭敬敬站好。云姑娘绕着树走了几圈,在东南方位站定,脚尖探了探周围的浮土,向冯焕渊道:“敢是这里。”
冯焕渊道:“正是,我也记得是这里。当时我心烦意乱,埋了并没有很深。”
云姑娘道:“你不怕房主人发现?”
冯焕渊道:“他发现了就是他的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说想要,我也就立刻带你们来了。”
云姑娘泥塑木雕般的面颊松动了一下。“你倒很大方。”
矮个子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铁锹,很自然地拍了一下高个子的胳膊。“挖。”
高个子面露悲愤之色,但却没有再抗议,一下一下卖力地挖起来。矮个子倚着一把锄头站着,对冯焕渊笑道:“你倒很好说话。依你大师兄开出的价钱,我们都以为你是极棘手的人物,不知道怎样的三头六臂,慎重起见给你安排了最高规格接待,什么销魂香,忘忧散,没想到都没用上,只让你拿剑换命,你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冯焕渊的表情看起来是很庆幸他没有用上:“看来我叫诸位虚惊一场。”
矮个子摆手道:“不不不,这样就好,这样很好。”他凑到冯焕渊身边,几乎是踮着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不过你也太轻信一点,你就没有想过我们可能拿了剑,却杀了你?”
冯焕渊适度地吃了一惊,随即笑道:“我一看就知道诸位并非如此背信之人。”
矮个子很自豪地努力拍了拍他肩膀。“那自然,我盛氏三杰都是有一说一,驷马难追的人物,拿钱办事,童叟无欺。你师兄长得一表人才,眼光却不敢恭维,这等杀人夺物的大事居然交给那死哑巴,真是大大有损了我盛氏三杰的薄面。好在我们出其不意,暗度陈仓,抢在哑巴之前找到了你,这回定教他悔青肠子。”
他说一句,冯焕渊点一下头,末了问道:“不知贤兄弟姐妹拿到虎尾之后,要怎么处置?是交给我师兄,让他心服口服,还是自己留着气他?”
矮个子犹豫道:“这个,还真没想好,看云姐怎么说盛圆,你是早上没吃饱么?怎的挖了这么半天?”
盛圆抬起头来,满脸苦大仇深:“你一人吃了十个饼子,又有甚么用处?我挖了三尺多深,还不见老虎尾巴一根毛,分明这姓冯的在耍弄我们,你还在跟他称兄道弟!”
冯焕渊插嘴道:“盛方兄,说来从刚才我就有点在意,贤兄弟姐妹不知是否一母所生”
那名为盛方的矮个子和盛圆一起吼道:“谁跟他一母所生!”
云姑娘一直凝神观察着铁锹翻出来的泥土,此时颇为不满地瞪着二人。盛方很快镇定下来,又满脸堆笑道:“冯兄弟误会了。我们三人并无血缘,只是乡里人多姓盛不过实话说,冯兄弟,你是否又记错了东西的位置?”
冯焕渊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刚才在想,会不会在井……”他在三人变色之前匆匆否定这玩火自焚的可能性:“没错没错,虎尾就埋在这里没




春冰 分卷阅读5
错。”
云姑娘眉角抽动了一下,语调铿锵:“再挖一刻钟。如果还找不见,冯焕渊,休怪我们不客气。”
她称呼冯焕渊全名也很生硬,但可以想见她哪怕称呼公子少侠都一样生硬,这只是一个坦诚的威胁,没什么特别的恶意在里头。冯焕渊还未答话,忽闻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诸位不请自来,倒还讲究客不客气?”
这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众人全无防备,矮个子惊呼一声,向前跳出一步,转身把锄头拦腰一抡。那高个子反应比他还快,铁锹带着一头灰土迎面就砸,当的一声,却是撞到了锄柄。
方才说话的人已经不在原地,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一旁的云姑娘握成爪形的右手突然暴长般伸出。
她能不能捉住影子?
她已经听见指甲划过衣料时咝咝声响,感到了手里流动的冰凉的空气。
云姑娘肩颈处突然一酸,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冯焕渊及时将她脱力的身躯扶住。盛方和盛圆也同时向后跌倒,就没人去扶他们,盛圆后脑勺还磕在柿子树上,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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