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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吾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影小狐
“听说明天你要走,是吗?”不知怎么的拓跋朔突然问起,两眼汪汪地看着她就和刚才吉旺一样,只差没多副尖耳和毛茸尾巴。他年纪还小,喜怒全都浮在脸上,卿卿颇为意外,因为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不过看他失落惆怅,她不由莞尔而笑,微微点头。
“是的。”
“你太弱了,怕会受不住。”拓跋朔皱起眉头,两眼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她一回,然后无奈摇头。“劝你别去了,随军医士多得去,况且你还是女儿身,不方便。”
“多谢殿下关照,可事关紧急,我必须得去。”
“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拓跋朔盯着她的双眼直言问道,卿卿心里咯噔顿时语塞,见她吃惊,拓跋朔已经知道了答案,孩子气似地嘟嘴哼哧一声。
“我知道是谁了,一定是翊卫骑里的‘怪才’董副将。”
拓跋朔说得煞有介事,卿卿则涨红了脸,完全不搭的一个人硬是凑她头上,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没猜到那人是哥哥,无论是谁都可以。如今人人都知道赵墨与她是兄妹,就算不是血亲他们也违了伦理,若是被发现定会遭世人唾骂,到那时不知如何场,虽然她想与哥哥光明正大,但是时局不对,她也只好继续瞒下去。
“我怎么不知董大哥还有这个名号。”卿卿弯起双眸,笑得无邪。拓跋朔更加不悦了,嘟嘴皱眉就是副吃醋模样。
“听说他足智多谋,满腹怪招,所以说是‘怪才’,他不是常往你家跑,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小儿脾气又上来了,尽显尖酸刻薄之本色。卿卿拧起眉头,故意往他膝处穴道一按,按得他嗷嗷直嚎,把门外的吉旺都引来了。
“多日不见,你皮痒未变,是不是没被我舒筋活血,心中不痛快?”
卿卿把手指捏得咯咯直响,吉旺以为她是要对主人动手,呲出大牙竖起背毛猛扑过来。卿卿被吓住了,拓跋朔连忙大吼一声:“停!”
已经飞到半空的黑狼来不及爪,重重地砸在卿卿脸上,直接将她压趴在地。拓跋朔见之没心没肺地大笑,称赞吉旺为他报了仇,吉旺就一屁股压住卿卿,得意地甩起尾巴舔着嘴。卿卿被撞得头昏眼花,起身之后自然找阿朔报仇,两人一狼嬉闹一阵之后,安侍官突然走来扫兴地横插一句。
“主子,时候不早,该让赵医士回去了。”
笑声似被裁去,一下子就没了,吉旺还在舔阿朔的脸,并不知道他了笑。拓跋朔拍拍它的脑袋撑地起身,然后抚平袍上衣褶,侧首朝卿卿微微一笑。
“谢谢今天你能来,我知道留不住你,此次一行,望你珍重。”
原来他是想留住她,怕她不小心丢了性命,可三言两语过后他知道她心意已决,就没有再提出征之事。拓跋朔比她想的成熟,也比她想的懂事,见到那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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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而清澈的眸子,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轻笑。
“望殿下早日痊愈,您也要多多保重,臣告辞。”话落,她跪地行一大礼,然后随安侍官身后出了殿门,这次她没回头去看,因为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告别,也不想心里多个牵挂,虽然她知道阿朔仍站在廊下,和那时一样默默相送。
回到府中,卿卿硬是甩到不快,速速将行囊整好,然后搬出安夏王所赐的宝铠。若不是新君宣战,此时她早已和赵墨相拥而眠,回首不见画眉人,相思情更浓。次日天还未亮,卿卿就打点好一切出了门,她用布裹胸故意打扮成男人模样,可是身型摆在那里,与高大的异族将士相比实在太娇小了,索喀见到她咂嘴摇头,横看竖看不称心,两手环抱胸前就在那里嘀咕:“别人还以为我无兵可用,竟然让个乳臭未干的小童随军出征,唉……算了,把这个涂上。”
说着,索喀拿出一罐黑膏,闻起来有些臭。卿卿看眼黑膏又看看他,异族人喜欢在脸上画图腾,一来是震慑敌方;二来祈求老天赐福;三是有护脸之功效,好少些风沙侵袭。不过她不知道索喀脸上的图腾是何含义,所以就照自己的意思在左右两颊各画了三道线,看着就像……猫胡子。
索喀额上爆出三根青筋,他手下的战士个个勇猛,脸上图腾也是骇人无比,很难想像一群凶神恶煞中突然冒出个两眼无辜还挂着猫胡子的小矮个,这多么刹风景,多么灭威风!他气愤不已又懒得教她如何把脸画得可怖,想着便挖了坨黑膏直接“啪”地糊在鼻子上,一个黑鼻外加六根胡子,看来不像猫了,可比先前的更加不如,连索喀都忍不住抽搐嘴角。时辰已到,没时间再画,卿卿只好顶张可笑的鼠脸戴上头盔往索喀身边一站,就算是他的副手。号角声起,城门徐徐打开,索咯率军出了城门。旌旗飘摇,铠甲铿锵。见到东方晨曦,卿卿不由深吸口气。
第92章军中混奸细
索喀率兵三万南下秦州,从西夏都城到秦州边关马不停蹄需要七日,这三万兵最快也得十天半月。卿卿就随在索喀身侧一路上很少说话,她与其它随军医士不同之处在于至少有匹马骑,而且级别也比那些跑腿的高。临行之前扎木合关照过索喀要多照顾,索喀自认为对她很不错,况且为了个女人他不可能去打乱行军计划,所以把卿卿扔上马背之后他就再也没管过她,更不可能开口问“赵医士,你累不累?”,到了日落西山将士们停步歇息时,索喀才想起还有个女人在。
行了一天的路将士们都饥肠辘辘,伙夫生火架锅煮了羊肉汤,拌上石头般硬的馕饼就是一顿饭了。那些人围坐一堆边喝汤边将泡软的馕饼塞进嘴里,卿卿低头看看自己分到的半块饼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耐不住饿只能硬着头皮去咬,而那锅羊汤实在没勇气碰。她孤零零地蜷坐在那儿正好被索喀瞅到,原本不想理,不过想到大哥吩咐他不由哀叹,然后舀上一盆羊肉汤大步走过去。
“吃吧!等没饭吃的时候,连屎都香!”
他用的是西夏语。卿卿见到伸来的那盆臭玩意顿时恶心起来,忙不迭地伸手推挡。“谢谢,我实在不能吃这个。”
“哼。”索喀瞪起大眼珠子恶狠狠地把盆往她身边一放。“那就吃屎!”话落,他便走到人堆里继续和他的兄弟们说笑,再也没管过她。
除了索喀没人知道卿卿是女的,他们只当是新来的医士;索将军的跟班,所以说话肆无忌惮,段子也是一个比一个黄。男人凑堆无非谈天谈地谈女人,索喀府上大小十九个老婆还不算外头姘妇,聊起这些他可是口沫横飞得意非常,旁边几个一脸羡艳,恨不得和他一样娶上一群。卿卿听着不生厌,实在受不了这堆男人说的粗鲁下流话,她想若是哥哥娶十九个回来她会怎么做?虽说贤妻不妒,可真到那天或许她就疯了。别说十九个,一个她也容不下。卿卿微微叹息,抬头看向明月想着哥哥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有所牵挂,她真想快点回到他身边好窝到他怀中酣睡。
一夜过去,天还未亮索喀就挨个踢人屁股叫早,卿卿也被踹了一脚骨头差点没散。行军打仗无榻无被自然睡不安稳,不过索将军才不会管这些屁事,扯开嗓子大叫一通接着就上马继续前行。初次行军的卿卿有些招架不住了,上马没多久她就流起鼻血一吸一抽地开始打嗝。
听到“咯、咯、咯”的声音索喀忍不住回头,见到赵医士捂着鼻子他只觉得奇怪并没在意,看了几眼就转过头去。卿卿怕被赶走,一手打开水壶胡乱地往头上浇,就在这时突然一兵匆匆跑来对索喀大声嚷嚷:“报!索统领,军中有人腹痛不止!”
“怎么回事?!”索喀虎目一瞪抬手示意停行,接着就调转马头跑到队后察看,只见军中二三人捂腹蹲地口吐白沫而旁边医士束手无策。其实这些医士只会皮毛,主要还是行军打仗之用,外伤还能治治内急他们就没法子了。索喀吹声口哨朝卿卿挥手,卿卿见后就勒起缰绳驾马小跑过去。
这几人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卿卿下马把脉一探就知是中了毒,与此同时又有几名小兵来报说是有人腹痛,索喀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大骂,突然肚中一抽疼如刀绞,大颗汗珠直落而下。
“索统领,你没事吧?”副将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伸手扶上,索喀一手按腹一手轻挥只说:“没事。”语毕,他看向卿卿。卿卿知道这些人中了毒但不想声张,她朝索喀递上眼色,索喀一看泛青的脸立马气得通红不由骂骂咧咧道:“不过是吃坏东西就这熊样!”
“索统领,容属下架口锅给众将士去油腻。”卿卿说得很轻,她故意卡住嗓子不想让人听出女声。索喀立马让人把大锅抬来架起生火。昨天晚上卿卿没吃羊肉汤,而这些叫肚子疼的都是喝过汤的,她就猜是汤里被人“加料”了。待水沸之后她便拔了路边草扔到锅里煮,这看来奇怪,其实实她所挑的都是能清热解毒的药草,煮熟之后配上常备药粉就是去毒良方。卿卿先舀上一碗递给索喀,索喀却摇头摆手让属下将士先用。卿卿肃然起敬,请副将帮忙让中毒的这队人马轮流服用,接着捧上一碗递给了索喀。索喀喝完汤药之后把锡碗狠狠往地上一砸,缰绳勒紧大叫一声:“走!”
话音刚落,余下兵士继续前行,那些刚喝完汤药的则拖在队后相扶相依。这三万兵只有几队中了毒,还好下毒之人手脚不够快,否则药定是不够用。见索喀脸色铁青,卿卿心想没必要再去戳他痛处,走了段路就听索喀恶狠狠地碎碎念叨:“娘的,找出来后剁成酱!”卿卿转头回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想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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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下毒之人无疑大海捞针,而且经过刚才将士们也会起疑。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军中就传出中毒谣言。妖言如火转眼弥漫,弄得人心惶惶士气大跌。还没上阵就出此事索喀十分郁闷,他怀疑是鲜卑人做的手脚,这些外族异类并不出自西夏所以他信不过,可现在大动干戈更会使得军心不稳。眼看夜幕将临,索喀担心又有人趁机作乱心烦不已。卿卿也同样担心,在她看来有奸细已经渗入安夏王的亲力部队,说不定正躲在哪处偷笑,如果索喀军队中有“妖孽”,哥哥的翊卫骑会不会也遭殃?她忧心仲仲连声轻叹,一声又一声正好传到索喀耳中,索喀回头看到她,络腮胡子一动便吐出句不疼不痒的话:“看来你还有些用处。”
卿卿翻他个白眼,随即又扯起笑脸回道:“你这不是废话,让你狗眼看人低。”她故意用南边方言骂,本来就听不太懂官方的索喀以为她在说好话,还在那里傻呵呵地颔首微笑。旁边副将提醒时候不早应该歇脚,索喀抬头辨下天色便传令下属停止前行。
“你身边还有解药吗?”索喀破天荒地问起卿卿。卿卿知道他是担心又会有人下毒,不过身边好药有限不能浪在这上面,思前想后她摇摇头道:“不够,若是一直这样怕是撑不了几天。”
“妈的不要脸,尽干下作事,有本事出来单挑!”索喀忍不住破口大骂。卿卿扫视众兵,这么多人实在分不清谁是内奸,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她就壮胆和他说:“索统领,出事的只有一口锅,人也不会出其左右。”
索喀瞪大虎目左右扫视,似在和她琢磨同样的问题。“你可想到好主意?”
这把卿卿难住了,她不由拧起眉头苦笑。“只能说先别煮锅只食干粮,到了秦州与他们会合或许能找到法子。”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索喀颔首道,接着就悄悄地与副将耳语几句,副将拱手领命一溜烟地混入人堆下令今晚军粮只吃馕饼配肉干,并让负责膳食的伙夫多多留意。还没打仗就折了士气,真可谓出师不利。不过这下毒之人怕是就在索喀左右,异族人大大咧咧又讲兄弟情气,他不会怀疑到自己人身上。卿卿就觉得下毒损人是萧家惯用的阴招,怀疑军中已经有他们的人了。虽然没毒死人,但军心怕是乱了。
经过此事索喀对卿卿的态度稍好,可他骨子里仍然觉得女人多事,更何况解毒治病理应是医士本份不值得夸耀。赶了几日他们将要到秦州边防,想到将与哥哥会合卿卿就高兴起来,而索喀也在行军途中找出几个可疑之人准备入城后好好“问问”。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沿途鲜有行人,卿卿老远就看到翊卫旗旗幡迎风而扬,猎猎作响。希望在即,这些天所受的苦终得回报。忽然前面有队人马缓缓而来,领头的是许久未见的董大哥。董忆相貌白净,气质儒雅,看来就像个老实的读书人。卿卿仍记得他在破庙里拿着本书细看时的认真模样,只不过两人都已长大,平日怕人说闲话接触也少,也不知怎么会传到拓跋朔耳朵里去的,想想就觉得奇怪。索喀见到翊卫旗的人粗眉一展,随后回头朝卿卿笑着道:“瞧,你哥派人来接了。”
赵墨还不知道她来,卿卿见董忆走近忙把头低下。索喀应该知道不能出卖她,可见他这粗汉样又有些信不过。董忆还没看到卿卿,他骑马到索喀面前拱手行一大礼。“索将军辛苦。”
“董都头。”索喀立即拱手回礼,卿卿又把头低了几分只差没贴到马背上。董忆似乎注意到鹤群中的小鸡不由侧首看了几眼,随后又朝索喀笑着道:“守城将军正在坐阵无法亲自相迎,索将军请随我入城。”
“好!”索喀点头大喝甩起马鞭吼道:“兄弟们,我们走!”这一声吼得士气大阵,卿卿也庆幸终于不用风餐露宿,想到立即能见到赵墨就暗自雀跃,她偷偷地朝董忆看去正巧见他回头。四目相交,董忆莞尔而笑,似乎早就认出她了。
第93章逆流而上
索喀的军队如长龙般浩浩荡荡入了城关。这里可和都城不同,放眼望去都是兵马营帐。铁甲钪锵;刃闪寒光。每个人都神色凝重,连呼吸都格外小心。索喀刚下马就去了守城将军那儿,卿卿则被派去与众将士在城内扎营。她从没干过这事,动起手来笨手笨脚,好在副将脾气比索喀好,见她生疏也没责骂。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或许扎营太无聊,林副将一边利索拉绳一边轻问。从行军到现在卿卿还没和他说过话,突然听到声她显得手足无摸,想了许久才卡住嗓子回道:“十三了。”
林副将拧眉打量似乎不太相信。“平时吃得少吧?打仗可得多吃否则逃不快。”
听他调侃,卿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悦耳引得林副将侧目,她顿时察觉马上将笑吞回去,然后低头用粗嗓子说:“我再去取些绳子。”
林副将没有在意,摆手让她去取。卿卿转身不由自主深吐口气,暗自责怪刚才太不小心。她走到墙角捧起一捆麻绳,没料麻绳太重,一个不稳人就往墙上倒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拉住她的双肩,这才没让她的脑袋磕上石灰墙。
卿卿受了惊吓,回过神后连忙道谢。那人轻笑几声,随后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卿卿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声音,她蓦然抬头就见董忆站在面前,一身青甲折去他不少书生气,不过那张白净小方脸仍然斯文。
“嘘。”卿卿忙不迭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便将董忆往角落里拉。
“是安夏王准我来的。”她说得异常小心怕是会被别人听见。董忆上下打量,见她穿得是男儿装就猜到个□□。
“你哥不知道你来吧?”他也压低了声音。卿卿点头如捣蒜,接着又偷偷摸摸往四处张望。“他还不知道。前些日子他老是咳嗽,我担心他旧疾复发,所以不得不过来。你可别告诉别人。”
“可是沙场重地你又是女儿身,多少不方便。”
“我知道。你看!这样打扮别人就看不出来了?”话落,卿卿张开双臂原地转上一圈。她胸勒得紧但身架子仍和女子一样,虽说可以蒙混过关,不过她不知道这群狼饿极时连男的都要吃。董忆无奈苦笑,不忍心泼她冷水。
“是看不出来,但你行事要小心,毕竟这里粗人多。”
粗人能比索喀还粗?!回想这几日的行军真是一肚子苦水,卿卿都不好意思把沿途见闻说出来。虽然她对索大将军没好感,但是索喀行事气魄及作风还是令人敬佩,特别是中毒之后先人后己以及那时的沉稳,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想到此处卿卿有些不安,目前为止奸细还没找到,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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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里又会兴风作浪。思忖片刻她忍不住凑到董忆耳边轻声道:“我们来时有人在锅里下了毒。”
“哦?”董忆面露惊诧,情不自禁朝索喀军营看去。这些兵士都忙着扎营,粗看并无可疑之人。
“知道是谁吗?”
卿卿摇头。“那时没有声张,怕扰乱军心。”
董忆蹙眉沉思,随后颔首说道:“做得对,先别打草惊蛇,我们自会处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原形毕露。”话落,他又往四周扫上一眼。“倒是你总不能躲在别人军中,一来不方便,二来被你哥知道就麻烦了。”
卿卿听后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就怕哥哥知道后会赶她回去,想着不由楚楚可怜地看着董忆,小声乞求:“忆哥哥,拜托你先别告诉他,待安定之后我自己会说。”
董忆无奈,前思后想只好点头答应。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往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冲入城门卷起一股腥风。为首之人勒紧缰绳,马儿立起长嘶,跺了几下脚便停在原地,紧接着又冲进来五六人,这五六人就像从血中爬出来,身上插满箭羽。闻到血味卿卿忍不住想吐,董忆见之只说:“呆在这儿,我去看看。”
“医士呢?快把医士叫来!”有人大吼,话音未落就有伤兵坠下马,众兵见之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送入伤兵营,一路上鲜血淋漓犹如泼墨洒下豪迈血画。为首小将纵身跃下马背,风风火火地朝营中走去,卿卿被满地血红吓到了,根本没注意到那人是赵墨。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找医士,原来城中医士有限,而此时伤兵增多,必须借索喀随军医士一用。众将士环顾四处,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角处那位臂上系红巾的小矮个。索喀的林副将两三步走来,不假思索地将她推过去。
“急需医士,你快随他们去。”
卿卿来不及说个“不”字就被小兵连拉带拽地拖走了,另外两名医士也随他们身后去了伤兵营。还没到营口就闻到股浓烈血味,卿卿再也受不住“哇”地一下蜷身呕吐,整个人僵在那儿瑟瑟发抖。众人见之不由呆怔,随军医士怎能如此窝囊胆小?还没入营连脸都吓得发了白!卿卿知道不是害怕的时候,但胃里如翻江倒海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医士呢?医士们在哪儿?!”不远处又传来怒吼。刻不容缓,他们不能光顾着一个胆小医士而误了伤兵性命。领路小兵怒极,不由破口大骂:“哪来的医士?!还不滚回家去!”话落就将卿卿扔下然后带上另外两名医士跑入伤兵营。
血腥儿又冲上脑门,卿卿几乎要把五腑六肺都呕出来,周遭冷目如箭将她刺得千疮百孔,有人甚至嬉笑大骂她孬/种怂货。卿卿实在不甘,千辛万苦到此地并不是来拖后腿的,她不想被人嘲笑辱骂然后赶回去。她咬牙摸出袖中金针猛刺入内关穴,止出呕吐之后再拿布巾抹去嘴边污物,硬着头皮冲入伤兵营。
伤兵营犹如人间修罗场,到处是哀叫痛嚎之声,血腥味弥漫四处经久不散,伤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远看过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堆。卿卿的双腿沉如铅□□,随便往哪里一瞥就见残肢断臂,有些翻卷开来的皮肉中还有白蛆蠕动。她快要魂飞魄散,爹爹临死前的那幕又涌上脑海,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嗝,一个接着一个停不下来。
“医士!这人快要不行了!救命啊!”有人声嘶立竭大喊,房中伤兵近百而医士只有五人,听到绝望哭嚎卿卿硬是甩掉脑中念头,然后寻声走去。
“唉哟……我疼!医士……”
……
“我的脚不能动了!我的脚不能动了!”
……
“娘~~呜呜呜,孩儿对不住你,孩儿不能回来看你了。”
……
各种各样的方言、各种各样的惨叫,不知为何卿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伤兵都想拉住她,可她分身乏术,她只能忍住吐意在血肉堆里找到伤最重的几个。
“医生!救救我弟弟吧!他快不行了!”突然一只血手拉住她的袖脚,卿卿侧首望去就见一人躺在地上,脸色青紫,整条右臂只有块皮连着。他年纪很轻,看来与哥哥差不多大,紧挨在他身侧的小卒伤不重所以有力气拽住她。
“医士,求您帮忙看看!我给您磕头!”小卒苦苦哀求,脸上泪血难分,看起来就是挤成一堆的暗红。卿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五味俱全,她蹲身探了重伤兵脖侧脉息,可惜弱得完全摸不到。小卒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能妙手回春。卿卿不忍说出“回天乏术”四个字就拿出随身药丸喂他吃了粒。旁边伤者见之争先恐后地挪过来,犹如乞儿伸手问她讨药吃。
无数只满是血污的手摊在面前,卿卿顿时不知所措。药只有一瓶金贵得很,原本是要留给哥哥的但此时此刻却没了主意。不知这些人遇到了什么兵神将,竟然都伤得如此之重,她想医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而有些她是不忍心说“无法救。”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搭个手!”不远处,一医士扯开嗓子大吼,卿卿回神见他要锯人右臂,医士正缺按住不让他乱动的帮手,可她力气小得只能捉鸡,怎能压得住一个疼得发疯的大男人?危急关头卿卿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伤者右臂发黑已经坏死,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恶臭,那医士就像木匠一脚踩在坏臂上一手拿锯斧准备下刀,动手之前他就大声问道:“要手还是要命?”
“要命!”伤卒吼叫,话落医士便锯其血肉,惨叫声不绝于耳。看到涌出黑血卿卿又想吐了,但她只能咬牙忍住,然后用出吃奶的力气死按住那人双肩。疼到极致时力大无穷,伤卒就像发了疯不停挣扎嚎叫,卿卿实在摁不住险些松脱。她汗流浃背,双手指间都按得发了白,就在快要脱力的时候,一双结实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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