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霜枝栖月
乔荆在一旁看着,骆攸宁的动作其实很轻。只用棉花签尖头一点点挨着蹭,好像擦拭得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可惜这珍宝忒能吵人,叫得骆攸宁最后恼了神,一下子将棉签摁严实了,痛得虞秉文嗷得一声惨叫连连。
两人间的默契,是外人难以插足的。
乔荆不想去承认他心底在那一瞬间浮出的羡慕以及小小的妒忌。随着父母工作变更,从小不断换着城市,他便是似水上浮萍,每一次离别,都是与过去彻底断离了联系。
他习惯了以疏离保护自我,从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像那般的亲密无间。
乔荆心里想着事,冷不丁面前凑来一根棉签:“你脸上也蹭到了,我给你擦点吧。”
一旁又伸来一只手,是虞秉文的,他从骆攸宁手里夺过棉签道:“骆宁宁手重,不能让他来!”
虞秉文不知何时凑到近前,近得乔荆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汗味里头还夹杂着一丝丝干草的气息,和他的人一样,如同夏日里灼灼骄阳。
那一刻,乔荆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快,扑通扑通
急促得让他手足无措,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第八章
披着薄甲的褐色小虫沿着瓷杯杯沿慢吞吞的攀爬着。
乔荆伸手拨了它一下,小虫掉到了茶几上,蜷做一团,一动不动横卧装死。
厨房里头虞秉文在拾碗筷。骆攸宁说着要去帮他,可进去不到几分钟,乔荆就听到里头传来清脆的碎瓷声。
随后骆攸宁就被赶出来了。他瞅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乔荆,挠了挠头,忍不住小声辩解着:“洗洁太滑手了。”
乔荆点头表示理解。
倾盆大雨携夜色迟迟降临,雨水摔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倾颓的水珠滑成瀑布般的雨帘,窗外景致已然难辨。
新闻联播正在播着片头曲子,邻居的小孩开始弹电子琴,稀稀拉拉的音符拼凑起一首温柔的雪绒花,电视里看似一成不变的新闻终于使人失去了耐心。
骆攸宁摁着遥控器连续换了好几台,最终停在了中央九套的动物世界,他转头催促虞秉文:“好了没!快来看片了!”
虞秉文擦干净手,应着他的催促:“来了来了。”
乔荆不觉襟危坐,眼镜片反射出荧屏上的亮光。虞骆两人则鬼鬼祟祟蹲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翻找深藏的“那种片”。
虞秉文从最里头挑出了一张碟片,很肯定道:“是这片!”
骆攸宁凑过去看,碟片上映着森绿的大字《午夜情挑》,伴着一个女人的惊恐表情,背景是幢幢阴森的楼房。
骆攸宁半信半疑:“这……看起来有点吓人,真是那种片?”
虞秉文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应该是讲人鬼情未了,就像聂小倩那种。”
骆攸宁越加不信:“可这看着是现代片啊。”
虞秉文怒了:“现代人怎么就不能人鬼情未了了?这名字听着就那么那个,怎么就不可能是那种片了!”
乔荆听了半天隐约明白了个大概。
骆攸宁最终妥协了:“也对。情挑嘛,肯定是那种片。”
画面切换蓝屏,碟片推入凹槽。随着播放器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电影开始播放。
骆攸宁一脸紧张抱了抱枕盘着腿挨在乔荆身旁。
虞秉文特意跑去锁了门,还关了屋里屋外的灯。
客厅登时黑漆漆,荧绿片名褪去之后,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条公路。
黎明将至,旷野辽阔,小轿车孤零零地在夜色里飞驰。镜头逐渐拉近,进入车中,司机正同后座的孩子说着话,冷不丁一侧车窗被敲响了。司机循声抬头乍一看,车窗外忽然出现一个面色青紫的白衣女人。
车速已达一百二十迈,两侧夜景在飞快的倒退,唯有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站在车窗外死死盯着他。
骆攸宁嗷地一声拿起抱枕挡在脸前。
乔荆坐姿端正面不改色,看部电影活似听堂正课。
虞秉文嘲笑这电影拍得忒假,长臂一捞搂着骆攸宁安慰:“怕啥呢,都是假的。”
抱枕遮去了恐怖的画面,骆攸宁只敢竖着耳朵分辨声音,可阴森森的配乐也不放过他的耳朵,他忍不住想叫虞秉文换部片子:“你这真是那种片?”
“这是我爸新租回来的,准没错,”虞秉文一本正经对他解释:“可能是艳鬼,你知道的。”
骆攸宁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看。
然而直到电影播放完毕,他们所期待的那种情节都没发生,遮挡的抱枕更没能从他的眼前拿下来过。
骆攸宁怕得哆哆嗦嗦已经没有埋怨的心了,连洗澡都是虞秉文进去陪他的。
两人洗完轮到乔荆。
虞秉文特意翻出一套新的睡衣睡裤给他:“我们身高差不多,你穿这件吧。”
乔荆洗完,那两人已经在被窝里缩着了。
虞秉文在地上铺了竹席,让乔荆同骆攸宁睡床上:“我怕热睡地上就好。这床也不大,你俩睡刚好。”
一人盖一床薄毯,乔荆没意见,骆攸宁坚持要睡他俩中间。
两个人躺好之后,虞秉文赤着脚跑去关了屋里的灯。
黑暗与寂静骤然降临,屋外雨水不歇,嗒嗒敲着窗户。
过了一会,骆攸宁小声道:“你们都睡着了么?”
虞秉文假装打起了呼噜,还是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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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应得他:“没睡呢。”
骆攸宁伸脚蹭了蹭床下躺着的虞秉文,小声抱怨:“就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快。”
虞秉文突然抓住他脚,五指刚浸过水,冰凉凉的如水鬼的指爪:“小猪说谁是猪?”
骆攸宁乍给吓了一跳,气得又蹬了他一脚:“虞秉文你发什么疯!”
虞秉文笑嘿嘿地挠了骆攸宁的脚底心,被蹬了几脚才松手。他静不下来,话头一转又问乔荆:“乔荆你困了吗,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乔荆很老实:“不困,但我没听过什么鬼故事。”
“宁宁不但听得多见得也多,”虞秉文喜欢逗骆攸宁,张口闭口都离不开他,“他小时候据说火焰低,特别容易被缠上。后来他家里特意送他学武去强身健体,现在才稍微好一点了。”
骆攸宁又伸腿踢他:“瞎说!我什么时候见过鬼了!”
虞秉文嘿嘿一笑:“你咋那么健忘,我都还记得呢。就是那次我们去你老家玩那次,大半夜的,你把我叫醒说窗边有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死活要我陪你去厕所”
骆攸宁很生气,他又没法把虞秉文的嘴巴给缝上。他生气的后果就是拿被子蒙住脑袋不听不理会。
角落风扇咔哒哒摆着头,凉风过处暑气蒸发殆尽。
那夜间卧谈时的悄悄碎语,便如夏夜里啾啾虫鸣,让人莫名安了心。
第九章
后半夜台风过境,狂风咆哮冲撞着窗户,发出鬼哭般可怖的尖啸。
骆攸宁满头大汗挣扎着醒了过来。他热得不行,汗如关不紧的水龙头,单薄的衬衫几乎可以拧出水。
角落的风扇停止了转动,床头的灯也打不开。
许是台风刮倒电塔,窗外彻夜不熄的路灯也灭了光亮,整片小区漆黑如同沉默的鬼蜮。
窗户好像不堪重负,不断发出哐啷啷的声响。
骆攸宁坐起来,乔荆裹着被子无知无觉睡在他旁边。
他想去厕所洗把脸,可又被那风声骇得瑟瑟发抖。
他想叫虞秉文陪他,然而他下床摸索了半天,只摸到冰凉的竹席与空落的毛毯,虞秉文不知去向。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出隐约轮廓。骆攸宁摸着黑往屋外走,客厅好像有些微光亮,那亮光如如深夜海岸间夜光藻,荧灰烁亮。
那光照出了坐在沙发上的人,那个人背对着他面对着电视。
电视居然是开着的,屏幕上嘶嘶闪烁着灰蒙蒙的雪花。
那光亮有些刺眼,骆攸宁不由抬手挡了眼帘。他摸着墙壁去开客厅的灯,可开关啪嗒啪嗒好几回,愣是按不亮。
骆攸宁道:“大虞,你家又灯坏了?”
虞秉文一言不发,倚着沙发歪垂着头颅,好像已经睡着了。
“大虞?”他几步走过去,想把人叫醒,“醒醒,回屋睡去。”
他的脚倏然顿住了,近前的沙发上一个人也没有。
雪花屏的光亮映着他的脸惨白发青,淌出汗水已经散去了热气,湿漉漉黏着后背冰冷一片。
骆攸宁感觉他的身后好像站着什么人,他借着灯光一下转头去看,却在转头的那瞬间,电视呲啦一声黑了屏幕。
客厅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腐臭味,又是腐臭味,一缕一缕,如蛛丝般缠绕而来。
站在他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找到你了,杀人凶手!”
骆攸宁猛地睁开了眼睛。
暖金阳光掠着浮空的尘埃,洒落枕畔。
天已大亮,昼光是拯救噩梦最好的英雄。
他躺在床上头脑发昏,恍惚能记起方才的梦,然而仔细一想却又满脑子空空如也。
空调叶片上下浮动,呜呜吹着冷风。
向来一觉醒来不知所踪的被子这次倒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估计还是乔荆起床时替他盖好的。乔荆的心细体贴向来与虞秉文不相上下。
他抻长手臂想去摸放置床头的手机,意外扫到了角落的物品。
咚一声闷响,东西滑落在地,惊得他跳下了床慌忙去捡。好在床前铺了厚绒的脚垫,东西摔在上面毫发无损。
棕绒地毯上躺着木质相框,他捡起来想摆回原位,可又不由翻正面瞧了一眼,他愣住了。
框里嵌得是虞秉文的照片。
春来草木翠,临湖景宜人,镜头里的高大少年笑起来便如阳光般灿烂夺目。
这张照片还是他给拍的,地点是一处荒废的大水库,还是在那里虞秉文向他表的白。
那时正逢高三暑假,他们趁着漫漫假期,一起去了许多地方游玩,也拍了不少照片,当然那些照片多是虞秉文和他的,属于乔荆的少得可怜。只是……为什么虞秉文的照片会摆在乔荆的床头?
念头倏闪,骆攸宁隐约捕捉到什么,他不敢细想,只将相框小心地倒盖回了原位。
崭新的洗漱用具已在浴室摆放好了,骆攸宁洗漱完毕才出客厅,便嗅到了厨房里飘来得阵阵香气。
乔荆居然还没去上班,而是在做早餐。
餐桌上已摆好了一盅小米粥,另有蒸好的小笼包相伴左右。
骆攸宁过去瞅他在做什么:“你今天不用上班?”
“迟点再去,”锅里热着油,菜摆在一旁,乔荆动作老练倒菜入锅,“你今天也请假去把东西拾过来,这两天好好休息。”
热油与菜叶上的水珠相撞,锅里滋滋窜着油星。
骆攸宁在一旁瞅着就想打打下手,但他大概是和厨房有甚八字不合,递盐时递成糖,放回原位又不小心碰翻酱油瓶,手忙脚乱拿了洗碗布擦。
乔荆看了他眼欲言又止,刚巧外头传来一阵卡通铃声。
“手机我落书房了。”乔荆嫌他添乱,索性找了旁事支开他,“你去帮我拿来吧。”
骆攸宁也是如蒙特赦,立马洗净手,跑去书房给他拿手机。
厚绒地毯吸去足音,厚重窗帘遮去多余的光线。两面墙壁深嵌书架,堆积如山的书本是期间唯一的装点。
乔荆的书房倒与他的人相仿,内敛深沉。
书房里压抑暗沉,唯一的光源便是角落的落地灯,只是那微弱的光线仅能照亮书桌一隅。
骆攸宁注意到那隅摆放巧的白釉瓷罐。细瞧之下,能看见其上有雕楼画栋有山水走兽隐现,俨然是一方小世界。瓷透白如霜雪,随光流转温润恬静,沐浴暖橘光亮之间莫名充斥暖意。
他恍惚听见有人在唤他名字,那恍惚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那瓷罐,可下一秒却愣是被另一头吵闹不休的闹铃所惊醒。
那闹铃是一只愣头愣脑的卡通小猪,铃声在一段卡通音乐之后变成了:“懒猪,起床!懒猪,起床!”
骆攸宁摁掉了闹铃,又忍不住拿起来端详。塑料外壳已褪尽了颜色,然而秒针分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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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兢兢业业的走着。
虞秉文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可长到高中那点童心还未泯灭,顺便还歪出了点粉色少女心。
好在送得人满怀童心,得人也能面不改色。
“来,新年礼物。”卡通小猪头太大,书包塞不完全,虞秉文笑嘻嘻逗着乔荆,“祝你新年像小猪,多吃多富贵。”
乔荆将那小猪拿了出来捏在手里,引来不少注目:“谢谢。”
虞秉文道:“骆宁宁也有一个,不过他是长耳朵的小兔。”
乔荆问他:“为什么骆攸宁是兔子?”
虞秉文洋洋得意:“小兔子耳朵长胆子小。”
骆攸宁一听就忍不住要踹他:“谁胆子小了,找揍呢你!”
他那只兔子闹钟呢,骆攸宁想着:可能早在某个被吵醒的清晨就已经被扔得四分五裂。
他们竹马二十来年,虞秉文送他的礼物太多太多。可杂杂碎碎延续到如今,真正留存的却少得可怜。唯有那些经久难忘的记忆,随着他的死亡带给他的痛楚,长长久久的蛰伏了在胸口上。
也许,乔荆的痛苦从不下于他。
只是他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他在书房逗留得有些久,久得乔荆的菜都炒好,摆满了桌。
米粥不冷不热,入口软糯。
小菜味道清淡,咸香味美。
倒是小笼包有些冷了,又被放回了电饭煲里蒸着。
一张餐桌,两人相对而坐。少了虞秉文,气氛总有些沉闷。
骆攸宁难得想了许多,所有的思绪拉杂到最后憋不住了。
他忍不住开了口:“乔荆,你为什么会回来这座城市呢?”
乔荆抬头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骆攸宁轻声问他:“你的父母回国都在a城,你公司总部也在a城。留在a城,你能拥有的远比现在要多得多。这里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你高中暂留的地方。三年而已,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让你宁可放弃更好的前程也要回来呢?”
“在我回来之前,秉文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乔荆道,“他说要是我们三个人能在一座城市就好了。他说你们买了房子,还说给我准备的房间我却一直不回来住。”
骆攸宁愣愣地盯着他,他很少听到乔荆说这么多话,更少听到乔荆如此直接的剖白。
他听到乔荆说:“你们对我来说才是无可取代的存在,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
第十章
骆攸宁最终没能休息成功,同事一个电话愣是把他call回了单位。
总部卡着贷款不放,客户因资金周转拼命催着要。
上下两头都得顾,骆攸宁疲于奔命,直到下班后才有空闲喘口气。
给乔荆发短信知会了声,加班是难以避的。
同事叫来外卖有他一份。三鲜炒河粉,菜没几根,粉倒不少,吃到一半油汪汪得腻死人。
骆攸宁头昏脑涨,扔了饭盒,去茶水间打算泡杯茶水解味。
茶水间是办公角切出了一个旮旯角,三面无窗,只有头顶一盏吸顶灯给予光亮,可惜内部灯管老化,透出得光线总是昏暗浑浊。待久了眼前都似蒙上一层纱,有如浸泡在整日未更换水源的泳池当中,时有虫豸漂浮而过。
茶包早被一扫而空,唯有饮水机里的水顾自咕噜噜加着热。
骆攸宁捏着杯耳弯下腰去接水。这屋里太憋闷,他待不到一会,就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涨疼得厉害。
饮水开关拧到最大,热水就只细细一股,接了半天满不了半杯。
骆攸宁心烦气躁,目光掠过饮水桶侧部,倒映其上人像被镜像弧面所扭曲,人影拽得极长,犹如一个尖头尖脑的怪物。他不敢细瞧,瞅了两眼,正要挪开目光,然而却在下一秒,他的视线陡然胶住了
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它在向他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就像来自死神的宣召,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骆攸宁浑身僵硬不敢回头,目光死死逼视着那个多余的人影,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退缩一般。
多余的热水从杯缘溢了出来,他烫得一哆嗦,下意识松了手,杯子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骆哥!”
他一下转过头去,同样高大的身影,同样黑色的西装制服,却是单位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骆攸宁盯着他,许是他目光忒吓人,实习生被他盯着愣是倒退了几步:“骆哥?”
骆攸宁问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实习生几乎贴着门站着了:“刚刚,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骆攸宁道:“你刚进来又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实习生看他神情不对,忙道,“骆哥你赶快去拿冷水冲下手抹点药吧,这里我来拾。”
骆攸宁道了谢匆匆去了趟洗手间。好在热水尚没烧开,被烫过的地方也只是有些通红。
这般折腾之后直到坐回办公桌前,他才勉强回了恍惚的神智,工作还得继续。其他企业的调查报告风险评估等着他做,更有零零碎碎的信用卡报备录入。
如是种种堆积下来,等他真正做完,秒针吧嗒吧嗒走着没完,转眼时间已跃零点。其他一起加班的同事不知不觉走得差不多了,日光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最终只剩两盏并排亮在头顶。周遭尽皆沉溺于混沌的昏暗,人如身处孤岛。
电脑关机,档案归位。骆攸宁揉了揉酸胀的眼,顺带伸了个懒腰。他是准备下班,抬头却意外瞅见他前面两个座位上还坐着个人。
隔着办公屏风,那人的模样只能看个隐约,像是傍晚那个主动留下来加班的实习生。
电脑屏幕仍亮着,表格里的数字细小密麻如排列整齐的黑蚁。
“你怎么到这个点还不回去,”骆攸宁以为他还在做事,便起身走去问他:“谁又把事情丢给你做了?”
那实习生坐得笔直,头微微歪着,一动不动看起来似睡着了。
“喂,醒醒。”骆攸宁伸手去拍他的肩,然而触手间竟摸到一层细碎粉末。
他手一看,指头上覆了一层褐色粉末,双指一搓簌簌而落,留下那深红湿迹,斑斑点点如同刚捻死了只饱食的蚊子。
腐臭的气息便是在这时浮溢上鼻间。
骆攸宁蜷了蜷手指,掌心湿漉尽是冷汗,他瞪着面前这个人.直到这时他觉察出不对:这个身影远比那个实习生高大太多。
黑色西装制服、外翻的领口上还搀着浊黄与血污……这是那个……是那个男人!
空调开了一天,呼吸尽是阴凉气息,外加满室横陈的桌子,森白灯光洒落一角,在这深深午夜,空阔的办公竟变得如同太平间一般。
骆攸宁恐惧万分,幸而理智尚存。他反应极快,后退两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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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撒腿就跑。
然而刚跑到门边,他迈出的腿陡然僵住了
那个人不知何时堵在门口。
它背对着他,西装制服如同干硬的裹尸布,将它一层层缠得严严实实。唯有裸露在外的那一段脖颈,灰白得如同糙硬的石雕人像。
头顶最后两盏灯呲呲闪烁了几下,旋即徐徐暗了下来。
腐臭的气息越离越近……越离越近,到最后几乎堵满了他的鼻腔。
一双僵硬的手游走上了他的脖颈间。五指缩拢,糙掌内蜷,缓缓紧。
骆攸宁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按在脖颈间拼命想挣开那双,然而触碰到的只有挥之不去的阴冷。
眼前也渐渐飘起了黑白斑影,仿佛被强行摁到了一台闪烁雪花屏的电视机前。喉骨疼得他几欲昏厥,好像要生生被掐断般。事实上他也确实听到了骨骼喀拉拉的声响,像是来自自己的脖颈间……又似来自对方的身体间。
隔着一堵玻璃墙,廊灯透了进来。
深一层浅一层,灰黯斑驳的光影便似墓地里刚刚垒实的坟冢。
最后濒临窒息的那一刻,骆攸宁想,他大概逃不过了。
尽管有那一日共同打架看片吃饭睡觉的经历,可那之后的乔荆还是那般不冷不热。
见面了也是略一点头便匆匆擦肩而过。
他像一块雕琢完美的玉石,空有致的外表,内里仍是石头,捂不透闷不热。
可虞秉文不在乎,遇着了就是阿乔长阿乔短的,喊个没停。
遇上下课问起作业他是比以前积极了。上体育课明明不在同排硬要凑上一组;中午放学午休时刻更要拖着乔荆一起去吃饭;至于下午放学更没放过人家,扣了乔荆的自行车,怎么都要一起走上一段路。
他左手拽着骆攸宁,右臂也要去与乔荆勾肩搭背。
对此骆攸宁委实不解,也曾偷偷问过:“你怎么那么喜欢缠着乔荆?”
“我觉得他跟你很像。”虞秉文的理由一向很歪,“你对其他人也这么不冷不热的。”
骆攸宁酸他:“你弄两个不冷不热的在身边,有意思么。”
虞秉文笑嘻嘻不以为意:“朋友嘛,多一个总是好的。”
骆攸宁懒得再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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