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这不像程千仞行事,倒像原疯子。
大雪天,文思街程府吃涮锅,直到汤底煮干,饭桌还是少一个人。朋友们出门去寻,才知道学院出了天大的事。
顾雪绛伞进门,带回确切消息:“胡先生说,是程千仞以前的弟弟,突然写信给他。”
林渡之在默念佛偈,床上人依旧无知无觉地闭着眼。
顾雪绛看了程千仞半晌,忽道:“你看他像不像个暴君,因为宠妃死了,便生天下缟素之心。”
徐冉微怔,竟觉这荒谬比喻莫名恰当。
这里是太液池湖心岛东院,程千仞与傅克己决战后,重伤不便移动,曾在此修养。与先前不同,这次是禁闭。
林渡之念完一段,转头问顾雪绛:“外面情况如何?”
“乱啊,院判动手前命令太液池清场,很多学生不服,现在闹着要见程千仞。还去藏书楼静坐,请院判证明没杀他。马上年终大考,这个关口偏出乱子,执事长很头疼。”
程千仞养望已久,南渊第一天才的狂热追随者不在少数。
徐冉:“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听程三亲口说,我才相信。”
“我担心神鬼辟易凶煞,千仞日渐受它影响,杀心愈重。”林渡之叹气:“现在只希望他快点醒来。”
***
程千仞头脑昏沉。记忆像泄闸洪水,过往的片段和语言,无比清晰地匆匆闪过。
他身体仿佛在冰冷江水中浮游,直到猛然睁眼。
高床软枕,陈设简单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棂投照室内,落了那人满身。
他正垂眸看书,睫羽覆下浓密阴影,案上一点烛火幽微,勾勒出他清晰轮廓。
程千仞坐起身,下意识摸枕边旧剑,声音有些哑:“你来干什么?”
那人放下书,轻揉眉心:“我还要问你,你在干什么?”
属于‘程逐流’的部分神魂于识海挣扎,令他身心俱疲。
你不是很喜欢南央城吗?豪宅美婢,知己好友,万人追捧,那便留在这里,还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程千仞冷冷看着他,不言不语。
“我不是想摆布你。以你的剑道天赋,早晚独当一面。但在你成长起来之前,需要一个地方遮风避雨。学院护得住你,也护得住这把剑。”
朝歌阙以为,解释是最浪时间的无用事,但现在,他确实在无意识地解释。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程千仞依然沉默。
“你看不惯那钟……”钟什么来着?他话音一顿:“忍忍又如何,自然有人处理他。”
“你不是逐流。”程千仞忽而抬眼,冷笑道:
“逐流不说这种话。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权力和地位,真可以让人面目全非。”
朝歌阙神色也冷下来。
“口口声声‘逐流’,你还真在乎这个便宜弟弟。”
第81章意难平
风雪不知何时已停歇。夜色极静,月光入户,如积水清波涤荡。
那人站起身,身影遮蔽轩窗下一半清辉,无形压迫感盈满一室。
程千仞想,小白眼狼,我从前是否在乎你,你心里没点数?
他终于清晰认识到逐流的心智早已超出年龄限制。便再无法像上次一样,面对欺骗,以孩子不懂事自我安慰。
事已至此,与他硬扛无用。程千仞深吸一口气,寒冷空气突兀充斥心肺,牵动体内旧伤,未语先咳。
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墨发披垂,双肩因为剧烈咳嗽颤抖。一身冷硬锋芒敛灭,显出几分脆弱无助。
朝歌阙气势稍滞,不由上前两步试图搀扶,程千仞抬手止住他:
“小流,兄弟一场,我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不怨你。”
如果五年前有人说,你以后会算计逐流,为自己谋划好处,程千仞一定骂他滚蛋。
可惜世事难料。他此时就在以退为进:
“说实话,当年若不是捡了你,我日子过得也没盼头,没力气走出东川。程逐流,不,朝歌阙,你根本不欠我。”
那人微蹙眉,不知作何思量。
程千仞忍不住腹诽,到底是张完美无缺的脸,皱眉头也比旁人好看。
“你要是还认为对我有亏欠,因果不干净,道心不圆满,就多看护下我几个朋友吧。至于你我,都有各自要做的事,好聚好散,万事如你所愿。”
朝歌阙:“你放心。东征之战后,王朝将星凋零,大陆风云激变在即,朝堂正值用人之时……”
程千仞摆摆手:“翻案洗冤就够了,他们有一分本事打一分天下,不用你帮他们封侯拜将。”他很不习惯这人如今说话的语气。
朝歌阙道:“那你呢?你在学院杀了人,不了麻烦。”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程千仞闻言笑道:“天大地大,山长水阔。与你何干?”他笑得真心实意,“你走吧。”
朝歌阙没有动,立在月光中安静看他,目光沉沉。
“不走等什么?我们还要来个割袍断义,或临别拥抱,才算彻底了结?”
难道这人跟顾雪绛一样穷讲究,生活需要仪式感?
不待程千仞心生烦躁,朝歌阙忽然两步逼近床边,阴影投下,熟悉的气息与温度当头笼罩。
……竟然被抱住了。
程千仞筋疲力尽,懒得拔剑也懒得推开,心里骂了句有病。
大概是属于‘程逐流’的残留反应。朝歌阙如是想到,所以都怪程逐流,有病。
正要放手,忽听怀中人疲惫地叹息:“以后不要入我梦境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哗啦”
如尖刀击镜,周身场景片片碎裂。
程千仞猛然睁眼。
他躺在床上,盖着棉被,房间与方才梦境中一样,不一样的是他浑身钝痛无力,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神思恍惚,只听徐冉喊道:“我天!他终于醒了!”
顾雪绛:“谢天谢地,命可真硬。”
林渡之将人扶起,喂下温水:“感觉怎么样?”
程千仞看了眼烛火:“都这么晚了……你们吃了吗?”
徐冉:“你昏睡四天里,我们吃了十二顿饭,你问哪顿啊?”
等程千仞缓过劲儿,林渡之严肃道:“肋骨四处断裂、腕骨、肩胛骨碎裂,脏器破损,丹药可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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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枯竭,识海震荡,还需温养……”
“作为医师,我并不想救丝毫不珍惜生命的人,作为朋友,如果救不回来你,我会痛苦终生。”
程千仞低头:“对不起。”
顾雪绛:“所以你后悔杀钟天瑜吗?”
程千仞:“不。”
“……”
顾雪绛:“我大胆猜测一下,之前我们暮云湖闯的篓子,是逐流帮忙摆平了?他信中内容刺激了你,你才去院判手下找死?”
徐冉:“天!逐流什么来路!”
程千仞揉揉眉心:“不怪他。是我的问题。我也不是找死,我只是……”意难平。
顾雪绛见他不想多谈,心中明白一半,拍他肩膀:
“虽然我们都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只要你叫我一声爹,我还拿你当亲儿子。”
程千仞:“滚滚滚。”
狗友们一贯有苦中作乐的革命乐观神,只林渡之秉承医德,认真安慰伤患:“我自幼没有兄弟,是师父养育长大,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
顾二忍不住逗林鹿:“那我是你的什么啊?”
徐冉抢答:“妈的智障啊傻儿子。”
今天,又是南渊四傻拼命想成为对方父母的一天。
***
程千仞被关禁闭于湖心岛东院,等候伤势恢复,院判提审。
朋友们轮流探望,带来外界消息。
“藏书楼还有人静坐抗议吗?”
顾雪绛:“没了。人太多坐不下,都转去勤学殿外的广场,你南山后院算经班的学生们领头,要求放你出来。执事长出面协调了两次,胡先生和院判真沉得住气,一点动静没有。”
程千仞吃着他带的糕点,含混不清道:“你去劝劝吧,他们这样年终大考会挂的。”
“钟十六怎么样了?”
徐冉:“还在程府,林鹿给他治病。情况有好转,会说完整句子了。说起来,那次我与他对战之后,咱俩给了他一瓶伤药,就因为这个,他居然还记得我们!”
这次改吃飞凤楼的金丝粥。徐冉临走时交待:“林鹿忙着治病,下次还是顾二来看你。”
顾雪绛:“钟家来了三位大供奉……是真的大供奉,跟暮云湖那些不一样。我以为他们是来找钟十六麻烦的,结果他们早忘了这个人。据我这边可靠消息,他们今天跟执事长讨说法,说你是学院弟子,归学院处置可以,但杀人偿命,要么学院杀了你,要么交出神鬼辟易抵罪。几个南方宗门也跑来凑热闹,指责你心性残暴,不配神兵。”
顾二总结道:“你这一剑刺下去,把所有暗箭逼上明面了啊……”
程千仞摇头:“图穷匕首见,说到底还是神鬼辟易。”
日复一日,他无法离开东院,外界形势日益严峻。
待伤势好转,便开始识海演剑,朋友们却越来越忙,不一定每天能与他见面。
“钟家要你交剑的事,被示威学生们知道了,在勤学殿外与督查队发生冲突。”
程千仞懵:“我算经课同窗都是文弱书生,怎么跟督查队动手?”
“这次是我们打马球的队友,周延师兄他们。”
“现在跟我一样被关了禁闭吗?”
“大半个青山院都有份,关不下。”
“……”
程千仞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惹出这么大乱子,还不如让那个小白眼狼帮忙。算了,自己装的逼,跪着也得装完。
“胡先生与院判不动不言,到底什么意思?”
顾雪绛沉默片刻:“没人知道。”
今年南央冬天格外冷,滴水成冰,许多学生却不在烧着地龙的暖和学舍温书,而在冰天雪地中集会。
有人奔走其间,发放类似于小册子的东西。
“程师兄在藏书楼公然突破,毫不藏私,学院哪个修行者,没去观他破境,从中得到启示?哪个读书人,没在南山后院听过他的演讲?现在他受难被囚,难道我们坐视不理?”
册上写有太液池边前因后果,图文并茂,后附在场证人证词。
广场人头攒动,程千仞的支持派与维护院规派,站位壁垒分明,展开一场正式辩难。
双方派代表轮流发言,众人倾听,若被对方说服,可以走到对方阵营。这是南渊解决大问题的方式。
“钟天瑜挑衅有错,自有院规裁定,程千仞杀人罪无可赦。”
“钟天瑜拦道时,院判为何不出现,督查队为何视若无睹,任由钟十六听命拔剑。程千仞不拔剑,钟十六的剑会逼他,程千仞拔剑,就是违规。怎么做都是错。你如果是当时的程千仞,你能做什么?”
“院规裁定?当院规不作为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
这场辩难持续八个时辰,由昼至夜。
大寒。又是一场雪。
程千仞正拿着旧剑比划,试验腕骨恢复程度,忽听敲门声。
“今天怎么都来了?”前些日子,朋友们一直轮流看他。
顾雪绛伞,抖落鹤氅雪花:“院判有令,明天起,东院封锁,谁也不能探视你。”
徐冉有点急:“三日后提审,你到底如何打算?”
第82章腊月十三,白鹭立雪
程千仞剑回鞘,与朋友们围坐案前。
“站在学院的立场,你会按原计划,让我三日后露面吗?”
徐冉不解。
程千仞:“目前勤学殿广场水泄不通,群情激奋,如果我当庭说出什么煽动人心的话,场面一发不可拾,很容易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
“学院拿不出办法安定人心,便开不了庭。至少开庭前,胡先生或院判会来找我谈一次。”
徐冉恍然大悟:“好有道理啊。”
顾雪绛却知道,程三这样说,只为让他们暂且安心。提审拖得了一月,拖不了一年。总要有个对策。
林渡之摆上食盒,几人边吃边聊,像在家里一样自在。朋友们讲外界消息给程千仞听。
徐冉:“钟十六恢复得不错,出门前,他还问你去哪了。”
“怎么问?”
“‘程、在哪、为什么、不见?’,我说‘你说清楚一点呗,我根本听不懂啊!’哈哈哈哈。”
程千仞:“你别欺负人家,人家反应慢,但脑子不傻,心里清楚的。”
徐冉:“林鹿对他温柔得像个妈妈。我这激励治疗法,与林医师互补。”
鹿突然脸红:“不是妈妈,是对病患的耐心。”
程千仞:“他独自在家,钟家供奉们还在城里……”
徐冉立刻起身:“我回去看看。”
顾二望向窗外天色:“快到钟十六吃药的时候了。鹿也回去吧。我再陪千仞说说话。”
两人走后,顾雪绛似笑非笑看着程千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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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仞自知瞒不过他,老实交代:“这里是湖心岛,等我伤势恢复后,便破阵潜入湖底,夜渡暗河离开南央城。”
顾二挑眉:“你打算就这么走?一个人?我今天不问你,你就不说?”
“我会留一封信。林渡之不会同意我冒险破阵,徐冉藏不住事儿,她今天回家拾东西,明天全南央都知道我准备跑路。人多扎眼,我一个人走,反而方便。等我到东川,立刻发传讯符给你们。”
顾雪绛:“说得容易,这一路何止千难万险。按现在的情况,即使开庭,学院也不会罔顾民意,重判于你。”
程千仞默默取东西放上案头。
邱北离开前送他的锦囊是空间法器,里面装满符。双院斗法的头丰厚,三件攻击法器,两件护身法袍。
满桌符法器,加上一柄旧剑。
他说:“逃不出去,也杀得出去。我不接受审判。”
顾雪绛摇头:“我不想你做第二个宁复还!”
程千仞一时默然。东家,你当年为何杀师叛山,万里奔逃,是否另有隐情?
他起身行至窗前。窗外白雪纷飞,寒风呼啸。
“与逐流了断后,我心境忽而开阔。虽被院判重伤,但恢复后的武脉更坚韧,真元更凝练。安稳度日于我无进益,我打算游历山川,经风历雨,寻求突破小乘境的机缘。”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留在这里挺好,我哪天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二点燃烟枪:“理智上我知道你说得都对,感情上我并不接受……程府的绿萼梅开了,你还没看上一眼。”
气氛沉默。烟气缭绕。
顾雪绛抽完半袋烟:“你是否信我?”
程千仞诚恳道:“爹就你一个傻儿子,当然信你。”
顾二此时懒得跟他计较:“那便等。不要破阵。”
程千仞想了想:“好。”
那日之后,程千仞在窗台发现一瓶辟谷丹,从此正式开始湖心岛禁闭生活。
他见不到任何人,得不到任何消息。
公审日期一拖再拖。这里仿佛与世隔绝,夜半时分,安静得能听见落雪声。
程千仞照旧修行,在识海中演剑、打坐冥想,有时案前擦剑、提笔练字,以沉心静气。生活有条不紊,看不出一丝焦虑。
这日风雪初歇,天气难得放晴。
他推开窗,庭院无人清扫,白茫茫一片。冷冽空气中暗香浮动。
原是院角两株白梅开了,白瓣黄蕊,傲雪凌霜,煞是好看。
他又想起朝辞宫后山的红梅,高大而疏阔孤寒。南央梅花品种不比北地,低矮而繁茂秀丽。
四五只白鹭在梅树下嬉戏,彼此以长喙梳理羽毛,很热闹的样子。
院判居住的湖心岛天地灵气充足,禽鸟也瞧着有灵性。
程千仞学林鹿的姿态伸出手心,温和道:“来。”
可惜他身佩神鬼辟易,凶煞难掩,白鹭们吓得振翅高飞,扑棱棱没了踪影。只余空院孤梅。
程千仞无奈笑笑:“怕什么,我又出不去。”
长剑鞘中轻颤,似是呼应主人心意。
时间一天天流逝,依学院往年安排,年终大考都已结束。
某日程千仞案前写字,忽听闻叩门声。
清脆声音像春芽破土、春水破冰,昭示着漫长冬天终于过去。
“我以为与世隔绝,等待未知的审判,人总会忍不住思虑外界消息。思虑愈重,心思愈乱。尤其是你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龙困浅滩,如何能忍?但看你眼神清明,气息圆融,十分沉稳啊。此时此刻,多少人为你奔走努力,你就不急吗?”
程千仞请书生入座:“先生说笑。”
他一副待客姿态,全然不像禁闭中的囚徒。
“既然已做选择,等待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胡易知盯着他,目光沉沉,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程千仞:“您是来放我出去,还是来杀我?”
胡先生笑起来:“恭喜。明日你便能离开这里了。”
程千仞淡淡“哦”了一声。
“你将面临两种可能,先说第一种罢。辰时,公审在勤学殿举行,我与院判主审、州府刺史陪坐,钟家三位供奉出庭,钟十六也被要求出庭,但他处于半洗智状态,他的话不具备证词效力……”
程千仞皱眉:“等等,您都知道?”
胡院长道:“我知道。”
“学院有这样的学生,您不管吗?”
胡先生长叹一声:“他如今人在程府,你那天又为他出头,想来一定是看不惯这种事……但他不是个例。世家傀儡存在已久,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我今日管他一个,就把学院放在了皇都世家的对立面。学院不能有立场。”
“我知道你厌憎皇都世家。他们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与他们创造的价值、对人族所做贡献相比,这些事不值一提。维续权力需要代价。千千万万人为此牺牲,钟十六只是其中之一。”
“万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存在,便有它的道理。我只能决定学院不做这样的事,拦不住别人去做。你们年轻人,有时候想法比较偏激……”
程千仞:“所以他活该吗?”
“谁?”
“钟十六。”
胡先生有些好笑:“你还较真,我以为你自幼东川求活,心性冷硬。”
“我承认我冷漠。如果我不认识他,这件事我也不会去管。但我遇到了,并且看不惯。看不惯就去做,有一分心,尽一分力罢了。我知道您说的都对。正因为都对,才令我感到寒冷。原来大人物们,都是这般想法。”
胡先生望向窗外。
两只白鹭庭中漫步,长颈黑喙,姿态闲适。
“‘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等你站在我这个位置,再来审判我不迟。”
程千仞:“我没有资格审判您。再者,我对您的位置不感兴趣。”
胡先生神色古怪:“知道你将面临的第二种可能吗?”
“……”
“他们要选你做院长。”
“什么?”程千仞这次真懵了。
“我是副院长,楚岚川是院判,南渊的院长传承断裂百年之久,一般人还真想不起来。他们为了救你,是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胡先生感叹道:“为学院做出过重大贡献者,可以参选院长,得到超过九成师生支持,便能当选。夺得双院斗法榜首,确实算重大贡献。我今天来这里之前,勤学殿的投票已经开始。投票一旦开始不得中断,每个人都要参与,约莫明日破晓结束……”
“那时,一切自见分晓。”
程千仞怔然:“这、这太荒唐了。”
胡先生笑道:“我觉得你胜算很大呀,你看看,现在全城都是这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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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全大陆都知道你要选院长。”
一沓纸摆上桌面,程千仞一目十行翻阅。从马球比赛、到双院斗法、藏书楼破境,还有他在南山后院每次演讲的内容。叙事通俗易懂,图文并茂。
不知道这玩意印了多少份,有几份隐约能看出顾二的笔迹。
“学生们都上街发传单去了,今年年终大考推迟。我和院判也得晚放假。”
程千仞抿唇,沉默不语。
“两种可能说完了,南渊第一天才,院长候选人,我们明天见。”
胡易知取回那沓传单,不小心卷起案上程千仞练字的草纸。
漫天黄纸飘飞,字迹力透纸背。
全是‘忍’字。
他才知道这个年轻人,这些天过得多煎熬。
***
兴灵二百六十四年。冷冬,腊月十三。
南央是座不夜城,学院是个不眠夜。
偌大的南渊灯火通明,督查队严阵以待,学生们顶着刺骨朔风聚在勤学殿外。
他们排队投票,气氛肃穆,即使交谈也压低声音。神色激动而压抑,仿佛在忍耐、等待着什么。
大殿尽头,执事长立在大木箱旁,监督每一位投票者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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