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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撷兰令 分卷阅读49
心乱如麻。
裴府和苏府其实是比邻而建的。
只是素日从不往来。
每日上朝总是先后分明从无偶遇,就连仆人出门置办用度也是约定俗成般的一左一右的走,目不斜视。
裴府冷清,苏府络绎,对比鲜明得被人打趣成了京中一景。
但无论是为了党派立场还是撇清嫌隙,却都是理应如此的。
苏振翮在自家内院花园里最偏僻的一角驻足片刻,望见四下无人,方才伸手,竟是推开了院壁。
拂开垂到脸边的薜荔青蔓,小心的把那扇隐秘的门掩上,熟门熟路的走在眼前的庭院里。
兜兜转转,途中偶尔遇见几个下人,都是恭恭敬敬习以为常的对他行礼,唤他一声“苏大人。”
驾轻就熟的走到裴府后院对,裴府后院,寻到那人的卧室,推门进去。
裴彦披散着长发靠在床上,听见门响,缓缓睁开眼,唇角勾出一个并不算正经的笑意,“来了。”
苏振翮却是看着桌上那半碗黝黑的药汁,微微蹙眉。
裴彦似笑非笑道,“药好苦,不想喝……有雪耳莲子羹么?”
落墨宣章,提笔书成。
景弘的柳楷已然小有所成是裴彦亲笔所授。
景弘记得清清楚楚,足足一年九个月零三天,每日二十字的字帖都准时送到明德殿,页边页脚用笔意风流的行书细细地写了运笔之要。
景弘曾提过要学裴彦的字体,裴彦只是微笑,“陛下当先习楷书筑基,否则丘沙之上,无以筑危楼。”
景弘便一直是刻苦习字。
却不想裴彦一朝从军征塞北,半载不见离人归。
好不容易回来了,更是病得不省人事,告了假在家养病。
御案上每日送览的字帖早已成了另一人的手笔,只是无论是笔力轻重笔画钩转和之前的都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页边页脚上的详注成了端正的汉隶,景弘几乎分辨不出这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每每看到那字帖就怒从心中起。
香囊也好字体也罢,为什么都是一模一样?
苏振翮!你到底……
景弘看着那个坐在玉阶下左手第二张桌前细细地看着他的功课的温雅男子,难以抑制的暗自切齿,便把目光挪到了左手第一张的空位上。
算来他的太傅回朝也有两月了,太医说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却还是告假在府中恹恹的修养,连今科都不曾插手半毫。
景弘几次想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只说病气未净,生怕沾染圣躬。
朝堂上也就没了争端,固党乐的一手包揽了今次的科举,裴党似是跟那人一道病了,一个个肃立敛容,缄口不言。
沉闷得让景弘忍不住怀念他初登基时那次恩科前的热闹,每有一项决议被提出便是半日争执,双方针锋相对毫不放松。
不由有些困惑,他的太傅虽不在朝中日久,太傅的势力却是有增无减,怎么就……
裴彦在朝中的势力不大,不过是吏部户部并都察院而已。
却足以让固党处处掣肘诸事不顺难以发展。
而今,却怕还要添上兵部了。
大齐重文轻武,兼之文武相轻,武将们自有一党势力,虽从不干涉文官党争,与固党却也是积怨颇多的。
岑元钦现在已是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朝中武官又多与他有些袍泽故旧之谊,也可是说他已隐隐成了武党的领袖了。
他本人又是被打上了裴党的烙印了,除了少数与固党沾亲带故的或是蒙荫世袭的几个武将以及兵部里贺时成所掌握的一部分势力之外,其他的武党势力,怕是要尽归裴党了。
不过武党在朝政相关的事宜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这倒也不足为奇。
让景弘不明白的是为何裴党那些爪牙犀利的文官也都约好了似的敛了好口才,任由固党扩张势力?
温热的手掌贴上了冰凉的额头,苏振翮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冷。”
裴彦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都烧了这么久了……我又不是吃炭火长的,哪这么些热气?”
苏振翮便了手,淡淡调笑道,“倒不曾烧傻了你。”
裴彦的唇角懒懒的上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奇才大器,病奈我何?”
苏振翮一边摇头一边在他床边坐下,温声道,“傻了才好,省的作孽……这次科举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直闲闲闭着的偏细长的眼缓缓睁开,直至某种俯视之下万分妖异的弧度,裴彦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振翮,“敛羽,你可知道么?他们都想要我死呢。”
苏振翮忍不住拧起了眉头,“别多想,好好养病是真的。”
裴彦却慢慢的撑起了身子,散了一枕的青丝滑到了肩后,如同一道无法企及的深渊,“果然都是些庸才……我若活着,他们尚且还有翻身之机虽然是不大;我若死,他们便永远无法胜我……可笑,可悲。”
“他们既然要我死,我又何妨宽宏大量的留下他们的性命……”
“留他们活着,方能让他们在我手中输的一败涂地,输的心服口服,输的永世不得翻身。”
“我有凌云之志,壮志未酬之前,哪怕是这个天下,也不足以为我陪葬的所以我还不能死,不是么?”
这一番话,邪魅疏狂得让人无言以对。
苏振翮只能抿着唇看着他鸦羽黑的瞳仁犹带病中的水润,如同入手温凉的墨色子玉。
裴彦似是说累了,慢慢地躺下随意地抓过了苏振翮的左手,将自己的左手抵上去,摆成了十指相扣之姿。
苏振翮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一样的白皙修长文人的手,只是其中一只分明带了某种病态的苍白,没由来显得憔悴。
“你……这是做什么?”平和的语气,只是微微挪离了腕子,生怕他一不小心碰到腕脉处就会发现自己的心,都已经跳乱了。
“在想些事情……”裴彦细细地看着两个人紧扣的手,慢慢地紧了五指直到自己的指骨都被夹得生疼,“诶,你说这样像不像夹棍?”
苏振翮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才克制住了嘴角抽搐的冲动,半开玩笑道:“你就在想这个?”
裴彦松了手,慢慢地闭上眼睛,“我怎么知道……”
苏振翮哑然失笑,却也知道这人无论在外如何,在他面前却总是这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多少是习惯了,“你打算在家告假到什么时候?”
裴彦挑了挑细浓的眉,“四月芳菲满洛园。”
春四月,宴洛园。
大齐定都洛阳,但逢科举,即宴新科进士于洛园。
洛园者,傍洛水而建,牡丹犹繁。
洛园飨宴是大事,新科




撷兰令 分卷阅读50
进士们初入官场,尤其是出身寒门无所倚仗的,自要寻一个庇护,朝中党派也要纷纷吸纳些后起之秀,故而朝中尤其是重臣往往无一缺席。
往年如此,今年,仍是如此。
卧病数月的中书令大人仍是面色苍白,病容俨然,倒不是初归时那般形销骨立之态,仍是清瘦,却已然是与出征前所差无几了。
披散了许久的长发已然不惯拘束,结绾整齐束冠定簪之后,竟还有一绺青丝散漫的垂在颊边,虽是别有一番风流疏狂的情致,却让中书令大人很是苦恼,白皙修长的指头一遍遍地把它别到耳后,不厌其烦。
朝众人尽皆知的,裴相其人,当真是才如其名,人如其字。
温良彦士,端行允止。
景弘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他的太傅素来严谨,很是看重仪表,这般疏失即使只是一绺头发怕也让他很是介怀吧?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彼此了呢……太傅?
朕,是两个月,您呢?
足足半载光阴,你可曾在某个瞬间,想起我呢?
苏振翮坐在裴彦下首,面如止水,心里却是忍不住苦笑着想起,今早自己是怎么尽心思才把那一头被他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睡得凌乱不堪的长发理顺梳通,又是怎么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全都束进了冠中
裴彦只是对着西域进贡的雕花琉璃鉴微微蹙眉,轻飘飘一句:“束得好紧。”
而后抬手揉了揉鬓角,就带出了这么一绺青丝。
故而此刻见他如此辛苦的、严谨的整理鬓发,多少还是会闪过些许的迷惘。
若非自幼知他如此仿若通灵的神物,在不同的人面前,只绽放出最适合对方的颜色与姿态,让人几乎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的灵魂。
却到底只有一条根系。
稚嫩,晦涩,沉郁,心比天高,砺穿九地。
酒至半酣,便都开始走动攀谈。
裴彦避开了人群,端着一杯酒长身玉立花丛畔,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喧嚣。
就在他优雅的饮尽了杯中的酒后,正默默地看着那些人出神,却忽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裴相。”转头,便看见浮欢端着一盘酥皮点心走到了他身边,“裴相,这是陛下所赐。”
裴彦愣了愣,望着景弘坐的地方,唇角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欠身,双手接过了装着点心的上好官窑描花青瓷盘。
感觉到少年天子的目光仍旧是不依不饶,裴彦优雅的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脸上仍旧是那般温柔的微笑,只是浮欢似乎觉得,他细浓而斜飞入鬓的眉或许在自己不经意时,已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
到底是福身告退,看着年轻宰辅端着御赐的点心走回了自己的坐席,看不见他顺手将那只装点心的名贵青瓷盘,放在了并非是他自己的桌上。
桌案的主人不多时便回来了,致的眉微微挑了挑,看了看坐在身边垂头喝酒的裴彦,轻轻问道:“
这是什么?”
裴彦垂着眼微微一笑,“御赐的糕点……不吃完,也就太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苏振翮蹙眉,看了看眼前四块糕点,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御赐的东西都敢乱给人,定睛一看,却发现其中的一块还是被人咬过的恰到好处的一口,咬去了金黄的酥皮,露出了里边黑亮香甜的……豆沙馅。
再不需多言。
苏振翮无奈的笑了笑,优雅地拿起那一块,送进口中。
待到四块吃完,又将空盘放回裴彦桌上,斟了杯酒,轻轻问道:“怎么,有看中的人么?”
裴彦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看中?我又不娶妻就算娶也总不能娶他们吧?”
苏振翮忍不住笑了出来,难得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这人也会原形毕露一次,想是心情很好的缘故,便道:“不是你说要挑学生的么?看你的样子也是看中了的,怎么,不跟我说说?”
裴彦笑了笑,“倒是有那么一个,看起来都还不错,具体的么……还不好说。”
说着他端起酒杯,微微笑着走到了一个清秀俊雅的年轻人身边,年轻人一眼便看见了他腰间的绯紫云锦,却并未露出“惊讶”或是“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恭敬的欠身揖礼,“学生,苏州殷庭兰阶,熙容三年进士,序殿试第五,见过裴相。”
一句话便将该说的都说了,当真是万分得体。
殷庭,殷兰阶。
裴相仅有的三位门生之一,也是公认的、最正统的那位门生。
这一年,他不过十九岁,金榜题名,未进三甲。
三十七年后,当别人为他盖棺定论的时候,定论的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位殷相,正是当年的熙容名臣中唯一一位跻身而今的“宣仁十辅”之中的能臣。
【北征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俺居然一口气更了1w4tut
求摸头求夸奖……
☆、第三十六章
隔日早朝,圣旨下,新科进士翰林殷捷,才思敏捷,机智善辩,特许其明德殿行走,晋为翰林待诏。
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低声的交头接耳,说听说这位得了陛下青眼的新贵是殷相的嫡亲侄儿,直听得顾秉直蹙紧了眉头。
殷庭却仍旧是一脸淡然的垂着眼,甚至没有向玉阶之上的那张耀眼的龙椅看哪怕一眼。
心口就像是扎进了极细小的竹刺,隐隐约约疼的钻心,却连伤口都找不到。
新科进士的去处是有定例的,殿试前十名中,状元可直接入六部授职,自榜眼至殿试第三十名,可入翰林院。
其中,榜眼和探花取的是翰林待诏,余者或为学士,或为编修,不等。
翰林待诏是可以参与朝政的,翰林学士和编修却都要熬资历。
可翰林待诏到底不过区区从六品上,虽能参预朝政,却到底不算是什么职务。反倒是只有一个虚衔的明德殿行走之职,实在是叫人羡艳。须知明德殿是天子理政之处,得许明德殿行走,便是天子近臣了。
翰林院里一众新科进士们都用又羡又妒的目光打量着方才接了旨的殷捷,有的世故圆滑的,已经上前热络的唤起了“小殷大人”。
殷捷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官服,听着耳边那些热络的恭维,只是温柔的笑。
配上俊雅的长相和一派淡然气概,倒真似一竿翠竹。
走出翰林院的时候,清楚地听到身后有人不屑的冷哼:“不过是二甲倒数第五名,还不是靠着有个好叔叔?我若是殷相的侄儿,也能有这般际遇!”
忍不住就在心里冷笑一声,这般际遇才不是靠着有个好叔叔,若是要仔细算来,怕是要幸亏有个




撷兰令 分卷阅读51
生了一双好眼睛的外祖。
只消寻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宫人,用一锭银子便能轻易的打听到,自己这双眼在帝王和自家小叔的眼里,到底是属于谁的。甚至于,帝王与自家小叔和那位又有什么渊源。
却是果真不曾想到,竟会是那位一代名臣。
更有意思的是,按照老宫人话中的意思来看,帝王和那位自己打小便闻名灌耳的名臣之间竟还有这么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实在是大出自己所料但也不失为很好的进身之资呢。
隔日站在明德殿前,殷捷微微抿了抿唇,款步走入了殿内。
鎏金博山炉中燃的是沉水香,香气素净悠远。
他的位置是殿角的一张书案,主要就是负责分拣奏章和誊抄一些诏令,除非帝王有所吩咐,否则与一个书佐其实也并无太大差别。
下意识的按了按别在腰间的、苦心寻觅来的折扇,殷捷乖巧的向给他端茶的宫人问好,笑容温柔又亲切。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他却半点也不着急,需知若要钓大鱼,就得要有十足的耐心。
何况自己的目标是一条君临九重的五爪金龙,自然需要更多的耐心。
几日后前,殷庭入殿奏事,景弘循例遣出了所有宫人。
殷捷袖着手站在殿外,垂着眼兀自思索着到底有何要事要如此避人,抬眼就瞥见自己身侧的尚仪女官脸上带着三分无奈的神情,便上前施礼道:“尚仪大人。”
浮欢愣了一下,笑道:“殷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婢子不过是个侍女,当不起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称呼,小殷大人叫婢子浮欢便是。”
“这怎么好,素闻尚仪与家叔交厚,捷怎敢托大。”青竹般俊秀修长的青年唇边的笑意温柔亲切,然而这种温柔亲切却又有别于他向来温文谦谨的叔父,带着浓浓的热络。
浮欢看着眼前这双似曾相识的狭长眉眼,怎么也无法在那水润晶亮的鸦羽黑的眸底找到那种裴氏独有的清冷疏离。
到底是差了太多。
想来也是,用坊间老人的话来说,裴相那般的人物,五百年也才出一个罢了。
终究只不过是相似的眉目罢了,论及神韵,比之殷相都差的太远。
殷捷不知她心中所想即使是听到了她亲口说出,怕也只会垂着眼温温柔柔的笑一声,说一声“尚仪真是折煞下官了,后进晚辈,岂敢与裴相或是家叔相提并论呢。”仍旧笑的亲切热络:“恕下官多问一句,为何家叔与陛下每次相商,都要遣退旁人呢?”
一袭妃色宫装的明丽女子并未摆出一副“不该你管的事情莫要多问”的表情来,反而只是掩唇低笑意味深长:“陛下与殷相之间所商讨的事,婢子怎么会知道。既然遣开了宫人,那想来,定是很重要的罢。”
又两柱香的时辰过去,方才见殷庭风度翩翩的自殿中出来,看到浮欢和殷捷的时候还微微笑了笑,而后款步往经世阁去了。
随后出来的帝王脸色并不太好,看了一眼殿外一众待命的人,淡淡的道:“子登,浮欢,陪朕走走。”
四月里澄心湖边杏花正好,远远望去粉若云霞,很是赏心悦目。
帝王一路只是兀自垂着头走着,似在想着什么,良久停步转身,看向殷捷,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却在看到对方腰间斜插着的折扇后微微一愣。
紫檀木的扇骨,羊脂白玉的扇坠,半尺长的冰丝流苏。
忍不住就微微眯起了眼,盯着对方恭顺的眉目看了许久,方才笑道:“子登的腰扇不错,给朕看看。”
殷捷心中一喜,暗道果然上钩了,便恭敬得取下了腰扇小心递过。
景弘的眼又眯起了三分,信手打开了扇子看着扇面上画着的的明艳繁茂的牡丹花,低低的哂笑了一声,“了不少心思吧。”
看得一边的浮欢暗自摇头。
殷捷却不觉有他,只是装作淡然的道:“臣也是几年前偶然得的……”
“这牡丹画的不错,看着挺新……卿若是不介意的话,便就送给朕吧。”帝王的笑意里透着一丝玩味,口气却是恳切。
只是那句“看着挺新”叫殷捷隐约觉出了些不对,帝王的态度与他所料实在是大相径庭,语气便小心翼翼起来:“陛下喜欢,是臣的荣幸。”
帝王又把玩了一阵,便信手将那柄腰扇向澄心湖中一抛,激起了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子登,你记着,朕喜欢聪明人,可绝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amp;gt;子登吃瘪了~~~
景渣渣才不是这么好哄的呢 amp;gt;
泪哗哗脸,最近点击率和藏率都上不去呢……tut俺莫名的觉得被抛弃了呢
☆、第三十七章(补全)
殷庭喜欢在书房里焚一种透着腊梅香的青檀木,是很素淡雅致的冷香。
当朝宰辅难得的去了朱衣玉冠,只穿一袭淡水蓝的常服,用一支造型拙质的乌木簪子挽了个髻,临案悬腕的样子颇有些骚人墨客的意态风流。
殷捷抿了抿唇看向自家小叔,惴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只得安静的看对方习字。
不意宣纸上绽开的不是殷相那闻名朝野的规整秀润的柳楷,却是一笔流云泄水的行书。
细看很像是当年曾经时兴过的谁的书体,仿得极有神韵,只差几分狂狷笔意便可称完美了,可偏偏自己就是想不起这到底是谁的书体。
“子登,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仍旧是温软的口气,甚至不带分毫长辈教训晚辈该有的严厉,殷庭搁了笔看着方才书就的字,“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侄儿知错。”殷捷小心的回道,目光却是盯着自家小叔写的字。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漫则不能励,险躁则不能冶性。”
是诸葛武侯的诫子名篇,年幼时自己也是背诵过的。
只是这般叫人静心修身的文字,正合该用那秀润的、每一个字都写一般大小整齐得好似规矩度出的柳楷写就,而不是这般笔意不羁的行书。
狭长的眼眸更眯起几分,横生妖异。
亦或是说,写字的人,自己的心便以难静下来了么。
“裴相是我的恩师,也是陛下的太傅,一手撑起熙容十五载盛世的名臣,有的绝不只是好看的眉眼。你与裴相,差得太多了。”殷庭慢慢的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而陛下于裴相……也只是师生之间的孺慕之情罢了。”
殷捷垂了眼摆出一脸恭顺恳切的认错姿态,忍不住想,那日杏花坞边,除了自己、帝王和尚仪女官,根本就没有第四人




撷兰令 分卷阅读52
呐,真不知自家小叔到底是手眼通天到了什么地步。
“你想必是不知的,紫檀木的扇骨,羊脂白玉的扇坠,象牙白的冰丝流苏,自我恩师过世之后,便统统成了京中的禁忌……故而,自你在京中置办起,我便已尽数知悉。”仍旧是淡淡的口气,殷庭抬眼,笑着望向殷捷:“个中详细我并不清楚,却也能猜个大概。”
“侄儿必不再犯。”殷捷抿了抿唇,恭恭敬敬的回答。
“子登,你听着,为人臣子,就当恪守辅君安民的本分,而不该心存任何的……妄念。”殷庭的口气像是在告诫,偏又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恍惚,说道妄念二字时,甚至片刻失神。
殷捷敏锐的抬头看了自家小叔一眼,而后再次垂下了头,“小叔教诲的是。”旋即露出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小叔,这卷《诫子书》可否赠与侄儿?”
被问及的人放下了茶盏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幅《诫子书》写的不好,主讲静心修身的篇章,用行书写就,未太过轻浮,何况这是仿的他人书体,却不曾仿出神韵,给你做什么。”
“这书体侄儿看着很是眼熟,却怎么也记不起是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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