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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程千仞看着她。
安国公主忽然觉得眼前人十分陌生:“得令。”
程千仞挥退众侍从,走到窗边。
东宫地势较高,殿宇更在高阶之上,视野开阔。雨幕下,火光与浓烟、阵法与法器的光芒占满皇都上空。
曾经热情洋溢、夹道欢迎他的百姓,一夜之间变成穷凶极恶的暴徒。
程千仞理政以来,第一次面对的真正险恶风波,便是以他知己好友顾雪绛为导火索,各派系之间爆发的空前争斗。
文臣不满武官、新贵不满老臣迂腐、老贵族不满节衣缩食。
逐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哥。”
“最初写文章的那些书生,不算大奸大恶。是我的软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让他们以为煽动民心,便可以向我施压。”
程千仞依然看着窗外,“你去睡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逐流陪他一起站着,也不说话。
天色蒙蒙亮时,大雨渐歇。
安国进宫复命,皇都所有暴徒被驱散,基础秩序恢复。所有参与混战的禁卫军将领,除去已经身亡的,一律抓捕入狱。
程千仞问:“昨晚死了多少人?”
“臣给史官报八千。”
“实际呢?”
“五万。”
“那就写五万。”
“有碍圣名,不好,而且昨夜你不该下令,应该让首辅大人……”
她没有说下去。
程千仞拍拍她肩膀:“皇姐,辛苦了。”
安国跪地抱拳,沉声道:“请太子即刻下令,召回花间雪绛。”
第122章借点钱吧
程千仞道:“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个案子,孤亲自审理。”
安国再次重复:“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召回花间雪绛,平息纷争、安定民心!”
程千仞伸手将她扶起来:“孤的声望、王朝的民心、帝国的气运,难道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是恶魔,还是天神?不对,外面那些人说的都不对。顾雪绛是个烟鬼、而且一身旧伤,每天都得吃很多药,明知道抽烟伤肺腑,还是烟不离手,连戒烟的自制力都没有……”
安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殿下?”
“他很讨厌洗碗,喜欢穷讲究。画美人倒是栩栩如生,哪天不做将军了,依然可以写字卖画维持生计……”
安国眉头紧皱,目光如刀。
程千仞平静道:“孤不会召他回来的。”
他的反应出乎安国意料。
“你真的想让他继续打?你把镇东军交到那个疯子手里,就不怕养虎为患?他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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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是守城令,出兵之前甚至没有上报。可见他根本没有一点敬畏心,他不是徐冉!如果他拥兵自立……”
程千仞打断她:“皇姐,不要再说下去,这件事,孤不愿意追究你的责任。”
安国公主昨夜平乱有功,全皇城都知道。程千仞却说不罚她,听上去很是无理蹊跷。
但安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心底发寒,又感到一丝欣慰。
她敛怒容,露出温和笑意,就像程千仞第一次见她,在水潭边烤鱼时一样:
“臣失言了。”
“孤希望你能记住,昨夜丧失性命的人,也是你戎马多年、拼死守护的子民。”程千仞顿了顿,语气缓和,“回去休息罢。”
“……臣告退。”
殿门关闭,程千仞烦躁地扯了扯礼服衣领。犹觉不够,于是解开下颌绳结,一把扯下发冠。
沉重的珠玉冠落地,回音清脆,他一身轻松,剧烈喘息着。
半晌喃喃道:“天命所归?狗屁。”
逐流拾起发冠,引他坐在梳妆台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梳头。
自太子可以独当一面处理政务,首辅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宫闱。程千仞意识到自己习惯性依赖对方,便提出独立要求:“你太辛苦了。我一个大男人,不能这么没用。”
逐流没有反对,他很谨慎,不想激起程千仞的对抗心。
就像现在,他为对方按摩头皮,声音尽量轻柔缓和:“她和她妹妹才更像皇族,生性多疑,谁也不信。你正好相反,谁都相信。”
程千仞被他按揉穴位,发出舒爽的呻吟,像猫咪被顺毛一样呼噜着。
心里却在想,安国把军队看做维护皇权的工具,把每一位士兵将领、甚至她自己都看做锋利的刀,随时可以为了段姓王朝牺牲。她防备朝歌阙,献计联姻,现在又怀疑顾雪绛……但她确实是才能优秀、无比忠诚的将领,或许我可以让她离开皇都,下月调她去西南吧。
“我信任顾雪绛,因为我了解他。他的理想和人格,绝不在于自立为王。”程千仞道。
如果说朝歌阙的理想是杀魔王,顾雪绛的理想大概是希望魔族灭绝。虽然他与对方没有直接交流过这方面话题。
逐流笑了笑:“但是你知道,就算你下诏令,也未必能召回他。你不想治他抗旨谋逆的罪名。他那么聪明,明知你会因此为难,还是选择……”
程千仞打断他:“我们过去互相信任,现在也是一样。”
逐流:“哥,没事。如果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你的朋友故交,因为你身份变化,与你产生隔阂。你血缘上的亲人,更在乎皇权稳固。只有我不一样,不管你是谁,我都对你毫无保留。
他要程千仞认清这一点。
果然,程千仞转过身,握住弟弟拿梳子的手:“小流。”
晨光熹微,香炉青烟袅袅,白色帐幔飘飞。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铜镜中,两人距离渐渐拉近。
气氛正好。
逐流轻声道:“即使大陆沉没,星辰陨落,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改变……”
程千仞:“借我点钱吧!”
“……什么?”
程千仞重复道:“五十万两。”
逐流缓过神,懵懵地点头。
程千仞紧紧握住他的手,像肯定革命友谊一样剧烈摇晃:“五年之内,我一定还你!”
他再次深切体会到只有弟弟使我快乐!
逐流觉得又气又好笑:“哥,你这样说太生分了。就算真金白银还不上,你也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我。”
程直男不假思索道:“嗯,我会尽力在别的方面补偿你!”
成功借钱使他充满干劲,一扫颓靡,自己戴好发冠,掸掸衣摆:“我开工去了。你再多睡会儿啊。”
逐流张开双臂:“抱一下。”
程千仞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的拍背抱。
逐流被他拍的没脾气,摁住怀里的人,决定扳回一局:“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你以后要天天哄我开心。”
程千仞浑身一僵,耳根烧红:“胡说什么,我和顾二那个大傻子……”
“我开玩笑的,去吧。”
程千仞落荒而逃。
***
从七月中旬到八月,是皇都盛夏雷雨季。
大雨潇潇,洗刷天地,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被称为‘雷雨清洗’。后人评论程千仞功过得失,无论如何绕不开这一页。
太子频繁出入大狱,法理司公审他旁听,不时提问,他是真的不懂就问,却给了主审官很大压力。案子牵扯甚广,朝中半数老臣被传讯审问,四十余位禁卫军高阶军官被停职查办,他们即使不曾直接参与,也有渎职失职的错处。禁卫军统领御下不严,罚俸一年。
“关于副统领一职,殿下属意谁?”
程千仞想了想:“与此案没有丝毫牵扯、从军五年以上、骨龄三十以下、最好上过战场,禁卫军有这样的人吗?”
“有,徐冉。此人今年由镇东军调任禁卫军,原先负责粮草配给……”
“就她了。”
徐冉当即走马上任。
有人等着看她笑话,这么大的烂摊子,不是说接就能接下的。
徐冉来皇都不久,因不耐应酬场面,与各派系无甚牵扯。办事一碗水端平,谁的面子都不卖。加上她性格直来直去,谁跟她弯弯绕绕,她跟谁拔刀,反倒化繁为简,令皇都秩序迅速恢复。
但她也算不上勤勉,做完本职工作后,不愿在官署多呆一刻,就窝在淮金湖消磨时光。
美人琴瑟起,画船听雨眠。
有人找上门举告,说看见邻居是雨夜暴动的‘反顾派’头目,证据确凿,让她去抓人立功。
她正拿着酒盏灌美人,只摆摆手:“现在是休息时间,明天再说不行吗?你走吧……还不走?那来喝两杯!”
一种论调在市井间悄然兴起:顾雪绛远在天边十万八千里,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多大关系。该吃饭的吃饭,该上工的上工,生活还是要继续,一家人平平安安过自己小日子,比什么都强。
徐冉行事,被后世评价为‘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她张弛有度,使太子铁腕时期的皇都,不至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但在当时,许多官员提起这位徐副统领,无不摇头,认为她得过且过,没有出色才干和鞠躬尽瘁的奉献神,最重要的是,她不善于揣摩上意。
程千仞觉得自己快神分裂了。白天在外人面前,他是威严庄重的太子:“你别怕,孤觉得自己脾气挺好,你抖什么?”
晚上回到寝宫,对着逐流就是一通吐槽。
“都不让我省心,来呀,互相伤害呀。”
“说什么查军明细,就是想召顾雪绛回来,我说‘自今日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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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铁骑军开支减半,国库不给顾雪绛批超过十万两的账,大家共度国难。’他们直接没话说了,就怕我下一句冒出月俸减半,各府开支减半。当然这全靠你借给我的钱暗度陈仓,小流,你对我真好……”
东宫温泉池热雾氤氲,程千仞闭着眼睛靠在池边,许久没听到回音:“小流?”
只见逐流脸色苍白,直直注视着他,神色难辨。
程千仞正觉奇怪,忽然心中一惊:“朝歌阙?”
久违的危机感降临,他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攀升,又听那人笑道:“哥。”
程千仞松了一口气:“你最近一直神不太好。是因为你们……争夺法身?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逐流点头,很懂事的模样:“我不想让你为难。”
程千仞看着心疼:“没事,会有办法的。”
他张开手臂,搅动水花四溅,打算一把将人抱出温泉,照顾一下柔弱的弟弟。当触及对方湿滑细嫩、洁白无瑕的肌肤,又觉尴尬:“你自己来。”
逐流笑了笑,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程千仞:“现在不比小时候,也该换我疼爱哥哥。”
“等、等一下!”程千仞像只扑腾的鸭子,又不敢折腾出太大动静,只低声训斥道:“被人看见怎么办,怀清怀明在外面候着呢,你这样、这样我很没面子。”
‘会有办法’不是嘴炮,程千仞开始研究神魂方面的术法,他让怀清回剑阁一趟,搜罗相关典籍,一边写信向南渊学院胡易知请教。经常有人投其所好,向太子进献神魂秘法,奈何良莠不齐,帮助不大。
他相信“天地万物,总有缘法。可以一化为二,就能合二为一”,却担心逐流抵触与朝歌阙融合,便暂时没有告知对方。与此同时,程千仞还要肃清朝堂,处理政务,难分身乏术,无暇陪伴弟弟。
逐流不是省油的灯,白天没时间腻在一起,就要从其他方面找补。程千仞为了让他少问问题,不要跟着自己,难答应一些无理要求,便宜都被占干净了。
温乐禁闭期刚结束,就推荐程千仞去查皇宫藏书楼的典籍:“那些都是父皇的藏,或许对你有用,哥,你到底要找什么术法啊,不练见江山了吗?”
被人忽然提起,程千仞一时恍惚,召来神鬼辟易掂了掂。
见江山。自进宫以来,他不曾练剑。
当天夜里,他没有回寝殿,提着剑在宫里游荡。
从前他四处游历,无牵无挂,见山劈山、见海分海,哪里都可以练剑。晚上躺在树上喝酒,拾起一根树枝,便舞一套剑法。
现在却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楼台重重,广厦千万,都不是练剑的地方。
宝剑依然锋利,月色依然明亮。
程千仞拔剑四顾,十分茫然。
因为他不仅没练成剑,居然又迷路了。
“劳驾,请问东宫怎么走?……又是你啊!”
麻衣布履,手持竹杖的老人慢慢回头。
第123章星空之下,没有永垂不朽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打落一地蔷薇花。空气潮湿,夏夜晚风徐徐,吹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花园回廊里,老人眯起眼睛,借月光盯了程千仞片刻:“哦,是你。”
他虽然没明说,下撇的嘴角、嫌弃的表情都写着‘年轻人,你路痴’。
程千仞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进宫第一日,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为他指路,比起那些神色明、面对他诚惶诚恐的宫人,对方更像老眼昏花,脑子不清楚了。
“你怎么又走错路了,大晚上在外面闲逛,嚯,你还拿着一根棍子。”
程千仞:“……这是我的剑。”
“我带你去东宫,跟上。”竹杖点在地砖上,发出笃笃声响,老人缓慢移动,“让我看看你的剑。”
“呃,剑这种东西,跟棍子不一样,不能随便看。”
“真小气,那我们交换。”
他说着竟然将竹杖递出,另一只手去拽程千仞的剑。
神鬼辟易何等凶煞,普天之下有几人,敢从程山主手里直接夺剑?
程千仞心下一惊,急忙敛威势。
老人抄起神鬼辟易掂了掂:“有什么不一样?还给你咯。”
程千仞追悔莫及,他不该晚上瞎逛,更不该迷路。
他该在宫里,不该在这里,跟一个碰瓷大爷扯皮。
“要不,您指个方向,我自己去。”
老人疯狂摇头:“我不带你,你走错路啊。上次给你指得多清楚,结果呢?你到现在都没回去!”
程千仞:“……”
对方似乎想抄近路,带他在花园小径间穿行,四下里夜色寂静,只有花树遮蔽月光。不知道值勤卫队都去了哪里,程千仞漫无边际地想着,该不是喝酒打牌去了吧。
雨后夏夜泥土松软,遍地小水洼,一脚不慎,就溅得一身泥。程千仞被大爷溅了几次,只好扶着对方走。
他们慢慢走着。
程千仞忽然道:“那天我回去了。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当皇帝了。”
老人不留情面地吐槽他:“人人做梦都想当皇帝。”
程千仞笑了笑:“然后我疯了,逼我弟弟嫁给我,逼朋友让兵权,半生东征西战,落得众叛亲离,还站在皇位上喊‘逐流是朕的,神鬼辟易是朕的,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这个梦,我一直记得,平时不敢给人说……没事,说了你也不懂。”
老人瘪嘴:“年轻人,棍子不多,想法挺多。”
程千仞一直被吐槽也不生气,大多数时候,他自认脾气很好。
“我不喜欢守规矩,也不喜欢给人定规矩,我这种人,最不适合当皇帝。进宫之后,他们都说我天命所归,每个人都相信这套说法,只有我不信。”他重复道,“我不信。”
老人停下脚步,浑身僵硬,转头怔怔地看着他。
“那你信什么?”
程千仞脱口而出:“我信立身问道、宝剑斩恶、与天争命!”
老人眼神越来越亮,如长夜两点烛火,嘴唇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口吐惊人之语。
“听不懂。”
程千仞:“……什么?”
“我们到了。”老人转身就走。
“等等,这不是东宫。”程千仞抬眼一望,声音戛然而止。
确实不是东宫。
他站在一座高耸入云、仰不可见顶的山峰下。准确地说,是一座高台。
四棱台基高阔平整,层层台阶向上堆砌,视野尽头,坡度近乎垂直,想来人走在上面,便如攀登危崖。非石非玉的材质被打磨光滑,深蓝色星空下,闪烁着洁白光辉。
真正的皇宫禁地不需要重兵把守,自有阵法禁制维护,令人无法靠近。天地开阔,四周一个人影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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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早已不见踪影。
程千仞不知道他们怎么稀里糊涂走进这里,也无暇多想,他被眼前情景震慑心神。剑阁观云崖很高,是自然造化之美。南渊藏书楼由人工建造,却不如它气象雄浑伟岸。
摘星台。皇都的标志,无数人每天仰望着它,可望不可即。
传说中最接近天道意志的地方。
方才他就站在这座卜算命运的高台下,渺小的像一只蝼蚁,望不到云上世界,却说要与天争命。
直视伟大建筑,难产生万丈高山倾颓,当头压下,无法逃脱的可怕联想。摘星台似乎另有玄机,它给不愿低头的人,尤为强烈的压迫感。
神鬼辟易感应主人心意,对抗无形压力,在鞘中不安地颤动。
程千仞霍然拔剑。
狂风卷地,剑气直冲苍穹!
他提剑登台,一步步走上石阶。周身剑气萦绕,驱散茫茫夜雾。
神鬼辟易本是凶煞之剑,此时却不带一丝杀意。好像身前无敌人可杀,不用再摆出吓人的模样。便如洗尽铅华的美人,对镜自照,审视本来面目。
程千仞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云雾渐深,寒风呼啸,他眉间鬓角覆着浅浅白霜。道路好像没有尽头,而他进入某种玄妙境界中,既不畏惧未知的前路,也不懊悔一时冲动迈上征途。
直到视野霍然开朗。
摘星台顶端,并不如何开阔,长宽不过五六丈,四面没有栏杆,凌冽的夜风吹得人摇摇欲坠。
穿过云层向下望,他初入皇都时,所见那些巍峨广厦,重重楼台,都化作一个个渺小的光点。人间灯火蜿蜒如河,向远方蔓延。
皇都是人族世界最伟大的雄城,他现在站在摘星台上,仿佛把这座光辉万丈的城踩在脚下。
高台之下,无数人奔波忙碌,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循环往复。
程千仞放眼远处,大陆其他高大建筑,比如南渊藏书楼,平时不开阵法,因而漆黑一片。
东边万里之外,却有一点光芒。传说雪域的黑塔塔顶,由整块巨大琉璃打磨,返照月光,极为明亮。那是魔王的住处。
夜幕下最为明亮的,是头顶星河,没有遮蔽、无比壮阔的星空。原来星星也有大小之分,程千仞想。
“它们眼里的摘星台,比我看台下灯火,更渺小。”
“不,它们不会看你。”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星空之下,没有永垂不朽。”
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单薄布衣被狂风吹动,双目神光湛然,佝偻身形却显得无比高大。
程千仞怔在原地。
“你怎么上来的?”
“拿着剑,一步一个台阶,走上来。”
“走了多久?”
“我不知道。”
长路漫漫,夜雾迷茫。
老人‘哦’了一声,竹杖点点脚下石板:“我坐升降机上来的,不比你慢多少。”
程千仞没反应过来:“什么?”
“对啊。这个台子里,五十年前装了很贵的升降阵法,早就没人走路了。”老人嫌弃地看着他:“让你不跟紧我,傻缺。”
程千仞回过神。
不是,我已经猜出你身份,你这么久不来见我,见了我不答疑解惑、传道授业,你还骂我。我没脾气啊?
“我傻缺?”
“你不傻缺谁傻缺?”
他们在伟大的摘星台上破口大骂。
第124章强扭的瓜不甜
“你小子还敢顶嘴,不服?”老人抬起竹杖点点程千仞肩头。
程千仞挥舞神鬼辟易,一把挡开:“你干嘛?想打架?!”
大爷不依不挠地拿竹杖戳他。
程千仞怒道:“你别碰瓷啊。”
忽然他面颊刺痛,竹杖裹挟劲风当头袭来,程千仞心中一凛,侧身避开,谁料避之不及,仓促横剑格挡。
“铮!”
竹杖与长剑相击,却有金石之声,程千仞手腕发麻,正要变招,又慢了一步。
老人目光幽暗,面无表情,仿佛与他不在同一个时间维度,分明动作迟缓,竹杖却总能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给他一记。
程千仞一时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自认剑气笼罩全身,密不透风,却不得不一退再退。
台面六丈宽,他已退出五丈二,避无可避,正要冒险抢攻,忽听一声断喝:“孤峰照月!”
程千仞下意识出剑,见江山每一招他都烂熟于心,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一道月弧出现在摘星台上!
剑影如弯月,映照头顶漫天星斗,光华大作。
高台如山,登临绝顶,他就是孤峰。
竹杖去势一滞,随即一道更迅疾、更明亮的月影撞上程千仞剑锋。
对方还了他一记孤峰照月,两轮月色对冲,同时黯淡。
老人再喝:“瀚海黄沙!”
长风浩荡,夜色如海潮,千万道剑影怒卷如狂浪,又如千万流沙,迸射而出!
“平湖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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