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程千仞:“没问题。”
他们击掌撞肩。
眼看顾雪绛进城,徐冉才拾行李准备启程。其实没什么可拾的,开局两把刀,话本全靠买。
她此时便在擦刀。
白闲鹤这次帮她隐瞒行踪,勉强算她同伙:“你不去见他一面?自你离开神武军,就再没见过他了吧。”
“我是劝他保重,还是骂他几句?没意思。如果他哪天摊上事,我愿意舍命去救,现在让我见他?算了吧。”
乱世初起,徐冉、林渡之便随顾雪绛参军。那时学院刚停课,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各奔前程,与三两好友结伴,便觉未来无限可能。他们三人也确实有过一段意气风发的快乐时光。
白闲鹤:“……何至于此。”
“我和林渡之亲眼见过他战前劝降,敌人不降他便屠城。千仞只是听说,这不一样。”徐冉一边擦刀,一边慢慢说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任何动作都不再急迫。
“以前我们有门课叫军事理论基础。有一天,先生问‘东征之战中,如果你是魔族将领,如何最快攻下朝光城?’,你猜他怎么答。”
她平静地复述顾雪绛的答案,时隔多年,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一清二楚。
白闲鹤听罢,感叹道:“是他会做的事。他根本不用修这门课。”
“这门是副课,他主修‘博物志’。熟知各地风土人情,每条山脉的走向、每支河流的汛期。他刚到神武军时,手下兵将不够,经常挖渠引水、筑坝拦河、再埋下爆破符,使山石崩落,利用地势做水淹、火攻。南渊神本来提倡‘学以致用’,但教博物志的先生专门写信给他,说自己没他这种学生。”徐冉刀回鞘,“我在讲笑话,你怎么不笑?”
白闲鹤轻咳一声,心想这比傅克己的冷笑话还冷,我怎么笑得出来。
徐冉话锋忽转:“长公主让你留下与他共事?你什么感觉?”
“流水的元帅,铁打的总参,我十分骄傲。”
他自认是除安国公主外,最熟悉镇东军,最了解朝光城的人。
徐冉嘁了一声:“听说你以前和他有过节?”
“天大的过节。只等他马背冲锋的时候,我躲城头放他冷箭,不信搞不死他。”白闲鹤摇摇扇子:“行了,别拿话试探我,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留下,必定尽心尽力地辅佐新元帅。”
徐冉被拆穿也不扭捏:“辅佐不指望,你每天催他按时吃药、少抽点烟,别死就行。”
“我觉得你还是挺关心他的,你不如自己跟他说,得后悔。”
徐冉背上双刀起身,红发带如跳跃火焰,姿态潇洒:
“行走江湖,哪来那么多后悔事。”
程千仞乘坐云船前往皇都,同行还有两位公主与镇东军锐,按太子归京的仪轨看,这遭排场足够煊赫。
但顾雪绛、傅克己留在朝光城坐镇宗门联盟,徐冉不与他们一路,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只有怀清、怀明两位弟子随侍,也算孤家寡人。
庞然大物在云海间穿行,山川河流一闪即逝,程千仞站在甲板边,穿过云层向下眺望。
温乐和他聊天,像只唧唧喳喳的小麻雀。
“春天最好啦。宫里柳树结絮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粘在我裙子上像绒花。还经常有野猫跑进我宫里,爬在花架上晒太阳,也不怕人,知道我脾气好才来欺负我,别人宫里都没有的。四月暖风一吹,天气晴朗,最适合打马球,你十一岁生辰的时候,父皇送了一支球杖给你,名叫‘龙骨’,花纹特别漂亮。可惜被我弄坏了,你还一次没用过……”
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程千仞也不好再拍她的脑袋,只能宽和笑笑:“我真的想不起来。”
温乐沉默片刻:“没事,哥。”
一团黑色的东西破云而出,吓了她一跳。渡鸦翅膀拍打云船外的无形屏障,发出细微响动。
温乐微惊:“这是什么鸟,竟然能飞这么高,还没有被冻死。”
程千仞想了想,伸手将它提进船里:“如果它每日都在暴风雪中穿行,当然不惧区区冷风。”
温乐不明所以。
“千仞,见信如面。慈恩寺一别,数月未见。一位旧识请我做客论法,我于清净之处小住,暂不问人间事。一切安好,不必记挂。”
林渡之的字迹贯来神韵超逸,寥寥数语,足显持笔者心绪平静。不等程千仞回信,极通灵性的渡鸦振翅高飞,隐没在云间。
写信人不需要他的回复,只是单方面通知他。他想,林鹿除了蓬莱宝华寺的同门、学院里的朋友,还有其他旧识吗?
程千仞入城那日,是个艳阳天。
春日里百花盛开,皇都百姓捧着花篮花束挤满长街,从拱极门到朱雀大街,一条大道如披锦绣。
王朝第一神将安国长公主,带领长年与残忍魔族战斗的威武之师,每逢她回京,都会迎来民众的热情欢迎。这次除了镇东军将士,人们为了一睹南渊院长、剑阁山主、未来太子殿下这位传奇人物的风姿,黎明时分便在大道两旁站队。
程千仞端坐在高大的辇车上,前面宫廷礼乐仪仗队开路,轰鸣礼炮声使他头晕,不得不调动真元抵御。
他今天的礼服里外三层,是怀清、怀明帮忙穿的。朝歌阙在剑阁教过他如何穿戴复杂礼服,但他那时心思不静,竟然没学会。
道旁人群追随辇车奔走,欢呼声一浪接一浪,明亮的春光里,宝伞华盖旋转,漫天花叶飞舞。辇车上的怀清、怀明视野开阔,一眼能望到与天际线相接的连绵宫城,不禁心潮澎湃,好像飘在云端。
“这就是皇都啊。”
文人墨客写了又写,写不尽它半分风
见江山 分卷阅读176
姿。三尺见方的黑金砖石铺地,大道可容八架马车并行、道旁古木望不到顶,将天地撑得更加高阔。战火纷乱、穷困疾病,像另一个世界的苦难。而它永远是辉煌、威严的模样。
“那是摘星台吗?”怀清怔怔道,“真的好高。是不是比我们观云崖更高……”
程千仞拿下双院斗法榜首时,也曾打马游街,花汁染红了马蹄。那年初露锋芒,再老成世故,眼底也带出飞扬神采。如今着实心绪复杂,一言难尽。他不远万里来到皇都,来找寻战场上找不到的答案,来见证更广阔的江山。
不知过了多久,仪仗队终于临近正宫门,程千仞起身挥手,送别人群,将欢呼抛在宫墙外。
太子归京,入住东宫。理应先去太极殿见过圣上,然后设宴极乐池,请百官同乐。
但程千仞不是寻常太子,眼下局面也不是寻常时候。
圣上神志不清,如果太子去朝辞宫拜见首辅,皇族面子过不去,长公主第一个不答应。所幸朝歌阙安排在东宫设宴,为太子接风洗尘,使安国松了一口气。
辇车行驶在开阔而纵深的广场上,怀清怀明好奇地张望,只觉雄伟宫阙当前,自身渺小如长空之雁。大殿坐落在广场尽头的三层高台上,仰头也看不清楚,好像蒙着一层金光,两侧复道蜿蜒,阙楼飞檐斗拱。礼乐仪仗队跪拜请辞,耳边终于清静了,马车再次动起来,缓慢绕过前朝三大殿,向内廷驶去。
前殿是处理朝政的地方,白墙、红柱,青黑色琉璃瓦,气象雄浑,阵法波动不甚强烈,却隐隐透出自信、强大的意味。转入内廷才像回家,花红柳绿、平湖假山有了人情味,温乐的马车立刻赶上他们,小公主放肆喊道:“去我宫里玩啊!”被骑马的安国一把摁回去。
马车绕过一个又一个弯,数不清的离宫别殿被抛在身后。眼前出现一片漫漫水光,极乐池相当于四个太液池大小,春天湖边杨柳飞絮,映着阳光与琉璃瓦,好似金尘玉屑,纷纷扬扬。
程千仞看着湖边杨柳,忽然道:“停。”
赶车的内侍忙不迭停车,一行人涌上来,铺脚踏撑华盖。
程千仞摆摆手,甩开礼服外袍,从车上跳下去。
安国追上来,不明所以。
“回去歇息罢,我自己去。”
众人露出担忧神色。
安国公主担心他一个人面对朝歌阙,心情紧张,怀清怀明担心他宴上无人服侍,不显尊贵,温乐的担心比较简单务实:“你不会迷路吧?”
程千仞笑笑:“我走南闯北这几年,也没把自己弄丢啊。”
听说东宫就在极乐池后面,想来离得不远,距离晚宴还有三个时辰,时间宽裕。
怀清:“既然山主想自己走走,活动一下筋骨,那我和怀明在东宫等您。”
程千仞打发他们离开:“安心歇着去吧。”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程千仞乘湖畔小舟,以真元催动,徐徐前行。
上岸时听见战马嘶鸣,他寻声去看,寻到一片土地夯实的开阔场地。听说宫里有大小十余座马球场,数紧邻东宫这座最大。
歌舞升平年岁,力旺盛的年轻人痴迷打马球,以彰显自信和桀骜,现在王朝的英子弟大多去向战场,经历更惊险、更严厉的考验。从皇宫到京郊,球场都空了下来。
他本想见识下宫廷御马,却先看见球场外围的浮雕走廊。壁画刻在数丈高的石壁上,繁复的防护符文与刻刀痕迹融为一体,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骑兵奔袭、箭矢如海、巍巍边城……东征之战中每一场经典战役雕刻在这里,曾是帝王最引以为豪的辉煌功绩。然而对照今日,东民南迁,王朝版图失去白雪关,未显得日薄西山、凄凉无奈。
程千仞顺墙壁行走,打量壁画,宫娥内侍遇见他,远远行礼叩拜,不敢近前,生怕冲撞贵人。
等他看完浮雕长卷,天色已经暗了,接近点灯时分。七拐八转,四下无人,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皇宫真的很美,他也真的迷路了。
单刀赴会的豪情早被消磨干净,程千仞深呼气,平静心情。
不远处廊下立着一道人影,他走近前,见是一位麻衣布履、手持竹杖的老人。
气质平庸、面目平凡,毫无贵气可言。市井间是喝茶下棋的大爷,换在宫里,可能是内务府的匠造师傅、御膳房的老厨子、礼乐坊的老乐师。总之在宫墙内生活了很多年。
“劳驾,请问东宫怎么走?”
老人转过头,苍老浑浊的双眼直直看着他,不说话。
程千仞想对方可能耳背,当即重复一遍问题,就在他忍不住皱眉时,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向去三十丈,穿过飞燕游廊,向东十丈,再过西花圆门,最高的大殿就是。天黑了,你刚来这儿,又没人带你,只凭胆大一路摸黑,怎么走得出去?”
人上了年纪,通病就是批评后辈,程千仞没多想,道过谢便走了。
背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别回头。回头走错路。”
老人指的是条近路小道,他穿花拂柳,不多时,眼前霍然明亮。一盏盏琉璃宫灯高挂,东宫极乐殿金碧辉煌。等候已久的侍从们小跑迎上前,程千仞摆摆手,健步如飞拾级而上。
“哐当!”
孤身一人推开菱花门,他认为,自己此时大概风尘仆仆、自信而霸气。
但落在殿内那人眼里,来者发冠微乱,礼服也不整齐,温暖春风吹得他脸颊泛红,像只摸不清状况,闯进猛兽洞穴的兔子。
于是他屏退左右。宫人鱼贯而出,大殿顷刻空荡。
殿门关闭,沉沉一声闷响,气流搅动帐幔飘飞,铜鹤灯台烛火明灭。
“见到你真好。”
程千仞一怔。
那人长袍曳地,穿过帐幔向他走来,一边卸下面具,笑道:“哥。”
这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程千仞如遭雷击:“……逐流?!”
逐流应了一声,没骨头一样向他怀里倒:“哥哥这副表情,见到我不开心?”
他憋了一肚子话等着质问朝歌阙,准备好打一场硬仗,可眼前只有撒娇卖萌的程逐流。张口就跟他一起骂朝歌阙,骂得他一点脾气没有。
程千仞甩开弟弟:“站直了好好说话。”
第117章你认命罢
逐流引程千仞向大殿深处走去,摇曳烛火落在他脸上,光怪陆离。与正殿连通的偏殿设有寝具,供主人更衣小憩。他抱着哥哥往榻上倒,理所当然一般。
程千仞挺直腰背岿然不动,一身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不是问对方何时来东宫,而是逐流掌握法身的时候。
“你进城时。”
“现在什么情况?”
见江山 分卷阅读177
“我也不知道呀。”
“圣上在哪?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程千仞更没脾气了。
逐流有点不高兴:“我每天都想见哥哥,一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些闲事。”
程千仞默默崩溃。他缓了缓,尽力平静道:“紧张关头,不要任性。我们眼下局面十分危险。说如履薄冰不为过。最起码一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你的变化。”
逐流抬手,朝辞剑应召破风而来,化作一柄手杖。他站起身,握杖走了几步,笑意敛,神色难辨喜怒。
程千仞:“你……”
逐流卸下一身气势,笑道:“哥哥以为他回来了?”
程千仞不说话,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想,却隔着迷雾,看不清楚。
逐流凑在他耳边呵气:“我们什么时候、合籍呀?”
程千仞只觉耳蜗一阵酥麻,脑子轰然炸开:“胡闹!”
他激动之下使了七分力,却没推开姿态柔软无害的逐流,有点没面子。
逐流顺势摁住他的手:“我摄政多年,皇权旁落,皇族忧心忡忡,安国公主向你献计联姻,难道我说错了?与我合籍,你才能坐稳江山。”
程千仞斥他胡言乱语:“我不通权术,更无德行,我这样的人做皇帝,如何服众?”
“哥哥这么好看,以脸治国我也服啊。”
没一句正经话,程千仞气得发抖。
逐流不敢把人刺激狠了,好像认真讲道理一样端正态度,虽然他说的根本没道理:
“合籍无非是搭伙过日子,一起生活,互相照顾。哥,我们关系亲厚,在东川、在南央城里朝夕相处,不是挺开心的吗。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愿意和谁生活。你惯来不怕世俗礼教,怎么这件事钻进死胡同?”
程千仞低声道:“不一样!你还小,我不怪你。你是要娶妻生子的,你甚至没尝过男女欢爱的滋味……”与弟弟讨论这个令他不自在,声音越来越低。
“我是没尝过,你与哪位女子试过?”
逐流一个问题反客为主,直接把程千仞打懵了:“我没有。”
“既然你也没有,凭什么劝我?说不定无甚趣味,还不如和哥哥一起吃饭洗碗快乐。”
程千仞第二次体会到青少年性教育缺失的后果。最近事多,他忘了找顾二讨要画册,此时陷入窘迫境地,心里扇了自己二百下。
逐流声音又轻又软,引人遐思:“在去东川的路上,你说有空的时候,会好好教我。你还说男人都会……”
程千仞:“我没说过!你不小了,别装糊涂!”
这是典型家长病,糊弄孩子的时候,口口声声‘你还小,不懂这些’;孩子没达到预期,转头就是‘你不小了,怎么还不懂事’。
大写的直男双标,不讲逻辑。
逐流:“既然你不肯教我,我就不懂。而且打心底里想跟你合籍,日日夜夜不分开。”
程千仞沉默。
他早已察觉到逐流的偏执、对自己超出界限的占有欲。当年他人穷志短,手段偏激地送逐流离开,对小孩造成童年阴影,这阴影的苦果,他必须承担。
“你一口一个合籍,我真想为你相看一门好亲事……别急,听我说完,你似乎觉得你和朝歌阙不是一个人?两种人格差异这么大,还会捅自己一剑抢夺身体,今天合籍明天和离,没有哪家姑娘受得了。”
“哥哥担心这个。”逐流故意歪曲他意思,“朝歌阙没有了,你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我是说给你找个姑娘!”
“我从来不喜欢姑娘!”
“你!原来如此……唉,还是姑娘好,你长成这般模样,与男人一起,太吃亏了。”
“只要两个人真心相待,就没有哪方吃亏的说法。”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先不管是男是女,过两天我找点画册给你看。我们不该聊这个,应该谈要紧事。”
逐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觉得,真有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你来皇都,真没想过当皇帝?”
程千仞霍然起身。烛火照耀下,双目泛红。
逐流轻声道:“别走。哥,这是东宫。要走也该我走。你歇息罢,我明天再来。”
逐流走了,程千仞颓然跌坐榻上。
他头脑早已一片混乱,甚至隐隐希望明天面对朝歌阙。
“南渊学院是天下学子文人的向往,宗门联盟代表修行界中流砥柱,却还不够,朝辞宫掌握朝政。联姻之策为上策,可使皇族放心,四海归心。”
北上途中,安国公主如是说过。程千仞依然不认为合籍势在必行,因为这种行事方法不符合他一贯准则。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大殿渐渐有了动静,先进来的是怀清、怀明。
“山主,东宫居然有温泉。”
“好大的汤池啊,您泡吗?”
程千仞看着这俩二货弟子,觉得他们也挺不容易:“你们喜欢,随时去玩吧。”
然后一众宫娥鱼贯而入,捧着新衣和洗漱用具。
内侍长躬身道:“请殿下安寝。”
程千仞摆摆手:“都回去睡吧,给我把门带上。”
寝殿再次空下来。他熄灭烛火,试着入睡。
程千仞不习惯这里,游历时居无定所,本该哪里都习惯,但皇宫不同,自从进入宫门,好像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更漏滴答,思绪飘飞。他看着帐顶流苏,想起白日里进城,夹道欢呼的人群。人们很高兴的样子,比他还要高兴。
漫长的失眠中,他似乎一分为二,一个他侧卧软榻,孤枕难眠,另一个他披衣起行,在春天的风中夜游皇宫,穿过无数重楼峨殿。
他又看见那个撑竹杖的老人。对方穿着干净布衣,但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莫名显得寒酸。
老者正在极乐池边散步,像饭后消食。
“你不高兴,因为被他说中了。你好好想想,也该有个主意,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程千仞哭笑不得,连散步的老大爷都问他这种问题,不由长叹一声。
“南渊对我很好,我想南渊的学生可以安心读书,和朋友们永不分离,每日最大烦恼就是年终考试;剑阁对我也好,我想剑阁弟子们在山上练剑,在世间游历,而不是还未成长,就陨落于东川战场;每一个欢迎我进入皇都的人,我都希望他们幸福,甚至他们每一位亲人、朋友,都能真正平安快乐……”
“苍生予我厚爱,我便想报答苍生,这种愿望依靠口头祈福、或单枪匹马地闯荡不可能达成。所以我出战,出战是为了天下无战。我做皇帝,是为了终止战祸。我想要权力,但权力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
他说得平静、缓慢,句句发自肺腑。
老
见江山 分卷阅读178
人笑道:“好,那便去吧。”
然后他真的登基了。凭借学院、剑阁、皇族中安国公主的支持,顺利走向王座。改年号为平宁,希望天下太平。
平宁一年他逼逐流与他合籍,逐流委屈地哭肿了眼睛,一遍遍诉说他们的兄弟情谊。
“就因为情势所迫,你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我从前不懂事才说跟你合籍,我想娶妻生子,我不想绝后。”
“你认命罢,孤会对你好的。”
逐流哭着喊哥哥不要。程千仞擦去他眼泪,不为所动。
合籍大殿当夜,他喝了很多酒,走进寝殿,见对方神色淡淡,便知是朝歌阙。
朝歌阙面无表情道:“我退让妥协,不是怕你。我怕江山不稳、社稷动摇、百姓受苦。你好自为之。”
“孤允诺你,天祈从此二圣临朝。”
二圣临朝,政务清明,对外战无不胜,对内生机复苏。平宁三年,帝王迈入圣人门槛,便宣布首辅寿元已尽,陨落归天。
朝歌阙心灰意冷,渐渐消失,逐流又不认命,以泪洗面,每天请他下旨和离。帝王寻来铸造师邱北,布下囚困大阵,困阵如金色牢笼,不许对方走出寝宫半步。
五年后,天下彻底太平,帝王夺回顾雪绛兵权,逼他卸甲归田。顾旗一派在军中根深叶大,涉及神武、禁卫、镇东三军,他便杀了所有反对他的文臣武官,提拔新的亲信。
徐冉看不惯,上书请辞,他不甚在意。至此仍不满足,鼓励官员互相揭发举报,说他坏话就打成叛党。
平宁七年,朝野上下只能听见赞歌与欢笑,帝王终于集权一身,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平宁二十年,国库充足,民富兵强,帝王御驾亲征,向东征服魔族,扩大疆土。向南海征服鲛人,驯养它们为人族奴隶……
他对逐流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论你见过或没见过,朕都打过。天下无事不可为,却差一件事,朕才算圆满。”
他想要逐流为他生个孩子,继承他们二人的天赋,还有他的王位。他为这逆天而行的疯狂想法翻阅典籍,甚至写信寄往蓬莱岛,请通药理的林渡之研制孕子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