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吾涯
李:“据他们说,因为那里是朱雀神的殒落之地,怕随便乱动破坏了离火之气,让黎彻底不能出世,所以宁可晚一点。还说什么在玄武石的压制之下依然能降生的黎,力量会更强,有助于成为下一任朱雀神之类云云正着反着都是他们有理,我也懒得听。”
彭总觉得龙王话里话外透着对朱雀族说不出的嫌弃,现在红豆不在,这龙好像连表面上的谦和都不乐意继续保持。彭没忍住拿一根手指戳戳对方的脸:“我说,你们龙族到底跟朱雀族有什么过节?听你提起好几回了,详细说来听听呗?”
第66章同心蛊(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李半晌才接过话音,“羽族跟鳞族素来都不对付,只不过我们与朱雀族的矛盾更大一点四神所在的四族各有各的职责,因为白虎和玄武只负责地上,南半片天空是朱雀族的,北半片就归我们龙族管。本来相安无事,一千年前朱雀族突然发难,要跟我们争夺北方天空。”
他凉凉地一掀眼皮,显然还对此事耿耿于怀:“他们还言辞凿凿,说龙也可以去海里,去地上,他们朱雀只能在天上飞着。我们龙族三大分支,青龙族在蓬莱海边那一片,墨龙族在人间,所以天上的战斗力其实只有云龙一族。”
“他们要我们云龙族去跟其他两族合并,把北方天空让出来给他们,他们把南方土地让给我们,可龙族这么多年早就龙丁稀少,谁没事愿意多管半片土地。我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单云龙一族又打不过那么多扁毛鸟,一开始我们是落下风的。”
彭安静地听着,只觉这嫌弃快要透过话语喷薄而出了,李接着说:“当时云龙族损伤不轻,我都被他们啄掉了好几十片鳞,后来我把青龙和墨龙族都叫来才把他们赶跑,他们还扬言说让我们等着,总有一天要把北方天空夺下来。”
他十分无奈地叹口气:“你是没有见到那个场面,满天都是红色的鸟,一打起来羽毛乱飞,铺天盖地的,他们叫声还尖得要命,哪里是打架,烦都烦死了。”
彭在脑中描绘了一下那场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我们四族繁衍方式都不太一样,其中龙族和白虎族最正常,就跟你们人类差不多,但是小辈要长到成年时间很久,长辈一般又只有一个子嗣,所以渐渐地数量就跟不上了。玄武族反正一只能活几万年,虽然总数少,但有一只就多一只,总也不见少。”
“朱雀族最特别,就像你说的,他们繁衍不是靠交合,而是靠打散重组。只要有离火之气,就会有朱雀出生,所以他们一直在增加,四族里数量最多的非他们莫属。”
彭眨了眨眼:“那他们想要多一点天空,也不是没有道理吧?”
李轻轻“嗯”了一声:“是这样没错,可他们的态度实在惹人生厌。”
彭似乎是趴累了,又很不老实地撑着身体坐起来,伸手往背后抓去:“好痒啊……你说这腾蛇蜕能把痛觉降低,怎么不连痒觉也一样降低?太折磨人了。”
李“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别挠。”
彭无奈道:“你怕什么,又不会留下疤。”
“那也别挠。”
彭只好耸了耸肩,又说:“身上都是汗,我想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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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投给他一个“大半夜洗澡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就要把他按倒勒令他继续睡觉,结果被他一骨碌滚下床,居然给挣脱掉了。
一刻钟以后,彭少爷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钻进了浴桶。
他舒服地“唉”了一声,趁某龙不注意,把整个脊背都浸在水里,轻微的刺痛一下子盖过瘙痒,爽得他汗毛都炸起来了。
李拿完衣服回来就见他作死,眉毛顿时扬起八丈高,就差把这人直接从水里拎出来,却见他背上的痂一沾到水就自动化开,露出大片粉嫩的新肉来。
龙王似乎觉得这一幕十分新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伸出爪子在他背上摸了摸,又在他肩膀的淤青处按了按。
彭无端让这冰凉的龙爪子一碰,整个人激灵一下险些就地蹦起,惊魂甫定地扭头看去:“我说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你不是已经不缺血了吗?”
李拿比手更凉的目光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我们龙体温本来就低,你想要热的,找红豆去吧,黄豆也行。”
彭:“……”
他瞅了一眼火盆里扒拉炭火玩的黄豆,觉得这温度可能有点“热情”过头,他一个凡人恐怕承受不来,于是笑眯眯地捉住了龙王的爪子,在水里泡热了:“没事,我们优势互补嘛,你凉,我可以热啊。”
李顿时眼皮直跳,谁料那厮还更不嫌肉麻地说:“你要不要跟我洗鸳鸯浴?”
龙王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只觉这凡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脸皮真是愈发厚了。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顺势在对方唇边拍了一下:“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老实了,天下都安定了。”
“我要有那本事,”彭不屑地嗤道,“我现在就让人间改朝换代,再把天上那些仙人揪下来,按到粪坑里去。”
李不觉十分好笑:“改朝换代?改姓彭吗?”
“不,改姓李。”彭说,“当然不是你那个李,是前朝的李。”
李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按揉起来:“前朝几位皇帝都跟我们龙族交好,如果能改回姓李,我们自然也愿意,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彭哼哼两声:“我就随口一说……这边这边,你用力点。”
龙王莫名其妙干起了下人的活儿,还被某人得寸进尺地呼来喝去,没揉两下就撂挑子不干,彭一声哀嚎,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差点扭断了腰。
他浑身湿淋淋地从水里出来,结果不小心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眼看就要摔倒,李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谁料这厮把水扑腾得到处都是,自己也一脚踩在水上,两人“咚”一声,齐刷刷摔了个五体投地。
彭:“……”
李:“……”
这个姿势摔得十分不巧,彭一丝不挂地压在龙王身上,看上去像是要发生点什么似的,彭少爷也果然没让人失望,一怔之后迅速找准自己的位置,把胳膊撑在他头两侧,慢慢地覆上唇去。
李出奇地没有挣扎,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很想再赏某人一点龙涎,可谁料这厮在这方面竟然吃一堑长一智,只拿舌头在唇上尝了个遍,死活也不肯进来,坚决不越雷池半步。
龙王颇有些郁闷,觉得自己无端被人占了便宜,还没能“礼尚往来”地送他一点回礼,一来二去间莫名被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不自觉伸手攥住了他的肩膀。
彭忍不住微微皱起眉龙王这手劲实在是有点大,虽然他现在痛觉不敏感,可正好被按到肩胛处的淤青,还是怪疼的。他全把这当成了对方的“报复”,居然硬忍着没吭声,心说你都这么不客气了,那我就再不客气一点。
于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误会在两人诡异的脑回路中悄然升级,一个情不自禁按得更起劲,一个忍痛在对方身上搜刮,好一会儿底下那个终于觉出不对劲来,蓦地松了手,面无表情地说:“过分了。”
龙王实在很不想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原本系得好好的衣服被某人扯了个乱七八糟,这厮不走“深”,便来“广”。他伸手在自己锁骨边摸了一把,觉得那里的皮肤实在被吮得有点烫。
关键他刚才好像还挺享受来的?
龙王满脸没有表情地自我检讨,觉得自己三千年的清心寡欲行将破功,彭则好不容易才坐直,浑身不住颤抖,脑门上疼出一层冷汗,只觉整条胳膊都不能动了。
俩人又以这个无比尴尬的姿势躺了半晌,纷纷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拾了满地狼藉。
朱黎一回朱雀族便迟迟不返,没有他的带领,彭他们也无法去找下一段朱雀翎,只好一边等消息,一边百无聊赖地置办起年货来。
眼看旧的一年已接近尾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一切不愉快也便跟着旧年全部抛诸脑后,整个冼州已经热热闹闹地沉浸在了年味里。
彭家作为冼州的主心骨,自然要第一时间做出表率,因而彭府上下年味较别处更浓,年货置办得也更早,离年底还有一个来月,下人们已经陆续开始忙碌。
龙王从来没有过过人间的新年,甚至对“新年”这个词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反而因年关之时人间无处不在的爆竹声,基本躲得远远的,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接触。
随后他就被彭家壮观的景象惊呆了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整整热闹了一个月!
这期间彭家不知道接待了多少拜年的客人,不知道了多少年礼,龙王甚至怀疑整个冼州人都来了一个遍,甚至还有陈州利州那边来的,一车一车往院子里拉。
彭家送出去的年礼就更不用提了,比到的只多不少,院子大门这段时间几乎就没怎么关过。
更吓人的是年三十那天,李早上被一阵喧闹吵醒,伸手一摸摸了个空,起来才发现彭竟然已经忙去了。院子里一片欢天喜地,下人们高声叫着“少爷发钱了”,他走过去一瞧,只见庭院里摆着七八个能盛人的大箱子,里面满满的金银珠宝,一把一把地往外分发。
龙王活了三千年也没见过这种盛况,一时间看直了眼,再一扭头,发现人群中混着一抹不太和谐的灰影九渊居然也在浑水摸鱼!
龙王顿觉自己的颜面都要丢尽了,他的护卫居然在偷偷摸摸地在别人家蹭银子花?说出去了他龙王的面子往哪儿摆?
他立刻把对方从人群中扯出来,九渊还一脸无辜:“您又不给我银子,还不准我去别处弄点?每次出去都让潜岳掏钱,我多没面子。”
龙王登时惊了:“你从人主子那里拿钱给护卫花,难道就很有面子了?”
九渊:“……”
这时彭忽然过来,两人立刻结束“难舍难分”,九渊继续去蹭他的银子,李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发完钱了?”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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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发去吧,往年都得发个大半天呢,今年肯定也不会少。”彭大咧咧地一摆手,端起茶杯嘬了口茶,“今年陈州送来的东西有点多,虽然没什么好货,但总是人家一番心意。”
他说着把一样东西摊在桌上,是一卷卷轴,小心地展开来:“柳家也送东西来了,你猜是什么?颜老先生的真迹,这我可得好好存着。”
李往那卷轴上一看,只见苍劲挺拔的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字确实是好字,”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即轻轻笑开,在自己唇边一抹,“不过好像跟你不沾边吧?”
“怎么说话呢?”彭板起脸来,“我不勤吗?我今天卯时就起床了好不好。”
他说完这话,似乎自己也觉得“早起”和“勤”实在不能挂钩,脸上表情又瞬间破功:“本来还有一幅‘厚德载物’的,我更想要那个,可惜柳家搬家的时候给弄丢了。”
李笑而不语,忽见他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给,送你的。”
那是个鸡形的配饰,下面缀了流苏,可以别在腰间代替玉佩用。他看了看那只憨态可掬的鸡应该说是重明,有些啼笑皆非:“……这?”
彭:“我上次送你……呃也不能说是送,就随手给你那只鸡你不是还留着?那个太便宜了,两文钱一只,这次换个好的给你。”
李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他分明记得那只鸡在某天晚上滑倒以后,一并从怀里摔出去了。
彭觑着他的神色,继续不遗余力地戳穿他:“掉在浴桶边上让我给捡到,你都没发现丢了吗?”
李干巴巴道:“发现了,但是……”
“但是自己找没找到,说出来又太丢人?”彭忍不住笑起来,伸出很欠的爪子在对方脸上捏了捏,“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李微微睁大眼他堂堂一条龙居然被说“可爱”?简直是奇耻大辱!
彭把那新的鸡配饰塞到对方手里:“这可是我亲手雕的,特意去找木雕大师学的,还专门找了‘有一点点’香的木料,雕坏了好几只呢。”
李把那鸡凑近鼻端,果然是“有一点点”香,不仔细闻基本闻不出来。
他摩挲着那只鸡,心说难怪这段时间某人总是往外跑,还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鼓捣什么东西不让人看,原来是在折腾这个。
他心里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一下子荡了开去,嘴角忍不住轻轻翘起一个弧度:“谢谢。”
第67章禁地(一)
这年来得快,去得也快,龙王还在“饺子”和“元宵”这两样人间美味里没回神,上元节已经甩着尾巴走远了。
彭府的热闹终于告一段落,冼州人赏完最后一波花灯,放完最后一波爆竹,新年终于在烟火味里偃旗息鼓,冼州又跟随着春天回归正道。
彭家栽的几支腊梅正开得如火如荼时,朱黎终于传来了消息。
几人当下拾行装,正准备乘龙与朱雀族汇合,却受到了一场盛大的迎接百来只火红的朱鸟缩小成喜鹊那么大,落了彭府院门前满满的一地。
彭神色怪异地看着那满地朱鸟,莫名想起一个词门可罗雀。
他堪堪忍住想把这些鸟一锅烩了的念头,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所以红豆,你这是想要我做什么?驾雀西去?”
红豆一挥翅膀,朱鸟们又呼啦啦散去,这些东西不知怎的掉毛如此严重,飘下来的红羽沾了彭少爷一身。
他算是明白当年两族大战,龙族有多辛酸了。
他十分同情地看了李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看上去俨然是已经忍到极限。
一刻钟后两人两龙二鸟再次踏上寻找圣物的道路,两只鸟分明都可以自己飞,可偏偏一只缩在彭衣服里,一只蹲在肩头,红豆简明扼要地交待起正事:“最后一段朱雀翎在腾阳。”
“腾阳?”彭微微一愣,“那么远吗?那里马上就要出大周边界了。”
红豆顶着风点点脑袋:“那里有一座‘火’山,山上寸草不生,山内有一洞穴,洞穴里炙热非常,常人不得进。洞穴内有一‘火’池,池中全是熔化的岩石,朱雀翎就在那里面。”
彭疑惑说:“常人不得进?你们不是朱雀吗,又不怕高温,你们自己去拿不就好了?”
红豆突然沉默下来,半晌才有些难以启齿地续上话音:“这个……其实那里被朱雀族称为‘禁地’,我们进不去。”
“为什么?”
这回红豆沉默了更长时间:“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反正前路遥远,我可以慢慢讲来。”
彭一点头:“你说。”
红豆:“朱雀神曾和青龙神是至交……”
他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龙王一声轻喷给打断,后者一边飞还不忘插话进来:“把你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红豆尴尬地轻咳:“朱雀神和青龙神是不打不相识的至交……真的,你别不信,他们虽然不对付的时间比对付的时间长,可真的是朋友。”
李没再搭理他,继续往前飞去。
红豆:“他们的关系挺一言难尽的,我姑且说着,你们就姑且听着。这段时间我跟族内打听清楚了,说这几段朱雀翎的位置不是乱摆的,而是各有各的作用‘一镇衡山续余火,二护江河不结冰,三佑山川草木长,四立腾阳慑外扰’。”
“当时朱雀神落下这四段翎羽,正欲设下结界,偏巧青龙神过来拜访……咳,切磋,两人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朱雀神计上心来,说要跟青龙神打赌,如果对方赌输了,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彭津津有味地听着,心说这朱雀神……未也太不稳重了。
红豆:“青龙神就问他是什么条件,朱雀神说如果我赢了,就设个结界保护朱雀翎,不让龙族的人碰。青龙神一听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便答应下来,还说如果是你输,那就设个结界,只能让龙族碰,不让朱雀族碰朱雀神也答应了。”
彭听到这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觉得这两位神怕是要玩出圈。
“因为当时青龙神已经在蓬莱和青丘放好了圣物,神力大减,跟朱雀神四战两败一平,败的两处分别是衡山和楚界,平的一处是漓江,最后奋起反扑胜的一场就在腾阳。”
彭回想起那两处坑龙的结界,神色复杂地看了身下白龙一眼。
红豆:“朱雀神遵守承诺,战平处未设结界,而战败处设下了一个朱雀族不能进的结界,就是我们所称的‘禁地’,所以最后一段朱雀翎,只能劳烦龙族的两位,和人族的两位帮我们拿到。”
彭:“……”
他牙疼似的咧起一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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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我说爆炒红豆子,你们朱雀族不怕烫,偏偏你们去不了,那你觉得我们四个当中谁不怕烫?”
红豆自知理亏,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一行六只齐刷刷闭嘴,彭小心觑着龙王的神色,觉得这厮可能是想把红豆嚼碎吃了。
腾阳的位置非常偏远,几乎处于整个大周版图的西南角,两条龙一路乘风,高空之上畅行无阻,实在很是快活。
彭少爷百无聊赖地坐在龙背上,身体是老实了,可思维却活跃得很,他天马行空地想,要是有朝一日能在天上弄出个“快龙驿站”,那得有多方便?
龙王要是知道他这颗异想天开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非得把他和他肩膀上那只鸟一并按到水里洗洗不可。
彭少爷正在脑子里勾勒雄伟宏图,忽觉座下的龙猛地一扭身体,以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来了个急拐,彭险些被他甩下龙背,忙手忙脚乱地扒紧,大喊道:“你干什么!”
“坐稳!”
彭稳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周遭的环境有点不对劲,分别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不知怎么竟然乌云密布,闪电接二连三地劈下,好像还是正冲着他们来的!
彭心说他们这又是惹着哪位神仙了,颇为郁闷地抱紧龙背,只感觉身下的龙秀了好一发飞行技巧,角度刁钻地在密集的雷暴之中穿行,一道道刺眼的白色闪电就从数丈开外的近处劈过,彭只觉眼花缭乱,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两条龙在雷暴之中七拐八绕,眼看就要平安穿过,然而正在此时,云层里似乎是憋了一发大的,雷光连连闪动,一道比之前更粗更明亮的闪电正朝着九渊劈去!
这闪电不知怎么竟然悄无声息,九渊飞在前头,半截身子早已经出去,根本无从觉察劈在他后半身的闪电,彭脑中一片空白,再去喊他定是来不及了,忽觉身下白龙一声咆哮,身形猛地拔高,将他生从身上掀下去的同时,已经闪至九渊上方,硬是用身体把那闪电截住。
红豆高声长鸣,身形拉大抽长,双翼舒展化作一丈来长的大鸟,使个巧劲把从龙背上跌落的人接到自己背上。彭整个人埋进了柔软的鸟毛里,顾不及调整自己的坐姿,胡乱爬将起来,便见那被雷击中的白龙仿佛失去控制,疾速向下坠去。
“李!常泽!”
他惊急之下喊破了音,好像跌下去的不是龙而是他的心脏,灰龙终于觉察,也嘶吼一声一头扎下,追着白龙俯冲而去。
红豆紧随其后,双翅敛任由自己疾冲直下,彭连忙抱紧了鸟脖子,被狂风糊得完全睁不开眼,只听“咚”一声巨响,耳边再“呼”一下,大鸟住下坠的趋势,拍打两下翅膀,迈开细长的鸟腿平稳地落地。
彭直被甩了个七荤八素,从鸟背上跳下来,连爬带跌地扑到白龙身侧。
龙王不到一年时间里三次坠龙,想必颜面也跟身体一样扫地,好在此处是片了无人烟的荒野,没有被大肆围观,还能捡回一点自尊。
彭惊魂未定地滚到龙王身边,用力拍了几下龙身,大声喊他的名字,可半天也没得到回应。那龙不知伤势如何,眼睛半睁半闭,龙身也不见起伏,好像没有在呼吸,已经断气了似的。
彭只觉自己一下子被难以言说的惊恐攫住了,手足冰凉,浑身血液却往头顶上冲,几乎要把三魂七魄从天灵盖挤出去。他把手覆在白龙颈侧,双手兀自颤抖不已,却隔着鳞片感觉到了那龙跳动的脉搏。
“别叫了,”白龙龙须突然一动,好像他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麻。”
彭:“……”
一颗心这才“扑通”一声跌回肚子,他自己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滚到头顶的血液“哗啦”一下荡回全身,好像十分受对方传染,身体也瞬间麻了大半。
他靠在龙身上好一会儿才喘匀气,伸手抹一把额头冷汗,觉得腾蛇蜕效果实在堪忧,只强健了筋骨,没把他一颗脆弱的心脏也变成铁铸的。
“我说,”他倒了两口气,总算能说出完成的句子,“你还好吗?”
白龙瓮声瓮气地哼哼道:“劈麻了,动不了。”
九渊绕着他走上一圈,歉疚的表情渐渐变作疑惑:“王,您好像没受伤。”
彭闻言也站起身来,目光仔仔细细在龙身上每一个角落抹过去,随即跟九渊得出同样的结论他分明看到那雷是劈到了龙背上,可龙背肉眼看上去完好无损,连片龙鳞也没少,一丝血也没流。
他又打量一番趴在地上装死的龙,觉得放不下心来,又伸手去推龙身:“翻……翻个面啊你!”
白龙好像是能动一点了,“顺势”一翻身,把肚皮朝上。
彭胡噜了一把龙肚子上沾的土,眼神更加奇怪龙肚子比龙背还完好,根本没有任何伤。
他不禁愈发狐疑,心说这龙总不至于故意掉下来吓他吧,又没什么好处,而且看他刚才那样子也实在不像是装的。
他拍拍龙肚子示意某龙赶紧起来,龙王又挺尸片刻终于爬起身抖抖毛,甩着尾巴抽掉身上的浮土,见彭一脸疑惑的神色,解释说:“刚才确实被劈中了,但是这雷好像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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