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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吾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影小狐
“多谢。”卿卿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被中,似乎有些不自在,萧清瞥见她的举动便往后仰了些许。
“你一点也没变,和你坐一块儿我倒觉得自个儿老了。”他打趣说道,卿卿不禁多打量他两眼,这十多年过去萧二公子依然风流倜傥,若说变化,那便是他脸上的笑看着有些假。
“萧二公子也没变。”她回得很轻,可看起来却像是用了十分的力气。萧清咂咂摇首轻叹,道:“你病得如此之重,为何没人照顾?”
他似无心问起,卿卿并没在意,反而笑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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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可人。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只不过上天有此意,岂是我这凡人能够左右。”
“言之有理。”萧清点头附和,接着又道:“睡了这么久定是饿极,我去拿桂花糕,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语毕,他起身从案上拿来一碟桂花糕,这小点闻着清香扑鼻,看着晶莹剔透,送到卿卿面前时不勾起她几分神思。忆当年,她想吃桂花糕,见厨间有就忍不住拿了块,哪知这是供奉给灶王爷的,嬷嬷知道后差点打烂她手心,后来是萧二公子帮她挡了灾,说是他让她去拿的。这些事不胜枚举,或许只是公子哥的举手之劳,不过对小小的她而言,他就像救了她的命一样。那么如今呢?卿卿拿起桂花糕抿了小口,虽然香软可口,可惜缺了儿时的甜味,她将余下大块放回碟中微微摇头,萧清见之也就将小碟放回原处。
“其实……你把我带来没什么大用处。”卿卿直言,如今她就像被抛下的累赘,外面看来锦绣得很,里面不过是团没用的枯草,白了拾者欣喜之情。
萧清默不作声,他清楚赵墨与丹兰公主联姻之事,也明白卿卿落得如同弃妇,他能竭尽所能取笑嘲讽,看她羞恼含愤,可是真要如此他却不知该从何下手,难道积攒多年的恩怨就要弃之不顾?想到此处,萧清不由轻笑,双唇微蠕便随口说了句:“怎么会?赵墨将半壁江山拱手送于你,你怎会没用处?”
这话听来随意,似乎未夹半丝恶念,然而越是不经意伤人也就越深,卿卿并非草木,在离开赵墨刹那她已然死了一回,每走一步就像是剥皮剔骨,像是将相连的心活生生撕开,看不见的血一路蜿蜒,到最后她还担心他会痛却没看到自己体无完肤。胸口空荡荡的,她的心连同她的魂都留在那处,可是萧清这般刺伤仍是让她痛了把,以前定会哭但如今半滴泪未流。
“我将油尽灯枯,世间俗物对我又有何用?那半壁江山是我留给他的,并非是他送给我的。”她平静无绪,语气中却透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或许连萧清也未想到麻雀也有涅磬之时,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做呢?腹中毒语千百条,前后思量不知说哪句好,本应是生死冤家,但此时此刻他心有不舍。
“卿卿。”萧清突然轻握住她冰冷小手。这么多年过去,在这触碰到她的一刹那竟然没有半点生疏,仿佛昨日他们还在檐下交耳嬉笑,亲昵无猜。
“我不会让他知道你在这儿。”
卿卿听后笑了笑道:“那你把我带来又有何意义?岂不是冒死白忙一场?”
萧清沉默不语,讨人喜欢的笑渐渐凝在嘴角,他开始糊涂了,弄不清抓她回来是为了萧家天下还是为了别它,等了这么久的一步棋如何继续?转眼他又弯起桃花眼,莞尔道:“你先好好歇息,我不扰你了。”
话落他小心翼翼扶她躺下,替她盖好锦被后方才离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卿卿疲惫至极,翻了个身后便安然入睡,就像在自个儿家中酣睡香甜。
赵墨驾马到贺兰山时天已露出鱼肚白,他等不及歇上一会儿便跳下马儿冲到山上,天色昏暗且山路滑,赵墨摸石过路,在苍茫一片中找寻卿卿行踪,越往深处走他就越害怕,害怕下一处仍找不着她,害怕她真的离他而去。她怎能这么做?!为何不给他个机会?赵墨心中有怨,可惜他并不知道她已经给过无数个机会了。
爬了半山,天渐渐泛白,赵墨怀着仅有一丝希望来到囚禁青洛之处,他移开封在洞口的大石探头往下望去,可惜洞太深太黑什么也看不到,他朝里面唤了许久也没声回应,赵墨干脆纵身跃下,犹如无头苍蝇想在这里挖出些小妹的影子。
“卿卿……卿卿……”他喃喃唤道,急疯的双眼红如鲜血。洞中一角落内一人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手上展着几片枯叶,以它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赵墨茫然寻了片刻,终于发觉呆在角落里的青洛,他醍醐灌顶,两三步走上前半跪在地。
“青洛前辈!前辈……我真悔不当初,求你告诉我卿卿在何处,我马上放你出去!?”
他看来神志不清,说话也语无伦次,可脸上焦急情真意切。终于等到人来,青洛不由扬起一抹嘲讽浅笑,起手上的几片枯叶,颤巍巍地塞入灰脏的宽袖中。
“我不知。”他说得极缓极轻,沙哑粗糙的嗓音犹如哑巴开口极为难听。心中希翼转眼无踪,赵墨转忧为怒,他一把揪起青洛衣襟像条拎死狗狠狠地摔了出去。
“不说就得死!!”
玉笄落下,散了一头银白色的发,飘渺仙气也被贱踏无踪,青洛伤重未愈,耗尽真气于丧命。刚才夺命一招解不了赵墨心头怒,他听到青洛轻蔑笑声更是怒不可遏,一步跨至青洛面前抬脚欲踩。
“看来你还没明白。”青洛突然出声,一只大脚顿时停在他天灵处,青洛再欲开口时却轻咳起来,削瘦如猴的身子就横在赵墨大脚下,赵墨看着他全白的发以及节节是骨的手,硬憋住急燥等他下半句话。
青洛十分力地喘息顺气,摇头苦笑道:“你没明白她为何要走,她等的那个赵墨并非是你啊。”
赵墨听后疑惑不解,双目犹如神游般空洞,他自觉没变,自认对卿卿的心意日月可昭,他把天底下最好最珍贵的东西双手奉上,她为何不满足?可听了青洛这话,他回首过往,钱权欲望早已冲淡那份情真,他竟然会为了王座而忘了许诺,他竟然以为小妹是真得在替他高兴,而没察觉她是委屈自己成全了他。他心没变,但在卿卿眼中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好哥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过神后他顿时变得惊慌无措,连忙跪地小心将青洛扶起,焦急关切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亦正亦邪、时好时坏,他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中了邪道。心魔难医,更可怕的是不知心中有魔,赵墨一直以为有了天下才有安定,而这时回头就发觉自己大错特错,被权迷住了眼。
“前辈,我实在有愧,实在对不起你们寄于的厚望。”赵墨追悔莫及,跪在青洛跟着磕头认错,希望以此赎清罪孽唤小妹回来。青洛料事如神,知道他会有后悔的一天,可是这一遭走下来,得到的岂比失去的多?他早已看穿世间荣华,但终有世人灭于欲壑,看赵墨悬崖勒马,他心中五味杂陈,帮还是不帮?恕还是不恕?
第144章真情?假意?
清晨鸟啼声脆,不小心惊扰美人清梦,卿卿睁眼见窗外春光明媚,也不愿负这美景良辰,猫个小懒后起榻洗漱。婢女端上白玉盆、移来琉璃镜;捧上云锦衣、取出金缕鞋,她坐上翡翠凳细挑她们手中物,良久才选了金银丝翠色罗裳和一条藤青暗花云锦裙。女子梳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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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上是件细活,从头到脚磨蹭去半个时辰,门外小厮催了又催,她仍是慢条斯理晕着燕脂描眉点朱。好久没如今日这般妆扮,每次赵墨夜深而归,鸡鸣就起,哪里见得着她淡扫娥眉。正所谓花开无人赏,妆台一抹灰,女儿娇色也就湮没于此。妆毕,婢女照吩咐从案边酒坛里舀了一勺酒倒入小碗,接着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卿卿如喝水般一饮而尽,随后轻拭去唇边酒渍由下人扶着出了庭院。
春日晴方好,园中红艳绿翠,满目锦绣,有此美景丝丝寒意也就不值一提。萧清在畅春园里等了半晌,他特意架起一顶暖帐好与她赏春。暖帐中一张贵妃软榻上铺满纯白狐皮,榻边小案上摆有几碟小食及玉器赏玩,榻脚下还有两鼎紫金铜炉暧中留香。萧清脱去长袍只着了件薄衫,见人没来他颇为无趣地半倚枕垫,听侍姬唱一曲幽兰。
“禀侯爷,人来了。”帐外有人传报,萧清一听便打个手势让侍姬退下。侍姬起琵琶起身,退出帐时见一翠衫女子款步而来,她肤白如雪,云鬓如雾,移步间似弱柳扶风娇柔可人。侍姬心生妒意,忍不住多瞧几眼,四目相交,那女子眼神凌厉如刀,瞬间将她神气削得七零八落。侍姬一颤,不由矮了几分,见人走近连忙退到旁侧礼让。
“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好等。”
帐帘刚掀起一小角,里面就传来轻笑,卿卿稳住心神提裙移步,进帐就见萧清歪在团福蓝锦垫上,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是一点没变。见她过来,萧清眼睛一亮,连忙直起身子伸出手去,一只冷冰小手如愿落到他掌心,他弯眸一笑,握住她柔荑引她入座。
“今天身子可好些?”萧清在她耳边轻问,一边说着一边摘下银盆中的紫玫葡萄放她嘴边。卿卿垂眸稍睨伸手去接,萧清故意把手移开,邪魅地笑着道:“来,张嘴。”卿卿嫣然一笑,随后轻启朱唇候着那颗葡萄落到嘴里。她乖巧温驯,萧清满心欢喜,伸手去接娇唇出来的核皮。旁侍有些看不明白,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也不知她何时成了萧清新宠,见此二人卿卿我我,他们也就识相退去。
“喝过酒了?”萧清似乎闻到她唇边酒香不由凑近闭眼轻嗅,卿卿一边后仰一边抬手将他推开,这恰似欲拒还迎,他干脆顺水推舟挽上她纤腰倒向锦榻。帐内帐外春意盎然,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像半点不知,只是默然而视。四目相交,萧清莫明轻笑出声,不安分的手也因此停下。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能为她什么都不顾。”
卿卿听后莞尔而笑,纤纤玉指抚上他的手掌,如同拔弦来来回回。
“我也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能为他做任何事。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像?”
萧清大笑起来,突然扯起尖嗓唱起:“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兰花指、桃花眼,手姿如柳,这一转一抬比女子还娇艳。曲落,他挑下眉眼,故意摆出扶额娇姿,笑眯眯地问她:“我可妖娆?”
卿卿噗哧笑出了声,不知是酒醉还是迷醉,竟然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萧清见此更是兴致勃勃,连忙起身持扇继续清唱,也不知他师从何处,这身段步姿世间无二。卿卿笑出泪来,曲终却是另一番心酸,想必萧清是以此来获燕皇恩宠,她过得不易,他又何尝不是?
唱罢,萧清跳回榻上往她身上靠去,恰似少年那般亲密无间,那时他身边有她,她心中无恨,就算无缘厮守,他们也能过着比如今好上百倍的日子,只可惜造物弄人,他姓萧,而她随赵。
这么多年过去,萧清从来没忘记过,他喜欢的女子都有她几分影子,只是他一直忍着憋着,一直活在本不该有的阴影里。或许萧清是想补回那段从没有过的日子、或许他是真的想与卿卿长厢厮守,国仇家恨以及赵墨恶行都被他抛诸脑后,两眼所能及之处只放得下她,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心怕飞。得他宠爱,卿卿似乎也动了真情,与他如漆似胶、形影不离,真如别人口中那般情真意切。风声就这样传了出去,说萧清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绝色女子,整日沉迷酒色无心恋战。
燕氏天下已逐渐衰败,北有赵墨兵马、南有穆王叛乱,再加上萧家出了个不成器的,萧老太爷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场大病送他入了黄泉,连刚做好的龙袍龙冠都来不及穿戴。萧清到丧报,连忙带上卿卿驾车回乡,没想到逃了这么多年,她又重回那个地方。
一路上萧清照顾周到,还嘱咐随从多带些罂粟泡酒,得她病发时受不住痛,卿卿未曾想到最后陪着她的人会是萧清,而不是与她一路走来的哥哥。沿途十户九空,百姓听闻赵军凶猛如虎,全都往都城逃去,路边皆有冻死饿死之人,救都救不过来。
“蛮贼攻不下城,毁了大坝淹死两城百姓!”
“那蛮贼兵军杀光全村几百口,连一岁小儿都不放过!”
……
逃难百姓咬牙切齿,一口一个蛮贼,而他们所说的罪恶滔天之人就是赵墨。这都是卿卿不知道的事,自入了宫后她与世隔绝,好比关在一个笼子里看不着也管不到他的作为,可这笔笔血债让她觉得难辞其咎,只怪当初没能劝住赵墨,让他别再错下去。积郁成疾,行了一半路她就病急走不动了,萧清只好帮她安排住处,说办完丧事再来接她。
夜深人静之时,卿卿辗转难眠,她拖着病身走到窗边倚栏望月,这月升之处应该靠近西夏,是赵墨所在的地方,本以为不会想他,可一天过了一年、一月过了一月,他就如同身子里的血,无时无刻牵扯思念。相思如病,无药可医,心中缺掉的那块始终在痛,卿卿想要回头,恨不得插翅飞走,然而真的回到那里她又能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为妻;看着他与别人儿女成群?“常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既然他忘了,既然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挂念于此又有何用?卿卿无奈苦笑,心中之痛也渐渐平复,她慢慢踱回榻边躺下,随后侧首看着旁边空枕喃喃自语。
“我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夜未央,微风入窗犹如絮语拂过耳侧,半梦半醒间赵墨似乎听到了,他立即从案上直起身,回头看向门处。屋内无人,案上烛光摇曳不定,“噼啪”一声,烛芯爆星,猛得一亮又恢复昏暗,期盼也随之沉寂。赵墨敛了嘴角浅笑,愣愣地看着手中绢帕。“常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两行小字触目惊心又令他无地自容。怎么能忘了呢?赵墨心如刀绞,一点一点将绢帕捏紧,他想着最后一次卿卿和他说的话,可是想了半天空空如也,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记得。那时他的心在哪儿?是想着一万兵马还是念着即将要夺的江山?或许那一天她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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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他做了无数错事,可是仍看不清她眼中的失望之色,她明明在哭,他却听到她在笑,所以她离他而去,干净得好似从没来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赵墨追悔莫及,心如刀绞却无力挽回,他将手中绢帕贴上心口悲戚唤道:“好妹妹,我知错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不知不觉一滴清眼染红了帕上孤鸳。
这话说得很轻,但仍被立在门外静候的董忆听见了,丹兰公主已到多日,可赵墨整日躲在玉宫不出,虽说卿卿走了让人意想不到,但从另一面而言何尝又不是件好事?赵墨也不能光顾儿女私情而忘了肩负重担!董忆左右思量,最后咬牙闯门而入。赵墨听到动静起身走到门处,董忆见他过来便甩下衣摆双膝跪地拱手施礼。
“殿下恕罪,殿下多日未出,臣疑心担忧。”
撇开其它不说,董忆的确是忠心耿耿的良将,征战之时多次救他于水火,曾经还当着众将面戏谑道:“二哥不娶,我也不娶;待他有妻,我才成家。”结果被陈旦笑话一顿,有次趁他醉酒故意塞上一异族女子,随后就有了小董忆。那女子可是异族将军的女儿,董忆无奈只好娶她为妻,但他所说的那句话赵墨一直记得。
董忆进门,赵墨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然而他已无心情与他商议国事,更没心情去娶丹兰公主,所以在董忆出口前,他抢先问道:“有找到卿卿吗?”
董忆一愣,深吸口气后摇头回道:“回殿下,没有找到。”
“那你走吧。”赵墨宽袖一挥,转身往内室走去。董忆忙不迭又道:“不过,殿下丹兰公主已来多日,你闭门不见实在失礼,更何况丹兰可汗等着大婚,若是你……”
“走吧!”赵墨冷声打断,接着任凭董忆苦口婆心里面都没有动静。董忆无奈,只好起身退出门外,思量着该如何安顿好丹兰公主,安抚好虎视眈眈的丹兰,既然赵墨已走到今日,他又怎能什么都不顾呢?!
第145章终于有人肯娶她了
萧老太爷过世本是攻占好时机,但赵墨未动一兵一卒,人也不知去了哪儿,西夏与丹兰联姻没有音讯,这不由让人胡乱猜测。萧清走了二月余,卿卿安分地留在小宅中静养,如今她无处可去,哪怕有地方躲也跑不出几步路,青洛留下的药方已无大用处,她以酒泡罂粟整日醉生梦死,本是最不想变成爹爹那副德性,可越是痛恨就越是相像。
大概萧清心有挂念,一办完萧老太爷葬事就急赶回来,下马时已经夜深,他洗去一身风尘换上干净衣袍后才到卿卿房中。卿卿刚喝下罂粟酒正迷糊躺在榻上,有人靠近她也不知不觉。才过了两月,人又瘦去一圈,鲜活神采也似慢慢消去。萧清在榻边站良久,本来不想惊动可他还是忍不住轻握住那只纤细小手。卿卿轻颤,慢慢睁开惺忪双眼,一见是他不禁莞尔。
“回来了?”她醉眼朦胧,张嘴便散出酒气。萧清拿起矮几上的酒壶掀开盖扫了眼,壶内滴酒未剩,底下还摆了几只空壶。他轻轻放下手中物,凝视她苍白如霜的病容笑着道:“想你了,所以急着回来。”
这语气温柔似水,让她想起许久未见的那个人,如今他在哪儿?在做些什么?思念渐深,眼眶也随之发烫,卿卿故意侧过身去以背相对。
“一路赶来定是累极,你早点歇息去吧。”
萧清不语,过了片刻便传来衣衫摩挲之声,卿卿闻后断了思绪,两手不由捏住被角,紧接后背蓦地一凉,似锦衾掀起,她感觉到身侧动静,心跳得如小鹿乱撞,萧清极平常地躺上她的绣榻,随后侧过身去小心翼翼将她拢入怀中,将胸膛贴上她冰冷后背。榻上冷如寒窑,这突如其来的舒服暖意倒令她措手不及。
“死人都比你暖和。”萧清戏谑,边说边搂得更紧。卿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这香气清雅似兰极其熟悉,似乎正说身后人仍是当年的那个他,那时的萧清不会害她,反而是道护身符能替她去难挡灾,这淡淡香气使悬在半空的心归至原处。萧清察觉到她放下戒惫不由轻笑,满心欢喜地抱得紧紧,随后贴上她一头青丝轻嗅起茉莉花香。
“这次回去找到不少好玩意,记得我们一起放的纸鹞吗?还有赢来的花石子,这些我全都带来了。待你身子好些我就在院中搭个秋千然后去放纸鹞,你看如何?”
“好。”
卿卿回得有气无力,体内涌来的痛又令她打颤发抖,萧清见状连忙起身倒上杯罂粟酒端到她面前,罂粟解痛却有毒,她饮鸩止渴乐此不疲。喝过酒后迷糊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卿卿体内的疼似乎轻了些,萧清唤来婢女替她洗漱更衣,随后亲自为她挽发梳妆。他身为贵公子,衣来伸手食来张口,伺候人的事从来就没做过,看发髻被他弄得怪模怪样,卿卿哭笑不得只能让他别再添乱。
“我和他,谁好?”
萧清轻呵一口钿背鱼胶,小心贴上她眉间,梅花红掩去那点朱砂疤,浓淡皆相宜。卿卿垂眸思忖,本想说“你”可违心之言始终脱不出口。
“这个没法比。”她莞尔。
他一本正经地又问;“为何?”
“就是没法比。”
萧清听后略有不悦,接着半天都没踪影,而入夜之时他又嬉皮笑脸地要爬床,这看似亲昵可他始终没逾越那道坎。光阴如梭,有他相伴卿卿似乎忘了还有一个情深意切之人,她与萧清吟风弄月、把酒欢歌,将凡间俗事抛至脑后。萧清极其所能,奉上锦衣华食,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不过每当她独处,她都会望着西北方出神,秋眸盈盈若有似无含着一汪伤愁。
四月初八,萧清将她带回华州,此处离赵墨地界只有一线之隔。一大清早萧清兴高采烈地拖卿卿起床,说是春色尚好,应当泛舟。卿卿被他催得心烦,无奈起身换上锦衣长裙,好素净的她如今专挑艳丽之色,坐在镜前打扮得光耀目,萧清耐着性子候了许久,茶斟了一盏又一盏,听到帘后有了动静,他便放下玉杯起身上前,见到绰约之姿、倾城之色,他笑逐颜开轻叹道:“唉……真是没白等。”
卿卿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娇色更浓,萧清携起她小手、轻扶其玉臂小心搀扶,出府之时忽闻嘈杂之声,只听有人大骂:“她就是淫/妇、狐狸,她和姓萧的都行过苟且之事,我看到了……看到萧大公子在她房里做那档子事!我看到了!”
这话骂得响,随行侍者刷白了脸色,卿卿闻声望去,见角落里一女子披头散发,她眯眼想要看清那人模样,几个下人忙不迭地将人拉走,疯颠的狂笑杂夹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听着就像将她扒皮揭骨,赤裸裸地扔在众目之下。
“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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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想那声音耳熟得很,模样很像绿悠,问起萧清他却摇了摇头。“不知是谁。”
卿卿闻后忍不住回眸,那人已没了踪影,旁边侍从很是尴尬,心惊胆颤地怕引火上身。卿卿波澜不惊,好似挨骂的不是她,萧清加重手上几分力道,拉着她笑着说:“别顾这个,车已备好,我们快些去。”话落,他便急不可待地引她上车。约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湖边。此处春色怡人,远眺青山如翠,近观碧水如镜,四周守卫重重,见到萧清连忙让出一条道儿来,留出登舟之地。
道道如炬目光灼上芙蓉面,卿卿神态自若从容而过,身后红裙摆如水随其莲步淌过碧草。一叶扁舟停泊岸边,小小船身只容得下两人,萧清先上船随后伸手将卿卿拉来,她一登上小舟,他便松开船绳划浆往湖中驶去。暖风习习拂面而来,偶尔几声山间鸟鸣惊扰了湖中静谧,卿卿凝望湖中那道潋滟水痕笑问道:“为何突然来此?”
“这里本没有湖,如今多了这处便想带你来看看。”
卿卿疑惑不解,萧清笑了笑又道:“当初西夏攻不下华州边的洛城,结果就毁了淮河大坝,洪水倾泻淹去洛城、辽镇,这里也就有了这片怨鸣湖,传闻晚上会听到哭嚎,呜呜呜的可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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