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喜汤圆
从他出谷到特殊刑侦司工作,这其中的一举一动都在裴澜之的掌握中,都是被设计好的。邵然邀请他加入组织,裴澜之与他搭档,他负责监管裴澜之的行动,这其中的深意令他不寒而栗。
前世与裴澜之不死不休,那这一世呢?裴澜之是真的喜欢他吗?在恢复记忆之前,他很认真地相信着,裴澜之喜欢他。
可现在,他不敢去信,前世的裴澜之,对待他实在太坏了,他怎么敢相信?因为长时间在幻境和记忆中跳跃,他的思绪十分混乱,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该痛该恨,一会儿又觉得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应该往前看。
可是,再怎样豁达,那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伤害,如何能忘记?上一世的他,不也因为无法接受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事实,而选择自尽?放弃自己的生命,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现在光是回忆,就已经觉得很可怕了。
比起上辈子吃过的苦,这辈子他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这么想着就准备拾行李回家,这一次在人间界历练,他原本还交到了地缚灵这个朋友,结果最后却是东瀛男人依靠地缚灵的肉身把他推进了幻境。
现在地缚灵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还活着吗?他也不知道,他好想去找一个人问一问,可是,无论邵然也好,裴澜之也罢,在这一场戏里,没有谁是无辜,他们会不会再一次欺骗他?把他玩弄与鼓掌?
他想想就悲从中来,他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他一边抹着鼻涕一边把柜子里自己的衣服进行李箱,萨拉杰还帮他把拖鞋也叼了过来,结果就在这时,邵然敲响了他的房门。
“荆雨,我可以和你谈谈吗?现在方便吗?”
荆雨赶忙进洗手间擦了一把脸,“请进。”
邵然推门进来,见他明显发红的眼眶,十分关切地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荆雨也有决定想要告知邵然,他让邵然坐,两人各自占据着沙发的一端。
荆雨脸色淡淡,邵然自己也觉得不自在,面前的荆雨知道了残酷的真相,哪里还会做回那只任由他们安排的小绵羊呢?并且关于裴澜之的事情,他有责任,裴澜之先前希望他能够帮助他隐瞒,他也如此做了安排荆雨和裴澜之成为搭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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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调往外地,让荆雨接触不到一些会引诱他记起前世的关键信息……
站在荆雨的角度,这或许和排挤无异,但他在权衡时,没有考虑到荆雨的心情。
“我想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邵然道。
荆雨沉默片刻,回道:“我想说‘没关系’,但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无法原谅你们……头儿,我最后一次叫你‘头儿’,我稍后会向组织递交辞职信,希望你能批准。”
“我理解,会批准。”邵然大概也已经预料到了,他只是道:“林芷她醒了,就在昨天,不过还不能从棺材里出来,露易丝很高兴,给我们打了电话。”
荆雨听罢一喜,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真的吗?”
“是,不过这一次,我们特殊刑侦司遭受的冲击很大,林芷短期内不能复职,陆风不擅长与人正面冲突,裴澜之他只是因为你回来,才愿意在司里挂名,所以虽然我的请求听起来很荒谬,但能不能请你在这一件案子结束之前,暂时先不要离开?我们比你想象中更需要你,不只是裴澜之的原因,我们都看到了你的努力。”
“我……”荆雨迟疑了,这件案子他比谁都上心,也比谁都希望能够做好,他这样半途而废,确实不应该,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他和裴澜之的关系实在太糟糕了,所以才会一步步走入幕后主使的陷阱,“我或许会成为团队的拖累。”
“别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不想再见裴澜之,那么他就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邵然开诚布公道,“在你来人间界之前,我和你们谷主做了约定,你们剑谷中的人都很关心你。”
荆雨一怔,“你说约定?”
“对,裴澜之他……入魔太久,有时候心魔远远比功法更可怕。”邵然揉了揉额角,似乎觉得头疼,“冷静一段时间也好,你也需要时间缓冲,考虑一下将来,还有下一个工作……其实我很希望你能继续留在特殊刑侦,你做事认真,也很热情,大家都很喜欢你,林芷也一直念着你,听说你生病了,很担心。”
荆雨垂着眼眸,他已经坚定了要走的决心,听到这些,寒凉的心情稍稍回暖。
“还有岳灵,他也会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中。”
“岳灵?”荆雨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忽然福至心灵,激动道:“是地缚灵吗?他还好吗?”
“是。”邵然笑起来,站起身,“我带你去见他。”
荆雨还以为邵然要带他到哪里去,却没想到,就在楼下,萨拉杰和尼克绕着你追我赶的客厅茶几边缘,邵然指着一盆翠色欲滴的熊童子多肉植物,含笑道:“在这里,他的灵体受损严重,现在只能附身在植物身上。”
荆雨傻眼,他蹲在茶几前,不敢置信地唤道:“地缚灵……”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熊童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荆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呜呜哇……”
荆雨懵了,大概是熊童子模样娇小可爱,就连哭声听起来也软软黏黏,和之前的活力十足的年轻男人不同,现在熊童子轻轻一碰,似乎就要碰坏,怎么这么可怜!他的眼眶一红,赶忙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我们是朋友!”他知道那时的地缚灵是身不由己。
“对不起,我一直想要和你道歉,可是你听不见我说话。”
熊童子越发伤心,他们一人一草面对面哭了一回,等到荆雨不好意思地跑去洗手间擦脸,邵然这才起佛珠,抽搐着嘴角对熊童子道:“荆雨也就算了,你哭什么?”
熊童子抽抽搭搭,年轻男人的声线经由植物发出,变得又绵又软,“荆雨太可怜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他的身世这么曲折。”
邵然一顿,“谁告诉你的?”
第56章娃娃谷
“这两天姓裴的动静这么大,我连蒙带猜……好吧,是姓沈的魔头告诉我的。”
昨晚沈容涧在与邵然商谈过以后,没有抓紧时间消失,反而继续向茶几上的熊童子科普了一番当初裴澜之和荆雨爱恨纠葛,完全满足了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结果险些没把熊童子气得当场魂魄离体找裴澜之干架,沈容涧则煽风点火后拍拍屁股溜了。
熊童子气哼哼道:“难怪我之前就觉得裴澜之对荆雨的态度不对劲,我想知道,姓裴的在荆雨去世以后,是不是过得生不如死?”
邵然叹了口气,他只知道,他第一次见到裴澜之时,裴澜之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前世的荆雨故去时,他是第六世下凡历劫的一道佛骨。
他以一个化缘和尚的身份四处游历,降妖除魔,后来听人说邺城魔气深重,便只身前往,希望能够降妖除魔,为城中百姓求来太平,结果入城后,他发现,魔气最深重的地方竟然是人皇宫,人间界权力的巅峰!
他心下骇然,于是入宫传道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茶馆,在那里,他询问跑堂的小二道:“伙计,我听说这邺城中近日发生了一些怪事?”
小二闻言神情一僵,凑上前低声道:“这位大师是外地人,哎哟,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打从前年起就怪事频出,往城西出去二里地,是归宁山,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鬼山。”
“鬼山?”
“那山里有鬼,晚上能听见小孩恸哭,可吓人了!官府请了修士前去捉鬼,没想到却被鬼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后来再就没有了下文。现在跑商的队伍都不走归宁山道,那鬼也不会从山上下来,这才勉强度日……我劝您最好也别往城西去。”
“那宫里的贵人也不管?”
小二叹息了一声,“人皇陛下本就已经好几年不理朝政,前年离宫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现在人皇宫里一团乱,邺城和其他地方来往的客商也渐渐少了,我老娘前些日子说想回乡下,我也准备向掌柜辞行了。”
和尚心想这事不能不管,他要入宫,然而在宫门前几次被卫兵拦下,他看着人皇宫头顶上方盘旋的魔气,略一沉吟,先向着城外的归宁山去了。
归宁山的黑夜万籁俱静,有狂风怒号着将山林摇曳,树下暗影躁动,那是坟头里的鬼怪躲在暗处探头探脑。
这里几乎没有活着的动物,只听得见乌鸦的哀嚎,和尚撑着一根木杖上山,沿途撞见了不少小鬼,甚至在即将进入山谷时遭遇鬼打墙,迷了路。他望着林子上方盘旋的不祥气息,用黑布缠住了眼睛,眼不如心,他丝毫不惧周围蠢蠢欲动的鬼怪,一根木杖点着佛光,就像指引的烛火,他最终来到了一片出乎意料的宁静安详之地。
清浅的水潭,茅屋篱笆院,木扉大敞。
看得出来茅屋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墙面是用青石新砌的,青石昂贵,屋顶的瓦砾茅草和木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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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却很廉价,荒芜的药田和纤尘不染的窗台处处透着古怪。
而就在茅屋的正前方,躺着一块墓碑,墓碑已经碎裂,上面的刻痕甚至被人乱剑劈砍,划得看不出原来写了什么,只是字迹有些稚嫩。
和尚紧蹙着眉头,他蹲下身去将墓碑的碎石块搬开,墓碑下方的土包是空的,看起来刚好可以放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这或许只是一个衣冠冢。
正当他细看时,忽然,地上寒风大作,孩童的哭声,当真若有似无地飘荡起来。
他当即凝神,手中捏了一个法印,“着”,他将法印祭上正空,那明光若隐若现,像是一只佛手,升到最高空时直直拍下,轰的一声,惊走林中乌鸦无数,那哭声顿时停住了。
和尚走出篱笆院,向着水潭边缘的一团浓重魔气问道:“何人在此作怪?”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女娃抱着手中的布虎头走了出来,她眼泪汪汪,看起来似乎十岁左右,扎着圆圆的小辫,玉雪可爱的小脸紧紧皱着,她望了过来,哽咽着问道:“你……你是谁呀?”
和尚见她是孩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偶然过路,想和小施主讨一杯水喝。”
女娃娃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呀。”她说完,一蹦一跳地向着篱笆院内的石桌走去,那里有放置的成套茶壶,这茅屋根本不像有人居住,可是茶具是干净的,小女娃倒来的茶水也是热水,新鲜的茶梗沉沉浮浮。
和尚端着茶杯,从水的倒影中清晰地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看不懂的地方,身后是摩天的宫阙,会跑的铁盒,而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眉目沉冷,眼中不含丝毫悲悯,右手腕上系着一串佛珠……
年轻人的容貌与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他顿住了,他是六世渡劫的和尚,却还从未有一世出现在年轻人的这个背景中,紧接着,他看到年轻人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邪气地笑着,环住了他的脖颈,吻上他的面颊,鬼气森森……
和尚手指一紧,看向小女娃的眸色深沉。
小女娃裂开嘴笑了,笑得有些人,于是紧接着她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改为用小手遮住嘴巴,“大和尚,小漓泡的茶水很好喝哒!”
和尚不欲再看茶杯内的景象,可他到底还是被杯中的景象迷惑了一瞬,因为在景象的最后,与他相貌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已经和一只鬼滚上了床铺,双方赤条条交缠着他破了金身。
他洒了那杯茶水,起了最后的怜悯之心,“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天资过人,却身缠魔气,心术不正,贫僧替天行道,得罪了。”说完数着手中佛珠,重新聚起佛印,三尺佛光升至高空,他眼中杀意顿生。
可是没等他将佛手拍上小女娃,小女娃却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没有……没有害你呀!”
和尚只当她是妄想逃脱,企图狡辩,没有丝毫不忍,结果就在他的佛手倾轧而下之时,小女娃身后的魔气团里冲出了一个手持宝剑剑鞘的男娃娃,他举着剑鞘挡在小女娃身前,气急道:“你……你这和尚怎么狗咬什……什么宾!不识好人心呢!你闯了我们的地盘,我们好心给你水喝,你却要打杀我们!”
眼见那佛手就要砸下了,和尚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蓦地,却见男娃娃手中的剑鞘如伞一般倾泻出白光,轰地一声,生生将佛印抵挡在了他们的头顶上方。
男娃娃脸上出了汗,女娃娃很害怕,但还是同男娃娃一起握紧剑鞘,就这般僵持着,直到剑鞘再次光芒大盛,几乎就要将佛手的手心刺破!
也就在这时,和尚了佛印,望着他们手中的剑鞘,冷然道:“何剑在此助纣为虐?”剑鞘灵气纯净,没有入魔之兆。
剑鞘只是一闪,却没有剑灵现身。
男娃娃护着女娃娃,“你这秃驴,怕了吧!还不快滚!”
和尚观察着两人的相貌和周身游走的魔气,“灵胎入魔,你们是谁?”
女娃娃面露怯意,男娃娃握住她的一只手,争辩道:“你管我们是谁!我们从不害人,你这臭和尚看了玉照水,自己心虚还倒打一耙,真真可恨,那水定是说你快死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玉照水?”和尚望着地面那片潮湿的草地,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是卜术?”
在与两个小娃娃交谈的过程中,和尚不断地套话,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女娃娃端给他的那杯茶水可以预示将来,从未出过差错,如果他在茶水中看到了不好的结局,那定会成为现实。
他虽然不全信,但两个小娃娃在他跟前翻不出几层浪,于是他起了佛珠,合十双手,不再心生杀意,“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身上不祥之气甚重,可否告知贫僧是何人养育了你们?”
两个小娃娃相互对视了一眼,忽然转身就跑,和尚微微抬眸,将手中的佛珠向前掷去,在佛珠即将拴上两人的时候,那剑鞘又一次白光大盛,和佛珠两两相撞,女娃娃回头望了一眼,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佛珠缠上了剑鞘,几乎是瞬间就牵制住了剑鞘的行动。
“啊!”小女娃叫了一声,“剑鞘!”
男娃娃惊得睁大了眼,“扶风大哥!”
结果就在这时,剑鞘忽然化作一人空灵地落于地面,那人身体是透明的,腰上还缠着和尚的佛珠,然而佛珠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君子端方地拱手略施一礼道:“这位大师,弟妹顽劣,请别与他们计较,他们不曾作恶。”
“你是这把剑鞘的剑灵?”和尚双手合十回礼,问道。
“是。”陵珑身影模糊极了,飘渺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这不是他的本体,“这两个孩子由人皇陛下亲自抚养,并没有害人之心,他们只是功法行了差错,命理艰难,这才缠上魔气,其实心地很善良。刚才那杯茶水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丫头在占卜一道上有些天赋,这才让大师看到了不好的画面,大师日后如遇上此灾劫,主动化解即可。”
两个修魔的小娃娃使得归宁山和人皇宫魔气四溢,倒也说得通,只是那么小就入了魔,实在可恨又可怜。
第57章衣冠冢
和尚有心想要给两个小娃娃传授一些至纯至阳的佛法来中和魔气,于是当晚离开后,隔天又上了山谷来。
他在山上夜宿,盘腿睡在树下,超度了不少四处游走的亡魂,这归宁山上本就坟茔众多,因为两个小娃娃身上魔气的激化,这才导致妖邪隐隐有成大患的趋势,他这一来,归宁山上安稳了许多,而两个小娃娃却并不总是呆在归宁山,天一亮他们就回宫了,只在深夜偶尔过来坐坐,然后望着水潭哭泣。
他问他们为什么哭?
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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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茅屋后倒地的墓碑道:“那是我给爹爹立的墓碑。”
“爹爹?”和尚疑惑。
女娃娃想了想,哇地一声哭道:“不是爹爹,是哥哥,哥哥的墓碑。”
裴澜之不让她喊荆雨爹爹,因为算命先生说过,他们父母缘分浅薄,若是喊了爹爹,他们很怕与荆雨的缘分尽了,他们还依稀记得小的时候,那个温柔的握着他们双手,期盼他们平安长大的人。
和尚听得一头雾水,男娃娃就给他解释道:“荆雨哥哥死掉了,我们给哥哥立了墓碑,可是父皇很生气,砸碎了墓碑,不要我们了。”他说着说着也抽噎起来。
自裴澜之抛下他们离开,已经三年了。而陵珑除了第一次为两个小娃娃挡灾出现过,之后也再没有现身,也许是因为两个小娃娃身边已经没有危险,总之,他就像绝大多数睡着的宝剑,默默地沉寂了。
直到半月以后,忽然人皇陛下回来了,他孤身一人,如一具行尸走肉,仿佛没有了灵魂。
听两个小娃娃说,裴澜之一直不愿意接受荆雨的死亡,并且曾在断裂的梧吹剑身边守护了近七年,一边等待荆雨的新生,一边将他们拉扯长大,十分用心,对他们更是视如己出,哪怕自己无时无刻都站在崩溃的边缘,神经几欲断裂,也不曾放弃守候,好像只要他能够做好这一切,荆雨就会回来……
十年前的那一日,烟花满天,鲜艳夺目。
裴澜之记得,荆雨说过,会等他回来,荆雨从不曾撒谎,说等就一定会等所以是他不够努力,是他没能带回最漂亮的烟花,是他不够完美,是他没有学会怎样爱一个人,他会改正自己的缺点,这样荆雨就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荆雨只是太过劳累,睡得太沉了……
他这般欺骗着自己,直到他的梦被两个小娃娃彻底打碎。
起因是有一天晚上,他在床上无法安眠,只得轻抚着枕边梧吹剑的剑身助眠,因为剑身碎裂,只能用布条缠得紧紧,他总是以为只要有梧吹剑陪着他,就可以为他驱散黑暗中的恐惧,然而日复一日,白布包裹着剑上的疤痕,他的恐惧也日益深入骨髓。
他恐惧荆雨再也不会回来,内心的惶恐,就好像天顶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他便再也睡不着,和衣起身,抱着梧吹剑和一车满载的烟花前往了归宁山,荆雨最喜欢的地方,既然睡不着,他们去看烟花吧。
可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他不过几日未踏足归宁山山谷中的私塾,就发现,在私塾的篱笆院里,有人为他的梧吹剑竖起了一块墓碑至亲荆雨之墓。
墓碑后有一个小小的坟包,当他借着夜晚的月光,看清墓碑上的字迹后,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暴怒的境地,他克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嘶吼起来是谁立下了这块墓碑?他的荆雨还活着,怎么能立这衣冠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差点疯了,徒手刨开小小的坟包,坟包里放着荆雨的一件粗布单衣,他捧着那件沾满泥土的衣服跪倒在地,失控地吻了好几下,压入怀中。
墓碑被推倒后,他用短刀疯狂地在上面刻划劈砍,直至石碑完全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荆雨的名字。他的手心在流血,短刀也卷了刃口,可是他的绝望也因此完全浮出水面,他欺骗不了他自己他的荆雨哥哥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不会的……
如果是梧吹剑的碎裂导致了他的荆雨哥哥无法复原,那么他要去寻这世上最好的铁匠,将梧吹剑的本体修复!这样他的荆雨哥哥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时,再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疯狂!他去意已决,无论两个小娃娃怎么哭泣着乞求他都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们。
他离开的时候只带着碎裂的梧吹剑,一走就走了三年,后来陵珑见他迟迟不归,只得将自己的剑鞘与剑身分离,剑鞘留给两个小娃娃防身,本体则亲自前往剑谷寻人。
后来,陵珑在剑谷外的树林里找到了裴澜之,但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那是两个小娃娃最后一次见到扶风剑的剑灵,裴澜之回来后,就将扶风剑束之高阁,从此陵珑再未出现过他封剑了。
和尚也入宫见了裴澜之最后一面,他望着裴澜之身上蔓延的魔气,心魔深入骨髓,他悲苦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似乎想为这人间的苍生再劝上一劝,裴澜之实在过执了。
却不曾想,裴澜之已然病入膏肓,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疯子,他再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甚至还在人皇宫殿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一切。
冲天的黑气与火光照亮了邺城的黑夜,宫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与百姓恐惧无助的尖叫点缀夜色下浓烈的绝望。
人皇陛下……他疯了……
最后一道宫门,文星宫外,青石板残留着滚烫的热度。
两个小娃娃哭得不成人形,想要冲进人皇宫的火光之中,却被和尚死死抱住,一手拖住一个,将他们带离了那人间炼狱。
从此后,裴澜之失去踪迹,人皇宫没有了主人,天下至尊之位空悬,两个小娃娃或许印证了算命先生的话,他们父母缘淡,终于连父皇也没有了。他们在邺城无亲无故,最后只得跟着和尚回了千佛山,用近百年的时间才将身上的黑气彻底洗刷干净,他们虽然没有出家,却算得上半个佛家弟子,等到他们的正身圆寂,投胎转世之后随了第七世的佛骨邵然,姓邵,一切修行从头开始。
邵然对熊童子道:“这里有一份资料,把他交给荆雨。”
熊童子低头一看,是关于幕后主使的调查报告,幕后主使和猫妖族关系匪浅,荆雨看了不得更伤心?“你特么为什么不自己去……”他话音一顿,这才发现邵然已经跑了,“姓邵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荆雨重新振作以后,从支支吾吾的熊童子那里拿到了资料,还未仔细阅读就能猜到熊童子为何如此为难,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没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说完,他抽出资料,第一眼就看到苗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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