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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万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他往外看,那黑影涨开了,铺满了他的视线。男孩儿还在弹钢琴,刺耳而聒噪。
“会吗?”戴明月问道。
“会。”龚小亮说,”耶稣降临时,你要做好准备。“
隔间一黯,戴明月离开了,龚小亮也走了出去。他们从教堂出来了。两人站在教堂门前,望着前方,远处。龚小亮点了根烟。
从教堂门口延伸出去的那条窄路上唯一的一盏路灯投射出一束三角状的光。它仿佛矗立在黑暗的尽头。那光下是一道又一道车轮印。
戴明月也点了根烟,问龚小亮:“你说现在雪松江公园还有滑冰吗?”
龚小亮看时间,十一点半了,他说:“可能还有。”
戴明月点点头,抬脚迈开了步子。他们抽着烟,往雪松江公园的方向去,路上路过十九中。戴明月招呼上龚小亮,从后门爬墙翻进了学校。
十九中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自行车库挪了位置,图书馆粉刷一新,逸夫楼外多了两尊铜像,据戴明月说,两年前一个校友荣归故里,给学校投了不少钱,逸夫楼外那两尊人像一尊是给一位叫宝天的军人立的,47年那会儿是他解放的牡丹,另外一位也是位战争英雄,在十九中念了两天书就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了,杀了不少美国人,韩国人,后来不小心踩到了朝鲜人埋的地雷,当场炸死了。
听完这两尊雕像的来历,龚小亮找了个垃圾桶,扔了抽完的烟,说:“这个时候听这种事情,有点恐怖。”
“是有点。”戴明月摸摸手臂,带龚小亮进了一幢教学楼。夜风乱吹,空荡荡的楼道里时不时传来些诡异的声响,咔一声,叮一声的,有时还会哒哒哒连着响,好像乒乓球掉到了地上。龚小亮起了身鸡皮疙瘩,戴明月走在他前面,问他:“要是见了鬼怎么办?”
龚小亮说:“坐在窗口打伞的穿红衣服的女鬼?”
戴明月笑开了,停在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前,摸出一串钥匙,开了门。龚小亮跟进去,戴明月关上了门。龚小亮忍不住问他:“你还有这里的钥匙?你不教一班的吧?”
戴明月冲龚小亮一抬眉,满脸堆笑,小声和他说:“我偷偷配的。”
他还说:“有时候晚上我会来这里坐会儿。”戴明月指着讲台,“我想要是真有冤魂,她见到我,有什么要和我说?”
龚小亮看着他,忽而,他的眼角闪过两道白光,他还听到了些脚步声,龚小亮忙拉过戴明月,蹲了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龚小亮偷偷往外觑了眼,原来是两个保安打着手电筒从教室外经过。戴明月和他招了招手,两人躲到了讲台下面。
光线远去,踏踏的脚步声也渐渐轻了,最终消失了,但龚小亮周围还是很吵,他被戴明月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团团包围了。
戴明月亲了他一下,龚小亮便回吻了他一下,戴明月把手伸进了他的头发里,他也用手抓住他的头发,他像在拷贝戴明月的一举一动,但他的动作比他的更轻,也更柔。
戴明月问他:“你要走了,是吧?”
龚小亮吻住他的嘴唇,他们抱在一起接吻了,这个吻变得很深,深得喘不过气时,两人又默契地分开了,歇一歇,再继续吻。戴明月的手滑到了龚小亮的腰上,他揽着他,龚小亮也这么揽着他。他们互相响应着,呼应着彼此的动作,一切显得很自然,也很顺畅,每一个吻,每一次呼吸的交换,都像是水到渠成,顺利成章。没人喊暂停,没人试图更深入,他们全都只沉浸在好像随时能暂停,又好像随时都能继续下去的亲吻中。
戴明月又问龚小亮:“你想去哪儿?”
他的语气轻松。
“现在吗?”
“对,就现在。”
龚小亮说:“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听说那里的十二月很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戴明月先松开了手,他躺在了讲台边,看着天花板。一抹云影飘了进来,他伸出手,描着那影的轮廓。
龚小亮躺在了他边上,也看着那影子,说:“我们家住得离铁轨很近。”
“我知道。”
“我以前常常去轨道边玩儿,很多小孩儿一起,火车刷刷的开过来,我们就跟在它边上跑,跟在它后面捡掉下来的煤渣,火车开得没影了,我们还沿着铁轨跑,跑啊跑……我就想,





爱人万岁 分卷阅读53
什么时候我也要乘着火车去很远的地方。”
“火车可到不了澳洲。”戴明月说,放下了手。
龚小亮笑了,戴明月也笑,肩膀笑得发颤,他打了个哈欠,问:“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龚小亮揉了揉眼睛,他有些困了,所剩不多的力只够模糊地应上一声。他闭上了眼睛。戴明月没再说什么,龚小亮很快便睡着了。他也很快地坠入了梦乡。他梦到一条黑色的大河,又宽又长,河水在整个地球流动,从外太空看,地球像被一条黑色的蛇缠住了。那是一条吞食自己尾巴的蛇。
龚小亮醒过来了,天亮了,戴明月就坐在近旁一张靠窗的椅子上,他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龚小亮爬了起来,戴明月回过头看他,太阳出来了,他的脸被一点一点照亮,他的表情也沾染上了清晨的朝气。他容光焕发地坐在那里,笑着看龚小亮,说:“你醒了?”
龚小亮说:“我做了个梦,”他擦了擦脸,“我想回家看看。”
戴明月一耸肩膀:“那好啊,那走吧。”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十九中。
他们还是靠两条腿走去的春水街,戴明月的脚步明显比昨晚慢了,路过个包子铺,龚小亮喊住他,说:“吃点东西,歇会儿吧。”
戴明月本也停下了,后来却说:“等会儿回家刷了牙再一块儿吃吧。”
他快步从包子铺前走开,龚小亮没好再喊他,他跟上戴明月的步伐后,戴明月问他:“你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什么?还是我们过会儿先去超市?”
龚小亮点了根烟,他们走到了临街那间便民超市门口了,超市已经开门,龚小亮往里看了眼,戴明月跟着道:“这周的双色球买了吗?开奖是后天吧?”
龚小亮看着他,戴明月指着店里卖票的柜台:“不买?”
龚小亮往他身后一指,一个年轻男人提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蛋饼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他们跟前,横在龚小亮和戴明月中间就道:“龚小亮!我早听说了!你小子别缠着人戴老师了!你说你这人脸皮咋这么厚?你做人有没有点羞耻心?”
他一撇头,关照戴明月:“戴老师!你先走!”他又看龚小亮,朝地上啐了一口,朝店里喊了声,“红妹!”
在薯片货架前补货的年轻女孩儿跑了过来,那年轻男人把蛋饼递给了女孩儿,道:“打110!”
龚小亮没吭声,默默地又抽了两口烟,戴明月拍拍那年轻人,声音温和地说:“同学……我……”
“戴老师!您什么都不用说!您以前虽然没教过我,但是您的事儿我都知道!龚小亮这小子,那天来我店里让我见着了,我就觉得他……”
“行了,你别多管闲事。”戴明月的脸一下就拉长了,口吻也很不耐烦,那年轻人一怔,回头看他,更傻眼了,戴明月一把推开了他,“他没缠着我,我们好好儿地聊天,你突然冒出来闹这一出,害得我把话说到哪儿都给忘了,走走走。”
他抓过龚小亮,拉着他就走了。
龚小亮现在只想笑,他便笑了出来。
“你还笑?”戴明月生气地说,“我是真把我们说到哪儿给忘了!”
“双色球。”
“票也没买成!”
龚小亮哈哈大笑,戴明月更生气了:“你说现在上哪儿去找买票的地方?”
“你别着急。”龚小亮安慰他,“没看出来你是个急性子。”
戴明月一眨眼睛,甩开了他的手,把手插进口袋里,低着头忿忿不平:“你没看出来的事多了去了。”
龚小亮抬头看了圈,他能看到火车站钟楼顶上迎风招展的国旗了,他问戴明月:“要去铁轨边看看吗?”他说,“你去过吗?”
戴明月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很少出门。”
他说:“我怕错过我爸我妈回家。”
龚小亮把他拉到自己边上,说:“走这里。”
他们绕过第一煤矿的职工宿舍区,滑下一片小坡,来到了铁道旁。
铁轨两边还能看到未融化的积雪,积雪边上就是荒草丛了,铁轨生锈了,枕木腐烂了,地上的砾石染上了这些锈色,腐意,有的发白有的发黄,齐胸高的荒草向一边歪着脑袋,走在草丛间不时能闻到阵阵尿骚味。荒草外就是斜斜的矮坡,一面坡外是马路,另一面外是灰色的居民楼,马路和居民楼之外是紫粉色的天空。
“你知道牡丹为什么叫牡丹吗?”戴明月折下一根枯草,在手里胡乱挥舞着,“这里也不盛产牡丹花,这里的花很少。”
“其实原本叫墓石,墓地的墓,石写出来是石头的石,古时候,这里好像和墓地有关系,我也不太记得了。”戴明月说,“我真的喜欢这里。”
龚小亮点了点头。戴明月又道:“喜欢,就是说不出理由的才叫喜欢,对吧?”
“那能说出理由的呢?”
“算偏爱。”
龚小亮笑了,一道黑影从两人腿旁闪过,往铁轨的方向窜去,像是只黑猫。龚小亮往铁轨上一看,确实是只黑猫,它此刻停在了铁轨中央,正抬起一条前腿,机敏地看着他。戴明月喊了声:“不能在铁轨上,会有火车过来!”
他小跑着过去,那黑猫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一眨也不眨,戴明月走到铁轨边了,他弯下腰,嘴里发出嘬嘬的声音,朝黑猫张开了手臂。那猫竟一点也不怕生,一步步地朝戴明月走了过去,它脖子上还套着个项圈,它走动时,一枚圆形地挂坠在那黑而光亮的毛发间若隐若现。
黑猫跳进了戴明月的怀抱,戴明月站起来,转身兴奋地和龚小亮挥手:“看!它有名字!”
龚小亮过去,翻起那挂坠一看:“小黑。”
黑猫叫了声,约莫是为了回应这声呼唤。戴明月也喊他:“小黑!”
黑猫又叫了一声。戴明月开心坏了,拉开了大衣,把小黑拢在怀里,小黑就睁着眼睛看他,用鼻尖顶他的手,戴明月挠它的下巴,小黑惬意地眯上了眼睛。戴明月笑着看龚小亮,抬抬眉毛,扬扬嘴角,不无得意。龚小亮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由远方朝他们逼近了过来。
龚小亮第一反应便是:“火车!”
他立即往火车站的方向望去,他看不到那面国旗了,一大蓬灰烟铺满了他的视线。他被熏得想流眼泪。大地在震动。
是火车,真的是火车,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火车要从牡丹出发,它会去哪里?它能去哪里?
龚小亮的心一紧,他的手上也一紧,他低头一看,是戴明月握住了他的手。龚小亮拍了拍他,揽住了他的肩,他吻了吻戴明月的头发。
他又完全放松了,从心到身体,他感觉自己轻得好像能飘起来。
他和戴明月说:“我要




爱人万岁 分卷阅读54
走了。”
是时候了。
他抽出了手,戴明月又来抓他,他一只手还揽着小黑,他不看龚小亮。龚小亮又靠近吻了吻戴明月的脸,戴明月低下了头,扔紧握住他的手不放。龚小亮再一次吻他,这一吻轻轻落在了戴明月的嘴唇上。他最后还是放手了,可他还是不看龚小亮,他侧过身子站着,把小黑搂得紧紧的。
龚小亮转身跑开了。
火车很近了,笛声拉响了,戴明月捂住了耳朵。
尾声
戴明月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才能从铁轨边走开,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靠马路的矮坡,小黑在他怀里挣扎,他紧紧抱着它。马路上有人停在了路边,还有车停在路边,有人在车上下来往铁轨的方向张望。
“是不是撞到人了?”
“撞到人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驻足围观的人群中茫然地寻觅。
“小黑?”
“小黑!”她焦急地呼唤着。
戴明月赶忙裹紧了大衣,包住了小黑,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了百花花园。
云层变厚了,老天又在作雪。到了小区门口,戴明月开了车门,正掏钱,一不留神小黑就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跑了。戴明月也顾不上拿找零了,慌忙下了车,找起了这只才捡到的黑猫。
“小黑?”
“小黑!”
他在花坛里找,在草丛里找,去自行车库找,还去地下车库找,可哪儿也不见小黑了。他从地下又回到了地上,走到垃圾桶边翻开那些垃圾袋。
“小黑。”他在空地上又喊了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戴明月把垃圾袋重新堆好,他注意到了垃圾桶边的一片雪堆,那雪堆只到他小腿,雪堆边上掉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戴明月在雪堆边站了会儿,也就上楼去了。
他进门换好拖鞋,重新整理了鞋柜,把一些旧的,不合他尺码的拖鞋拿去厨房扔了。他点了根烟,一看阳台,走去了阳台抽烟。他顺便给阳台上的含羞草和芦荟浇了点水,芦荟的花盆里冒出了两片不知是什么植物的绿油油的新芽,他把它连根拔起,扔了。抽完烟,他下晾衣架上晒干了的衣服,抱去沙发上叠好,拿进了卧室。袜子放在抽屉第二层,内衣内裤放在第一层,衬衣挂进衣橱。
他走到了餐桌边,花瓶里的水混浊了,他换了半瓶新的。桌上有只橘子,他拿起来剥开了。他坐下了吃橘子,吃得很慢,很细致,他先把橘瓣一瓤一瓤撕开,接着拿起一瓤,把上面的白色细线一根一根扯下来。橘子有核,他把核吐在手心里,放到橘皮上。他把这些核全都用橘皮包了起来。
《爱人万岁》完
后记
《爱人万岁》这个故事写完了。不知道你们会怎么定义这个故事,用he或者be或者其他任何标准,反正和我的关系也不大。可能有人要发脾气,主要角色死亡能不能在开头标明啊!但是这样就好无趣(不是说玩弄读者的趣味),看故事难道不会想要跟着故事的主角一起浮浮沉沉吗?但是如果你不想,你生气,我也没办法,这是我的一个非常自我为中心的决定,你完全可以对它进行抨击。
连载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些评论,不禁想,多少人觉得这是个爱情故事呢,你们当然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爱情故事,但这不是我的初衷,对我来说,这绝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它是与“爱”有关系的。你也可以完全无视我的这句话,依然觉得它是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源自我记录故事梗概的本子上的一句话,那天翻阅时看到觉得蛮有意思的,就拿出来写了写,原先以为十万能写完,没想到写了这么多。微博上说过,这是个爱意与恨意角力的故事,那么是谁的爱意又是谁的恨意呢?要我给出答案,我会说全是龚小亮的。他对这个世界的爱,但同时他又无止尽地恨自己,他认识到自己的恶可能是无法改掉的,但他仍向善,这是他矛盾的地方,也是他最终搭上火车“离开”的根本原因。他活着,是无法与自己和解的。文里还是有不少龚小亮的心理描写的,但是他自杀了一次之后明显就少了,也是我的刻意安排。如果这是个爱情故事,龚小亮第一次自杀后,我会选择用戴明月的视角展开来写,所以说到底,还是关于一个意识到自己的罪的罪人的故事。
牡丹的原形是牡丹江吗?不是。因为牡丹这个词用来做城市名字还怪好听的,就用了。
会出个志吗?会。
也不知道关于这个文你们还会有些什么问题,这个后记就写到这里吧。有缘的话,下个故事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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