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州府、军部、宗门、世家的大人物们冷静地评估参赛者战力、未来潜力。南央城民众则喜欢讨论五光十色的法器,张口便说的天花乱坠,好像亲眼见过。
文试还需看运气。除了对手,抽到的题目是否擅长,揣摩出题者心意是否准确,都成了决胜关键。
“若扩建安国大运河,你认为支流应向西,还是向东开凿?”
“我朝是否应继续扩大疆域,发起第二次东征?”
胡先生出题一向大胆,辩难题目范围百无禁忌,毕竟在南央城的地界上,谁也不能让他闭嘴。
顾雪绛往返于演武场与赌场间,以他的眼力和经验,还真压中几个赔率极高的冷门,以小搏大,赢回一百余两。
平时以挣钱为乐的程千仞却没有动作,只是沉默地练剑、修行。
林渡之最怕的‘辩难’还是来了。地点在勤学殿,南北两院各出五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打分数,由先生选派二百余位优秀学子殿中观赛。
殿上设有扩音阵法,能将说话声清晰地传出去,响彻整个勤学殿广场,接受众人监督。
当朝辩难之道,起于北,盛于南,学者们探讨宇宙、时事、人生、道学、佛学等等,胡副院长年轻时乃此道高手。
每个人辩难风格不同,有人擅长剥丝抽茧讲条理,有人擅长煽动听众情绪。
顾雪绛的风格是如今主流礼数周全,气势逼人,口吐华章妙语如莲,眼角眉梢却透着轻蔑。
有时场内没说完,场外两派群情激奋,先骂起来。
书生骂人,骂不出什么花样,翻来覆去无非几句‘忘八端’。若有青山院武修来搅浑水,喊一嗓子‘汝母婢也’,两边就像受了莫大侮辱,涨红脸皮要动手。
勤学殿外的督查队员,比演武场边的压力更大。他们往往还没听懂个殿内讲什么,广场众人突然就炸锅了。
这一日原下索与邱北对阵,殿外黑压压站满学生,大多刚看完上午的武试,没吃饭便跑来占位置。
原下索以棋成名,赢过不止一位大人物,而邱北是年轻一辈最出色的铸造师。除此之外,传言他们二人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北澜最负盛名的两位才子巅峰对决,南渊人等这场热闹很久了。
“我们来见证历史,少吃一顿饭算什么。”人们如是说道。
一个时辰之后,人群散去一半。
可能心里还骂了历史。
邱北讲话,字正腔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听得春波台最有耐性的老先生都坐立难安。
除了说话,他还要喝茶、吃糕点,心态特别稳。
趁他饮茶的间隙,裁决忍不住问道:“你的陈述结束了吗?”
邱北慢吞吞喝完,慢慢转头:“啊?没有啊……”
他放下茶盏,继续说话。
顾雪绛心想,幸好原下索抽到他,俩人自相残杀去了,不然这真是可怕的对手。
原下索下场之后,丝毫没有胜利喜悦,只一脸生无可恋的疲惫。
顾雪绛对林渡之道:“他居然能忍住不弃权。单这一点,我不如他。”
邱北的风格实在突破常规,为防后来人效仿,比赛专门增加一条规定,双方每轮陈述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这条赛规对林渡之毫无影响。他最紧要的问题,不是陈述时间长短,而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用蓬莱话慷慨陈词。
顾雪绛觉得这不可能,林鹿只要开口,脸就红了。
看过数十场辩难,南山榜首上场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从前写过的文章、答过的试卷都被翻出来。南渊学子认为这场稳胜局之后,他必会在挑战赛向原下索下战书。
林渡之日渐消瘦。
顾雪绛看在眼里,心中郁结。争什么榜首,别逼他了,没看到他都不开心了吗。
“你要不要弃权?”
林渡之摇头:“不。”
这日天朗气清,日光和煦,勤学殿外水泄不通,守卫翻了一倍有余。
林渡之身着天青色长衫,墨发束一支青玉簪,举步入殿,如清风明月,任谁都要赞一声‘木秀于林’。
他的对手上前与他见礼。
“北澜学院石渠阁,李辙。”
林渡之却只行礼,没有自报家门。
他指了指嗓子,摆手。走到记录辩难过程的执事桌前,伸手做‘请’的姿势,众执事立刻会意,为他搬桌子备笔墨。
殿内一片哗然。
“难道林渡之嗓子哑了?怎么偏赶在这个时候?”
“时间限制半个时辰,写字哪有说话快?他写的完吗?”
南渊人主张请医师,择日再比。北澜方极力反对:“双院斗法决赛何等严肃,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为一个人更改?”
几位裁决讨论过后,深感为难:“虽然你以笔代言,但规则所在,不能为你延时。你所写的内容,会由裁决朗诵。”
可惜了。本以为今日可见一场辩述。
林渡之点头,示意他知道。
那位北澜学子压抑着喜色,拿起案上毛尖茶润嗓子。他本做好必败准备,谁知忽见转机。万一赢了南山榜首,使之无缘挑战赛,自己就是北澜的功臣,必将以此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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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殿外,又是一阵喧闹。
只有顾雪绛松一口气:“居然想出这种方法。”
钟声敲响,更漏开始计时。
北澜学子抢先开口:“诸位裁决,诸位同窗,今日上殿与‘南渊榜首’同场辩难,实乃在下之幸……”
他状态很好,旁征博引,滔滔不绝。
林渡之立在桌前,摆开两大张宣纸,左右手同时落笔,运笔如飞。
观赛者距离较远,看不清纸上内容。
“就算他怕自己写不完,也不能这样吧……”
“若字迹太潦草,裁决辨识不清,念起来断断续续,更是吃亏。”
林渡之恍若未闻,面容沉静,笔走龙蛇,姿态似有奇妙韵律。人们越看越觉赏心悦目,有些已顾不上听那学子论述。
更漏滴尽时,裁决示意李辙闭口。林渡之却已笔,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
裁决接过,只见纸上字迹工整,竟无一涂改,似一气呵成。他清清嗓子,朗声念诵。
这篇论述抑扬顿挫韵脚相合,念起来朗朗上口,毫无滞涩感。听起来条理分明,环环相扣。文末三番发问,李辙无一能答,不禁汗如雨下。
待裁决念罢,殿内寂静,片刻后掌声雷动。执事一看更漏,竟也是半个时辰,不差一秒。
如此往复三轮,第四轮开始前,对手不堪重压,终于弃权。
殿内学子说看林渡之左右开弓的书法表演,比辩难,殿外众人说听他写的文章,更为酣畅淋漓。
记录比赛过程的执事写了半本笔记,后世立传者以此揣测当日情景:
“林公少时寡言,长于翰墨,与人辩难,以笔代口。左右开弓作文章,既有佳致,兼辞条丰蔚,甚足以动心骇听。众人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
现在的顾雪绛和林渡之只顾得上开心,他们走偏殿避开人潮,绕到幽僻的花廊下,把那些欢呼议论抛在身后。
“可以啊鹿,竟想出这个法子。没人了,不用装,你快说话。”
林渡之依然打手语,张口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顾雪绛慌了:“谁害你,是谁害你?!”
林渡之摇头,拉过他手掌,在手心写下‘骗人’两个字。
顾雪绛皱眉:“你不想骗人,所以给自己下了哑药?”
林渡之‘嗯嗯啊啊’的点头,一边拍他后背,让他别生气。
顾雪绛还哪里气的起来:“多久能好?”
林鹿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有没有后遗症?”
林鹿点头又摇头。
“以后不要这样。”
林渡之笑了笑,在他手心写:知道了。
***
程千仞上场的前一天,到一封来自青山院的请柬。
那里的武修们很少用这类东西。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走。
这次为了表示尊重,特按读书人的规矩办事。
程千仞一人一剑,很爽快地前去赴约。
开门的是刘镜,他明天演武场上的对手,态度亲切地将他迎进门:“程师弟,快请进。”
院里六七个人,石桌上四五坛酒。
程千仞隐隐猜到他们的用意。
都是一起打过马球的队友,大家坐下来二话不说先喝两坛。
酒过三巡,周延拍着程千仞肩膀:“我们武修,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跟你直说,今年武试抽签的形势,对南渊很不利。但咱们做东,按理说前十要占五位,三甲占一位,才不算跌份,不然就是被北澜压着打的第十个年头……”
“我抽到了傅克己,恐怕无缘挑战赛。你与刘师兄战力相当,明日你们不管谁胜,挑战赛都无力再战。”
“南渊至少要有一个人去争三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千仞轻声问道:“所以,为学院荣誉,我与刘师兄明天假打,留一个人保存实力去挑战赛?”
他放下酒碗,心道可惜。这是飞凤楼的竹叶青,他很久没舍得买了。
周延摆摆手:“这个院子有隔绝探视的阵法,随便说。你别慌,这也算不成文规矩,去年我参赛时,前辈师兄们都这么干。真打假打,受伤程度,除了自己,谁分的清?一切为了学院。”
程千仞笑了:“不错。南渊利益大于天,个人荣辱何足道哉。”
众人拍手称快,又要来敬他酒,程千仞也不客气,豪饮三碗。
忽道:“只是害刘师兄受委屈,需故意输给我。”
气氛瞬间凝固,饮酒者面面相觑。
刘镜艰涩道:“你说什么?”
程千仞卸下旧剑,放在石桌上。从容起身。众人瞬间戒备,不由自主去摸腰畔兵器。
“双院斗法期间禁私斗,但周师兄方才说过,这个院子有隔绝阵法。”
萧索秋风,暗香浮动,原是院落一角的木樨花。
程千仞走向花树,一边说道:“刘师兄既然不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我相信诸位切实为南渊考虑。眼下有一个最公平的方法。”
他折下一截花枝。木樨花苞颤巍巍,犹带晨露。
拿在手中,却像一柄巧的剑。
他说:“请。”
***
程千仞与刘镜一战,南北两院本以为是场势均力敌的苦战。最终却以程千仞三招克敌结束。虽然,但不过瘾。人们对挑战赛更加期待。‘南渊第一天才’的声望一时达到顶点。
“明天我会尽量消耗他,逼出他的最强杀招。你在场下看好,如果没有五成以上把握,就不要选择挑战他。”
周延上场前一日,对程千仞如是说。等到排名出来,比起傅克己原上求,挑战第三名显然更加稳妥。
当天不用顾雪绛等人操心,青山院的武修们帮他们占了最好的看台位置。
但程千仞没有来。
因为他要突破了,不得不闭关。
这个时机足够好,也足够糟。
第64章以后你就跟着我罢
糟糕之处很明显,程千仞失去一个了解对手的机会,旁人口述再详尽,如何及亲眼所见。
好处在于,那一战傅克己展露出超越年龄的剑道修为,使北澜独占风头,南渊士气受挫。此时他突破的消息传开,大有替南渊扳回一城的意味。
放眼整片大陆,二十岁的凝神境都是凤毛麟角。何况他修行不满半年,比某些宗门世家的天之骄子更具传奇色。
前提是他真的可以突破。
“南边这些乡巴佬就喜欢编故事。先不说那人‘一夜入道’是真是假,单说修行半年想突破凝神,他以为自己是谁?什么资质悟性?剑阁圣人还是当今天子?说不定这次没能更上一层楼,反而陨落了。”
有人殷殷期盼,就有人等着看笑话。
程千仞本打算在观战前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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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次登上藏书楼参详剑阁剑典。
他之前为了挑选剑诀,几乎不眠不休地阅读、并在识海中演练过剑阁所有剑法。
隔音阵法将沸反盈天的热闹阻绝,藏书楼自成一方清净世界。
一排排高大书架无人问津,油墨香混着榉木地板的木料味道浅浅游动。
程千仞站在角落里翻书。旧地重游,旧卷重温,别有进益。
借书处的老执事撑着脑袋打盹,梦里忽觉一阵威压袭来,悚然惊醒。
慌忙起身打翻了桌上砚台:“你!你干什么啊!”
程千仞察觉不对时,第一反应是下楼,但家里连个阵法都没有,去不得。复赛后他重伤昏迷,在医馆险遭伏杀,医馆也去不得。此时众人都在演武场观战,学院守卫力量主要分布在那里和勤学殿。足够安全,却很吵。
心思电转间,他敏捷地绕开老执事,反向楼上奔去。
胡副院长!你在不在!
他全身穴窍已不能自控,飞速吸周遭灵气,体内真元狂暴奔汹,从武脉中汇入紫府,循环不息。
老旧的楼梯不堪重负,一路吱呀作响,积灰与木屑速速落下。楼中为数不多的学子听见动静,放下书卷赶来查看。
年轻修行者突破,缺乏经验,一般由师门长辈在旁掠阵。青山院的武修们,则由教习先生看护。为防不测,恨不得做尽万全准备。
老执事真没见过这种阵仗。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擦肩而过。
程千仞已狂奔到四楼,威压再难压抑,一齐爆发。
看来是找不到胡先生了。那句‘你就自己瞎琢磨吧’又闪过脑海,心下苦笑,说不管就不管,您还真一言九鼎。
当即寻了角落打坐,下一瞬他无暇多想,闭目入定。
相隔四座书架,借书处的貌美妇人摔下卷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麻烦呢?你多跑一层会死吗?”
眼不见心不烦,妇人起身离开,路过打坐的少年,顺手给他设下一道隔音阵、一道防护阵。自觉仁至义尽,上楼找人打牌去了。
四楼人迹罕至,起先有学生路过,只多看两眼,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傅克己的决赛结束,程千仞始终没有出现,才被众人寻到藏书楼,发现异状。
无数学子涌向楼中,场面竟比年末考试前更壮观。
徐冉得知后大喊他疯了。
顾雪绛想了想:“特殊时期,兵行险招,未尝不可。”
群情激动,却无人喧哗吵闹。大家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以程千仞打坐的墙角为中心,距他一丈远,站满一层又一层。如此没有违反楼规,执事也不能赶人。
观摩别人突破全程,对修行者而言是不可想象的机缘。他们放出神识感知周遭灵气涌动,只觉获益匪浅。
凝神期破境,尚不足以引动天地异象,但随时间推移,此间灵气愈加浓厚,普通人亦能察觉细微变化。那些清凉的气流就从他们身边擦过,玄妙难言。
南渊学子隔着一层阵法屏障,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每个人都像自己在突破一般。
其实阵法乃三娘随手施为,脆的像张纸,一道凝神期剑气都抗不下。
但有学生们日夜轮流围观,众目睽睽,反倒没人敢居心叵测地妨害。
两天一夜,普通人撑不住先出楼,腾地方给后来的修行者,消息传遍南央。
“程师兄高义!闭关竟让大家观看学习,毫不藏私!”
“程师兄艺高人胆大,敢为前人不敢为之事,真英雄也。”
***
程千仞已做好沉在江底杀水鬼,或再一次送走逐流的心理准备。
他武脉内的真元如百川归于大海,气息亦归于平静,却还需闯过最后一道关隘心障。
目前修行界对心障的认识分两派,一派认为它是‘天道降下的考验’,一派主张‘以此突破自我迷思,得成大道。’
识海上白茫茫一片,又起雾了。
雾气散去时,程千仞站在车水马龙的大道旁,下意识去摸腰畔,抓了个空。
剑没了,试着运气,真元也没了。
一夜之间成为修行者,获得超凡力量;又一夜之间修为散尽,重做凡夫俗子。云泥之别。
这就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似乎不算。生活总要继续。
程千仞摸摸衣袋,银票银锭不翼而飞,只摸出六个铜板。一时无语。
……穷才是心障吧。
这个地方不是南央,没有逐流,没有朋友和学院,没有东家的面馆,以及过去的一切。
但他走过熙攘的街市,眼中所见总有说不出的熟悉。
程千仞攀上道旁一株巨树,拨开遮天枝叶,向下张望。
层楼飞檐连绵如云,宽阔的大道可容八两马车并行,行人车马像泛着金光,原来道路由三尺见方的黑金砖石铺就,豪奢至极。大道两旁,每隔二十丈,便有一株这样的遮天巨树。
再向远望,视线受阻,隐约只见一座高台直冲天际,没入云海。
“摘星台,原来是皇都。”
这片大陆上,再找不出第二座这样的雄城。再没有这样高的建筑。
若说南央如一位佳人,温和包容,皇都就像持戟立马的钢铁巨人,俯瞰着它的臣民。
心障心障。这是它真实模样,还是我依照游记、别人的叙述想象出来的?
很快程千仞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饿了。
极度真实的饥饿感。
“我名程千仞,在南渊学院学过算经,请问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采买跑堂我也可以。”
一天没吃饭,无处容身,原本想买碗面,谁知皇都物价比南央还高,只得买四个馒头先填饱肚子。
日影西沉,整条街找不到店铺招人,他边吃馒头边走。看着大道上的华盖车马,众生百态。
马车之前,成群锦服仆从驱赶人群,一会儿是“王大人出行,让道让道!”,一会又是“李公子出行,让道让道!”
明明是极宽阔的大街,若没有一个最尊贵的人,几方身份相近者互不让路,还会发生冲突。
皇都居,大不易。
程千仞吃完馒头,跟上一队木工泥瓦匠,走到天桥底下。周围都是等活的短工,他也立了一块写字木牌:“补墙修路,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夜色降临,灯火初上。
若今天没有雇主,恐怕就得跟这些短工睡桥下,还要与乞丐地痞争地方。
程千仞正想着,有人停下。他立刻抬头,神采奕奕:“您招账房先生吗,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富贵老者皱眉:“程三,你不回府算账,跑到这里做什么?”
程千仞:“啊?”
他一时恍惚。
“对啊,我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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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在这里?管事,我记不清了。”
程千仞稀里糊涂跟人回去。
城北住着皇都的权贵们。
几乎一座府邸就占据一条街,‘平国公府’、‘宁国公府’、‘安山王府’、‘神将府’……那些大红灯笼、赤金牌匾与白玉狮子都气派得惊人,威压浩荡,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在老街深宅间走了多久,老管事步伐停下。
程千仞抬头一看‘朝辞宫’。
嗨呀,累死,终于到家了。
***
皇都里,除了天子皇宫,只有首辅的府邸可称‘宫’。以此彰显地位超然。
程千仞只在正门望了一眼,便随管事走偏门进府。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了,从南渊毕业,就在这座大到无边无际,规矩森严、充满秘密的府邸里算账。
府分内外,刚来时,他转了半月,走过亭台回廊、见过湖光山色,也没转完外府。虽然大,却极清净,有阵法除尘,连洒扫仆役都一并省去。
首辅大人确实有很多帐需要算。
单这间宅邸,维护阵法的灵石,一月就要消耗百斤,一年消耗千斤。更别提他名下还有十余座灵石脉矿,遍布大陆。
“穷命,记着几千万的帐,兜里没有二十两。”
话虽这么说,但活不累,工钱高,厨娘手艺好,他又独居一座小院,外府风景如画。
有吃有住,神仙日子。
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还未睡下。管家便来敲门,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示意他跟上。
护院都有凝神修为,可夜间视物,却提着灯笼为自己照路,程千仞越走越觉心慌,这是通往内府的路。主人住在内府,平时他们外府的下人,是不能靠近的。
难道今天私自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这里要辞退我?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等不到明天再说?
辞就辞吧,反正工钱攒的多,也不用沦落天桥。
他们在一道拱门前停下,管事嘱咐道:“见到尊者不要怕,问什么答什么就好。自己进去吧。”
程千仞胡乱点头,踏入门中,眼前一花,视野豁然开阔。
夜空如穹庐,一道细碎的星河微光闪烁,隐没于远方起伏的山峦线。
程千仞环顾四周,湖水浩渺无边,脚下是铺设在湖面的木道,曲曲折折地通向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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