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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殷庭闭着眼兀自揉眉心:“不是我,是家嫂生的。”
“陛下也实在是太对不起老师了!老师教诲他多年,他便是这样做的么?贪图男色,宠幸佞臣,罔顾朝纲?”顾秉直咬牙切齿的说着,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宠幸佞臣,罔顾朝纲是真的,可是那声贪图男色却万不该说。
他也见过那个殷捷,生的很俊秀的青年,一双略嫌狭长的眉眼有七分像自家老师,侧脸更是与眼前的好友像足八分,怎么说都怕要得罪人。
陛下对已故恩师那份逾矩的情愫他也多少知悉,当年也曾对着那一袭明黄的锦衣暗自叹过一声“痴儿”,如今这般,莫非是移情?
书案后的垂首坐着的人嘴角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苦,口气仍旧是淡淡的,“你上奏弹劾我那侄儿便是,与我说有什么用。”
顾秉直看着他,几番斟酌,最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里面,可有你什么事么。”
殷庭闻言一愣,良久却是笑出了声:“你是说受贿赂还是惑乱君上?”
“没有便好。”顾秉直略定了定心,旋即解释道:“我只是不懂,为何他好好地竟要做出这些事来,生怕他是仗着什么,故而才有此一问,绝不是不信你。”
“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朝中御史多不敢言,想来一来怕陛下昏聩,二来就怕他身后有本相撑腰罢。”殷庭慢慢的说着,随手展开了一卷画轴。
画上的女子穿一袭鹅黄衫子,乱云鬓,金步摇,秀色端庄的像是一朵含苞的牡丹。
是临潼伯的侄女。
便又将画卷上,闭了眼欲回想洞房花烛夜里红盖头下那个艳丽的如同沾了雨丝的重瓣红桃的女子,看见的却是明黄锦衣的帝王浅笑着递过一枝红梅。
心头就狠狠地颤了一颤。
睁开眼,看见自家师弟仍旧是一脸的忧心忡忡:“你知道的,陛下未必肯听我的,去岁秋时那件事不就是你去劝了陛下才听得么?故而我是想……反正你总也要表个态的,那到底是你的侄儿不是。”
换来殷庭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你是要我去劝谏陛下,弹劾子登?”
只怕揣着再怎么为国为民的本意,落进帝王眼底,也会成了不堪的嫉妒与妥协呢。
若是果真那样做了,一直以来的坚持和逃避又还有什么意义,就等于在万军重围中开了城门,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被当做投降而已。
实在是太过难看了。
景弘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龙案,眼角睨着阶下立着的人。
殷捷上午都是在吏部办公的,过了晌午才会过来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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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殿中颇是空荡,叫他无端想念起玉阶下摆着一张书案的时候。
顾秉直奏事的时候与殷庭不同,不会恭顺得体的压腰欠身,反而将腰板挺得笔直,看起来很是强硬,周正的面孔上更端着一副凝重的神色:“臣之所奏,均属实情,敢请陛下即刻着刑部会同都察院会审殷捷。”
鎏金龙座上的帝王便自合了眼,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结党营私,以权谋利,受贿赂,惑乱君主,倒果真桩桩都不是小过呢。
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就是这么俊雅挺秀一竿翠竹般的男子,私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晦暗腌的心思,分明是和那人一般的形貌,眯起眼调好了角度便能看得差强相似,缘何做出的事却竟似隔了天壤别开云泥。
“顾爱卿,你与朕说说,什么叫惑乱君主。”景弘慢慢的睁开眼,十指交叠,撑于颔下,“你的意思是,朕宠幸佞臣,以致朝纲不清么?”
顾秉直的腰杆挺得更直,理直气壮的道:“恕臣斗胆,是与不是,朝中上下自有定论。”
景弘便低低的笑出了声来:“顾子正啊顾子正,若非你与清河成了婚,朕早晚会一怒之下砍了你的……下去罢。”
“陛下!”顾秉直向前一步,捧着白玉笏板一脸的不肯善罢甘休,“陛下尚未给臣答复!”
“什么答复?只听你一面之词便将子登丢入刑部大牢之中么?朕先前确乎也到过不少弹劾他的折子,只是一众御史都是口说无凭,故而朕也不曾理会。”景弘悠悠的拿起笔,摊开一本奏章,“他现在毕竟也是堂堂吏部右侍郎,朕也不能办的太过草率。”
顾秉直仍旧不愿甘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到景弘淡淡的道:“浮欢,速去把殷庭给朕找来。”
这才不情不愿的行礼:“臣……臣告退。”
心说我的兰阶师兄呐,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么,陛下是只肯听你的的。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一分钟五个喷嚏的悲剧小谢泪眼球评论球动力吖
☆、第四十四章
殷庭款步走进了明德殿,殿内空荡荡的,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无。
抬眼看了看龙案后端坐着的帝王,眼帘微垂,提起衣摆跪□,恭恭敬敬的叩拜:“臣殷庭叩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景弘的目光并未挪离眼前的一堆奏本,口气也是淡淡的:“适才顾子正来过,要求彻查吏部右侍郎殷捷,参了他四条大罪。”
“臣惶恐。”殷庭站定了身子微微压下腰,“为避忌,臣想来与殷捷走的不近,故而并不知情,恳请陛下恕罪。”
“哦?你不知么……”景弘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叩着龙案,墨金的眸子中幽深里蕴了不知名的情愫,“可,朕是知道的……弹劾子登的弹章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故而顾子正还说,朕是宠幸佞臣,罔顾朝纲。”
已是十月深秋的季候,空荡荡的殿堂里却尚未烧炭炉,叫人无端觉得冷。
殷庭将手拢进袖里,一点一点的捏着指尖,沉默了良久,方才慢慢的抬起身子,轻笑:“陛下高谋远虑,自非是臣等庸夫可明。”
帝王伸向茶盏的手顿了顿,终究是了回来,挑起了眉沉声问道:“哦?不知爱卿有何见地。满朝文武都当朕是宠幸殷捷,故而不究不问,爱卿莫非有其他的说法么?”
“臣斗胆妄度圣意,略有所思罢了,岂敢玷污圣听。”殷庭将眼帘再垂下了三分,藏在袖里的右手的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左手的虎口。
自他进殿至今,甚至不曾和龙座上那个往日此时只怕早已下了玉阶拥住了他耳鬓厮磨的帝王有过一次眼神的交汇。
景弘端起茶盏文文雅雅的啜了一口,放下了茶盏良久才道,“卿但言无妨。”
“熙容、宣仁两朝素来风气清正,贪贿不行,无人敢开先河,却不代表没人存了这份心思,陛下此番,是想要好生的整肃吏治罢……臣也是联想到皇长子殿下将诞的时候,陛下也曾用过此等计策,故而渐窥天机。”殷庭将手自袖中取出,拱手躬身,温温软软的道:“陛下睿智天成,臣感佩之至。”
龙座上的帝王闻言,脸色几番变幻,终究是笑了:“真是一个大好的台阶,实在难为爱卿想得到。届时,不仅是朕不用遭到群臣的诟病,便自子登,也可戴罪立功,去一死罢……你果真不愧是太傅最得意的弟子呢,殷庭。”
殷庭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臣惶恐”,连头都不曾抬。
不知怎么的,景弘忽然就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这人一如既往的事事为他着想,却到底是出于一颗忠纯的臣心,看不出半点私情私心,实在是叫他心底微寒。
那些午夜梦回的怅然若失,那些看着殷捷时一瞬间的恍惚迷离,那些不经意间漫过眼的朱色朝衣,几乎都要成了个笑话。
那些弹劾殷捷的奏折他的确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信,他不信殷庭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个男人向来做什么都得体的叫人牙根发痒,从不似太傅那般做事总是带着莫名的扎眼,向来以古之贤相为榜,立身清正,志虑忠纯的宰辅啊,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勾当。
可是就在方才顾子正言辞凿凿的说着的时候景弘才忽然想清了一件事。
殷捷是殷捷,殷庭是殷庭,怎么会一样。
原来那些温顺柔和可心合意都是假象,原来那么久以来自己竟然都是被那张俊雅的侧脸迷惑了,被那笔规整秀润的柳楷迷惑了。
像归像,看着再怎么相似,内里又哪能是一样的呢?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原来一直以来想要的都不是那些,只是殷庭。
心里便有什么豁然开朗,之后,却是更甚的难过。景弘仍是笑,只是笑意里平添了三分凄苦,抿了抿唇望向阶下仍旧是压着腰弓着身的殷庭,用左手按住握紧了拳仍微有些颤的右手,有些艰难的道:“此事朕已有定论,无需再提。”
阶下的宰辅仍旧保持着那般恭谨的姿态,温声道:“若无他事,臣便告退了。”
景弘忽然便道,“兰阶,别走……朕听说,你要娶妻。”
殷庭慢慢抬起了身子,仍旧是垂着眼不看他:“不想此事竟动圣听,真是叫陛下见笑了……只是臣鳏居已久,又常在殿堂,顾不得家中诸事,犬子又到了开蒙的年纪,也是该找个女主人操持了。”
就像是在向结识已久的朋友款款叙述个中缘由的口气,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恭敬,得体的一如其人,却叫景弘听着越发不是滋味。
“朕已经听说很久了,说是各家送来的画轴堆了一屋子……”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的握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语气与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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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还算得相去不远,“那,可有合心的么?”
越发不明白帝王的意思,殷庭闻言抿了抿唇,心底几番思量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昨日顾秉直来访时自己看的那幅画相,随口便道:“临潼伯的侄女罢。知书达理,也不是多娇惯的女子,想来是能好好相夫教子的……”
话音未落,一块三指宽二指长雕了松鹤延年的白玉镇纸伴着一声“混账!”直直砸了过来,殷庭愣愣的看着,却是站定了脚一步也未退。
作者有话要说:小三事件大抵告一段落了……
说起来小谢最近很伤心呐,好多人都失踪了不说,连藏都少了tat
小谢是第一次发文,也是第一次写长篇,其实有很多地方自己都觉得写的不好,可还是想好好写完,大家就真的不能包涵一下么……
小谢知道最近更新有点慢了,可是小谢也没办法,这两天换季,小谢毛病很多,今天哮喘明天鼻炎,隔三差五要输液,家长说小谢脸色难看的要死都不让小谢碰电脑,小谢也好无奈的,而且头晕,思路自然就不通了,写的自然就更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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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玉镇纸落在青砖上摔出一声脆响,幸而质地坚实,并未断裂,只是上面雕镂细的纹饰却已毁了大半。
殷庭下意识的抽了抽眉毛,看着那块落得离自己委实有些远的“凶器”,再次抬眼看了看龙座上脸色很是难看的帝王,悠悠然提摆跪下,温温软软的道:“臣知罪。”
景弘闭了眼,咬牙切齿的问道:“那在你心里,朕是什么?”
“陛下……自然是臣的君上。”殷庭答得流利,兀自垂眼盯着青砖地上的一条细缝。
心里却一层一层的漾开了涟漪,乱得惊起一滩鸥鹭。
“除了陛下和君上,难道便……再无其他么?”景弘慢慢的睁开眼,将袖口垂下的饰带一点一点的缠上手指,直勒得指尖泛起难堪的乌青。
杀伐决断惯了的帝王语气里透着一丝就连病中都不曾有过的虚弱,以至于显得这句话都不那么像是真的,凄凄凉凉的萦绕在殷庭的耳际,带着一股子让他听着都心疼的失望钻进他的耳孔里,复又一丝丝的扎进心里。
心便又忍不住地软了一软,一声酝酿许久本该最是得体也最应当的“是”就从喉头生生压下了,在嗓子眼里扯出了一道伤口似的痛,以至于发声都有些艰涩。
殷庭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砖地上,无甚血色而显出一层单薄的粉色的唇几番蠕动,最后只化作三个轻飘飘的字眼:“臣……不敢。”
不是有亦或是没有,只是不敢标准的殷庭式的答复,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松动。
景弘缠在指头上的饰带就倏然松开了,心头竟是漫上了劫后余生似的庆幸,生生压下了先前的怒气,甚至就连语气都显得轻快了起来,“如此,殷庭听旨。”
“臣在。”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口气。
景弘拿起了搁下的笔,信手摊开了一本奏本,用闲话家常似的口气说道:“朕,不许你娶妻。”
殷捷赶到相府的时候天已近暮。
年轻的新贵行色匆匆的来到自家小叔的书房,站在门口却是犹疑了半晌。
今日本是他休沐的时候有,然而就在方才,便到了先前打点的很是要好的一个宫人带来的口信,说是顾相今日于明德殿参己四大罪状,陛下甚至唤去了自家小叔质询。
当今龙椅上的那位最恨的便是贪弊的墨吏殷捷又怎会不知?毕竟年少未经事,初听闻时,心下一片冰凉,生生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叫人备了车马径自来了这里。
此刻却忽然就没了进去的念头,几乎就要转身离去。
有什么用呢,自己在朝中最大的依仗便是帝王的宠幸,否则现在只怕犹自在翰林院中熬资历,自家这位素来都是清名朗朗的小叔只怕连提携都会心设计一番再推得干净不留痕迹,而今这般局面,又怎么能指望他出手相助。
即使自己手中有那个天大的把柄……但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肯信吧毕竟明君贤相本是一代佳话,然而君臣间的信重亲好倘使蒙上一层断袖龙阳的暧昧,便绝然是要变了味道,成为万事话柄的。
何况,本就不该想求他的。
就要离开的时候门打开了,穿了一身水蓝常服的宰辅乌木簪发,身形修长略显单薄,逆光站着看不太清面目,语气却是一贯的温温软软:“子登,早些时候下人便报你到了。站了很久了罢?为何不进来呢。”
殷捷就这么定定的站着,良久转过了身背对自家小叔,抬了眼望向天上几点凌乱暗淡的星子:“侄儿……忽然就想通了。”
“想通什么。”殷庭看着眼前的青年与自己像足八分的身形背影,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殷捷低低的笑了一声:“想通了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侄儿只求不要牵累家中……不过有小叔在,这些事倒是不必侄儿操心的。”
“捷儿,你父亲是我唯一的同胞长兄,而你更是他的独子。”殷庭慢慢的睁开眼,很少见的没有像往日那般唤殷捷“子登”,而是用了更能显示长辈身份的称呼唤他作“捷儿”:“你何以就以为小叔会不管你。”
“侄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相请。”殷捷蓦地就有了某种解脱似的感觉,甚至一点点的勾起了唇角,“何况侄儿不希望劳烦小叔为侄儿奔走,又不小心知道了万万不该知道的事,小叔不该容得下侄儿的。”
殷庭闲闲的将手拢进了袖里,却是下意识的捏了捏左手食指的指尖,“万万不该知道的事?你是指……”
“恕侄儿妄言一句,哀帝是可以变成明君的,董贤却怎么也只是董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殷捷悠悠的转过身向身后的廊柱上一靠,唇角挂着叫人看不懂的笑意:“不是么,小叔。”
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便一下子掐进了肉里,面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殷庭忽然就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过自己这个侄儿。无论是对方一开始就说出此事作为筹码,还是恳求无效后以此相胁,都是情理之中,对方却是摆出了一副服罪认命的样子后方才点出了此事。
似乎全然不希望自自己这里得到任何帮助,更像是死到临头大无畏的讽刺一下素来看不惯眼的对头一般。
拂过指尖被掐出的深深痕迹,殷庭到底是强压下心头的烦乱,款款的为眼前的青年指出一条生路:“陛下有意整顿朝风,清查贪贿,旨在放长线,钓大鱼,而后一网打尽。如今事成,是该到网的时候了……子登,你是个聪明人,不需我说的太明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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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转身回了书房,竟是不敢在与这个知悉了一切的后辈多待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先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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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的鼻炎犯得厉害,又被拉去做激光了,鼻子里有了创面,痛的要死还不通,连累的头也痛……不小心揉重了,结果躺着都往外冒鼻血,这两天鼻血都流了将将一脸盆了tat各种失血过多……家长又不让小谢电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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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宿怨
江远楼自醉仙楼上的雅间下来,揉了揉额角,将出门的时候听到掌柜对着小二说:“笨死你了!去,找几个人,把他送去殷相府上不就好了么。”
微微挑眉,回过头径自走了过去,就看到掌柜和几个跑堂正站在一张八仙桌边,桌上翻到了几个空酒壶,伏着一个男子。男子穿一领素淡的竹青色长衫,银簪束发,长相甚是俊雅,侧脸更与当朝宰辅像足了八分。
不是那个自己素来不屑的,不知是靠着什么飞黄腾达,还曾请自己赴过宴的殷捷么。
虽说前些日子已被革职罚金,抄没府邸,却到底还是殷相的侄儿,怎么就到了这般落魄的境地?
便自走了过去,看向掌柜,“这不是殷……”本想说殷大人,又觉不妥,“殷公子么,怎么了。”
“哟,这不是江侯爷么,用饭用的可好啊?”掌柜顿时一脸热络的凑了上来,“这不是,殷公子喝多了,叫也叫不醒,也不好总把人就这么放在店里,就寻思着找人送他回去。”
江远楼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这样么……本侯与殷公子倒是旧识,便由本侯送他回去罢。”
言罢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小厮便伶俐的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代殷公子付的酒钱。”而后便扶起了醉得人事不省的殷捷。
江远楼祖上是开国功臣,世袭衡阳侯的爵位,一代代经营下来,不仅在朝中有大好人脉,家中也有不少产业,本人小时候甚至做过当今天子的伴读,如今虽然只是挂了个闲职,但到底是有根底的显贵,在朝廷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
殷捷最风光的时候,宴请朝臣,也不忘往他府上送一张请帖。
小厮将人扶到马车上,放在了自己的对面,车未动,那人却依约有些醒来的痕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坐起身口齿不清的道:“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江远楼兀自闭目养神:“送公子去殷相府上。”
“小叔……?我不去!”殷捷猝然就站起身,不意撞到了马车的车顶,捂着头又跌了回去,“我不去……”
却叫江远楼有了些兴致,慢慢的睁开了眼,“哦?那,不知殷公子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不要去小叔那里!”殷捷仍旧捂着头,缩到了车厢的一角,蜷成受伤挨冻的幼兽一般的姿势,兀自喃喃着,“不去小叔那里……”
江远楼抿了抿唇,心里不知怎么就软了一软,“好,不去殷相那里。”
便挑了车帘对着车夫道:“直接回府。”
到夜里,江远楼难得没有应酬,正坐在院中对着朗朗明月喝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多谢侯爷相助。”
字正腔圆的洛阳正音里透着满满的清冷疏离。
江远楼犹疑的回过头,在看清来人之后更觉惊诧,眼前的殷捷与他所认识的那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弄臣实在是相差太多,眉眼里失却了那种与谁都能熟稔得仿佛旧识的热络。实在是叫人看着十分的不适应,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俊秀的眉眼里镀上那一层清冷疏离之后,竟才显出了那种修竹君子般的清贵气。
这样才像是那位殷相的侄儿呢。
“怎敢怎敢,小殷大人言重了。”江远楼似笑非笑的看向殷捷,放下茶盏摇开折扇,眉眼里一派热络:“小殷大人与本侯怎么也是旧识不是?”
眼前的青年却只是低低的哂笑了一声,“什么大人,请侯爷莫要折煞在下了。先前酒醉失礼,为侯爷添麻烦了,还望见谅……不便多打扰,在下这就告辞。”
“哦,那不知殷公子欲往何处?”江远楼仍旧只是款款的摇扇,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弯,出口的问询却委实尖刻了些。
苏州殷氏是本朝望族,如今殷相仍旧执掌台省,深得陛下信重,而眼前这个青年想来却已成了家族之耻,只怕便是回乡也不会怎么被人待见,身上又无多少钱银,更不肯投靠他的相爷叔叔,算来天下之大,倒也无他容身之地了。
殷捷果然是愣了愣,面上仍旧是那般冷冷清清的无甚表情,良久方才淡淡的道:“在下虽然落魄,却……总还是有去处的。”
江远楼便忽然的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眼前这个修竹君子般的清冷男子绝不是那个世故圆融人情练达深得陛下宠幸的弄臣殷捷……或许只是面貌相似的孪生兄弟?
好奇之下,脱口而出:“倘若不弃,公子便在本侯府上做客几日吧?本侯与公子,好歹也算是旧交呢。”
“旧交?”殷捷略挑了挑眉,旋即毫不客气的哂笑:“杯酒之交,怎么敢相烦,何况在下自认在这京里,是决计不讨人喜欢的尤其侯爷这般清贵世家。”
折扇一合,江远楼随口应道:“原来你也知道……”却在见了对方微暗的眼神后忽然就后悔了先前接口,下意识的解释了一下:“玩笑而已,阁下不必介意。”
殷捷定定的看了他好久,垂了眼低笑:“侯爷真乃性情中人。”便自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踟蹰再三,用不大的声音说了句“谢侯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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