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吓我一跳
“于小乔”不为所动:“白天不让用手机,我静音了。”
陈一天按下浮躁,铺平耐心,问了于乔的近况,吃饭了没、下午上了什么课、高考前放不放假、还有没有模拟考……
彼时,于乔坐在食堂角落里。
封闭式高中,食堂的硬件设施比矿中好几个来回。但于乔在南京生活多年,还是吃不惯南京的饭菜。
她右手握筷,左手拿着电话靠近耳朵,努力屏蔽食堂的喧嚷,一一回答陈一天的提问。
陈一天又说:“你现在阶段,最重要的是调整状态,不是多会一题、多得一分的问题。高考那三天,状态调整好了,成绩无形中自然提高了……”
这话老师也总说,于乔听得有点腻。
陈一天又问:“考点确定了吗?考试前几天,一定要确保充足睡眠,睡前不要用脑过度,更不要大喜大悲……”
于乔拿筷子戳着不锈钢碗里的米饭南方米,米粒惨白,并不晶莹剔透,与东北大米比起来,口感更是相差好远。
她嘀咕道:“还有什么能让我大喜大悲的呢?”
陈一天再次提醒:“哦,对了!考试那三天不要乱吃东西,尤其别吃烤的、炸的,不要吃冷饮……你准考证发了吗?准考证、身份证一定要带上,考试当天出门前一定要再检查一遍……”
于乔:“哥,你上次打电话说过了啊……”
陈一天突然觉得,这对话里,他成了于乔家长。“再说一遍怎么了?你这样子,我……奶奶能放心吗?要不然,那几天我过去陪你吧?”
“哎哎,别了别了。我妈要去我都阻止了。你们要真陪考,大太阳底下晒着,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在考场里还惦记你们。”
陈一天一听,于乔把他跟于香摆在一起,就更不乐意了:“于小乔,你翅膀硬了啊?现在嫌我说话嗦了是不是?你现在就嫌我烦,那以后……”
以后怎样?陈一天连忙打住。有些话,都是不经大脑,像呼吸一样自然流露的。但是这种无意识的流露,早也好,晚也好,总之不能在这个时间,于乔没几天就要上考场了。
于乔早放下筷子,她看着窗外的夕阳,细心地捕捉到这个不正常的省略。她的心还在铁丝网里,很多疑点、很多悬案,都被封存。她有自己的步骤和计划,她早晚要解开这个谜,死也好,活也好。
沉默了一小会儿。
“小天哥哥。”
“嗯?”
“高考之后,我能见你一面吗?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说。”
陈一天想:他妈的,这不正是我想说的话吗!这个于小乔想作什么妖?不会又打架斗殴,让我给她摆平吧?
※※※※※※※
于乔高考那几天,陈一天主动申请去上海跟产。
他是老板,他用得着申请吗?可庞傲非要摆这个谱儿,让陈一天在oa上提交出差申请单,他要亲自批。
公司扩大经营后,办公区是原来的四倍大,可庞傲宁可跟陈一天挤在一间小办公室里,私底下还会打打闹闹互相拆台。
庞傲:“票买好了吗?”
陈一天:“嗯。”
庞傲:“那边都安排好了,那辆商务舱给你调配,你想自己开也行,想让司机跟着也行。”
陈一天:“我用车干什么?”
庞傲一个大胳膊抡过来:“跟我装是不?你挣命似的去上海干啥?不早不晚,非选这几天?”
陈一天低下头,有点沮丧:“那我也不用车,她不让我去。”
庞傲:“啊?”
陈一天:“后来我一想,我不露面最好。你想,她连她妈都不想让跟着,我突然去了,不是帮她,反倒可能给她添乱了。”
陈一天扶额,玩味地笑了笑:“小丫头长大了,主意特别正,反倒显得我多余了……也不知道以后得多难搞……”
庞傲凑过去,像看世界名画一样,盯着他的脸,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
陈一天极少抽烟,最烦烟味儿,一个飞踹,踢在椅子的滚轮上,把庞傲连人带椅子踢出去老远……
庞傲也没恼,滑回来认真地问道:“她也成年了,这事是不是该有定论了?”
陈一天放松地后仰,靠在椅背上:“嗯。准备拿下。”
庞傲兀自推理:“所以,你打了提前量,去上海买安全套吗?”
陈一天嫌恶地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出门,扔下一句:“我们人类跟你们动物没法交流。”
门合上,庞傲吸下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熄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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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到椅背,头搭在椅背上,对着天花板说:“挺好,其实,还挺羡慕你的。”
※※※※※※※
最后一科是文综,于乔提前交卷,走出考场时,校门外聚集了大批家长。
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几分钟,这个时间出来的考生稀稀拉拉,家长们的目光,从电动折叠门外纷至沓来,有种无形的力,她迎着这股力往外走。
应于乔的强烈要求,于香没有来。非但如此,于香这几天如常开店、如常关门,于乔告诉她:“你保持原有生活节奏,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因此,于乔穿过厚厚的家长群时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时,有家长问她:“小姑娘,题难不难?”还有个女家长拉了她一下,轻声问道:“xxx是跟你一个考场吗?她还好吧?”这个母亲自己打着把伞,手里拿着把伞,怀里抱着饮料、食品、文具一堆,不堪重负又神抖擞,似乎无论于乔答什么,她都要哭出来。
于乔摇了摇头。
再走几步,是发传单和小广告的。大部分是补习班广告,有两张是游学夏令营,于乔扫了一眼,挑了一张质地较好的a4折页接了。
陈一天来了,他就站在稍远的路口。
于乔走出时,家长群里的一阵骚动,他全看在眼里。
他等着于乔走向自己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没有于香听话,于香毫厘不差地执行,陈一天执行到80%,他想成为于乔走出考场第一个见到的人。
于乔仍旧穿着校服,插肩短袖t恤,大身白色,肩膀蓝色。久坐的褶皱还没散开,她拿着那个广告折页,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陈一天没有叫她,跟她保持50米距离,默默地跟在后面。
南京的这种天气,在室外步行两个路口,无异于酷刑。陈一天穿着休闲裤,裤腰濡了汗,越走越不自在。可于乔没有停下脚步,似乎目标明确,就在不远处。
终于,于乔在一个小路口右转,转过去就停了下来。
那条小路正在整修人行道和隔离带。
有一点,多年来南京都比沈阳做得好。南京的市政建设比沈阳审慎一些,路面施工并不频繁,不像沈阳,上个月挖开了,刚填平,下个月又挖开了,号称是不同单位施工,可给百姓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利。
而且,沈阳路边的一人粗老杨树,说砍就砍,只留一尺高的乍,无限拓宽马路。南京就不一样,南京即便挖路修桥,也不会破坏原有的树木和绿地,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间有一条2米宽的绿化带,非机动车道外侧还有一条绿化带。两条绿化带各立着一排法国梧桐树。
这条小路正在整修,但老树还在,只挖开了人行道与商铺之间的地面,好像在铺设什么管道。
簇新的管道躺在路边,挖开的壕沟翻出新鲜的湿土,像是刚刚挖开不久,远远近近摆着几堆方形地砖,但是,没有施工人员,像是刚刚工。
于乔把a4折页扔进垃圾筒,往回走。
“在这儿干吗呢?”在她转身的同时,陈一天当头棒喝。
☆、红罗帐共话缠绵-96
于乔循声望去,展颜缓步走向他。两人都被晒冒了油,于乔站定时刻意保持了二尺距离。
“今天什么安排?”陈一天问。
“本来有事,现在没有了,要回家吃饭,于香在家做饭呢,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她直呼于香名字,留意陈一天的反应。
“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
于乔心想:猜你就会这么说。
“那你晚上吃什么?”
“你不用管我,我有饭吃。”
于乔心想:“又是这套路,又声称要办事顺便来陪我高考?老子信了才怪。”想到这里,心里有一丝甜。
“那好。”语毕,于乔目不斜视,从陈一天面前走过去,大步流星,义无反顾。
陈一天:“哎……那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于乔面无表情:“噢!那就说啊!”心里想,谅你也吐不出象牙来,净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这么多年我耳朵都听出老茧子了。
陈一天:“你……你吃完饭干什么?”
于乔:“洗澡,睡觉。”
“这么早睡觉?也是,你这几天神高度紧张,肯定挺累的。”
于乔心想,我不累啊,我一点不累啊,你要一直跟我说这个,我真的要扔下你不管了啊……嘴上留了缝:“累倒不累,但是不睡觉也没事干啊。”
话把都递到陈一天面前了,简直杵到他鼻子底下了,他要再不接,要天怒人怨了。
陈一天:“那你吃完饭出来,陪我?”
于乔心里翻起几个小浪花,表面若无其事:“你想好了?”
“什么?”
“没什么。”于乔心里盘算一番,“那我去哪找你?”
陈一天忙道:“不用不用,你吃完饭下楼就行,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于乔:“你带钱包了吗?”
陈一天下意识按了下右裤兜:“带了呀,怎么了?”
于乔:“没怎么,带钱了就行。”大活人饿不死。想了想又近前一步,仰头对陈一天轻声说:“刚考完试,我怎么也要陪我妈吃个饭。”
说完潇洒地转身:“等着我吧!”
※※※※※※※
于乔家对面有一家门脸很小的馄饨店里,陈一天坐靠窗位置,等到下班的人们归家,再换上宽松的衣服出门散步。
期间接了几个电话,面前的馄饨也没吃上几口。
他选择这家店,一是因为正对小区门,可以看见于乔出来,二是因为冷气开得足。
于乔走到门口张望,继而低头拨电话,陈一天正跟技术员讲电话,简要交待几句,把通话切换成于乔,然后起身对窗挥手示意,看于乔躲着车过马路。
有一点,陈一天越来越不喜欢自己。他近来发现,自己面对于乔,总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担忧,就像刚才,于乔专注地过马路,他看到也要起急,时刻担心意外发生。
这种心理作祟,无端又给此行的目的增加了阻力。
于乔穿了件泡泡水蓝色袖上衣,方型领口,前系扣。下身是牛仔短裤和帆布鞋。走近时,陈一天眼前一亮。
于乔坐到他对面,看了眼桌上的馄饨碗:“怎么没吃完啊?”
陈一天:“呃……不太饿。”
“陈总,让你吃着这个等我,委屈你了。”于乔起身,很自然地拉起陈一天的手。
陈一天任由她拉着,走出馄饨店,去坐公交车。
坐公交是于乔习惯的出行方式,陈一天已经好几年不坐公交车了,他只是被于乔的装扮晃了一下,没有伸手拦出租车。
等公交的时候,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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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再扫她一眼:“衣服是不是买小了?”
衣服是前年夏天买的,还很新,平日都穿校服,这身衣服很少上身。
于乔低头看了一眼,扯了扯衣服下摆,再往上拎了拎衣服领口,有点不好意思。“去年穿还合身……我是不是胖了?”
陈一天别过脸去,看向路口。他心想,哪是长短的问题,是胸前的扣子。想说:“你是胖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陈一天还住于乔中学附近的那家酒店,可谓轻车熟路。
公交车开出没多远,刚好是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在等信号灯时,于乔看见一个老人在追这辆车。
这路公交车过了红绿灯就要拐弯,在高架桥下行驶,下一站距离这一站很远。
那老人家白发苍苍,一手拽着腰前的裤子,一手在挥舞,公交车司机没看见。
于乔往车外看,马路是三车道,源源不断有车跟上来,老人莽撞地横跑过来,车辆纷纷鸣喇叭表示不满。
那老爷子表情焦急、动作力而缓慢,神色又有点迟疑,不时回头看。
于乔走去驾驶员身后,提醒了司机。
这样一来,全车人都看到那个老头,陈一天也发现了。
车上有位阿姨,操着标准的南京口音:“这老头干什么呢?是不是找什么东西?”
东西方向的绿灯开始闪烁,南北方向要放行了。那老头还在边跑边招手。
于乔对司机说:“师傅!请等一下!他应该是刚下车的,好像什么东西掉在车上了。”
乘客都看向地面,南京阿姨说:“那是什么?”
于乔走过去,捡起来。是一张老年卡,装在卡套里,卡套用带子拴着,方便挂在脖子上。
眼看绿灯亮了,另外两个车道的车蓄势待发,于乔果断地说:“师傅!请开下后门。”
后门一开,于乔利落地下了车,刚好老人也跑到车边,于乔迎过去,把老年卡递到老人手上。
老头子流了满头汗,一手仍旧提着腰前的裤腰,弯腰多次,嘴上不甚清晰地说:“谢谢!谢谢!谢谢!”看样子有轻微的半身不遂,跑了一路,更显狼狈。
于乔上车后,车上乘客纷纷望着远去的老头,有人说:“这么大年纪了,跑出来干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这把年纪,身体这样,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出来啊!你看看,刚才那两步,把裤子都跑掉了。”
车上有人善意地笑。
那位南京阿姨对于乔说:“小姑娘,你做了件好事呀!”
于乔冲她笑笑。
旁边的人说:“真是遇上好人了!这要是真丢了,不知道怎么回家,补办还要多少周折……”
阿姨又说:“多亏了这个小姑娘啊,她第一个看见的。”又对那个四十多岁的男的说:“谁也别笑话谁,谁知道自己老了什么样。”
这句话引起了共鸣,车里一片沉寂。
车子行驶的后半程,于乔的手被陈一天紧紧地握着,两人没怎么说话。
进入酒店房间,陈一天迅速开灯、开空调。
“你跟你妈怎么说的啊?现在又没有作业了。”虽说亲如兄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陈一天想,如果他是于香,应该不会泰然地放女儿出来过夜。
“没说。”
陈一天一脸惊讶,那就意味着,一会还要送于乔回去?他可没打算再送于乔回那个破小区。
于乔用手扇着风站到空调正下方:“没说跟你在一起,我跟于香说,我们班同学考后狂欢,要玩通宵。”
陈一天审视于乔,觉得这孩子事事处理得当周全,同龄人里真的不多见。
“过来,别站空调底下。”
他坐在床边,双腿叉开。于乔走过来,站在他两腿中间。
于乔的脖子有汗滴流过,看轨迹,是先向中间流,再向下流……可是再往下,就是衣服绷紧的扣子。
陈一天摒弃杂念,切入正题。
“于小乔,我跟你说件事。”
于乔继续用手扇风,七扭八歪地要靠在他身上。
他无奈地推她起来,“你站好,我说正经的。”
于乔似有所感,了三分放肆,静静看着他。
“一年半前,你跟我说,奶奶老的时候,你还年轻,你要陪着她,她忘记的,你会帮她记着。”
于乔:“嗯。”于乔这话,听起来是口号,可她打心眼儿这么想的,而且,从未动摇过。
陈一天继续说:“那你看,我也有老的时候,我也会行动不便、眼花、耳聋,就像刚才,你在公交车上帮助的那个老头子一样,可能,可能还会尿裤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说到尿裤子,于乔噗哧乐了一下,但是陈一天语气温软、态度认真,她又敛了,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头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于乔含混地说,她把声音窝在自己的身体里,身体不自觉地退后两步,脚跟靠墙。
陈一天从来不擅长做政治工作,他的诱导太糟糕了,于乔的情绪突然就不对了。
“嗯?”他身体前倾,想让于乔再说一次。
“我不知道。”于乔强烈地想要躲避陈一天的的靠近。
她觉得半边身子是麻的,陈一天再靠过来,她整个人都要麻了。
她跨过陈一天的一条腿,跑到窗边。
陈一天伸手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抓到。只好隔几秒钟,缓步跟过去。
这个房间有个飘窗,飘窗上放了两个懒人软座,中间一个矮矮的三角形小桌。于乔盯着桌上的茶杯说:“不是已经有人照顾你了,那个什么林小诗。”
☆、红罗帐共话缠绵-97
陈一天站在她身后,和她保持一臂距离,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于乔知道他在身后。她等了足够久,没等到陈一天的回应,只好回过头来看。
那天的窗帘只合上一半,窗外遥远的某处,好像有一盏探照灯,流动照耀着南京城。
她和陈一天都站在晦暗不明的流光里。
流光扫过他的脸,正是她心之所向。
陈一天依旧没有动,没有说话,他只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于乔。
那一天,他穿了件白色圆领t恤和牛仔裤,双手垂在身侧,拇指与其他四指对抗,无意识地搓来搓去。
头发刚修剪不久,更显得五官清晰,宛如少年。
于乔记忆里,他似乎很少穿浅色,今天这一身打扮,倒真的一如初见。陈一天的浑身都很放松,只有手的动作暴露了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于乔,目光里蓄满情绪:宠溺、期待、关心、乞怜、包容、焦虑……
被他这样看着,于乔奔涌的情绪瞬间找到出口,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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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的,陈一天没有慌张。他任由于乔流着眼泪,仍旧抓住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于乔招架不住,转过身去,把脸埋进窗帘里。
陈一天终于开口:“今天探讨的是我跟你,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他磐石般站立,姿势未变,眼神依旧。
于乔用窗帘擦了把眼泪,又擦了擦鼻涕:“小天哥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一想到你会变老,想到你像奶奶一样记不住事情,变成弯腰驼背的老头子,想到你独自乘车、独自吃饭、独自生病,我就难过得想不下去……”
于乔再次理了理思绪,眉眼低垂,娓娓道来:“之前有同学问我,如果我爱的人死去,我会怎么办?我当时答她,说我会照常吃饭、睡觉,会听他喜欢的音乐、走他走过的路,把他藏在心底的角落里,继续过我的后半生。听上去很文艺是不是,可我当时头脑里,‘爱的人’只是个空壳子,因此才能给出理智的答案。”
“可是刚才,你问我时,主体是你。”于乔抬起脸,泪眼婆娑,透过厚厚的眼泪看向陈一天。“我的心一下子……冻住了,真的好难过……我……”
于乔委顿地靠着墙,眼里的光真真切切。这番话,让陈一天的心瞬间揪紧,他太在乎目标的实现,却忽略了乔乔的承受极限。
“你过来,坐这。”
于乔没动,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拉她坐到床边。
“对不起,突然跟你说这些。之前没说,是因为你要心无旁骛地学习。”
于乔双手捂着脸,没作回应。
陈一天迫切想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看清她的脸,抬了两次手,又忍住了。
“我想让你陪着我,不管你强大还是弱小,我都想是你。但是,女孩子的爱,还是不能剖空了自己,倾巢献给另一方。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你努力的样子,你胸中有学识、手中有文凭,真正不需要你妈、你爸、奶奶,你依旧可以好好生活的样子,更让我欣慰。”
“于小乔,这些年,我的苦,你也体谅一下。”
看于乔哭得猛烈,并没有敛的趋势,陈一天只好转换情境:“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明天带你去逛街,买一身宽松的。”
于乔闻言,再次狠狠地扯了扯衣角。
陈一天率先往卫生间走:“过来,快点,把脸洗干净,都臭了。”
于乔的情绪并不能放自如,洗脸时,眼泪还会止不住地流出来。为此,她洗了挺长时间。
待她扯了台上的面纸,擦干脸,随手关灯,走出卫生间时,发现房间里是漆黑的。
“咦……小……”
没等她喊出小天哥哥,就被一股力道扯过去。她失去重心,慌乱地寻找支点,下巴磕在陈一天的臂膀上。
“别说话。”这声音像个老头子,低沉沙哑。
于乔乖乖闭嘴,发现自己被逼到床头柜边,身后是墙。
“你……你关灯干吗?”
“开灯太热。”
于乔心想:这是什么物理知识?
“那……”于乔想说,那你站远一点啊……你挨我这么近,不是更热。
可她说话有点不利落,陈一天站得太近,她的身体像被点了穴一样,被卸去了力气,尾锥骨向上,有种让人兴奋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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