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城哑人
寒光一闪,窦宁和两个宫女吓得立时软了脚,“娘娘,不可啊!”
滚烫的鲜血喷了方明珏一脸。
萧乾归剑入鞘,一道血线被甩落眼前,两个宫女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大臣们听见动静也顾不得礼仪,更遑论他们根本没有那玩意儿,都纷纷冲了进来。一些文臣当即被这血溅五步的场面给镇住了,哆嗦着手指着萧乾半天才憋出一句:“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萧乾拇指按着剑柄,慢悠悠转身,窗外风过,吹得他发丝飞扬,气焰嚣张,俨然有当年大晋第一小霸王的风采。
“来人,送这位老大人回府,”萧乾的声音轻缓,但却与他手里染了血的剑一样,锋芒毕露,他像是被逼到了极处,什么都顾不上了,“把人拖下去埋了,清理干净。霖铃,上一碗醒酒汤。”
“常太师,这……”和尸体一块被拖出去的文臣拽了把常太师的袖子。
常太师施施然瞄他一眼,宽袖一抖,潦草地拱了拱手:“陛下,娘娘,时辰不早,臣年老体迈,便先回府了。”
这滑不留手的老狐狸。萧乾暗骂,转过脸来。
他没忘了自己并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而只是一个怒起杀人几欲癫狂的疯子。像个物件一样,他要让人看到自己的利用价值,但却要控制好这个度,不能让人惧怕。
所以他的脸色此时很苍白,苍白之中,又隐隐透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目眦欲裂,眼神凶恶,表情却平静无波,像个典型的疯子。
“太师慢走。”
常太师眼皮一抹,正瞧见那只按着剑柄的手,不颤不抖,却青筋毕现。
大太监窦宁送常太师出宫。
这领头羊一走,剩下的小羊羔子和老羊脑袋往一块一凑,也都纷纷散了。
常裕禄一派眼见头上大佬都没发话,也不敢擅自揣摩,只能看完戏回家。而杨晋一派大多是武将,对着杀人的事根本不感冒,再加上这肖棋是杨晋的眼线,早就有人偷偷跑了回家睡大觉了。
这件在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拔剑杀人的事,竟然就这样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被不了了之了。
仿佛不管萧乾砍人砍得多么血腥,在多少人面前砍的,只要死的不是皇帝,都不甚紧要。
“都下去吧。”
萧乾一声令下,整个偏殿的宫女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没影了,生怕多留一时半刻,便要被这位发了癔症的皇后给砍瓜剁菜了。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宫殿,刹那清寂得如同冷宫。
霖铃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纯粹傻大胆,放下醒酒汤,眼都不带眨地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躬身退下了,还不忘带上殿门。
门外边台阶下还两腿打摆子的小德子对这位女中豪杰敬佩地献上一对膝盖。
殿内,萧乾关了里间的窗户,把手里的剑往旁边桌案上一放,在已经凉了的水里涮了把手,将块泡湿了的帕子提溜起来,甩到方明珏沾满了血的半边脸上。
眉毛一挑,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得意,“这戏做得如何?”
好似昏迷过去的方明珏坐起身,拿下脸上的帕子,擦掉还在往下淌的血水,深深地看了萧乾一眼,“出乎意料的好。”
说话间犹喷着一股酒气,果真是喝了不少。
“只是朕也没想到,你竟然真敢拔剑杀人。”方明珏淡淡道,面上染血,清俊秀逸的眉眼似乎都晕开了一丝慑人的煞气,“你就不怕错杀好人?”
萧乾往榻边一坐,心想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杀人哪还分好坏?只要知道杀的都是敌人,就够了。更何况,这宫女就算被长发糊着脸,他也认出来了,又是一个大晋的探子。
但面上却脉脉地看了方明珏一眼,眼神深邃,“我既让你信我,也须得付出同等的信任。你不让我失望,我自不会让陛下失望。”
注意到了萧乾话里的称呼区别,方明珏抬眼。
他细长漂亮的眼睫上犹凝着血珠未擦干净,一丝妖娆的血红勾勒眼线,在眼尾拉开锋锐的弧度。眼眸一抬,黑瞳如水,瞧得萧乾又莫名心头一痒。然而痒痒的同时,他心头又有了点奇怪的膈应。
痒痒让他胆大包天地一把攥住方明珏的手腕,将人压在了榻上,膈应让他扫了眼那两条从袍子底下露出半截的白花花的大腿,一把掀起小皇帝的衣袍。
“肖棋!”连皇后都不叫了,方明珏气得脸都红了。
不过红起来更好看了。
萧大流氓心里想着,见方明珏下身并无异样,赶紧放下袍子安抚:“陛下恕罪,臣只是担心陛下安危,特意检查一下王爷是否有恙。”
恨不得跳起来咬死萧乾的方明珏一怔,王爷?哪来的王爷?
萧乾的视线很恰到好处地向下一瞥,提醒了方明珏。
皇帝的弟弟,可不就是王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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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朕疯了吗,会假戏真做?”方明珏为萧乾的智商叹服,一时怒气都憋回了嗓子眼,清冷的嗓音都有些沙哑。
他撕裂伤口,至今还疼,这人竟在胡思乱想。
萧乾也发觉自己的关心似乎有些异样,便若无其事地松了手。
然而一个没防备的恍惚,小皇帝竟然一拳捣了过来,要不是他身经百战,准要被弄个杨晋同款黑眼圈。饶是如此,没有太多锻炼的身体仍有反应不及,拳头擦着耳边掠过。
“乖,别闹。”捏了把方明珏的手腕子,萧乾笑得十分不要脸,“这么舍不得臣妾,是需要臣妾伺候陛下穿裤子吗?”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皇帝举白旗,败下阵来。
一切整理好,两人对坐桌前。
屋外已是月上中天,时近三更。星月银霜,倾落窗前,海棠的虚影摇曳生姿,霖铃将热茶倒好,点上最后一盏宫灯,悄声退下。
“趁此机会,你将宫中宫女全部清洗一遍,”方明珏轻声开口,和缓的嗓音如徐徐清风,“从内务府调来新的,颂阳殿和凤仪宫务必要滴水不漏,其余地方皆可放些水。”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萧乾还是懂的。只是没想到小皇帝这样大周章,甚至牺牲了他俩的名誉,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看透了萧乾所想,方明珏摇头:“等前朝反应,你便明白。”
还卖关子。萧乾牙根子疼。这孩子比他小个七八岁呢,阴谋诡计倒是玩得一套一套的。
“那你总要给我交个底儿,别到时候我跟个傻子一样,反应都反应不过来,那不就功亏一篑了?”萧乾没有半分雅骨地灌了口茶,敲了敲桌面。
方明珏还是摇头:“说了于你无益,无论发生何事,你只消按照正常反应应对便可。”
“正常反应?”萧乾挑眉。
方明珏端起茶碗,微微颔首。
然而这头还没点到底,他就手一抖差点把整碗茶给扣到萧乾脑袋上。
隔着裤子摸了把小皇帝的大腿解解馋,萧大流氓在方明珏爆发前跑出殿门,还不忘义正言辞地喊一句:“您说的啊,陛下,正常反应,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哈哈哈……”
方明珏坐在灯火煌煌的殿内,耳根发红,但愤怒的神情却慢慢褪去。
他平静地喝了口茶。
第8章触动势力
茶楼里醒木一敲,满场寂静。
书生打扮的说书人掸了掸袍袖,折扇一展。
“昨日讲到当今圣上酒醉偏殿,宠幸无名宫女,被肖皇后撞破,今日咱们便要说说这凶神恶煞肖皇后大闹皇宫!话说见到眼前不堪入目之景,肖皇后是妒火中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起那三尺青锋,便是血溅三尺!”
南越民风开放,宫闱秘史都捂不住一宿便被满街平头老百姓扒了个干净,更遑论这种充满传奇色还未曾如何遮掩的离奇事了。
只短短几天,书商加印,茶楼满座,说书的都要换过好几茬了。
原本这位男皇后在普通百姓的脑袋里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男的,皇后,仅此而已。哦,或许还有跟杨将军不得不说的故事。但因着这一个段子,萧乾的形象却丰满了起来。
“说起这肖皇后啊,他从小便不是凡人之相,年未十五,便身高九尺,腰若巨缸,单手能扛八百斤大石,单脚能踢八百斤猛虎……”
说书人说得是慷慨激昂,情绪激动,只是不知单手能扛八百斤的萧大将军听了会不会把他丢去喂被单脚踢翻的八百斤猛虎。
杨晋坐在二楼,手臂仍挂着绑带,面容却从熊瞎子和肥猪头的结合版升格为了儒雅斯文的人模人样。
听着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杨晋眉头皱起,只觉满脑门子官司。
那日偏殿之事似乎是刺激到了萧乾,翌日天还未亮,内务府的大门就被踹开了。这位男皇后一手调度,他人劝阻全是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强横无比,直接给宫内所有宫女来了个大换血。
内务府自本朝开始还没接过这么大业务,一时储备宫女居然都不够了。
勉勉强强遍布各个宫苑,却每处都只散布着零星几个。各个眼线独守寂寞空庭,每日里满院子落叶都扫不完,根本没心情没时间去打探消息。
更何况,颂阳殿本就没分过去几个人。
萧乾杀个宫女无人计较,但这大换血却一下子就触动了多方势力。
宫内各处本是鱼龙混杂,几乎没有彻底干净的宫人,背后隐隐都站了影子。这一次萧乾的无差别攻击,不管敌军还是友军,都怼了个一干二净。再进去的虽说也有,太监也是没动,但比起以前触手遍布前朝后宫,此时这小猫三两只便算不得什么。
常太师一党反应尤为激烈,接连几日上朝都有言官死谏撞柱。几乎要把萧乾说成是妲己再世,赵飞燕复生,除了祸国殃民,还是祸国殃民。
杨晋这边都是老神在在,反而武将们还有点欣赏这位敢作敢为的男皇后,男儿嘛,就要有点血气。偶尔有那么一个冒头的,跟风骂骂皇后,没被常太师的言狗喷死,却被方明珏堵得哑口无言。
“你们都当朕傻……”演戏一直十分投入,比起戏投胎的萧大将军也不遑多让的小皇帝咬牙切齿,一脸不堪受辱的模样,手死死捏着龙头扶手,“皇后……皇后为何如此,杨将军当真不知吗?”
文武百官恍然大悟。
言狗们立刻调头将第一位咬死对象从皇后变成了杨晋,直把杨晋骂成一个下一刻便要谋朝篡位的逆贼。
而杨晋的部下们心里闭眼吹了一会英明神武的杨将军,就开始反咬。
日日朝堂,起于骂战,终于吃饭。
而当事人杨晋呢?
杨晋很想把扣在他脑袋上的这口黑锅给掀下去,但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宫里送出来了一份名单,全是新进宫人的底细。
萧乾这份投诚书完全是交到杨晋心坎里去了,杨晋挠着脑袋想了一宿,贪婪最终战胜了被喷死的恐惧。
他下了名单。
往后好几日他都不敢上朝,生怕被言官们气得旧伤复发。如今运作已妥,稍平当些,他才迈出了府门。
“客官,您的茶水来了。”
听到这声音,杨晋起身,不慌不忙地关了左边的窗子,顺带朝说书先生投去淡淡的一瞥,“进来吧。”
二楼雅间的门被推开,一身短打扮的小二进来,放下托盘,手指顺着托盘的缝隙将一封信塞进了杨晋微抬的袖子。然后整理茶壶茶碗,躬身退下,“客官您慢用。”
杨晋喝了会茶,才在桌子底下打开信封,只瞥了一眼,便气得将信纸揉做了一团,口中低喝:“无知妇人!”
说完,便一时半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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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不住,勉强维持了风度翩翩的仪态,快步离去。
颂阳殿。凉风徐徐,秋意盎然。
方明珏将手里的折子扔给贵妃榻上抛着花生米的萧乾,扔完便懊悔,自己堂堂一朝皇帝,竟然不知不觉也沾染了这种乱扔奏折的恶习。
萧乾接住奏折,打开一看,笑了。
“你怎知杨晋伤好后便又要前去边关?”方明珏问。
萧乾心里一喜。
这要是放到之前方明珏是绝不会问他这种问题的,而现下,便是经历宫女之事后,对他有了几分信任。不至于推心置腹,但也够得上盟友之交。
“他不是要去边关。”萧乾笑得意味深长。
方明珏一怔,“大晋?”
“镇国将军死了,旧部却还在,虽然杀他的是朱昆,但臣下怎能找君王报仇?所以便只好将矛头指向君王身边的小人。”萧乾给他分析道。语气冷静,仿若事不关己。
方明珏若有所思,继续翻看奏折。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德子从门外扑来,萧乾隐约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果然。
“陛下,大事不好了!”
萧乾额头青筋直跳,深觉小德子这个名字起得一点不科学,他该叫小鸦子,乌鸦的鸦。
“何事?”方明珏已经很能端的住了。
小德子眼神一飘,却是看向了萧乾,战战兢兢地说:“回陛下……娘娘,安昌侯猎场坠马,生死不知,刚、刚被抬回侯府……”说完,像是生怕萧乾会吃了他似的,还往后缩了缩。
方明珏也是眼神一顿,看向萧乾。
慢悠悠抛着花生米的萧大将军忽然觉得两道诡异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抛上去一颗花生米,诧异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已经没有人去计较他的自称了,小德子脸上的表情见了鬼一样又惊愕又尴尬,反倒是方明珏神色清淡,道:“安昌侯是皇后生父。”
萧乾一愣,掉下来的花生米啪嗒一下,正砸他脑门上。
难得见到天天没皮没脸跟个奸商一样的萧乾呆傻,方明珏摆手让小德子退下,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干净的毛笔往萧乾额头上狠狠一戳。
然而戳的力道还没落到实处,手腕就被一把攥住,腰间也被一搂,整个人一头栽上了贵妃榻,正撞上一面宽阔的胸膛。
“又淘气,嗯?”酥酥麻麻,像是柔软的毛发扫过耳根。
萧乾个大尾巴狼,美滋滋地搂着扑到身上小皇帝,还故意拍了拍人的屁股,压低声音往那只玉白的耳朵里吹气。
一只手突然糊住他的脸。
方明珏按着萧乾的脸淡定自若地起来,松开手走回御案后,声音清冷,“莫要大意,安昌侯府虽然不在意你这个庶子,但此番出事,恐怕会奏请,让你回府省亲。正逢多事之秋,你要小心。”
萧乾侧躺在贵妃榻上,摆了个十分风骚的姿势,“哎呦,陛下在担心臣妾?”
方明珏已经不知道这是他这个月第几次想翻白眼了,“没有。”
萧乾呵呵笑,站起身,“说这话时,陛下的脸若是不红,想必更能取信于人。”
方明珏后面的话真假不知,但前面的,却是猜的千真万确。
午膳过后,安昌侯府递了信,奏请皇后省亲。
第9章安昌侯府
安昌侯府在城东富贵巷,虽是个没落侯府,但仗着前人荫庇,仍是有点气派。更何况皇后省亲,就算不待见,也要争这一口气,没气派也得装气派。
萧乾挑开一道车帘缝隙望了望,观察了下敌军形势,心里忐忑得堪比第一次上战场。
他对这肖棋都知之甚少,更别说安昌侯府。别的他都能忽悠过去,怕就怕遇见曾与肖棋朝夕相处之人,言谈古怪加上旧事模糊,那就露了馅儿了。虽然借尸还魂无人能信,但有些揣测却比真相更可怕。
一对威武的石狮子中间,宽阔整齐的台阶铺展延伸。
台阶上一群下人簇拥着一位眉眼锋利的中年贵妇,贵妇正偏着头,唇角含笑,与旁边长身玉立的青年说着话。
青年头戴一顶玉冠,发丝整齐,鬓若刀裁,剑眉星目,要不是脸色苍白,眉宇灰败,还要一位小厮搀扶着,一副病秧子样,想必也是能排个京城第几第几的风流才俊。这应该就是安昌侯府的世子肖弈了。
车驾停下,霖铃掀起帘子,萧乾踩着脚凳下来。
“恭迎皇后娘娘”
声调懒散,像是一群没睡醒的麻雀昏昏沉沉地开着嗓子。
台阶上下下人黑沉沉跪了一片,贵妇人和那青年却主意很正,脚都不带挪一下,慢悠悠跟了一句:“娘娘入宫近一年,若不是侯爷摔断了腿,恐还不愿探望这落魄娘家吧?”
家门还没进,好戏就要开锣了?
内心住着一只小戏的萧大将军有点激动。
“夫人怎能这样埋汰本宫,”萧乾掐了把自己的腰,本想来个泪眼朦胧,但却疼得龇牙咧嘴,一张要忍不忍的脸分外扭曲,“本宫……本宫也是有难言之隐。”
还别说,这表情倒真是像有难言之隐的。
胡夫人一时有点懵。没想到那傻不愣登的庶子进了一回宫,段位居然涨了不少。
眼见有路过的热心群众渐渐聚拢围观,胡夫人也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皮笑肉不笑道:“外面风大,娘娘先入府吧,侯爷还等着呢。”
自始至终,肖弈这位世子都不曾言语,笑得仿佛一只花瓶,还是一碰就碎的那种。
萧乾被领着进了正院,身后跟着霖铃和两个便服打扮的宫人。
安昌侯果然是被摔了个不清,不仅腿断了,脑子里的弦估计也摔断了。一见着萧乾小老头就期期艾艾地开始哭,“我的儿啊!是为父不好……你娘去得早……为父也是逼不得已啊……宫门深似海,苦了我的儿……”
严重怀疑安昌侯女扮男装的萧乾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侯爷不必如此,本宫……在宫中甚好。”这话说的是没有半点掺假。
住的是颂阳殿,睡的是大龙床,还有个暖床的小皇帝,除了偶尔要应付点阴谋诡计,这小日子简直不能更美滋滋。
然而萧乾的演技十分在线,甚好二字硬是被他说出一股一言难尽的便秘感。
安昌侯捂着脸差点哭断气,“都怪为父啊……小三竟然与为父如此生疏……”
小三萧大将军的面皮抖了下,深觉这个小名自己受之有愧。
勉强凭着自己巨能忍巨能忍的坚忍之心跟哭哭啼啼的安昌侯一来二去演了一会儿父子情深,萧乾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了救场的胡夫人。
“老爷犹在病中,切莫如此伤心。”胡夫人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皇后又比不得二姑娘远嫁,人在京中,总有相见,老爷先顾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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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子才是。”
说着,招了招手,过来几个丫鬟,便吩咐道:“服侍老爷先歇息。”又转向萧乾,“老爷思儿心切,娘娘不若用过午膳再回宫,多陪老爷片刻。”
得,好话都让你说了。这都不答应岂不是愧对安昌侯这么大岁数还辛辛苦苦干嚎一顿?
萧乾佯装犹豫半晌,才点了头。
胡夫人微微转动着的眼珠子一顿,光影般飞快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像是欣慰,她破涕为笑,“来人,先让皇后娘娘去梧桐苑歇息。”
萧乾脑袋上灯泡一亮。哟,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施施然起身出了屋,萧乾这时倒分外轻松了。
这安昌侯与胡夫人显然与肖棋并不太熟,今日引他来也并非是真情实意叙叙旧探探病,而是另有图谋。虽然又要来点勾心斗角,但这可比安昌侯给他哭一段要来得幸福多了。
管他是什么盘丝洞,总要闯一闯才知道。
很多时候庸人之恶毒,总比不上奸人之磊落。
虎毒与不毒,也从来与食不食子无甚关系。
梧桐苑在安昌侯府的西南角,算是一间大院落。
廊檐巧,漆光锃亮,入目便是两排高耸的梧桐树,直拨云天。深秋已至,凛冬将来,宽大的梧桐叶铺满台阶,配着满园白菊海棠,倒是别有一番郁郁秋色。
萧乾刚一坐下,领路的丫鬟就要转身再带着宫人们歇息。
“哎,等等。”
萧乾一把拦住,慢慢找着了点传说中肖棋又骄横跋扈又懦弱愚蠢的感觉,吊着眼睛,语气欠得恨不能让人往他嘴里塞满三斤臭酸菜,“这是干什么?把他们都给本宫带走了,谁伺候本宫啊?一帮臭奴才而已,你不用管,下去吧下去吧。”
丫鬟一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说这位三少爷不可能说转性就转性了。
“娘娘,这是夫人的吩咐。”多余理由没有,丫鬟确信单夫人俩字就得压垮肖棋这只纸老虎。
萧乾果然熄了气焰,为难了会儿,手一指:“这个给本宫留下,其他的你带走。”
丫鬟一看,是个垂着头唯唯诺诺的大男人,便没再计较。领着霖铃等一干宫人退下,又有梧桐苑内的两个小丫鬟过来带上门。
人声远远去了。
萧乾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骨头似的往贵妃榻上一倒,长腿伸开,喝了口茶,对着站着的人勾勾手指:“还愣着干什么啊,过来给本宫捶捶腿。”
那人依言过来,一拳头砸萧乾胸口。
已经开始恢复皮糙肉厚的萧大将军挠痒痒都比这痛快,但他的戏病又发作了。一把抱住人的胳膊不撒手,“哎呦……打得可真疼,你这下死手啊……还有没有得管了,当朝天子谋杀亲夫了啊……”
当朝天子方明珏脸黑如锅底。
萧大将军结束了他的表演,拉着方明珏坐下,正色道:“如何?我没骗你吧,出宫自然是有出宫的好处。天天窝在那一亩半寸地儿,能知道个什么?捂都把人捂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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