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谢明夷耸了耸肩,帮黄宝仪挂好了外套。带点巧克力色的黑貂,莹闪闪的颇为雍容。却见祝炎棠放下苹果,笑嘻嘻道:“明夷哥着急赶来北京真的是为了我呀,他还不肯承认呢。”
“嗯,就是为了小棠,你不知道明夷前段时间都快急死了,”黄宝仪在祝炎棠身边坐下,陷在柔软的沙发垫里,两手轻轻地搭在高腰窄腿裙的猫眼石腰带上,她笑眼盈盈,“一个大男人,快三十岁,居然找我说‘加班好累啊还把小棠弄丢了’,看那样子差点哭出来呢!然后他就推掉其他工作赶紧跑到北京来了,准备拜上几个月的菩萨。”
“哦,那我可真要感动了,”祝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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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啃起了苹果,“让老板在宝仪姐面前丢脸,哈哈!”
“又笑,还不都是被你气的!你就该剃光头发当和尚!”谢明夷也锤着腰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转而道,“不要一直聊我呀,李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看向李枳。
李枳正愣神,他心说这群人都是这么不见外的吗,听谢明夷问他,他就点了点头,腿从床沿垂下来,端正地坐好。黄煜斐坐的小板凳很低,上身本来靠在床垫侧面,这下可好,直接往旁边蹭了蹭,半枕在李枳大腿上。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恢复得有些迅速,我们刚才差一点丢掉面罩接吻。”
“所以那几个小护士躲在门后不敢进来看你们嘛!”黄宝仪看见李枳嘭地通红的面颊,弯起眼睛笑,“我们来得也正是时候,站在外面都脸热心跳哦。”
黄煜斐闻言,冲姐姐眨眨眼,又扬起脸冲李枳乐,满面灿烂地,他左手捉住李枳的左手,叠在一块对着沙发上的几位展示:“很够闪吧?”
“很够,太够了!”谢明夷把剥好的芦柑递给黄宝仪,朝黄煜斐挤眉弄眼:“怎样,新婚燕尔就对三个单身的家伙炫耀?”
这种家人聚在一起聊闲天的感觉,让人出奇放松,靠在腿上的黄煜斐也跟个大猫似的,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李枳泡在这暖意里,不能乐出声音,可他满面都是笑意,一手摸着黄煜斐的鬓角,一手反握住他的手指,认真地点头,表示“我就炫耀”。
黄煜斐也道:“对啊。我以后是有家室的人,谢老板寂寞就找别人喝酒吧。”
“没有别人陪我啦”谢明夷拖长尾音,“石澳那边高尔夫场也好萧条,几个小球童,见我每次一个人去,都说我好可怜!”
黄煜斐并不搭理他的诉苦,祝炎棠则在一边插嘴:“那正好找我,明夷哥,高尔夫我刚刚学会呢,”他丢掉啃了一半的苹果,转而剥起了芦柑,口吻比玩笑还要戏谑,却有点躲闪地颔首观察着一人之隔的谢明夷,“酒我请你喝也可以的。”
“还是我请你喝比较好,否则宝仪姐又要骂我周扒皮。”
祝炎棠垂着睫毛微笑,不再说话了,却见黄宝仪放下手里那颗没动过的柑橘,轻瞪谢明夷一眼:“你还不够周扒皮?好不容易把小棠哄回来,刚才又让人家大明星帮你搬箱子做苦力。”
谢明夷立刻就举手投降,跟黄煜斐和李枳解释道:“来之前买了些补品水果什么的,想和小棠一起搬来,结果被你阿姐领着你家马仔半路拦截,说要明天一起送到这边。”
“阿翔吗?”黄煜斐皱了皱眉,“其实不需要的,小橘现在只能吃冰流质饮食。”
“你自己呢?”
“我也不吃啊。”
“榨果汁也不可以吗?还有奶昔,”黄宝仪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喂,阿弟,你要学会照顾人一些,护工请一大堆,不可以让我家小枳每天每天只喝牛奶营养液之类的呀。”
“酸性果汁肯定不可以,奶昔的话,弄细腻一点应该没问题,”黄煜斐脸颊蹭了蹭李枳的膝盖,不怎么虚心地接受批评,“谁说我不会照顾人。”
黄宝仪温温地看向李枳:“他会吗?”
李枳猛点头。
黄宝仪又问:“有没有再胡闹欺负你?”
李枳猛摇头。
“哪天他又做蠢事,小枳一定告诉我,姐姐给你撑腰,揍他都不敢还手的。”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包括皱眉看手机的谢明夷,以及无聊玩消消乐的祝炎棠。黄煜斐其实没想到,上午还默然流泪的姐姐现在这么快就能消气,于是就想着哄一哄,放柔声音道:“阿姐,不要每天想揍我了,那个皮草蛮好看,新买的?”
“没有啦,是麻烦明夷帮我带到这边来的,北京大风一吹起来就冻得吓人,”黄宝仪显然很吃这套,把头发撩到一侧,摸了摸那枚摇坠的红玛瑙耳链,“真的好看?明夷和小棠都说像三合会的女人。”
“不像,”黄煜斐诚恳地说,“其实像他们老大。耳坠也好看。”
黄宝仪笑了:“还是我弟弟讲话好听!”她又叹气,看看眼前腻歪在一起的俩人,又看看略显落寞的祝炎棠,轻声道:“唉,明夷,年轻可真荒唐啊。”
谢明夷一愣,突然道:“我们还是不打扰他们荒唐了,”说罢他就站了起来,走去衣架帮黄宝仪拿外套,“宝仪姐今早天不亮就赶高铁,应该很累。”
黄宝仪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几秒,也没什么继续长留的意思,整了整裙摆,又去套那皮草:“累倒是不累,就是回来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怎么样我才放心。还有,正巧我弟弟生日嘛,本命年要来了哦。”
“谢谢阿姐。”黄煜斐乖乖地说,他对眼前这出旷日持久的三角恋着实没什么兴趣,也看得出来自家姐姐很想回家休息。他同样很困,并不打算挪窝,只握着李枳的手,一块跟招财猫似的对他们挥别,“我们也要睡觉了。”
“随便睡,不要你送了!小白眼狼,”黄宝仪瞪他,“以后有空也不来看你们。”
“我错啦,阿姐睡前记得敷面膜就好。”黄煜斐嘴上求饶,有恃无恐。他仍然心满意足地握着李枳的手,正期盼着接下来叫护士进来量量数据,然后好好享受两人独处的安宁时光,却见祝炎棠走到门口又走回来:“不行!”
谢明夷有点头痛:“怎么啦?”
“我要和我的作曲老师拍张照留念一下,那首夜奔到现在还卖得很好呢,”祝炎棠很自然地挨着李枳坐定,娴熟地整理头发,整完了就虚搂住李枳的肩膀,闻了一鼻子消毒水味,“李先生大难不死,还爱情丰,我必须沾沾喜气。”
“把我照进去。”黄煜斐立马不困了,他终于动了地儿,在李枳另一边的床沿坐好,挨得很紧,盯着李枳肩上的那只手臂,赌气小孩似的说,“什么大难不死?祝炎棠你会不会讲吉利话。谁把喜气给你沾啊。”
祝炎棠眨眨眼:“哎,无所谓的,黄大少爷的酸味都飘过来了,我离你家那位远点总可以了吧,”他缩回胳膊,又红着脸笑,“明夷哥也来,省得我一个人挨瞪,宝仪姐帮我们按下快门好不好?”
谢明夷却没有过来入镜的意思,他从黄宝仪手中拿过祝炎棠刚刚递过去的手机,招呼她快去镜头里站好:“还是我按快门,照相哪里有姐姐不和弟弟弟媳一起的道理。”
于是就变成黄宝仪扶着弟弟的肩膀,亭亭而立,笑得很由衷。她和黄煜斐确实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就像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家伙越行越远,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也不期盼什么改变,只求小九变成老九,多少能够活得轻松一点。
可她现在却对上天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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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位混球老弟居然真的有福分遇上一个人,就此找到改变的契机,把日子过得认真丰实。她知道黄煜斐多了种叫做“担当”的东西,也在关乎所爱之人性命的考验中,得到了迟来的难得的险胜与死神博弈,牢牢抓住爱人的手,这恐怕是唯一疗愈曾经刻骨死别的办法。
多好啊,她弟弟成功了,甚至能够像个正常的、别扭的年轻男孩子似的,气哄哄开些幼稚的玩笑,也能够挨在着迷的人身上睡眼惺忪地笑出酒窝。
这让黄宝仪因强烈的愧疚与责任感而悬了十五年的心,终于有点放下的可能,她余光瞥见两个年轻人单纯的笑颜,也就不再担忧那一身刺也一心窝冰的黄煜斐,由于性格恶劣而后半辈子凄风苦雨了。
她没看到的是,隔着身边两位,另一位年轻人的笑容却掺了些困惑。直到定格的那一秒这困惑仍然伴随着祝炎棠。他看着镜头,实则看着谢明夷的脸,越发难辨自己和那人之间时远时近的距离、忽冷忽热的温度。
他这个人问题很大,太敏感,也贪心,得不到某样东西的感觉,他不习惯。哪怕念了大半个月的佛经祝炎棠也做不到清心寡欲。
他不住地想:白天走在外侧不让爬长城的人群挤到他的人是谁,吃泡面的时候帮他擦墨镜上白雾的人是谁,而后来一到没有踩踏危险的地方,就隔着至少两拳远走的人是谁,现在推脱着不肯和自己照相的人又是谁?祝炎棠发觉自己反而成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画面里的家伙了,人家一家子合影,自己又算什么呢?
实在不甘心。明明上次见面,李枳似乎还处于和自己一样的尴尬境地,急惶惶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模糊地探着前路,现在那看起来又脆弱又缺心眼的家伙却用事实一棒子把他打醒。他祝炎棠终究和李枳没有可比性,他们一人耗了几年过去,除了假笑一无所得,一人只花了将将一载,却得到了一颗真心。
这一认知让人很难在这里再待下去。照完相片,祝炎棠从谢明夷手里夺来手机,推门就走。
一分钟后他发出微博,图片配词:李老师加油康复!
他又一次艾特了李枳。
此前他已经一个月没登录社交网络,这一发声,瞬间被转评淹没,尖叫,质问,关心……粉丝还是那样千奇百怪,关注他瘦了,关注他乱糟糟的头发,也关注他身边的人。祝炎棠估摸着什么时候能上热搜,什么时候会到各大门户网站的八卦推送,兀自揣着兜往电梯走。谢明夷在屋里逗留了一会儿,很快匆匆追上,明显不耐烦了,要他把口罩和墨镜戴好。
“又不是做亏心事,明夷哥这样紧张有意思吗,而且这层都是特权阶级住的病房,闲人根本进不来的,”祝炎棠捏着口罩,放慢脚步,“就算有狗仔,他们爱拍那就随他去拍啊,我只是来医院看朋友,和明夷哥一起我就伤天害理了?”
“我不懂你在气什么,别扭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这样希望被狗仔捉住,”谢明夷皱眉,“休假不够的话我们明天继续出去玩。几个跨年我已经给你推掉了,哪怕春晚也可以拒绝,没心情排练,那就闲着,等状态回来。”
“宝仪姐去哪里了?”
“说要去急诊室挂一挂盐水,头痛。”
“不去陪陪她?”
“你这样气呼呼突然走掉我怎么去陪?是她赶我出来追你的哦!她怕你胡闹!”谢明夷极其少见地严厉起来,说实话,方才被黄宝仪撵出来的时候他非常挫败,事到如今,那个女人仍然那样强,那样美,也那样不需要他,即便明白他的心,也明白祝炎棠的心,还是会毫不在意地把他往这样的境地驱逐,十分名正言顺公事公办。
但他也心知乱发脾气很无聊,语气和缓下来,又道:“宝仪和老九都是能照顾自己的人,只有你最让我不放心,小棠,你要继续有长远发展,就不能一直这样任性。”
“别同我讲大道理了,你快去陪人家吧,明夷哥,都说女人脆弱的时候最好追,赶你出来是考验你呢,”祝炎棠嘴角噙着点笑,“我好困,我回去睡觉。”
“又没有驾照,准备闯回去啊?闹出被交警捉走的事,你干脆回家种田。”谢明夷彻底放软语气,叹息一声,把棒球帽扣在他翘起乱毛的脑袋上,“等brit接走你我再去找宝仪。还有微博以后不可以乱发,现在删掉效果也不好了。越来越没规矩,以前的谨慎去哪里啦?”
“我一直都是这样,这就是我的本质,明夷哥看错了,后悔捧我了?”祝炎棠眼神极亮,带着种当红演员特有的锋芒,那是对自己外在一切极度的自信,“而且我爸妈早死了,被车碾过去的哦!我也没家可回,没田可种啊?”
“又讲气话,你自己揭伤疤好开心。”谢明夷跟温开水似的,又把口罩递给祝炎棠,“他们黄家还是不想太高调,你这样一来,加上黄老九六月份干的好事,明天港媒全都在扒那个李枳是什么来头,人家幼儿园和几个女生办过家家酒都能曝光出来。”
“那又怎样,不是新婚快乐吗,反正黄大少爷早就出柜了,现在正好给他们宣传宣传!”祝炎棠大声道,无视惊愣得快要晕过去的前台护士,丢掉口罩和棒球帽,一溜烟钻进电梯,把谢明夷给挡在了外面。
“我一条微博值好多钱,原创和转发价钱还不一样,多少人排队等我发。”他抹着眼角,对着墙上镜中的自己补充。完了又觉得自己实在窝囊,实在幼稚讨人嫌,他埋头出了电梯。好了,我错了,给你们添麻烦,他又想,然后近乎气愤地删掉那条转发已过10万的日常,走到医院门外的寒风之中。
和香港一点也不同,北京的凌晨十二点半是真正意义上的夜晚,哪怕市中心的街道也是寂寥的,人影车影皆无。隔一条马路,以及几行枯树,已经歇业的商圈大楼墙上,巨幅海报被灯光打得十分亮眼那是《夜奔》的宣传,仲夏杀青,现在就要上映了。祝炎棠记得拍海报的时候自己腰疼得想要断了似的,拍完之后呢?当天下午好像就去农村录节目了。
他仰起头,看着穿得像个嘻哈歌手的自己,巨大的,意气风发的,死扑街,孔雀一样,他骂他。就这么在阴影里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狗仔可躲,就算被拍,也没什么爆点,于是更加索然无味。这种完整露出一张脸,平常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最后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呢?八年前他十六岁,也是这样一个残雪的冬夜,祝炎棠在布朗克斯的街头瑟缩着游荡,他饥肠辘辘,神恍惚,撞上两个黑人兄弟还挨了七八拳。他怀疑刚才在拖欠三个月工资的同性恋酒吧打工时,那个络腮胡常客往灌他的炮弹酒里加了海洛因或者春药一类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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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极了,不顾老板的追骂落荒而逃,大声唱着全是脏话的歌给自己壮胆。嗑药使人丧失斗志,无家可归也使人厌倦,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祝炎棠醉眼迷蒙,盘算着只要有谁愿意捡他走,给他个干净去处,让他跪下做狗也无所谓。
命运到达最低谷,他口鼻灌着冷风,几欲呕吐,他看见自己始终在谷里卡着,以为剩下的就是这样一辈子。就在这时,他遇见了谢明夷,一个言谈可疑的自称是经纪人的年轻男人,年轻得仿佛刚刚成年。
那家伙要拦他,居然直接迎面把跑车开上人行道,煞有介事地摇下车窗,这样大周章,只为说句说他天资好,生了副该上大荧幕的五官,有大红大紫的气韵。要他一定相信他。
祝炎棠想,神经病啊?
面对毫不掩饰的白眼,谢明夷却仍然那么彬彬有礼。他温和地、坚决地、不疲倦地想要说服他,祝炎棠最后跟他走的时候感到迷茫飘忽,料想自己大概要被卖掉器官。
之所以还是愿意跟他走,是因为那人在他对英语法语日语普通话毫无反应之后,又讲起了粤语。多亲切,多好听,是祝炎棠的家乡话。
我是偷渡客,你能带我回香港?他呕吐完抹着生理性眼泪,这样问道,潦倒地靠在脏兮兮的墙角。因为太久未归,已经不太能把家乡话说好,祝炎棠问谢明夷的第一句话,还是用的英语,松垮的布鲁克林腔。
当然,先在这边学成,然后回去安家,做大明星。谢明夷把他扶着,让他好好站直了,给他圈上围巾,冲他暖乎乎地笑。
可能是药劲儿太足,磕得上头了,眼中谢明夷平淡无奇的脸上好像多了某种从不属于这人间的炫光,刺眼,仿佛致命。祝炎棠当即就觉得就算受骗,就算少一颗肾也没关系了。
他坐在谢明夷的车上,闪闪发亮的曼哈顿上东区就在前方。那一刻祝炎棠感觉自己在飞。
到后来,他的器官当然好好地保住了,他甚至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酒吧,那个充斥毒品酒性骚扰的泥沼,连带着他为了存活而做的各项兼职一同远去。“都是贱活,不该你来做。”在纽约富人区住下后,他总听谢明夷这样讲。那人总是笑吟吟的,很欣赏地看着他的脸孔。
也仅仅是看着他的脸孔。
也正是从那个冬夜开始,祝炎棠作为谢氏大公子的“处女作”,和他经历过冷眼和热议,去过地下和天边。最初留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除了学习表演,祝炎棠这个高中辍学的、在百老汇争着演尸体混饭吃的悲惨家伙,还被谢明夷送去名校学习艺术史,研读莎士比亚。三四年光景瞬刹而过,祝炎棠带着种苦孩子的用功劲儿学成了,主演的话剧在百老汇早就成了没有空位的热场,比他大三岁的谢明夷也拿到商法两个学位,于是回国。
再之后,在国内荧幕上扎根,从没台词的男七男八变成除了男一不演的正红牌儿,不过是谢氏全力一捧,时机一来,他也按计划抓住罢了。
不过,当然,他们之间从未越界,祝炎棠当谢明夷为大哥,为知遇之恩,为他的公司卖命工作,对方也只是以经纪人自居,仿佛只把祝炎棠当作一个满意的作品。
但他们确实有过快乐的时光。至少在祝炎棠看来。理所应当。
祝炎棠甚至以为,无论演什么,谢明夷都会一直像这样,在保姆车里陪他,给他腰上缠暖手宝,和他分盒饭吃,帮他挑出里面的葱姜蒜,也会在他拍完戏又去赶着录综艺时,很温柔地说“辛苦我家小棠了”。但谢明夷没有。谢明夷摘下经纪人的胸牌,毋庸置疑地坐上谢氏顶层的办公室,然后祝炎棠的保姆车里换过无数个照顾他腰病的人,直到今天。
这结果早已注定,也绝对说不上不好。祝炎棠仍旧在片场像花蝴蝶一样吸引所有目光,挥洒或许存在于体内的那点热情、天赋和才华,接踵而至的是金钱、名誉、欢呼、太多太多疯狂的爱……他拥有了自从父母意外去世自己流落异乡以来,自己渴望的一切。
那些人爱的是他的脸,他的作品,还是他?祝炎棠也考虑过此类低俗问题,然后他又发觉自己这个人,一无所有,也一文不值,纯粹自找苦吃。最可恶的是,人总是不知满足,得不到最想要的,就把已经握住的那些看作垃圾。
祝炎棠也知道埋在自己体内的是自私自利以及贪得无厌,他竟对恩人有痴心妄想!但这种情愫的产生,曾救了他,谁也不能质疑其合理性!他努力忍这么久,看清自己这么久,害怕自己实在无法继续坚持了,尤其在这样一个引人回忆的、冬天的夜晚。他和八年前一样在建筑的角落踩着积雪躲着大风,却迟迟不见谢明夷追来。
能和自己老板闹成这样,也真够强的,能喜欢一个人这么长时间,甚至记得那条围巾是什么牌子,蓝灰各有几个格子,也真够厉害他经常在夜里像变态一样把它拿在手里数,羊毛都磨薄了。祝炎棠无声冷笑,又开始嘲笑起自己的多余,反正那个对谁都只会假惺惺微笑的家伙,现在应该在急诊室给宝仪姐倒热水吧?
巨大的委屈,混着一种多巴胺作祟的冲动,毫无防备地涌上祝炎棠的头脑。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行?是差在脸蛋上还是差在真心上?他重复这个念头,抵着墙壁点了根烟,刚吸一口就被吹灭,他也不管,只哆哆嗦嗦地拨出号码,再哆哆嗦嗦地等人接听。
对面没什么好气。“靠,你痴线啊,现在在哪里?宝仪姐都自己回家了,”谢明夷就算急到骂人,声音也听不出波动,“祝炎棠,究竟闹什么呀,明天你真想上头版还是怎样,狗仔不睡觉的我跟你讲。”
“闭嘴!”祝炎棠脱口而出,暴躁地打断这让他又怀念又厌烦的说教,“你不要出声!就听我说,真的,明夷哥,谢老板,你应该好好听着,听完了决定把我杀掉还是把我雪藏还是把我甩给你的竞争对手。”
“你说。”谢明夷还是十分的冷静。
“那我说了。”
“你说啊。”
“……我喜欢你,”这音节一发出,祝炎棠就蹲下来,脸埋在硬邦邦的膝盖上,这事儿他明里暗里表达了太多次,可只有这样干巴巴的四个字威力无穷,他远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底气十足,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我就是喜欢你!以前招惹你的女助手,都是装给你看,拿安全套去办公室找你,也不是使坏,不是轻浮……我是喜欢你。到一种什么程度,我每次想到你,就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说完了?”
“没有!”祝炎棠大叫,他被对方毫无异常的语气弄得几乎满心冰雪,“我没有说完。不能和你一起我就像是快要发疯了一样,看见谁幸福我就会嫉妒,看见你爱着别人,我就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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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疼!明夷哥!”
“有想过后果吗,社会的接受程度并没有那么高,你是公众人物。”
“我不怕,什么后果我都敢接受,”祝炎棠沉下声音,他那样认真,生怕有一丝不诚恳,“你的朋友,那位黄大少爷,他能大方出柜,什么都不要了,我也能,他和李枳可以像现在这样幸福,我也可以。”
“小棠,现在不是讲这种大话的时候,”谢明夷平声道,“你作为公司的艺人,这样不顾后果地夸夸其谈,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其实很混账。你还是冷静一下。”
“冷静?哈哈,这是明夷哥才擅长的吧,那位黄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因为我急得快要哭?”祝炎棠轻声道,冻得有点发颤,“我是混账,但我其实没有那么傻。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是我的老板?为什么有个喜欢十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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