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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次之,乃从一品下,门下侍中,左右尚书仆射。
再次之,谓都察院左都御史大夫,秘书监。秩正二品上。
更次之,有文澜阁奉御待诏大学士,参政平章事,多为加衔,秩正二品下。
从二品上的六部尚书虽也算得位高权重,但若无以上加衔,便已是称不得相爷的了。
殷庭只是垂下了眼:“臣实在是自觉不堪担此重任,再说哪有臣子操持权柄的,陛下若是矜悯,分去了也好。”
景弘冷哼:“好什么!当年太傅临终前肃清朝中名臣为的是什么你竟是忘了不成?朕信重你,才委你总领台省,防的就是权并分散朝臣结党!”
殷庭抿了抿唇,也不好说什么。
当年自家老师肃清朝中名臣,多数还是自己假手办的,自己怎么会不懂个中深意。
只是这两年朝中颇有蜚声,对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总领台省操持权柄甚为不满,帝王那里更是每月都会到弹章,偏又出了这样的事。
倘使不稍微松松口风做出些不堪重任意欲让贤的姿态来,真怕会出什么岔子。
帝王喝了一口茶稍稍压了压火气,翻开了第三本奏章,阅罢之后索性扔回到了阶下那人的脚边:“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出京往荆州巡堤?卿倒还真是想得出来……便这么想躲朕么,嗯?”
“臣不敢。”宰辅斟酌了一下,搬出了早已备好的说辞,“只是科考将近。”
“科举的事向来都是宋谦管得,与卿何干?”帝王站起身,款步向着阶下走。
宋谦宋相爷,官居秘书监领礼部尚书,熙容朝的名臣之一,虽为朝臣,却是为人极方正乃至于有那么一点儿迂腐,一向专心治学,乃是本朝的大儒,士林的领袖。向来不怎么插手朝中政事,只管科举取士,桃李满天下却从不结党。
也正因如此,方才在熙容末的名臣肃清中得保周全。
“臣族中亦有子弟参考,理当避嫌。”眼看着那双用金线绣了团龙纹的明黄锦靴停在了自己跟前,殷庭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意下一瞬就被人霸道的揽进了怀里。
温热湿润的气息伴着帝王柔和悦耳的声线拂在耳廓上,钻进耳洞里,细细的痒。
“你是要避嫌,还是在避朕……你当朕果真不知么?”
“陛下请放……唔!”
守在殿外的浮欢看着落荒而逃的殷相的背影,下意识的偷眼望了一下殿内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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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的帝王,在心中感叹:诶呀呀,看来今日的交锋是陛下赢了一阵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卡文有点厉害,请多多见谅……
预告,下章会有推动剧情的新人物出场-v-
一如既往的球评论球更新求藏求勾搭,俺的联系方式就在文案上哟 amp;gt;!
☆、第三十五章
帝相之间就这么僵持了两个月,对阵各有“胜负”,关系不进反退。
科举却已结束,便又到了四月牡丹天里的洛园宴。
景弘望了望左手边第一席上坐着的殷庭,挑了挑眉让浮欢将自己桌上的桂花糕端过去。看着那人垂下眼毕恭毕敬的向自己拜谢之后将那碟糕点小心翼翼的供在桌上就忍不住想冷哼,却是克制着没有发作。
宴席进行了一半,景弘便退了席,去揽月楼中换上便服。这是惯例,为的是好让那些举子和朝中的大臣可以有些时候交游。
景弘才换了便服回来,正欲去看牡丹,却惊讶的瞥见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惊异之余忍不住向殷庭的坐席上看了一眼,见着朱衣玉冠的宰辅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似往常一般被人围着敬酒,便渐渐觉得有些意思。
牡丹花丛边的那人穿了一身素淡的竹青色长衫,银簪束发,清秀俊雅的长相,单看侧脸,竟是与自家宰辅有八分相像,就连身形也相肖,难怪自己一眼望去竟会认错。
记得那人说过,是熙容十年年末方才成亲的,那他想必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才对吧。
帝王勾起了唇角,慢慢的走到了牡丹花丛边,轻轻拍了一下这个青衣举子的肩。
被拍的人似是受了惊吓,猝然回头,便叫景弘生生怔在了原地,连手都停在半空中,未及回。
景弘身后的浮欢看清了这个青衣举子,也是吃了一大惊,以至于下意识的以手掩口。
分明侧脸这么的像殷相,可这双眉眼,怎么就,怎么就……
细浓的眉张扬的挑起,俊秀里带了三分英挺。眉下得眼略显狭长而衬出三分邪魅,眸子是纯粹的鸦羽黑,水润得发亮。
这眉眼,怎么就这么像是裴相呢。
青衣举子奇怪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悬在半空的手,向后退了一些,拱手欠了欠身,“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要事?”
出席洛园宴的官员都是朝服正装,穿便衣的都是举子。他便也将景弘当作了举子,故而口称兄台。
看到景弘身后的浮欢时却是眸光一闪。
景弘犹未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盯着青衣举子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举子垂了眼,温文尔雅的道:“在下苏州殷捷,表字子登。”
“苏州人士,姓殷?”景弘轻轻的念了念,旋即又问:“殷庭是你什么人?”
不想青衣举子闻言,竟是提摆跪下了:“微臣有眼无珠冒犯天子,恳请陛下恕罪!”
出乎意料的,帝王亲自俯身将他扶起:“你怎么知道是朕?”
殷捷抬眼,眼底闪过了一丝叫景弘失神的狡黠,“这……会在洛园中带着侍女,且会直呼家叔名讳的,微臣猜想,也只有陛下了。”
“子登果然心思玲珑……”景弘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却已是亲昵的唤起了他的表字,“殷爱卿是令叔?呵,朕倒真没看出来他有这般年齿。”
“回陛下,殷相是臣的小叔,家父是家中长子,小叔行九,是家祖的幼子,只长臣十三岁。”殷捷的声音很清亮,口气也不似殷庭那般温软,恭敬却不恭顺。
景弘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只觉似是故人来。
殷捷的眼睛于帝王而言,就像是某种蛊惑,会把他拉进一个已经尘封了许久的梦境里,梦里那人朱衣玉冠金紫垂腰,手里持着紫檀木骨的腰扇,扇子上缀着羊脂白玉,上垂下半尺长的象牙白得冰丝流苏,冲自己温温柔柔亲亲切切的笑。
下意识的转脸看一眼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清秀俊雅的男子,念着近日来伤人伤己的纠缠,心底就没由来的有了某种松动。
种种情绪纷杂缠绕,竟叫他的心绪乱的不堪。
便指了指远处的宰辅:“不去见见令叔么?”
殷捷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后他垂了眼,温柔的笑着说:“正欲少时登门拜会,便不凑现下这个热闹了。”
殷庭方才换下了官服喝了一口热茶,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有一举子求见。
挑了挑眉翻了翻桌上殷继羽今日写的字帖,淡淡的回道:“不是说了么,新科举子,一律不见。”
下人有些为难:“那人说他是苏州老宅来的,故而……”
殷庭怔了一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下人便又递过一封喜报,“对了相爷,这是今早礼部的人送来的。”
翻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敬报贵府考生殷捷高中今科二甲第二十六名。”
忍不住就弯了弯唇角:“快请他进来,直接请到小厅。”
言罢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行至小厅,看到太师椅上已有一个青衣男子坐着了,便忍不住唤了一声:“子登?”
那人闻言忙起身,向着殷庭便是一个长揖:“侄儿拜谒来迟,请九叔见谅。”
殷庭忙扶起了他:“自家人,客气什么。”
忍不住忆起离乡时这个大侄子才六岁,跟如今的殷继羽一般年纪,后来回乡娶亲,这孩子年纪也还不大,羞羞涩涩的不肯不见人。
不想如今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了。
殷捷便抬起身,笑吟吟的唤了一声:“小叔。”
却叫殷庭狠狠地一怔。
入目的是与自己相似的轮廓,却嵌了一双这么不合时宜却又毫不不违和的眉眼。
细浓的眉斜飞入鬓,略狭长的眼形邪魅,鸦羽黑的眸子晶亮。
“小叔?侄儿脸上有什么不对么?”殷捷仍旧是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心思一动。
这已经不是今日遇到的第一个看着自己的眼睛发呆的人了呢。
“子登的眼睛生的真好看。”殷庭强自定了心神,状似无意的道,“真不知是像谁。”
殷捷便舒展开了眉眼:“是像外祖的,父亲总嫌侄儿的眼太细,样貌不及小叔周正。”
“大哥也真是,这有什么好嫌的,分明挺好看的。”殷庭笑着指了指椅子:“坐吧。我也是才到礼部的喜报……只是子登呐,你今日不曾赴洛园宴么?”
“自是赴了的,只是见小叔身周都是人围着,便不曾上前拜见。”殷捷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呷了一口,“啧,小叔府上的茶真是好。”
殷庭垂了眼笑了笑,也自端起茶盏吹了吹:“那可曾结识了什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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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坐的青年闻言慢慢的放下了茶盏,迟疑了片刻道:“见到了陛下……不过陛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与侄儿闲聊几句便走了。”
“见过陛下了?”殷庭的语气几乎没什么波澜,却是放下了茶盏,轻轻的捏了捏左手食指的指尖,沉吟片刻,方才问道:“那……陛下是否看着你的眼睛愣了一会儿?”
青年的眼睛又闪了闪,唇边的笑意却是不变:“小叔怎么知道的?”
殷庭复又端起了茶盏,在心底哂笑了一声,淡淡的道:“你的眼睛,很像是陛下的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v=新人物出场~~~
tat小谢的手腕坏了,关节里好痛好痛,求安慰……
☆、苏裴番外北征其一
时年,是熙容二年。
景弘努力装作是不经意的,把目光盯在了那个人的手上。
很好看的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只手自暗朱色的广袖里伸出来,骨节分明却不至于瘦的嶙峋,青色的经络潜藏在薄白的皮肤下面,如同玉里的翠色纹路,心修剪过的指甲并不圆润,却也不失于尖锐,一片片如同仔细雕出的玉片,嵌在指端,好看得分明。
手中握着的是那柄素日被他斜插在绯紫云锦中的腰扇,紫檀木的扇骨看在眼里带来一种莫名的厚重感,没缘由的比檀香气更为凝神。
却又担心这纤羸的手腕是否可以负载起这份重量。
不带半点雕花纹饰的羊脂白玉的扇坠连带上垂下的象牙白的冰丝流苏也是一如既往的扎眼在这一片朱紫交映金碧辉煌的明堂上,因为太过干净柔和而显得扎眼。
景弘看着裴彦垂着眼把玩那柄腰扇,心里想着这个人还真是别扭的可以。
无论是那过于冷素的流苏,还是那块玉君子佩玉,而殿中这些“肉食者”无一不是自诩君子的,早朝上叩玉琳琅之声往往不绝,环佩璧璜,琮瑷,可谓是应有尽有。
他却偏要悬玉。
者,如环而缺不连。
他不信他不知什么叫金寒离。
聘人以,问士以壁,召人以瑗,反绝以环。
绝人,方以。
他却在几乎从不离身的腰扇上堂而皇之的挂上了那么一块玉,怕不显眼,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半尺有余的象牙白的冰丝流苏缀上,连成了朝堂中唯一大片的素色,扎眼的如同他穿着一身月白常服的时候腰间却束着的那条描金绣银的绯紫云锦。
扎眼,这人无论穿什么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扎眼。却又不是那种深恶痛绝的扎眼,而只是觉得不舒服,要凝神细看很久才会找出到底是哪里不妥。
景弘还在盯着他的手和扇子走神,那柄其实一直就是被他当笏板用了的腰扇就被缓缓地举了起来,直指着那位领着兵部侍郎之职的文澜阁奉御待诏大学士的鼻子,“贺时成,你也算是堂堂两榜榜眼,承恩受禄,何以无胆至此,竟要陛下向蛮夷乞和?”
分明是质问的句子,偏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那么温文尔雅娓娓道来,仿佛对弈时信口的闲谈之语,波澜不惊,却又暗潮汹涌。
只一个“你也算是”就把贺大学士气得不轻,当年殿试策对,他确居榜眼,状元郎么,是而今的秘书监领礼部尚书,苏振翮,而那一科的探花郎,才方是眼前这个用腰扇指着自己鼻子的裴中书令。
这个金紫垂腰的裴太傅。
忍不住一声冷哼,“裴相说得倒是轻巧……乞和?……谁愿乞和!只是……只是而今我朝中无大将,要打仗……要怎么打?莫非让你裴相披挂上阵亲自去打么!”
十三岁的少年天子觑着殿上武将们漆黑的脸色,不由心想,这一番话可真不该放在朝堂上说。这个当年的榜眼郎,只怕是不得善终的。难怪时至今日不过是个待诏大学士,正职更只是区区从三品上兵部侍郎。
也太不会审时度势了。
耳畔却温温润润的传来一句,“好,本相便亲自领兵又何妨。”
猛地就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他可记得自己这位太傅连骑马都不是很娴熟,他……他竟要领兵挂帅上战场?!
顿时殿内便似炸开了锅,矛头纷纷直指这位年轻的首辅大臣,他却神色如常,半分不改往日温润如玉的作风,只是垂眼立着,听任那些文官们把“兴兵乱国”“书生意气”“自视过高”乃至于“不知天高地厚”“贪天功为己有”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罪名往他头上安。
武将们倒是想打仗,却也无人服这个看起来简直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做他们的主帅。
握着腰扇的修长指头一点一点地紧,直到骨节泛白,景弘以为他就要忍不住反驳了,他却忽然松了手,如同捧着笏板一般捧着那柄腰扇,屈身长揖,掷地有声的抛出一句“臣请陛下圣裁。”
好嘛,居然把皮球踢给了尚未亲政的少年天子。
景弘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太傅恭恭敬敬的维持着欠身揖礼的样子,那些大臣们各个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尚未亲政,太后不理政事,亲王无一在朝,能替陛下决断的只有他裴太傅,他竟要……他竟要陛下决断?
简直就是
景弘很想看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猜到他只怕又是垂着眼一脸的温文恭谨,然而……谁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诡谲的沉静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一个紫衣男子款步出班,也是揖礼欠身,“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或可请裴相具表一份,此事,明日再议。”
裴彦侧目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多谢苏相好意,然而,具表也就不必了……本相愿签下军令状,此去不胜不归。”
苏振翮微微眯了眯眼,尚不及说话,便听得贺时成一声冷哼,“不胜不归?那只怕裴相要终老边关了哟!”
“好。”裴彦慢慢地直起身子回身看着贺时成,“那么,如若不能得胜,本相自当一死以谢天下。”
满朝愕然,只有苏振翮微微叹了口气,垂了眼慢慢地退了回去。
景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攥着龙椅的扶手,强自凝神,终是尽力淡淡说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裴彦撇了撇嘴,将腰扇插回腰间。
出殿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并排走在身边的苏振翮的手。
“敛羽,我此去,陛下的学业与朝中巨细,皆当托付于你。”
全然是命令的语气,不带半点恳求或者征询的。
苏振翮却只是叹了口气,“你为何执意……?”
“若我回不来了,连带这丈余的绯紫云锦,也就一并托付给你了……清明的时候记得摆两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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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点千万不要是豆沙馅的。”
前半句正经的生死诀别说得倒是轻轻松松,后半句“交待后事”偏又说得万分郑重,苏振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然后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掌猛地就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人转身时带起的冰凉柔滑的云锦擦过自己犹自伸出的手掌的触感。
慢慢地回手,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宫门走。
身后是内侍尖细的嗓音,“陛下请裴相速往明德殿见驾。”
景弘脸上的笑意假的很,“朕之前向太傅讨教军略兵法的时候,太傅可是推说自己不懂领兵打仗的呢……”
裴彦垂着眼把玩着腰扇上的冰丝流苏,“臣……确实不懂。”
景弘的脸色越发难看,“太傅博学渊源,总看过兵书阵图什么的吧?”
裴彦低低的笑了笑,“啊……是啊,孙子兵法总还是看过的,三十六计也快要忘得差不多了……”
景弘差一点就拍了桌子,“太傅这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么!”
裴彦微微笑了笑,“陛下无须担心……便是臣履诺成仁,还有苏相在,当能保得陛下十年的江山太平,更兼十年的盛世繁华。”
景弘气极,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他面前,低头却惊见他正慢慢的展开那柄几乎从不在人前打开的腰扇。
景弘看见的那一面上,绘的是蒹葭明月,平沙落雁,汀渚小楼,萧萧的一派江南秋晚,笔意却是风流。
题得是两句断词。
上阕是“欲将心事付瑶琴,”
下阕是“长烟落日孤城闭。”
初看是毫无关联的两句,连起来细细品味,心下却又莫名的生出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感戚。
字下落了款,题诗作画的这人自谓是“凤阙倦归客”,景弘一愣,看着那字体再看看持扇的人,心下闪过一丝思量,隐隐猜到,却又不敢确定。
他却又慢慢地把扇一点点的了起来,阖上眼轻轻道,“孙子有云,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今我大齐,仓廪丰足,国库充盈,兵甲良而军训亦整,此谓之,知可以战者。”
“北狄年年掠土,百姓恨之入骨,士大夫不忿者亦多,此谓之,上下同欲者。”
“北狄年年南下,而我大齐素来宽柔待之,其必以为我不敢与之一战,此谓之,以虞待不虞者。”
景弘蹙着眉道,“那……其他两胜呢?”却又明白了过来,“太傅欲以何人为将?”
天牢里是再怎么改朝换代也不会变的晦暗。
裴彦懒懒的坐在紫檀木镂花太师椅上,把玩着扇坠上的流苏。
盘膝坐在墙角的男子虽然蓬头垢面,双眸中却仍旧是光流转,带了镣铐的双手紧紧握拳,透露出了主人难以按捺的激动,语气却仍是冷静的,“负罪之身,待死之人,安敢再言领兵拼杀?裴相莫开玩笑了。”
裴彦低低的笑了笑,“本相愿将身家性命皆托付将军,将军还有何犹疑不成?至于将军的罪名……本相自有把握为将军洗清。”
对方沉默,似在犹疑着什么,又或者是在思量眼前的男子到底可信于否。
裴彦慢慢地站起身,“将军难道……就不想重回沙场么?铁马金戈,血刃霜刀,驰骋睥睨……何等的豪情呢!一旦功成,青史之上,必留将军万古芳名。即使出师不利,干系自有本相一肩担起,更与将军半点无尤……这般划算的买卖,将军当真不打算做么?”
“为什么是我?”对方沉吟颇久,缓缓的开口质询。
负手而立的中书令轻轻笑了笑,“因为将军是岑元钦。曾经跃马漠北威慑狄戎的铮铮铁汉,平生未尝有过败绩的百胜将军岑元钦,故而本相愿意担这个干系却不知将军可愿再绘关河梦么?”
武人鹰隼般犀锐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看起来一派儒雅温文的中书令,“凭什么要我信你?”
却不料这个文弱书生不仅敢与自己对视,气势竟还半分不输,唇角微勾带出一个轻笑,“因为我敢信你。”
他转身时腰后的绯紫云锦划出的弧线让他想到了漠北的行云在罡风中裂散时孤绝的轨迹。
“好……好一个你敢信我。末将领命!”
裴彦转头,看见岑元钦正单膝跪在地上,向他抱拳。
径出牢门。
第二日上朝,裴彦是带着已经梳洗完毕,一身玄色劲装的岑元钦上的金殿。
满朝哗然。
当年岑元钦之所以获罪,是因为他酒后误杀了一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若按着大齐律法,醉酒误伤致人死命的,平民尚且罪不当死。
何况彼时的岑元钦乃是堂堂从三品上云麾将军,军功卓著声名巍然的塞上长城。
偏偏他杀错的是如今的尚书左仆射赵老先生的独孙。
文人的口诛笔伐,比战场上的血刃霜刀明枪暗箭更是难当。
岑元钦在朝中并无关系,是靠着军功一步步走上来的,若非先帝念他有功,此时只怕连天牢里都轮不到他呆了。
而今裴彦保举他,在朝中那一些人的眼中,便是明晃晃的挑衅。
“那一些人”便是开国时的功臣耆老之后,一代代的枝繁叶茂,最终竟成为君王的掣肘之障,先帝深以为疾,这才在临崩之时将裴彦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位过分年轻的首辅不仅才干不凡,而且性情古怪,心思诡奇,虽出身固党之后,却因幼孤之故,远了朝中的诸多交游,又以科举进身,在朝中可谓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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