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黄煜斐声音软了下来:“好啦,不是说一步一步慢慢来吗,你哥真的不想做禽兽。要不要先抱抱?”
这招用于哄李枳非常有效,他觉得自己正被人宝贝着,更何况黄煜斐还张开了手臂。李枳本来已经忍不住笑了,微张着嘴正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要从手机上抬眼看他。但那氤氲的笑容却又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歌也没放,“啪”的一声把手机按回池边,然后不管不顾地埋头泡入水中。
整个人沉下去,耳边立刻灌进水声。他朦朦胧胧地听见黄煜斐在叫他,可脆弱的神经逼他紧闭双眼,固执不肯上浮。直到极限熟悉的窒息感,还有难捱的求生欲这些东西老朋友似的再次裹挟住他,勒得他混沌又清醒。李枳这才认输似的钻出水面。
脚步有点虚浮,他一时间站不太稳当,却立刻被一双手扶住。黄煜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水漫到胯部,略显无措地看着他,原本干燥的脸和头发都被他方才的动作迸上了水。
黄煜斐问:“你在做什么?”
李枳盯着他喘了一阵,方才好像呛出了些眼泪,但满脸湿淋淋的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池水流进了眼眶。他忽地笑了:“没什么呀,我瞎玩儿。”
黄煜斐目光暗沉,又问:“刚才看到了什么?刷到谁的朋友圈了?”
李枳愣了愣,抬手攀上他的肩膀,把人往池边石凳上推:“真没什么,哥你坐下好不好?”
黄煜斐抿着嘴唇,顺着他的力道坐回池边。李枳则仍然直直地站在水中,手轻轻臂搭在他肩头,居高临下,用心地看着他。
池水在李枳腰际围出一条暧昧的线,随水纹轻轻波动,白玉般的身子被过亮的暖灯映着,闪出细腻的光。脖颈处汇集着小小的水珠,沿胸腹滴落,看在眼里,有种天真的娇艳。同时若是低头往下,可以看到更多水毕竟是透明的。
然而黄煜斐却没心思看。他太清楚李枳现在状态不对,也推测出诸多导致他突然转变的可能性。他又问了一遍:“小橘,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东西。”
李枳笑得挺甜:“我看到了一个笑话。”
“是什么?”
“我坐下再告诉你。”
说罢他真坐下了。两腿大开,跨坐在黄煜斐身上,手垫在屁股底下,他摸到那人已经很硬的那根东西,随手又摸了摸,就能感觉到它在手中迅速膨胀得更大,还比别处皮肤烫手。这是李枳第一次摸它,腕子哆嗦了一下,又很快稳住力道。
“好大,完全立起来了,我要坐了,”李枳轻轻地说,“哥其实很想插进去了对吧?”
黄煜斐有点愣神,待他反应过来,顶端不知怎的已经抵在李枳紧涩的肛口摩擦了。他立刻把那人身子托住,抱着往上抬了抬:“你别这样,好好说话。”
李枳秀气的眉目间攒了点困惑:“好难,gv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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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没有油进不去的。”
李枳还抓着那家伙往穴口推:“进得去的,只要进去,我流点血,就润了。你坚持一下,不会太难受的。”
黄煜斐急了:“痴线了?小橘?清醒一点!”
李枳浑身一僵,那模样水嗒嗒的,很无辜:“我是清醒的。我说过我是抖m,疼,流血,我就开心了。我就该疼。”
黄煜斐似乎有点无奈:“我不想这样。今天我也不想做。”
李枳眼圈红了:“为什么不做?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干我?”
黄煜斐没说话,而是深深地看着他,慢慢把人拢进怀里,让李枳踏踏实实坐自己腿上。那人同样挺立的阴茎顶到他的小腹,在水中颤巍巍的,可黄煜斐很清楚现在不是管它的时候。他顺着瘦削的锁骨亲吻,一寸接一寸,直亲到李枳微微发抖的肩头,他又去蹭李枳的脸颊,在那里印下一个又一个平静的啜吻。
边亲他还边说:“没事的,小橘,我喜欢你,我当然愿意和你做爱,但不是现在。我只希望你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枳在他怀里迅速变得柔软,他像卸了力气一样顺着水流往下滑,坐到黄煜斐大腿上,又被人往上托了托。他紧抱着黄煜斐的后颈,趴在那人肩头长呼了一口气:“唉,真是什么事儿也不能瞒着我哥。”
黄煜斐轻抚他的后背,低而稳的嗓音随着胸膛紧贴的振动一起传来:“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李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我一旦受刺激,就老是喜欢闭气,这也是我的怪爱好之一。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我妈发了条朋友圈,配了个图,是两张结婚证。”
黄煜斐没说话,只是继续着抚摸,示意他在听。
李枳声音还是带笑的,又道:“我妈以前是她们县城的大美人,我爸去进货,就看上了。她底子确实不错,到现在这年龄证件照也挺好看的,只不过,和她结婚那人是我爸以前的债主之一,以前找来要债,揪着我和我妈领子往墙上撞,力气可大了,骂人的花样也巨多,全胡同都来围观,他就更来劲。哥你还记得吗,就是上回咱俩院里碰见那位。特丑特油对吧。”
黄煜斐又把他往怀里压了压,太瘦了,他想,又道:“我记得。”
“嗯,就是那个人。”李枳手掌覆在他背后,拇指闲闲地画了两个圈,“还有件事挺逗,我居然今天才确定,我爸我妈真离婚了啊。我确定了。这么说我老爹还算个好人,把那个祖上传的小四合院留给我妈,没拿去抵押赌债……现在想想,爸爸在身边的时候我过得挺好的,以前也没谁像他一样惯我。这样我果然对他恨不起来。”
黄煜斐哑声道:“现在难过吗?难过可以哭。”
李枳轻轻咬了他耳朵一口,贴着他脸颊说:“不是很难过。我凭什么哭,都说是笑话了,而且人家找到真爱的日子,我哭不是不孝吗。哦对,最搞笑的还没说呢。我妈领证,我得看朋友圈才知道,结果宋千居然还在我之前点了个赞。这意思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我祝福啊,我还以为她会找我要红包呢。她老说,没生我会过得更好,也不是没道理,但她嫁人,我也不会去妨碍她呀。或者她干脆朋友圈屏蔽我呢,现在这样半不愣,算什么。”
黄煜斐不做声。
“你说我周围人是不是都挺奇葩的。哈哈,这事儿简直极品,可以发吐槽君了。”
黄煜斐还是不做声。
“是觉得无语了吗。”
“让我抱一小会吧,小橘,你暂时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
“……”
“有在听我讲话吗?”
李枳很着急似的,忽然就带了哭腔:“我在听,哥,我听着呢,我没不听……”
“嗯,我知道,我知道。”黄煜斐拢着他肩膀,手掌扣在胛骨上,是保护的姿态,“我知道你难过。”
“难过……?”李枳愣了愣,“对啊,难过。怎么搞的,我突然发现,这事儿一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不好笑了……他奶奶的一点也,不好笑。”
紧接着,李枳不再说得出话了,抵在黄煜斐肩头,丢脸却又驯服地,呜呜哭了出来。
第23章
当你和某人一丝不挂坦诚相对,当他近乎郑重地抚摸你的身体,并用双臂将你按在怀里,这可能意味着他马上就要睡你。然而此时此刻,除去表层的性刺激,李枳感受到更多的则是一种真诚的安慰。
他怔怔地跨坐在黄煜斐腿上,安静地呼吸,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游走在颈背的那片触感之中那双手不紧不慢,温暖而沉稳,将方才泥沼一样裹住他的失控情绪尽数拨开,留下一个赤裸的、平静的他自己。
李枳吸了吸鼻子,忽然开口:“好吧,我想通了,我妈开心就好。我只希望那个男的不是骗子,也别再打我妈了,好好过日子就成。我妈这人挺幼稚冲动的,脑回路也比较清奇,我不知道这回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居然和催债的认真在一起了。反正她干什么都根本不会和我商量。”
“但这是你妈妈自己的决定,对吗?”
“对啊,我没什么好抱怨,毕竟‘老太婆别管我’这种混蛋话我也没跟她少说。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还挺轻松的,”李枳忽闪着湿润的睫毛,“就是有点担心她在那个男的那儿吃亏,欠的钱都已经还完了,他还缠着我妈……”
黄煜斐把他往上抱了抱,凝视那对乌黑的眼仁:“小橘,记住一件事好不好?如果吃亏,我和你一起解决。如果他骗你妈妈,我请律师起诉。如果他家庭暴力,我找专业的人把他弄成残废。这一切的前提是坏事发生了,同时你需要我这样做。所以你完全不用害怕。”
李枳垂着眼笑:“不用说这么严肃吧,哥你突然好认真啊。未雨绸缪不错,但弄残之类的非法行为还是算了,我担心别把你也给赔进去。”
黄煜斐也笑:“不会的。”
李枳揉了揉下眼皮:“我知道。”
黄煜斐顺着他后胛骨一直抚到肩头,在两侧凸起的肩峰上徐徐地揉,轻声道:“现在还有那么担忧吗?还因为妈妈没有提前通知伤心吗?”
李枳从里到外都暖融融的,正想说“我感觉好多了”,却忽然感觉左臂内侧某块隐秘的、在他眼中就该从身上消失的皮肤,被黄煜斐的指尖碰到了。
他被这触碰弄得浑身一个激灵。
心想:糟了。
又后悔: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就是得意忘形吗。
黄煜斐只是不动声色地托起他的手臂,平静地凑过去,轻轻舔吻那块狰狞的伤疤,那块深植于白嫩皮肤上的、枯叶一样的疤痕。
黄煜斐还撩着眼皮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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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视,李枳脊梁都要软了,他感觉到冷汗被热气压得冒不出来,全都挤挤挨挨地堆到他脑子里。
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
却听黄煜斐问:“有割伤,还有烫伤。烟头烫的?”
李枳木然点头:“是。”
黄煜斐仍然平静:“以前这里是文身。文的是……看出来了,是一条鱼。热带海水鱼吧,曾经有非常飘逸的鳍和尾。”
李枳咬了咬嘴唇,道:“尾巴被刀子划烂了,鳍是烟头烫坏的。鱼身子也没剩下块好皮,想洗也洗不掉了。”
“是小橘自己做的。”
李枳苦笑:“哥知道得真多啊,上回我师父跟你说的吗?”
黄煜斐不再碰那块疤,圈住他的腰说:“我只知道这些。剩下的我在等小橘自己对我说,因为我想知道全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李枳平复思绪,盯着他眉尾的断块,哑声道:“确定想知道?”
“确定。”
“如果我说,这玩意,以前是被逼着纹上的,还和别人是一对。确定还想听?”
“嗯。”
“确定要在硬着的时候听我讲前男友?真不会萎掉吗。”
“不会的,也请小橘对自己的现任男友有一点信心。”
“那,哥,能把灯先关上吗。晃眼。”
黄煜斐从池边摸到遥控器,按下按钮。玻璃球内顿时陷入一种寡淡的黑暗,半轮月亮不知何时挂在云端了,不声不响地亮着。
李枳神情萎靡,适应着黯淡光线,沉默半晌,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那我说了。其实是特狗血特无聊的经历。现在往回看,就完全是个滑稽剧。大概是十七岁生日前一天开始的吧,宋千拉着一帮朋友带我喝酒。”
“他们乐队当时主音吉他是个叫张硕的,单看弹琴确实技术高,我以前也老是去看。在酒桌上,他就突然说喜欢我。我当时觉得是愚人节逗我玩吧,可他说得非常诚恳,我又一想,第二天才愚人节呢,而且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儿了。然后就傻逼似的当了真,觉得能试试。如果最开始当成玩笑,不理他,就好了。”
黄煜斐刮掉李枳鼻尖的水珠,意思是我在听,心里想着:2014年4月1日,我当时也很希望你在视频里说的只是愚人节玩笑。
“后来就在一块待了一段日子。最开始挺平静的,我每天上学,周末补课,不常在家待,不常见面。只记得暑假,他来找我,急了,突然变脸了,逼我去文身,不去他就要到学校告诉所有同学我是同性恋,我选了条鱼,结果他也弄了个一样的。结果文完这个鱼,更多要求就来了,我才发现他抽大麻,还嚼槟榔,我觉得很恶心,像被骗了,根本不愿意和他亲嘴上床什么的,他就找到我,想强迫我。”
“小橘当时还是未成年。”
“嗯,是。”
“继续讲。”
“我每次倒霉遇上他,就都逃跑了,他没达到目的,所以老在家门口堵着我吵,还打我,我去看别的乐队居然也能碰上。后来果然急了,开学日当天,到学校门口把我大骂一通。所以我‘身败名裂’,男同学看我,个个儿跟看到瘟神似的。我没有做对不起谁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每天都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黄煜斐听得心脏胀痛,满脑子都是那时李枳在视频里的红晕,那种率真的、乐于被玷污的样子。这更彰显出张硕欺骗的肮脏。
李枳无所谓似的咬了两下嘴唇,继续陈述那段漫长的噩梦:“然后我高三了,继续住校,没法练琴我也认了,在学校本来是安全的,我只吃食堂,那也不用出校门。可张硕不是气急败坏了吗,在校门口骂我是装纯的婊子,骂了好几天,然后,当然,日子还是那样,全校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国也早就没希望出了。我感觉我不剩下什么,就剩自己这个人了。”
黄煜斐幽幽道:“装纯的婊子?他也真敢骂。”
心里想的是该如何教育一下那玩意。他目前只是做到了让那人在老家找不到稳定工作,还不起房贷,挨了两顿当地混混的揍,断了几根肋骨,但现在看来,还不够。
至少那双让李枳疼的手,是不配再弹琴的。
李枳见他变了神情,固然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小声道:“我躲着,不知道怎么办,然后不好意思告诉别人,也没人可告诉。同学都觉得我很脏,教导主任只会找我谈话,教育我不当同性恋。那会儿真是疯球了。哥你听着是不是也想骂我怂,我傻逼。你骂吧,我承认。”
黄煜斐坦言:“不想。那种词不要用在自己身上。我只是觉得如果当时我在就不会这样。”
李枳目光闪了闪,又问:“那你听到这些生气吗?”
黄煜斐仍然坦率,平声道:“当然非常生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李枳低头道:“我有点说不下去了。能不能先亲我一口,或者让我抓着你的手。”
黄煜斐亲了亲他尚未长好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的眼角,然后紧握住他的手,没再说话。
李枳平静下来,说:“他就是想尝个新鲜,结果在我这儿什么甜头也没捞着,过年就回内蒙结婚了。我感觉安全了,但也特别愤怒,我想我挨了这么多打,现在这是又被耍了吗,心里只有报复这一个念头。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我觉得这人不该那么安稳过着,给我插这么多刀,还去骗人姑娘一辈子。而且最开始他没变脸那会儿,还说要给他妈治病,找我借钱,我把从小到大攒的四万块全给他了,我拿这个还债不好吗。当时也不怕他了,不躲着了,简直能耐得很,还跑到赤峰找到他媳妇,要他们还钱。”
“……没想到那姑娘肚子已经挺大的了,我给她看了文身,说了具体情况,她当时就气得快早产了。我嘴特别毒,还不管不顾。我说大姐你别发蠢了快看看你怀了什么垃圾的种,你真愿意和成天想着强奸男人的牲口过一辈子啊,要过也得把骗的钱还我。搁谁突然遇上我这么个灾星似的人物,可能都会气得受不了吧。”
黄煜斐简单道:“错不在你。”
李枳语气变得很淡,好像事不关己,在面无表情地嘲笑着什么:“我被他们家人弄去妇产医院,要我给他老婆下跪。我当然不跪。他就跟疯了似的,哈哈,那顿揍得真他妈狠。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他儿子才七个月就被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不知接下来的死活。他问他儿子有什么错?我说是你错了。应该给你老婆下跪的是你自己。哥,那天你看我做噩梦,就是梦到这个了。我明白,跟那种人又有什么对错可说呢。只有输赢。可是就算对付不过他们,也不能这么窝囊过去,我挨揍了,无所谓,他们鸡飞狗跳颜面尽失就成。”
黄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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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道:“我听说他们到现在还在一起。明白吗,他老婆是甘心被骗,也是自愿给他生养孩子的,”他忽然冷笑起来,带着种仿佛天生的轻蔑:“和这种人谈输赢也没有用,你只能比他们强,替他们把脸皮撕下来。不过,两块烂泥互相吸引,也不错。”
“对,就是烂泥。后来我在医院躺了小半天,没钱住院,鼻青脸肿地去火车站,路上人都回头看我。不过也没遗憾,他在那小县城算是人尽皆知臭名昭著,我报复算是成功了吧。”
黄煜斐安静地听着。池水仍然漾着浅淡的波纹。月亮映在上面。
“回家的火车印象挺深。好挤,我浑身疼,很累很饿,就想起他跟我说过一次,说李枳你不懂吧,人寂寞的时候对着马都能硬起来,马是会撅屁股任操的。我当时就顿悟了,他觉得我连人都不是,可不得一直羞辱我,追着我折磨吗。我回家,越看这文身越不顺眼,好像它是件杀人凶器,下一秒也能把我杀掉,太屈辱了……我就对镜子拿刀割,也没能割整齐。过阵子闲得无聊,就拿烟烫,然后变成现在这样,想洗,人说皮坏了没辙。就有了这个疤。”
黄煜斐拨了拨他额头前半干的刘海,让他把整张脸皎洁地露出来,道:“说完了?”
“大概吧。”
“小橘,你受过虐待,并且自虐。你选择还击,结果最后痛苦的是自己。”
李枳感觉这短短两句话就把自己皮给扒了个干净,他滑稽惨白、一无所有的青春,还真是很好概括。他站直了一些,哈哈笑出声来:“这就是哥对我的总结吗?我懂了,我就说过我是抖m嘛,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自找的。对吧。”
“m是从受虐中得到快乐,但你没有。你完全是受害者。”
李枳脸上还残存着笑容,却没有笑意:“也对。所以更惨了是吗?可我坦白并不是为了显得自己很惨,或者让你觉得我惨,因为都过去了,我还是我,就现在你跟前的这个人。”
黄煜斐皱眉:“拜托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笑。”
李枳暗沉沉地看着他:“对不起,你可能已经不想听这些事了吧。可是我如果不笑,那就更像在做出一副惨相给人看,像是摇着尾巴,摇着尾巴说我就是个麻烦的落水狗。”
黄煜斐观察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冲涌。他想了很多。
他最初爱上李枳,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他爱上李枳的美,那种纯净的、指引他净化自己的美感。少年时一次视线的触碰,就记住他的眼睛,也喜欢上他的指法和旋律,再长大些又迷恋起他在台上冷清却又耀眼的模样,想要让自己变成配得上他的人,不过如此。至于后来那些着迷的时刻,李枳仍是美的,一捧不化的初雪,却在他手心融化。李枳给他看到了其他人不曾见过的极美瞬间,所以他才会越来越着迷。
黄煜斐不能保证,如果没有“美”这一因素,他当初,看视频的那些年,是否还会着魔似的对李枳产生那样磨人的爱。
所以他也不曾试图让自己显得无私而高尚,只想实事求是。
但现在,李枳不美的一面,如此分明地展开在他眼前。他看见伤疤。看见某些难以解释清楚的荒谬过去。他也看见李枳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当然也少了生动的美感。
可他发觉自己根本顾及不上什么美不美了此刻黄煜斐心里只有疼,他想抱紧他,于是他照做了。他想让他不要再紧绷着自己,继续这副快要落泪的模样,他想捂住李枳的眼睛,让他无所顾忌地痛哭一场。
这捧初雪,曾经,竟然,险些永堕淤泥,这使得黄煜斐目眦欲裂,甚至杀气腾腾,只能暂时按捺内心那些不管不顾的危险想法。而同时,在李枳不安、辛苦,又隐含期待的眼神中,某些答案已经趋于确定对于坠入爱河的人会有哪些表现,黄煜斐自有一套理论。
如果说小心试探,一时语塞,望而却步……诸如这些尚可归为“喜欢”。
那么,当一个人无论再害怕,也愿意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给你看,并且不承认他渴望你的理解和安慰,当他愿意对你直率却又不敢直率这便是从“喜欢”到“爱”的过渡了。
李枳皮肤在月光下白得发蓝,黄煜斐看着,内心涌出万丈酸楚和柔情。
他明白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李枳还在碎碎念:“很烦人吧,说这些皱巴巴的腌事儿,刚才还因为我妈跟那儿乱哭,情人节都被我给搅和了,早知道就不该说,我这人太逗了。其实我确实也挺脏的吧,不然脏事儿也找不到我呀。”
黄煜斐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你不脏。也请小橘放心,那个姓张的东西永远不会好过。”
李枳点了点头。
“而且,我希望今晚过后,你能把那些事情全部忘掉。”
“忘掉?”
“它们并不值得你一直记着,一直去思考对错得失。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和现如今的你没有任何关系。”
“无关紧要?那哥为什么会想听?”
“我读过一句话:想完全认识一个人,一定要先认识他的恐惧。我现在很开心,因为小橘终于肯让我认识你了。只有完全认识,才能完全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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