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余情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日落长河
余景摇头说不用。他心里知道自己在方家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个合约内的家教,连方家佣人都算不上。佣人怎么都有长期劳动合同,而他,跟方君泽的“师生关系”只到方君泽高三毕业。
再说,他不能让方以荣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面子”,请的动方君泽为他家人找方家的老医生。
方君泽记得余老奶奶,那个说话活泼嗓门亮的小老太婆,她还拉着他说了许多余景小时候的事,他挺喜欢她的。
末了,方君泽说:“那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用和我见外,需要什么尽管说。”
余景这才点头:“吃饭吧。”
想了想,余景又交代:“你少出去玩,方先生有派人看着你的,你知道吗?”
方君泽耸耸肩:“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可我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怕什么。”
余景点到为止。他其实想说,以后两个人还是适当保持距离的好,别太黏我了。但一看到方君泽像要把他吸进身体里的目光,他又狠不下心了。
谁能真的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一个把真心捧到他眼皮底下的人?
对着那殷殷眼神,对着那怎么摔打也不知疼痛疲惫的脸,谁能狠心把那真心推到尘埃里滚一遭。
余景知道,自己早在点头同意住进方君泽家的时候,就开始动摇了。
他完全可以再去找新房子。钱不够那就多接两个活,设计也好,翻译资料也好,他都没问题。他还年轻,他只是偏瘦,他身体不弱,他可以每天只睡五六个时辰的。可是他为什么一住就住了下来?
说他没有贪恋方君泽给他的关爱那是骗人的。
从未有人那么把他当一回事,从未有人夏日捐风冬天送暖,从未有人会因为他过得不好自己红了眼睛。余景不是铁石心肠;就算他真是一块铁石,那这一年方君泽一点一点地敲开了他的心。
他看不起自己。明明给不了又没办法意志坚定地一口拒绝。
太糟糕了,余景评价自己。
余容在家一遍又一遍地检查面试要带的资料,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在心里过了许多遍,又把以前的设计作品拿出来看了又看,等她哥回家。这个傻姑娘还真有服装设计方面的天赋,大概是小时候喜欢给各种娃娃公仔亲手做衣裳的缘故,她稍长大一些就会在纸上涂涂画画,勾勒出一个个线条绰约的简笔人物,旁边还会注释服装细节。
她打算找一间工作室实习,一边实习一边报林昀老师的班,实践理论两不误。
奶奶在楼下喊她,去看看她哥怎么还不回来,余容应了一声,下楼。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那间工作室的来电。余容心想,要改时间吗?
于是接起。
对方还是之前通知她面试的那个人,她语速飞快地对余容说:“余小姐吗?是这样的我来通知你,面试取消了。不是改时间,是你不用来面试了,嗯,对,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工作,先这样了。”
余容握着手机站在楼梯那呆呆的,奶奶又喊了她一遍才让把她拖回了现实。
不是说他们工作室的谁谁很欣赏我的作品吗?不是说我的面试只是走个形式十拿九稳的吗?
余容眼眶再也装不下泪水,泪珠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第二十章
那间工作室是多少新手梦寐以求能进去实习的工作室之一,代表了这行业最高水准。她之前投简历被通知面试,那负责通知的人事部职员还告诉她,他们总监这次亲自来审核简历的,看到她的作品连连称赞。
余容知道那总监,是业内知名服装设计之一,能跟着他实习,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一次学习机会。
可就这么没了?
白天要照顾家人,晚上常常伏案到凌晨两三点,挑了几张自认为可以拿出手的设计图,明明很有希望的,怎么就……
比绝望更伤人的,怕是一场空欢喜。
余容把泪擦干,她不能让余景看见她哭,她都跟她哥说了自己一定会被那间工作室录取了,可怎么办?
不管了,再换一间。这间不行,再投简历就是了。
余景并不知道自己傻妹妹在家撕心裂肺地哭过一次,他到家时候都快傍晚了。
乘坐的公交车半路坏了,他又舍不得打的,就一直等啊等,等到交接的另一辆公交车过来拉走乘客。
余奶奶枯瘦得像一截枯萎的树干,她仍要起来看看余景。把余景吓得赶忙过去搀她去床上躺。余奶奶说:“躺久了骨头只会越来越硬,我不躺,我得起来活动活动。”
余景想说,您现在连搬个凳子都吃力,多躺躺也没事啊。但是他不能这么说,他连声应着好,明早起来他陪她活动活动。
余奶奶这才了抱怨,又往余景身后看了老半天:“那天那个漂亮的孩子没一起来呀?”
余景皱眉思索,没明白什么漂亮的孩子。
奶奶又说了:“就是那天那个嘛,你对象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没一起过来?”
余容先笑了:“奶奶,那是泽弟,我哥的一个学生,人家是男孩子啊。”
余景脸都涨红了,说不出话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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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都糊涂了,怎么老记得那是你哥对象,老糊涂啦。不过我真挺喜欢跟那孩子说话的。她哥,什么时候他还来咱们这啊?”
余景老实回答:“不知道。”
奶奶又叹气不说话了。
人越老脾气真是越像小孩子。余景只好哄道:“我回去问问他。那也得等他考试结束吧,他马上要高考了。”
“真的?那好,那我等着他过来。他上次还问我红怎么做,我说你爱吃,他就一直问起来。哎哟这孩子,跟你们不一样,多听我说几句话就不耐烦,他爱听,喜欢跟我说话呢!”
兄妹俩相视一眼,都发现奶奶说话语序开始有些混乱,记性也不行了,都只在眼底掩饰住了悲伤,什么也没说,陪在奶奶身边听她说话。
听一天少一天。
余景第二天就去找了老中医,由于奶奶的身体已形如枯槁,经不起长途颠簸,他一个人去。把饮食、神情况和睡眠质量跟老中医一说,老中医摇头,余景的心跟着摇摇欲坠。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让奶奶体检,早点发现她这个病,早点有钱带她去看医生……
他从懂事时候起就不依赖他爸,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并不会往老余身上想:要是他爸早点这样那样……
老余也是没钱。平民百姓,勉强解决温饱的那种,谁会想着一年体检一次,谁会想着没病没痛就未雨绸缪注重养生?余奶奶那个时代的人,只要没有倒下就得起来干活。躺一次就再也起不来了。
一分钱难倒男子汉,更何况是拖家带口要过日子的普通家庭。
余景揉了揉脸,坐上回家的大巴,口袋里还躺着好几个未读消息。方君泽这次没给他打电话,直接发微信了。
他也是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知道余景回家是因为奶奶的病情,那能打扰让他心烦吗?
他小心翼翼地发微信,问他情况,可是余景身心疲惫,一条也不想回。
老医生说,没用的,什么药吃都没用了,手术也没办法。癌细胞扩散了,你切掉整个肝吗?岁数这么大,能这么做吗?说句不好听的,没必要的。
余景靠着车窗浑浑噩噩,一会儿想起夏日的夜里,奶奶在他床头给他摇蒲扇,有时候摇着摇着睡着了,蒲扇还会掉他脸上;一会儿又想起奶奶一边拣鸡蛋一边念着攒了二三十个了,一直等着你和你妹放假回家吃呢;一会儿又想起奶奶站在村里把那些嘲笑余景没妈的孩子给骂了一顿,再拥着他回家。奶奶的手掌干燥又粗粝,她说:哭啥?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以后出人头地了咱们怼回去!
记忆开始混乱,全是关于奶奶的。
余景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抹去,看一看灰暗的天,乌云滚滚而来,预示着暴雨将至。
他回家还得装着一切安然,依然提着药,给奶奶热药喝。不喝怎么行,不喝奶奶走的时候会非常痛苦。
老医生说,这药实在昂贵,而且继续喝也没有效果了,还是别……
余景说不行啊医生,我不能不给奶奶喝,哪怕让她舒坦一点点,我也得继续让她喝着。
奶奶不喝药了,她说没用,越喝越不见起色。老余也回来了,提早关门回家,接过余景手里的药让他休息去,坐床边哄了半天才让她喝了。
大厅,一盏灯晃着眼,四个人坐着都不说话,李慧给添了两次热水,老余才开口:“医生说没办法了吧?”
余景看着他爸,不回答。
老余本来是戒烟了的,这两天又重新抽上了。在余景他母亲去世前几天,老余也是这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奶奶这儿我看着的。”
余容说:“我看着吧,反正我晚上也得画点什么的。”
“那你面试怎么办,没神怎么办?去,姑娘家熬什么夜。”余景一口否决了余容的提议。
余容一听到面试,就咬了咬下唇,不说话了。
“都去休息吧,余景坐了这么久的车也去休息。楼下有我和老余轮流看着。”李慧说着,起身去整理桌面的杯子。
躺下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方君泽一共发了十八条微信。
余景懒得打字,语音回复:“刚忙完。没什么事,你好好复习。”
才把手机放下,方君泽消息过来:“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余景忍心吗?
他大概不忍心的。可他在犹豫片刻之后,累得睡着了,就没有回复了。另一边的方君泽睁着眼睛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心寒和失望之后满腹怨恨地也睡了过去。
这是方君泽第一次对余景生出怨怼,这是方君泽第一次怀疑自己对余景的喜欢值不值得,这是方君泽第一次误会余景。
一切就在十分偶然的、十分不经意的一个瞬间发生了,双方毫无知觉,就像年久失修的破窗户会因为一阵十分轻柔的风而分崩离析,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埋下隐患的。
或许是一颗小螺丝松了没固定,或许是窗棂的木头腐了,或者是合页脆裂了,谁能说的清楚呢。
面试的那天清晨,余景亲自起来给余容煮了一碗线面,里面卧着一粒剥好的鸡蛋,用排骨汤泡的面条软糯,有滋有味。余容吸了吸鼻子,眼睛突然就红了。
她抬头望着余景坐那看着自己,几次都想脱口而出自己没办法去那间工作室实习了,人家不要她了。可是余景满怀殷切地看着自己,她闷头把面吃了,大口大口咬着面,好像它们就是阻挡她成才之路的仇人。
余景摸了摸她脑袋,进去叫奶奶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比如别紧张比如回答技巧,可那实实在在的期盼全注入掌心,掌心落在余容的脑袋上已经足以让她撑不起了。
“我吃完啦,我出发啦!”余容带了前天就整理好的一切资料,就真的出门了。
余景说:“路上注意安全,有没有回来吃饭都发个信息给我。”
“好的,哥!”
余容决定去她的林老师那儿,她只能跟林昀说这件事了。再不说,她要憋出病了。
第二十一章
方君泽在第一次模拟考拿了个好成绩,方以荣自然是知道的,特地结束了一个高层会议马不停蹄地在家里等儿子放学。
刚进门就瞧见严阵以待的君君。看到陌生脸孔的君君拱着后背,竖起尾巴,那尾巴都炸成了一根蓬松的猫毛掸子,整只猫进入警戒状态。方以荣从前看到君君根本没把这畜生当一回事,看都不看一眼。他觉得养猫是很娘气的行为,他方以荣的儿子应该养金毛养藏獒养牛头梗之类的动物,怎么会养一只杂交品种的猫呢。
可是今天他心情好,除了生意顺风顺水,独生子还这么争气,几个合作老伙计的孩子要么醉生梦死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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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玩乐,就他方以荣的儿子不仅长得好学习好品行好,还不滥交。已经有第二十八个人在他面前说,以后他家闺女想喊他一声公公。
这数字方以荣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实在有莫大的虚荣心,他每天都要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方君泽为他挣了几次面子。
于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方以荣蹲下,指着炸毛的君君对身后年轻的童生说:“今天这猫看起来可比以前顺眼多了,你说是……啊!怎么家养的猫还会抓人?!”
童生反应迅速地掩护方以荣身体,君君一击得逞,并不恋战,赶紧夹着尾巴溜到了二楼躲起来。
方以荣:……
童生:“……那什么,方总,方少爷养的猫听说性格有点野。”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疏通了方以荣的经脉,他甩甩手,说很好很好。
方君泽在外面听见家里有声音,没注意方以荣的座驾停在外面,推门而入:“余老师你回来了?”
一看玄关处还站着的两个人,笑容迅速消退。他看着方以荣:“你来干什么?”
“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吗,整天余老师余老师的。”
方君泽蹬掉鞋子一脚跨进屋里,也不看那两人,自己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君君听见方君泽的声音,这才壮着胆子下来了,在他脚边轻轻喵了一声。
做了不好的事,君君会怂。这点和方君泽对余景比较像。
方君泽把它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方以荣坐在沙发那等他,一点也不恼他刚才的视若无睹。看见方君泽出来,示意童生从文件包里拿出几张资料。
“这又是什么?”
“你有空参考一下,这些是我帮你物色的学校,都是国外的,没有一所不好的。”
方君泽身子前倾,是发火的样子:‘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我大学念哪所学校我会和余老师商量!’
“方君泽,你不要忘了,迄今为止是谁供你上学吃饭的!”
“我求你了吗?我有我妈留下的备用资金!我完全不需要你的一分钱!”
方以荣本来是喜滋滋来的,没说两句话两个人就开始剑拔弩张的状态。童生见状,忙把那些纸回来,被方以荣喝止:“我让你了吗?放着!我就是来告诉他,别以为有那点钱就能上天了,我方以荣要安排一个人往东那个人还没有往西的!”
方君泽没看他,当他在放屁。
“好,你不是很听那个余老师的话吗?”
听到这句话方君泽这才有了反应,警惕地盯着方以荣。
方以荣接着说:“本来跟那个余什么的约定高考结束就中止合同,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他当你的家教只会让你越来越偏激!”
方君泽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君君从他怀里跑开。
方以荣好整以暇一笑:“字面意思。”
“方以荣,你扪心自问,在我十八岁的人生里,你总共花多少心思在我身上?陪我最多的不是钟点工就是你的助理和司机。对,你忙,忙着赚钱,给我更好的生活。我从来就不要你的一分钱我也能过得很好。我妈给我留下的钱,只要我不败家我就是什么也不做我也能衣食无忧地活到五十岁。你一面觉得自己奉献伟大,一面觉得自己做的委屈。你何必?”
这是方君泽第一次一口气跟方以荣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方以荣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里面有少年的倔强,有他儿子的控诉,有成长的委屈,有翅膀开始硬了之后的嘲讽。
“我喜欢余老师吗?当然喜欢。从没一个人跟我一起朝夕共处这么融洽,这么开心。从、来、没、有。你明白什么是家的感觉么?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你有一堆像周期元素那样丰富的情`妇,你怎么会有家?还有,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家,不是你的。以后你再这么随便进来,我会考虑换锁的。”
方君泽说完,重新坐回沙发里,盘着腿低头看手机。
他害怕吗?害怕的。要是方以荣真发起疯来一切不堪设想。他听李越说过谁谁家的孩子在外面跟这样那样的人谈朋友,结果被家里人调查了对方背景,门不当户不对的,把对方整的很惨很惨。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说出了那种话,他只知道大脑“轰”的一声,有什么炸成了一片刺眼的空白,热血上涌了,耳朵听不见其他声音,他凭借本能说了一大串,事后若让他复述他还不一定能完整复述。
他只知道这个人要把余景弄走。
怎么可以?
不知道过了多久,立在方君泽面前的人影终于动了一下。方以荣走了两步远突然又回来,紧接着有些比较硬的东西砸在方君泽头上。
应该是比较锋利的纸质,有一张把方君泽的眼睑划破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就这几张我花了五十万买断,你自己看看!我不想把这种事现在挑出来说,我想学着怎么当个慈父!你倒好。好,很好。”方以荣瞠目欲裂,厉声说完就走了。那扇门“砰”一声被掼上,整个屋子的墙壁似乎晃了晃。
方君泽看见那是几张照片,拍着他和余景一起出去的照片。最近的就是上一回一起去买排骨,这倒没什么,没有肢体接触,但是两个人的表情看着就像在热恋中的情侣。还有几张比较露骨了,是方君泽缠着要去牵余景的手,真被他牵到了。
那绝对是抓拍,因为余景马上就甩开了他的手。
所以,有人一直在偷拍他和余景,而且偷拍了很久很久,他们竟然毫无知觉。
以前,他是个警惕性多高的人啊,不应该啊。
方君泽心说,我把事情搞砸了。
他以为自己方才那段话让方以荣会忌惮现在是高考前夕,不会选择在特殊时候与他大动肝火,谁知道,他对方以荣的暴虐程度低估了。
方以荣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送到国外,也完全不在乎他的高考成绩了。
方君泽躺在沙发上把照片对着空中一撒,全盖在了自己脸上。
余老师啊,求你给我一点勇气。
余容被工作室拒绝,只是余家倒霉的开始。
第二十二章
才两天,老余滑粉店进来几个吃饭的小混混。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挟着烟,一手拍桌子嚷嚷着要点餐,把几个吃饭的客人都吓跑了。这堆人后面几天连续来吃,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专门挑饭点时间上门找茬。
老余外卖也没法送了,李慧应付不了这群人。老余怎么办?报警吗?这些人没砸东西没不给钱,说他们扰乱公共秩序吗?小县城这样的案子没人管的。
他没办法了,给那堆人的头递了根中华:“不知道我这老头哪里做的不好,得罪过各位,我给大家陪个不是。”
接了烟抽了一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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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的头儿眯着眼睛看老余一眼:“挺上道的嘛。没办法,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这头儿把烟往老余脸上一喷,哈哈大笑:“我们明天还来!”
怎么办?不开门做生意了吗?得罪了谁?
“这……这可怎么做啊?”李慧在围裙上反复擦手,“要不回去跟她哥商量?”
老余说:“怎么能叫孩子知道!这点事我处理不了我还怎么当一家之主?”
余景在家照顾奶奶,陪着奶奶,陪一天少一天,见一面少一面。生命要是真的要消亡,速度快得你天天盯着都有感觉。
余景对此一无所知。
余容每天都开电脑,跟余景说,那间工作室不需要本人在那实习,当助手的通常只要跟踪老大手里的活儿,参加视频会议就可以了,前期并没有工资。等转正了就能接活了。
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工作模式,不过余容不会在这种事上欺瞒,余景深信不疑。
老余依然到点就开张,但是生意真的一天比一天糟糕。老余试图拿钱“请”走那几个混混,但是自古小鬼难缠,更何况,他那点钱人家还看不上。
终于熬到有一天那些可恶的人没来了,老余夫妇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准备开张,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进来了。
吊销营业执照。
为什么?
食品卫生问题。接到群众举报,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什么是致命打击?在一个人觉得一切还没那么糟糕的时候,在一个人觉得希望刚刚燃起来的时候,瞬间把那些粉碎,捏碎,让你再也无法抱起成为齑粉的希望,这就是老余的致命打击。
余景知道这件事是在半小时以后。
李慧一路赶回家,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还挂着泪,散开的鬓发黏着汗水。这不是被请去接受调查那么简单,之前那群人就说了,是有人花钱雇他们的。
当余景带他爸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个人背着夕阳往家走。老余嘴里咬着前几天为了孝敬小混混才买的中华,余景说给他也来一根。于是也跟老余一样,抽着烟并肩走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余景问。
他看着老余的白头发,突然就心软了。再怎么言而无信,那也是他爸啊。
老余说:“什么都告诉你,那要我这个爸爸干什么。”
“您就不能别这么倔吗,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有什么扛不过去的?”
老余闷头走路不说话。走了几米远,顿足,他把事情经过说了。
余景越听越心惊胆颤,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再联系方君泽这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余景心里的担忧仿佛被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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