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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魔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因为唯有你,我根本看不出该如何对你好,你什么都不缺,而我,并没有比你更好的东西可以给你。你看,就算现在变成了魔修,你也是春风得意地站在这里,根本不需要我的愧疚。”
何欢从红尘中锻炼出的笑容太完美,即便此刻仍旧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仿佛对他的话完全不在意。唯有何苦清晰地感受到了,心中那一丝难以述说的酸楚,暗骂这个死何欢,不论遇到什么都硬挺着,你小时候向师父告状的时候可没这么倔,怎么长大后越发硬得跟石头一样了!
想着便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想要问这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从始至终,他的身份都不允许他在人前脆弱。
昔日,步青云身为玄门大师兄,是天下正道的表率,不知多少魔修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不能有半分错漏。
之后,他堕了魔道,成了正魔公敌,世间处处是仇敌,一个松懈便会送了性命,更是不能对任何人服软。
如今,他已经是渡劫期修士,他的身旁站着和自己一体同心的何苦,若他伤心,何苦定会被情绪感染,难得有了心上人,让人哭哭啼啼得成什么样子?所以,他自然是不可以难过的。就算有些感伤,也得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习惯了,便也就释然了。
所以,就算是这个时候,他也是轻轻按住了想要说出真心话的何苦,将一切拦了下来,只笑道:“你这个伤患就别蹦了,当心伤口又裂了。”
“师尊都这把年纪了,你我还是别再让他忧心,自行把恩怨解决了吧。”
步邀莲没有看见何苦眼中的千言万语,他只见这人仍是那云淡风轻无动于衷的模样,便也不再谈及过去,只将两人之事一并交代干净了:
“玄门只能有一个大师兄,你比我合适,我会自请外出云游除魔,除非战死,此生绝不再回玄门。你我之间,也就这样了。”
何苦一直告诉自己,步青云的过往于自己而言只是一场电影,他不能身陷其中,他必须做自己。他原本做得极好,即便跟着主角经历感到喜怒哀乐,却是从未入戏。可是此时,看着步邀莲离去,他却没有半分反派终于得到惩罚的快意,只默默看了看自己肩头。伤口已被包扎好,即便两人方才剑拔弩张,那人还是按照一贯的细致将他的伤口处理得很完美,把结打好才同他互相怒视。
结果,他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洒脱,他宁愿大家继续这样见面就打,各自向亲朋好友述说着对方的可恶,互相厌恶着走到最后,也总好过就此永不再见。
明明伤口已经止血,却是蓦地觉得钻心的疼,他忽地想起,过去每当步青云受伤,跟在背后的步邀莲就立刻紧张兮兮地上前包扎上药。步青云性子洒脱,即使在外界装得一本正经,一回了自己房间就恢复了丢三落四的本性,每次都是性情细致的步邀莲替他将一切拾干净……
不过一个玄门大师兄之位而已,为什么当初不同他说呢?只要说了,他一定会让给你的,他早就决定不和你争任何东西。
若是如此,他们之间,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伴随步邀莲离去,步青云生平第一次的行侠仗义就此落幕,这场戏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开头,经历了种种悲欢离合,落幕时却恍然如大梦初醒,所有人都带着满目沧桑渐行渐远,一切过往就此算了,彼此终成过客。
第四十七章何苦的恋爱方式
“唉,别用我的脸哭啊……”
直到何欢的手指抚上眼角,何苦才知道自己原来落泪了,他心道这分明是你在哭,看着这人强撑着的笑容却只忿忿道:“关我什么事,这是步青云在哭。”
似乎是被此解开枷锁一般,红衣男子面上笑容渐渐消失,闭眸轻轻应和道:“是啊,步青云很是伤情。”
何欢身为渡劫期修士,任何人都别想打垮他,可步青云已经没有任何身份,所以他可以伤心,即便嘴硬的两人心里清楚知道,他们都是步青云。
轻轻握住他的手,何苦低头,看见那滴泪缓缓流淌到白皙的掌心。步青云和何欢都够坚强,也够倔强,遇到了百般磨难始终不曾哭过,倒是他,何欢被抓走时哭得那样惨,如今,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何欢要他好好想想,他若是当真要同何欢在一起,便不再是看客,面对这些过往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步邀莲做事尚不够狠绝,今后还会有更多真正的恶人布置万般陷阱在前方等着他们,到时,一切苦难他都会如此时一般感同身受。
何欢不怕他后悔,因为如果何苦后悔,何欢完全可以自己一力承担诱惑他堕落的恶名,让少年干干净净抽身而去。他怕的是,少年承受不住这样的苦楚,一旦和自己在一起,就再也没法这样开朗地生活下去了。
他们之间越是亲密,心意越是相通,彼此情绪便越容易互相感染,何欢这一生终究伤情多于欢愉,若要将那百年的伤情分一半给何苦,他舍不得。他的少年就如高空满月一般,那么明净,那么温柔,只要同他在一起,就能不再去纠结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好像连自己也干净了起来。此时的一滴眼泪已让他心疼,又怎么舍得让他再随自己投身血海之中?
只是双手交错的一瞬间,何苦便读懂了何欢的心思,这是世上只有他拥有的天赋,也只有他可以透过面前人一道道完美的伪装一眼看到他的真心。
其实,何苦就是步青云最初的模样,有些多情,容易感伤,心中满怀少年人独有的正义感。他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坚强,是江湖将步青云一点一点打磨成了如今的何欢。而如今,也正是何欢将他一点点雕琢成了现在的何苦。
何苦的心不大,放不下天下,他的心里只能容纳一个心怀天下之人。进入元婴期的那天,他便对自己的天道剑意立誓,何欢去守着天下,我来守着何欢,如此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仿佛从未改变过的清风拂过仙气缭绕的落仙湖,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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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现的倒影之中,白衣少年低头,轻轻吻上了红衣人的掌心,苦涩眼泪在唇间的温暖中瞬间蒸发,只有那满怀柔情的热度从皮肤一点点地渗透下去,伴随血液扩散全身,驱散了岁月留下的一切寒意。少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决心已传达至对方的心间。
自从再会,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再没出过差错,如他所料,何欢真的懂了。
他忽地想起自己曾经对何苦说过,步青云无比希望有人能在自己茫然无措的时候告诉他该怎么走,能告诉他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能够让他远离一切是非安稳睡上一觉……他还说,步青云等不到这样的人,但他会做何苦的那个人。
那时候何苦是怎么回答的?
是了,少年问他,就不能是我做你的那个人吗?
他不该小看自己的,他少年时真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素来言出必行,如今果真便做到了。
此时,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步邀莲走出来了,步青云也走出来了。他不再是要步邀莲跟在后面拾一切的步青云,他身边之人永远知道他何时难过何时高兴,谁都不用猜测,不用疑心,因为,他们本就一体同心,比世间任何关系都要更为亲密。
嘴唇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切郁结心绪仿佛就此消散,他不再维持面上强装出的笑意,只将少年拥入怀中。一模一样的身高让他们相拥时正好能贴近彼此胸膛,用心去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这是何欢在这世间最熟悉的身体,也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身体,所以,唯有在同他相拥之时,他才愿意露出一丝哀容,这是他,只允许何苦看见的脆弱。
他们在一起抱了许久,仿佛是刻意停留了时间让他们养伤一般,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打扰,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互相扶持,互相安慰,然后,抹平一切伤口和痛楚,松开手时,过去便是云淡风轻,不再提起。
默默感受到抱着自己之人心绪渐渐平稳,何苦知道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常,这才开口问起当下问题:“师尊那里,你准备怎么应对?”
说到青虚子何欢也是有些头痛,说到底此次之事由他一手策划,偏执行过程中又改了主意,导致自己折腾自己,还差点没折腾死了。青虚子从头到尾就被他瞒在鼓里,差点就将徒弟斩于剑下,如今得知真相,要说不怒那是不可能,左右过去那个欺师灭祖的罪名,他现在担得着实不冤。
只是,他过去惹事青虚子从未发过火,一时也摸不准师尊到底气到了何种程度,只能无奈叹道:“以步邀莲的性情定是去向师尊请辞了,左右什么都瞒不住,师尊若是问起,那便照实说吧。”
默默想象了一番以何欢素日性情和老道士坦白事实的情形,何苦可以肯定此人为了不让师父伤心,一定会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气得老师父恨不得真的一剑捅死他。
他们也不是铁打的,搞定一个步邀莲已经是大伤元气了,要是再和青虚子决裂,何苦想想就觉得胃疼,当即便怂了,只提议道:“要不,我们私奔?”
何欢又不是真的喜欢自虐,自然不会愿意送上门给自己找不自在,然而,看了一眼自己身体,唯有叹道:“我们的魂魄被师尊以天道剑意斩开,若他不回剑意,我便无法回到身体。”
何苦这才发现,两人再会这么久了,何欢就像被什么隔绝在外一般,一直没法回到身体。他们魂体在外的性质就相当于元婴,可是能被人吞掉炼化的。何欢一个渡劫期的元婴走在大街上,又进不去身体没有多少杀伤力,这场景,想想就知道该被多少人当宝贝疙瘩抢,外界是绝不能去的。
想到这里,何苦不由庆幸,好在此次负责看守何欢的是青虚子和步邀莲,若是换了旁的门派,哪还用他自己作死,只怕早就迫不及待地把这香喷喷的大元婴给吞了。不过转念一想,若非对手是玄门何欢只想着作死,又怎会如此容易便被抓住?总之,还真是一场冤孽。
不能跑便只能硬扛,何苦自然知道青虚子脾气,顿时便明白了何欢的无奈,同样叹道:“看来只能等死了?”
“师尊性子柔和,打死我们的概率不大。”
何欢这句倒是实话,被关在落仙湖的这些日子他一心求死,什么手段都使了,偏青虚子就是不为所动,任何欢如何作为就是不肯炼化了他提升自己修为,最后被他烦得受不住了,干脆就让步邀莲守着,眼不见为净。
对上步邀莲,何欢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便也只能敬佩师尊果然高风亮节,渡劫期的元婴就在眼前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如今想起自己那时的表现,怎么就觉着背上有那么一丝凉意呢?
叫你作死,现在知道怂了吧!
这凉意自然也传到了何苦身上,没好气地斜了这心里明显已经慌了面上还假装淡定的家伙一眼,他也没戳破,只应和道:“但是禁止你和自己断袖的几率可以说是百分百。”
听了这话,何欢也是默了默,继续叹道:“这个,毕竟说出来还是比较骇人听闻的。”
其实若只是断袖,大概青虚子听了这么多年他的风流韵事,膈应一会儿也就习惯了,可断袖的对象是自己,古往今来确实是头一遭。他在风月场打滚了数十年,一开始都没起过这种念头,后来虽有了这方面趋势,也只当是憋久了产生的绮念,还将自己狠狠鄙视了一番。他一代风流魔头尚且如此,传出去也不知正道说得会如何难听。
唉,情动起来对自己都能起欲念,这大概已经是好色的最高境界了吧,他这个江湖第一风流魔头之名现在倒是实至名归了。当然,他的何苦可是个纯洁正直的好少年,接个吻都要缓上许久才敢看他,断不会如此变态,一切只是他太过扭曲把人带歪了而已。
何苦还不知道这人眨眼间又自发背上了一口黑锅,心道反正烦心也无用,不如谈点重要话题,于是直接便问道:“左右都是等死,你方才没有说完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看吧,何苦果然是最纯洁正直不过的,若是换作他,谈论这等话题,必定得温上一壶小酒,借着酒意两人抱在一处,两情缱绻半推半就之间,自然是水到渠成……这,还是别贸然成了吧。
及时抑制住自己那放荡不羁的思维,何欢堪堪找回了理智,瞧着少年坦荡到仿佛彼此正在讨论人生理想的眼神,那些原本的风月心思便也淡了,只摸着他的头,含蓄笑道:“何苦,人一生最爱的永远是自己,而你,就是我。”
何苦期待了许久,谁知就等来了这么句话,思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忿忿抗议道:“你告白需要拐这么多弯吗?以前你就是这么和人说情话的?”
你这满目正直、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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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剑、仿佛下一秒就要下山除魔卫道、心中一丝羞意也无的模样,原来等得竟是情话吗?
步青云在正道时从未同人谈情说爱,何欢也没想到自己少年时对爱恋的表达方式竟会如此与众不同,一时只能虚心求问:“那,这情话该是怎么个说法?”
何苦一腔情意正被这话憋得厉害,一听他问,也不去想旁的,指着他就大声宣告:“何欢我喜欢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那种喜欢!我只准你和我一个人困觉!”
他这语气着实坦荡,若是直接换成我定当守护天下成就大道之类的话语也是毫无违和,然而,就是这样直截了当没有半分柔情修饰的话语,却让何欢的理智仿佛被敲懵了一般,所有思维只有一片摸不着地的飘飘然。
他忽地明白,对少年而言,喜欢他本就是一件能够昂首挺胸对任何人坦言宣告的好事。何苦本就是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只要自己心中认定没错,就算是为世人所不容的爱恋,他也要谈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他这样的人,能被这么爱着,当真是一生的福报。
一切顾虑就这么被少年的锐气斩断,他不再犹疑,把人搂进怀里,面上全是春风般的笑意:“好,我和你困觉。”
“只和我一个呢?被你吃了?”
何苦喜欢被他抱着,不论互相拥抱还是靠在他怀里,都能让他有种什么都不用害怕的安心感,此时嘴上虽仍硬着,心却是瞬间软化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的温柔声音却是立即让那心化作了一滩春水,他说:“只和你一个,一生一世。”
何苦喜欢何欢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不够惑人,也没法让人意乱情迷,可是,一字一句,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这就是他的恋爱方式,简单明了,不需要任何猜忌揣测,一切随心。
我想同你谈个恋爱。
好啊,我也想同你在一起。
感情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从一开始,需要的也只是这两句话罢了。
第四十八章麻烦的孩子惹人疼
青虚子回来已经有些时候了,刚刚走了一个徒弟心中本就很是伤情,对大徒弟便格外怜惜起来,于是酝酿着语气站在一旁,预备待他二人了结再细细谈心。然而,何欢这不孝徒弟分明早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还当着他的面和何苦抱来抱去,发觉自己不开口这两人大概能黏到天荒地老,青虚子也不禁黑了脸,立即便警醒道:“我就看看你们还能抱多久?”
大约是被抓时作死作得着实够狠,何欢此时也是难得的真怂,虽知大概是糊弄不过去的,仍是不由自主地拖延时间,试着商量道:“那,再抱一个时辰?”
他是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青虚子却是没法忍了,当即便将何苦扯到自己身边,只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随我过来。”
青虚子活了数百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做事也要比步邀莲周道了不知多少,带着两人进了湖畔竹屋,寻了坐垫,沏了茶,这才悠然坐下,对着二人淡淡道:“你们也乏了,坐吧。”
这是青虚子素日清修所在,二人皆不陌生,然而何苦总觉得自己有种早恋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的紧张感。他被青虚子拉着一时也没法靠近何欢,只能端着茶在心里暗自腹诽,一个十八岁,一个一百岁,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谈个恋爱至于吗?自恋又不犯法!
这情形在他们记忆里其实很常见,步青云幼时每逢犯错,青虚子便是如此谆谆教导,那时他顽劣,面上装得乖巧,心中却是不服,也跟何苦一般捧着茶杯默默听着,就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何欢想,他的预计没错,即便步邀莲说出了真相,比起他,师尊还是更喜欢何苦的,这屋子里一切都很和谐,多余的是他这个魔修。
他做了八十年魔修,早不是当年那讨人喜欢的性子,要他再如步青云那般撒娇哄人,是断做不出来的。如今,还是少说些话,莫要破坏过去美好的回忆吧。
心中叹了一声,他坐得端正,端着茶杯细细一品,果真是幼时的味道,比他自己泡得要好上不知多少,顿时只觉心中一片平静,只淡淡道:“步邀莲应该还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他的道心不稳,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原就需要多加历练,去江湖上走走也好。”
他话里不予追究的意思很明显,青虚子自然是听出来了。步邀莲走前只将当年之事一一交代,不等青虚子说话,便已给了自己逐出师门永不归来的惩罚,那些曾对何欢坦言的心情对师父是一字未提,很是懂事。
如今,他这个大徒弟,也是半分不肯倾述自己苦衷,明明幼时是那般藏不住事的少年,到底是怎么长成了这般心思深沉的模样?又到底是忍受了多少痛,他这个受了一点委屈都要来到自己面前闹腾一番的大徒弟,才变成如今面前这一切喜怒哀乐都已看淡的何欢。
想到这里,青虚子很是心酸,原本拆散二人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只道:“不说他了,我们说说你。”
青虚子同何欢再会之后,着实没什么舒心日子,如今得知他真是自己弟子,这几日在落仙湖听到的话便适时在脑海中浮了起来,纵是他性子温和也是忍不住抱怨:“你说自己就是这副德行,纵横江湖无恶不作,若是脱困,必把我玄门弟子全都绑了去好好伺候?还骂我一个牛鼻子老道整天虚情假意,妄作一副仁义模样,其实就是优柔寡断没有担当?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嗯?”
这个嗯字杀伤力极大,何苦一口茶呛在喉咙,捂着嘴咳嗽数声,这才明白何欢这胆大包天的货色为何百般不愿同青虚子谈话,委实是这死作得太大,想起来都怕啊!他错了,师父大人的胸襟果真是天下最广阔的,这样都没打死何欢,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亲爹吧。
他都是如此,何欢心情更是可想而知,把头埋得极低,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能认命:“何欢入魔已深无可救药,任凭掌门责罚。”
能把第一魔修训得这般乖巧,江湖上也就玄门掌门一人了,然而见他如此青虚子却是更气,难得大声道:“你还说自己是魔修?你根本不会做魔修,你连什么是魔都不知道!你敢说你一举一动不是在效仿那风邪?你这八十年有哪天是过得真正快活?极乐宫就是你的囚笼,你留在那里一日,便会不断提醒自己为了大道必须要做个被魔道承认的魔修,只要世间还有极乐宫,你就永远不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所以,这极乐宫你必须解散,你若还执迷不悟,我便亲手替你破了这个囚笼!”
正道领袖怒斥魔道第一人不会做魔修,这场景搁在外面可谓是十分滑稽,然而,何欢却是心神一颤,他没想到青虚子竟是真的看透了自己。
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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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是因为喜欢才做魔修的,可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必须将魔道势力掌握在手心,必须让魔修们承认自己是同类。所以,他唯有模仿唯一见过的魔修风邪,自称本宫,穿妖艳红衣,流连风月之事,可他心中清楚,自己和尤姜、秀娘这样真正的魔修还是不同的,因为,他心中的道始终不是魔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瞒过青虚子,直到此时方知,原来比起已在江湖打滚数百年的师父,他终究还是嫩了些,不由心悦诚服地叹道:“玄门掌门果然慧眼如炬,此次过后,极乐宫我自然不会再留了。”
他愿意从魔道中走出来,青虚子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只是听了这话仍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老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一个接一个把我玩转在手心,哪有什么慧眼?”
“掌门才是真正的道门第一人,我和步邀莲,不过是仗着宠爱肆意妄为罢了。”
青虚子言语中的疲惫之意太过明显,何欢心知这是自己和步邀莲让他心灰意冷了,心中越发自责,赶紧劝道:
“过去我只想着掌门做事太过仁慈,为了天下铲除魔道势在必行,直到我自己成了魔修,才知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得已,我们也不过是茫茫众生中的一个,纵是占了仙人之后的名义,到底只是在为己行道,而非替天行道。”
他这番话出自真心实意,青虚子没想到他经此一事竟又有了新的感悟,不由也感叹道:“过去,你的悟性极佳,性子却是太烈,总是想要独自扛起一切,未太看得起自己;邀莲性情倒是冷静,奈何心思太细,又因出身从心底看不起自己,难容易迷失方向。为师想着,等你们长大了在江湖上多历练历练,再大的风浪也不怕,总归我护得住你们。结果,我纵是有这一身修为,两个徒弟,却一个都没护住。”
他说得动情,何欢心中不可能不动容,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仍是按捺住了情绪,只给一旁的何苦使了个眼色,自己继续低声认错:“是我们自作孽,同掌门无关。”
“你们啊,就是太让我省心了。我是你们的师父,为什么你们遇难不来找我?为何心有迷茫时不来问我?为何你们最为伤心的时候,我这个做师父的总是不在你们身边?”
他越是如此,青虚子越是激动,他想自己当真是不会教徒弟的,这两个弟子遇到什么事都只知道自己硬扛。他教会了他们正道,也教会了他们天下,可他却忘了教他们该怎么去爱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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