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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吾涯
他瞠目结舌地看了看九渊和潜岳,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再望向远处的群峰,依然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倒影,十分没底气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回来了没有?”
白龙没答,只往江面轻轻呵了一口气,江影破碎,这一次消失的是水中的倒影。
彭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再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空中一片翎羽红光逼人:“朱雀翎!这回是真的了吧!”
潜岳疑惑地看他一眼:“少爷,哪儿呢?”
九渊往她额头轻轻一拍,隐遁的朱雀翎就在她眼中现了形她诧异地看向对方,发现这厮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红豆欢快地一声清鸣,朝着朱雀翎飞去,李化人形落在彭身边,踩得小船“忽悠”了一下。
彭撸起袖子:“有点热啊……是因为朱雀翎?还隔着这么远呢。”
李没接他话,却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轻轻地说:“居然就真的这么明明白白挂在天上,朱雀神果然与众不同……你们羽族还真是不喜欢沾水啊。”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红豆说的,然而红豆已经飞远,并没有听到。
彭疑惑地看向他,李点点头算是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朝四下环顾一周:“那个蛊师只怕已经跑了,之前九渊没有追到他,估计也是因为结界如果我们能早点反应过来,兴许还能把人抓住问个清楚,看看他们拿那些人命生祭朱雀翎到底是想干什么。”
红豆绕着朱雀翎飞了两圈,那段翎羽似乎到某种召唤,红光剧烈波动了几下,随即一闪飞入它尾间。它周身光芒大胜,仰头高声鸣叫,随后扑腾到李面前,叽叽咕咕地叫唤了几声什么。
李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异样:“你说这段朱雀翎吸了十七条人命,可锦余说有数十只小船在此地失踪,这个数量对不上啊……难不成一条船只载了半个人?”
第59章傀儡(一)
“一条船只载半个人也不对啊,”彭竖起一根手指,十分认真地说,“每条船至少得有一个艄公吧,就算把‘数十’按最低二十算,那还有三条船是无人船。哪怕每个艄公都是半个人,那剩下还有七个名额,也就意味着还有十三条船没载客,不载客就没钱赚,他们闲的自己跑来游江,要我我才不干。要是把……”
“行了行了,”李无奈地打断他,“就你算得清楚?你又不晕船不晕水不晕虫子了是吧?”
彭转了转眼珠,哼着口哨溜达到一边不说话了。
李操控着小船缓缓往渡口驶去准备靠岸,忽然眼神一动,瞥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他伸长胳膊够了过来,发现是一只漏网的龙虱,估计是被他那天雷炸上船的,居然还没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里带了个“龙”字,他竟饶有兴致地捏住那龙虱端详起来,甚至还伸出爪子揪了揪它后腿上的绒毛。
彭刚一屁股坐在船舷上,转头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登时吓得往后一仰,险些倒栽葱似的摔进水里去。李忙拉了他一把,后者坐稳以后迅速挣脱了他的手:“怎么还有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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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剩这一只了,你怕什么。”李面不改色,说着从自己发间揪下一根头发,系在了龙虱身上,随后从包裹里翻出一只琉璃瓶,把那被他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龙虱塞进去,又在塞子上开了几个通气的孔。
彭大呼小叫起来:“你有病吗!居然还养着!”
李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你懂什么,想找到那背后的蛊师,我们还得靠它呢。”
他把琉璃瓶进包裹,甩给九渊背着,还叮嘱说:“记得喂,别饿死了。”
九渊:“……”
小船缓缓靠了岸,彭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下船,四下环顾说:“这渡口怎么没人呢?”
不仅没人,连船也只有两条,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栓了很久无人问津。
“少爷,那边有人。”
彭顺她所指望去,只见江边不远有一浣衣的女子,孤零零的只她一人,似乎正抻长脖子往他们这里瞧。
彭不禁有些奇怪,心说这天寒地冻的在江边洗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听李说:“她那个位置一眼可以看到渡口往来的船只,也许是在等什么人,你去问问她,兴许能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你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吗?”彭疑惑地瞧他一眼,“而且为什么是我去?”
李:“你不是最擅长干‘搭讪’这种事了?尤其对方是年轻姑娘?”
彭:“……”
他为什么总觉得这条龙在影射什么?
彭顶着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脚下一拐走到了女子面前,对方的目光之前一直巴巴地追在他身上,可等他真的过来了,又变作说不出的惊恐,手里攥着的衣服掉进江水中亦浑然不觉,睁大眼睛,在原地颤抖不止。
彭也不知这位到底什么毛病,眼看着那衣服就要被江水卷走,只得无奈弯腰,一伸手勾回来放在盆子里,感到水温冷得刺骨,再看对方冻得通红的十指,叹口气,给自己找到了开场白:“姑娘,这么冷的天……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女子浑身一抖,好像被他的话音劈回了魂,紧接着用力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双手捂脸,竟然哭了。
彭:“……”
彭少爷一时间束手无策,很是头疼地朝李投去求助的目光,谁料这厮竟然见死不救,负手背对过他,他只好轻咳一声:“不是,姑娘,你哭什么?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女子闻言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说:“骗子……明明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的……”
彭因为离得近,还是把这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听进了耳朵,不由微微一怔,觉得内中似有什么隐情可寻,便蹲下身尽可能温和地问:“姑娘,你说谁一定会回来的?”
谁料对方完全不搭理他的好意,抬起一张哭花的脸朝他大喊:“骗子!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彭:“……”
他招谁惹谁了他!
自诩从来不欺骗女人的彭少爷无端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只觉自己冤得肠子都打了结,他朝比自己更无辜的老天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耐心行将耗尽,语气也差了几分:“不是姑娘,你就事论事好吧,到底哪个渣负了你,你针对他,能别把我们男人一竿子打死吗?”
姑娘一眨眼,又扑簌簌落下两行泪:“他不是渣!”
彭:“……”
真是没法交谈了!
彭少爷败下阵来,几个大老爷们轮番上阵,结果一个比一个裹乱,那姑娘也不知脑回路是怎么长的,逆着她说她就反驳你,顺着她说她又开始哭,最终还是潜岳出马才终于从她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来这姑娘有个成亲两年的夫郎,就是漓江上的艄公,于一个月前失踪在那段出过异象的水域,姑娘久等郎君不回,便只得每日来这江边浣衣,眼巴巴地瞧着开阔的江面,希望能盼来那只载着郎君的乌篷小船。
她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今日终于等到一只船在渡口靠岸,却发现并不是郎君,再想想自己连日所受的委屈,一时间悲从中来,啼哭不止。
潜岳一边安抚她,一边听她罗列夫君的种种“罪证”:“我叫他不要去拉那几个客人,他偏不听,谁都知道江上出了事,谁都不敢去拉客,为什么他偏偏要去!说什么他们开的价钱高,走这一趟能让我们母子半年吃穿不愁……也得有命消受才行啊!”
彭忍不住看她一眼,估摸这姑娘也就跟潜岳差不多大,居然都有孩子了,再看她衣衫单薄,冻得皮肤青白,脂粉未施的脸上能隐约看出一点美人的痕迹,可惜让憔悴与贫苦掩埋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消失殆尽了。
他听到这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男人一心挣钱养家,不顾危险也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钱没赚来,还把命赔了进去。
他摸了摸鼻子,思索一番上前冲对方说:“姑娘,你别哭了,小心哭坏身子。这样吧,你看我这位朋友懂些通灵的道术,兴许可以帮你找找人,不过我们几个刚到此地,也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引我们找个去处?我这里有银子,不会白麻烦你。”
他说着掏了一锭银子朝对方递过去,那姑娘抬起泪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抽噎两下,慢慢抹去满脸涕泪,却没接他的银子:“我们虽然穷,但不需要别人施舍,带个路而已,公子无需破,几位请随我来吧。”
她拾了东西,抱起木盆在前引路,彭不尴不尬地一耸肩,也追了上去。
他说什么“人生地不熟”自然是随便扯来的借口,心中自有别的计较一般来说艄公都不会太有钱,为了生计早出晚归,自然会选择离江近的居所安置家人,干一样的活儿,赚差不多的钱,他们的住处很有可能会扎堆。
果不其然,几人没走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座小村,因为临近饭点,已飘起了几缕炊烟。女子把他们引到村口,伸手一指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再走个大概两刻钟就能看到镇子,那里有住店的地方。”
“还要那么久啊?”彭故作夸张地一声哀嚎,腆着自己二尺厚的脸皮,“姑娘,我这都饿了,要不……哎,这村子里有没有能待的地方啊?不过夜,让我们歇个脚就行。”
女子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这个“外乡人”为什么这么不见外,半晌终于妥协:“那好吧,几位随我来。”
村子里的土路并不好走,彭被她引着七拐八绕,隐约听到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看到几条摇尾乞怜的瘦狗。这里居住的人家大多家门大开,因为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眼望去就是破败的大门与破败的房屋,说环堵萧然只怕也不为过。
彭皱了皱眉这村子里简直暮气沉沉的,除去一点炊烟无半分活气,无端让人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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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很不老实地四下张望,一不留神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忙后撤一步要说句抱歉,谁知对面那人高马大的兄弟“嘿嘿”一笑,拍着手绕他转了个圈。
竟然是个傻子。
彭无声地跟傻子对视三秒,回了已经滚到舌尖的道歉,觉得说了恐怕对方也听不懂。
“几位不要理他,请这边来。”
彭连忙追上她的脚步,把那傻子甩在身后,眼珠却没停这一路上他看到无数撑着拐杖在家门口翘首张望的老人,或者愁容惨淡的女人,或者牙牙学语的孩童,唯独没有男人。
当然也零星有那么几个,比如刚才那看上去身强体健,面容也尚且端正的傻子,或者面黄肌瘦、麻杆儿似的病鬼。
女人终于带众人停在一处小屋前,一推推开了大门:“这是那傻子的家,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住过了,我每天替他拾着,几位若不嫌弃可以在此暂时落脚,我便住在对门。”
“不嫌弃不嫌弃,”彭忙说,“不过那傻子是怎么回事?”
女人叹了口气,唏嘘说:“他本来不傻,他契兄弟是第一个消失在漓江上的人,他受了刺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契兄弟?”
女人点点头:“几位先休息吧,等下我端些饭食过来,望不要嫌寡淡才好。”
“麻烦了。”
一行四人暂且在小屋落了脚,彭拽过来一条小板凳,很没形象地往上一蹲:“所以这村子里的男人大部分是漓江的艄公,全都一去不返,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他不等别人附和,又自顾自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不告官啊?”
李也踩着个小板凳,站在矮墙边不知朝对门看什么,听到他这话便接了一句:“告官?你想想你之前的遭遇,如果此事真是巫族所为,你觉得官府能管得起?”
彭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只好紧紧抿住了唇。
“她家里除了个一岁的孩子,居然还有个瞎眼的婆婆,”李从板凳上跳下来,缓缓踱出几步,“九渊,潜岳,一会儿填了肚子,你们去打听一下这村子里到底失踪了多少人,最好能问清楚姓甚名谁。”
破败的小村里饭食自然也只有清汤寡水,两人草草垫了几口便去办龙王交与的差事潜岳身为女子比较容易跟村民亲近,九渊嘴拙就在一边记录,两箱配合之下没出一个时辰,已经把所有失踪艄公的名单呈现在了李面前。
李把那张薄薄的纸推给红豆,那纸上列着二十来个人名,平凡无奇的人名下埋着他们乏善可陈的生平。
红豆认真打量一番,在其中两个人名上踩下了爪印。
李:“它说这两个人是明确地生祭给了朱雀翎,其他的它也无法确定死活……这上面一共记了二十七人,刨去两个,那还有二十五人下落不明。”
彭接话说:“也就是说死的那十七人里只有两个是艄公?那其他人呢?都是船客?”
“也不尽然,”李说,“刚才打听到里此地不远还有一处船家聚集的小村,但是人口更少,大概有十几户人家,也许余下十五人有部分属于那里,但绝不会是全部。”
“所以……”
“所以锦余说‘几十只’船应该是对的,可关键就在于几十只船,连撑船的带船客大概有百余人,我们现在只找到了十之一二。”
彭皱起眉剩下那十之八九去哪里了?
李拿指尖一下下敲着小木桌的桌面,轻轻地说:“百余条人命……这个数量实在有些大了,巫族到底想做什么?”
红豆站在桌上,拿两只细爪撑住身体,张开尖尖的喙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
“你说朱雀翎伤了人命,不能坐视不管?好巧,我身为万灵之首,遇到这种事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他伸手在红豆背上摸了一把,“而今大局已乱,再扯什么两族恩怨实在不大合时宜不如我们暂且冰释前嫌,同舟共济,你看如何?”
红豆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眨么两下小豆眼,随即引颈长鸣,算是答应了。
彭一手托着腮帮子,总觉得这俩货都不是真心实意的,某龙还耍心眼说的是“暂且”。
李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从包裹里翻出那只琉璃瓶,将里面的龙虱放了出来。
第60章傀儡(二)
“不是,你等等,”彭见他放龙虱,脑子里那根后知后觉的弦终于连通了,一把夺过琉璃瓶把龙虱倒扣在桌上,“什么意思啊?我们还真的要去找那些巫族?”
李疑惑地抬起头:“不然呢?”
彭干笑两声:“这跟咱们的‘正事’没太大关系吧……咱们还是专心找朱雀翎,别节外生枝了。”
李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似乎看出了某种佯装镇定,不由眉毛一挑:“怎么,你怕?”
“笑话,老子怎么可能……”他话到一半突兀卡了壳,十分尴尬地一转,干巴巴续上一句,“说不怕你信吗。”
李笑起来:“有我保护你你还怕?”
彭登时露出“你怎么这么肉麻”的表情,搓了搓胳膊:“你可拉倒吧,一会儿这个不灵一会儿那个不灵,就没见你靠谱过几回。”
李:“……”
龙王一时哑口无言,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默默把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拿起扣着龙虱的琉璃瓶这回彭没再阻拦。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龙虱背上轻轻叩了一下,它便往前爬出几步,振动双翅飞了起来。
龙虱腿上被某龙系了一根头发,吊出不长不短的一截,它在原地打转两圈,忽然飞高飞远了。
“走吧。”李说。
一行人跟那姑娘道了别,作为午饭的回礼,彭还是留下了一点银子。四人两两成双离开小村,某龙却没引着他们去追龙虱,而是往繁华的城里去了。
彭忍不住拨弄一把对方的龙角:“我说,你这要去哪儿?”
白龙龙身莫名一歪,忙稳定住甩了甩脑袋:“别随便碰我,龙虱飞得慢,等等再赶,不急你们中午难道吃饱了?”
彭恍然大悟龙王自己也没吃饱,碍于面子还不想承认,拿他们几个当挡箭牌呢。
一听说“吃”,潜岳姑娘顿时两眼放光,连没吃饱被龙王派去干活都不计较了。两条龙瞬息千里,一念之间已在城中,繁华的城池和贫穷的小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几人一路走一路逛,彭把仪容一整,浑身鸡零狗碎一,拿出早年跟随商队学的南方话装起了当地人不为别的,就为砍价。
李跟在他身后瞧他,实在不是很能理解这位少爷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明明不缺那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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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偏偏把砍价当成一种爱好。
彭一路砍过大街小巷,什么北方没有的吃食都要买来尝一尝,到最后吃得潜岳捧着肚子,打着饱嗝说:“少爷,您别再买了。”
彭这才鸣金兵,颇有成就感地回望被自己干到的摊贩商铺,再看一眼捧着一大堆“战利品”的九渊,大手一挥:“走着!”
因为彭少爷这一通毫无节制的狂买,在城里浪的时间远远超过龙王预期,以至于几人追上龙虱时,天色已经晚了。
两条龙落地化作人形,彭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似乎有点眼熟,貌似是在一条商道上这路是条山路,蜿蜒的形状和群山的轮廓在他脑中渐渐和某种记忆重叠起来。
他往前后左右张望一圈,伸手比比划划不知在丈量什么,半晌露出雷劈一样的错愕表情:“这里……好像就是我们当年走的那条路。”
李向他投去视线,又听他喃喃自语:“可是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年这里堪称繁华,过往商队也多,绝不止我们彭家一家,这才三年,怎么能……”
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惋惜表情,眼睛里映出这条商道的现状原本平整的路面因无人修缮而坑坑洼洼,更显得逼仄曲折,裂痕星罗棋布,内中钻出无数杂草,因天冷泛出些许黄茬,显得不伦不类。
他踢开脚下几颗碎石子,没有在路上找到车辙印,也不知这商道有多少时日没有过车了,他无声地叹一口气,抬头将视线投向远处。
“看到前面那半棵树了吗,那里就是当年山上落石滚落的地方,往旁边一点有条通往山里的小路,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李顺他所指望去,只见确有棵仅剩一半的老树屹立不倒,许是被落石砸去半棵,剩下的依然顽强生长,抽枝发芽。
这时面前忽有黑影一闪,他伸手去接,龙虱落在他掌心敛起了翅膀,他将其重新装进琉璃瓶里:“追踪不到了,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
黄豆忽从彭衣服里钻出头来,踩着他肩膀上的红豆蹦到他脑袋顶上,红豆拍了拍翅膀,用鸟语向李传达了“附近有朱雀翎的踪迹”。
李似乎没料到第三段朱雀翎竟能出现得这么快,略加思索:“走。”
然而很快众人就发现,朱雀翎出现得快,拿到却不一定快。
这群峰连绵林深千丈,两条龙想化了龙直接从上面飞进去,却又发现了类似衡山的结界,整个山林好像变成了一道屏障,将一切“外来者”隔绝在外。
于是二龙只好退而求其次,试图以龙身原形撞穿密林强行闯入,可刚卯足了劲,又“咚”的一声被弹了回来,眼冒金星地在原地缓上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朱雀神到底有多无赖这结界分明就是给他们龙族设的!龙身进不去,只能化人形!
龙王险些被气得当场撕破自己“风度翩翩”的伪装,好悬才克制住了,狠狠一闭狂跳不止的眼皮,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走。”
这个“走”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走”,四人纵成一列鱼贯而入,龙王打头阵,两个凡人在中,九渊殿后。
三年前的小路果然没了,密林让疯长的植物埋得不见天日,加上太阳落山,几人没走多一会儿,林子里便彻底黑了下来,虽然众人夜视能力都不错,可在这植被丛生的密林里,视野开阔不起来,再好的视力也于事无补。
李在前面打了个“停”的手势,示意众人原地休息:“晚上变数太多,等天亮了我们再走。”
“这里好多虫子啊。”彭抬手往脸上一拍,碾死一只正准备吸他血的蚊子,“怎么比蓬莱岛上的还猖獗?你们两条龙都镇不住,居然还敢咬我?”
“蓬莱岛上那都是猫猫狗狗,这里是豺狼虎豹。”李说着往对方身上一打量,“把你那耳扣扣上。”
经他提醒彭才想起这茬,顿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赶紧翻出玉耳扣扣好,围着他转的蚊虫瞬间“嗡”一声作鸟兽散。
他神清气爽地一叉腰,自觉出了一口恶气,余光扫到李招出一团龙火,浮在半空充当了照明。
“到树上去。这林子很深,没个三五天恐怕走不到头,你们做好准备。”李说着先行上树,递来胳膊拉了彭一把此地古木横生,枝粗叶阔,让两条龙躺上去休息,居然纹丝不晃。
潜岳猫似的翻到九渊旁边,将腰间的刀握在手上,适应能力极强地倚着树干睡了。
彭捧着那只装龙虱的琉璃瓶,看向半空中浮动的龙火,一时间睡意全无,没忍住轻轻地开了口:“哎,你说……那些人还能找到吗?”
李半眯着眼,单手撑头:“找不到和找到尸体,你更愿意接受哪个?”
彭一顿:“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李看着他的侧脸,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心事:“你是在想,如果他们还活着,兴许你的商队也还有救?你想得太多了,且不说巫族能千里迢迢地把尸体拖到这里,据你所讲他们都已经中了毒,难道你还指望巫族会良心发现救他们?”
彭紧紧地抿住嘴,决定今晚不再跟这条龙说话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可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指出来,面子上多少还是有点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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