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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风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半生迷糊
屏风外的两名太医皆带着自己的笔官,将若素的话原封不动的记录了下来,二人先是摇头怀疑。可一个时辰后,再度给八公主请脉时,竟发现似有好转,又捧着记录好生钻研了一番。
褚辰和若素离开公主府时,那锦衣卫的女子便去向文天佑汇报了情况,以及这其间所有的对话,一字不漏,尽数阐明。
这是锦衣卫里不成文的规矩,就连安插在官员家中的细作,那官员与爱妾床/笫之欢时的情言蜜语也会一一由细作记录在册,以备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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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诏狱,一进门就是满鼻辛辣之味,像辣椒水,盐水此类在施刑中能够‘锦上添花’的东西,诏狱从来都不缺。
文天佑一袭绯红色蟒服官袍,慵懒的靠在藤椅上,绣春刀横架于膝,眼神清明了片刻,唇角一勾,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人,笑了笑,旋即让身边的那名锦衣卫女子退下。
几息,指挥使大人眸中的温和瞬间消失,虎眸盯着绑在铁架上的梨花宫教徒,冷冷道:“还是不肯招么?昨日在城外驿站是谁命你毒害褚大人的?”
那教徒微微翻了个眼皮,唇角不断有鲜血溢出,诏狱用细铁丝禁锢住了她的舌头,叫她无法咬舌自尽,倒是还能勉强说话,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
早就听闻锦衣卫堪比猛蛇,果然是如此。
女子眼看就要晕厥下来,文天佑命令道:“给我泼醒,接着问!”
一旁的皂吏也不知是第几次向那女子身上泼洒了一桶用冰块泡过的凉水,在这夏日炎炎下,着实叫人为之震凉。
文天佑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种事他鲜少会自己动手,不过这一次他来了兴致,亲自审问不说,还扬鞭抽打:“说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你若坦白了,我便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我要想让
给你活,别说是一年半载,就是十年以后,你还是会挂着口气,备受折磨,这日头毒了,你身上的伤口很快就会腐烂生虫,想想万虫啃噬的滋味吧。”
那女子其实依然濒临意识瓦解,她不过是朱耀派出来送死的,朱耀岂会让她知道太多?
文天佑好整以暇的吃了几口甜瓜,静等着她开口。
“来人,将驱蚊草灭了。”文天佑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女子仍旧未言,却已然有动摇的趋势,便吩咐了下去,此刻虽未天黑,但是诏狱阴湿燥热,昏暗腥重,一旦驱蚊草被灭,会有大量的蚊
虫接踵而来,这个地方对人来说是地狱,可对这些嗜血的畜生来说,无疑是仙境。
而且这里面的蚊虫个头巨大,一口就是一个大包,男子都吃不消,何况是娇嫩的女人?这比一刀砍了她还要痛苦。
梨花宫的教徒也非一般懵懂女子,哪里不懂这些残酷,她艰难的点了点头,嗓音沙哑不成词:“我....我招,我全招了。”
文天佑薄唇斜斜的扬起:“哼....一开始就招,何来这么多苦头?我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是你自己逼我做到这个份上。”
身侧的锦衣卫不寒而栗,大人哪里是怜香惜玉?当初他自己的夫人都是被他亲手活活勒死,还将尸首悬于一株菩提树下,佯做吊死的假象。
说起心狠,无人比得上文天佑了。
见女子欲要说话,一旁的皂吏见了文天佑的眼神指示,给她端了碗水喝。
稍喘片刻,女子猛然的咳出了血,过了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是...是我们宫主命我去下毒的,只可惜....白若素她.....此女太过狡猾,她竟闻出了迷药,否则以我梨花宫的毒,她岂会活到现
在?”
啪!
一巴掌扇在了女子脸上,以她难以承受的力度,文天佑重重的打了上去,女子当场昏厥。
皂吏忙递了锦布上来,恭敬立在一侧,文天佑擦了擦手,面无表情道:“泼醒,接着问。”他语气极淡。
牢房里的所有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正是审问的关键时候,大人怎么就将人打晕了呢?
一桶冰水临头泼下,那女子嘴唇发颤,似从噩梦中醒,却又是入了另一个噩梦,接而复始,千度轮回,眼下求死是唯一的意愿。
很显然,她的意志力逐步瓦解,意识是否还清晰都未知了,不过人在混沌时,倒是审问的大好时机。
文天佑复而坐下,方才打过人的手掌已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冷冷问:“朱耀想杀谁?不是褚辰?是....白若素?”
这似乎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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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男人浓粗的眉下是一双儒朗男儿的眸子,这人的长相其实很随和温润,却偏生是这天底下少有的阴狠手毒。
女子知道她还没有熬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文天佑要让她活,她就算失了手脚,还是会喘着气,承受无尽止的折磨,她也怕了,忙道:“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一个痛快么?”她堪堪的望着几步
远处俊美的男子,眼神从昨夜的抵抗,到了此刻,只剩下祈求了。
文天佑闭了闭眼,轻嗯了声:“嗯。”仿佛举手之劳之事。
他本不喜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采斐然,谦谦君子,游街百里的探花郎,命运和身份将他推到现在的位置,他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女子苍白如纸且染上几丝血渍的唇扬了扬,像是期待已久的解脱就在眼前:“....宫主....宫主他真正想要的....已经不是皇....”
一声急促的箭鸣声飞驰而来,只是几息之间,文天佑就眼睁睁看着这女子死在他面前,胸口被刺穿,当场断气。
“谁!”文天佑警觉,以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四周的锦衣卫纷纷如风一样围了上来,就见不远处一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以剑抵喉。
“控制住他!”文天佑暗道不好,立马吩咐道。
却是为时已晚。
众人脸色突变。
文天佑阴厉的虎眸环视四周,一字一句吩咐了下去:“给我彻查,此人到底是谁?替谁效命,可有同党?”
锦衣卫的地盘竟有混入了奸细?
又是何时的事?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那女子说出实情。
文天佑笔直而立,回头看了一眼挂着铁架上的尸首,眸光如锥。
朱耀真正想要的已经不是皇......皇什么?皇位么?
不要江山?那他大周章布局冒险,不惜从潜伏多年的金陵赶至京城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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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在东院设了家宴。
自四房一家被‘驱逐’出府,东院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自然,侯夫人此举除了举家合欢之外,另有他意,褚辰一直避让着刘娉婷,不愿意看到她,如此这般,哪能有机会生情?
花嬷嬷携东院大丫鬟来梧桐苑请人。
褚辰和若素从公主府回来之后,各自忙各自的,褚辰更是因为‘骑驸马’一语,一直与若素冷战着,若素以为他身居高位,是太忙的缘故,还做乖巧模样,有意不去打扰他,就算下了楼路过书
房,也是从另一条夹道走过去,决不会靠近书房半步。
可看在褚辰眼里,就是小妻子不乐意同他亲近,更是心里堵闷。
以至于二人一同去往东院时,亦是无半点交流,褚辰清目俊容,若素琼姿花貌,远远看去,就是极为出挑的一对璧人,若素的个子高挑,能够到褚辰的肩头,两人步入东院西花厅,就是惹眼的
一对。
刘娉婷坐在侯夫人下首,看着褚辰和若素成双靠近,又相依而坐,鼻头一股酸涩,强行掐了自己的大腿,堆了一脸淑女笑,道:“表哥,今个儿下午的点心,你可用了?我这次做的是江浙那边
的口味,你觉得如何?”
点心?
若素闻言,注意力登时被转移,气嘟嘟瞪了褚辰一眼,可看在旁人眼中,却是俏生生撒娇的模样,她道:“褚.....夫君,怎么我都没见到点心?”好你个褚辰,吃独食?
难道一直在书房,未曾出来!
若素总算是寻到了合适的理由,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褚辰那般粘着她的,怎滴说不粘,就不粘了?
“......”褚辰唇角似自嘲一勾,小妻子许是又开始满脑子想入非非了,不过方才一声‘夫君’十分受用,在外头还知道顾及他的颜面?
她倒是通透!
刘娉婷在褚辰面前一直都是端庄大气的,笑道:“小嫂嫂想吃的话,我再做就是了。”她笑的温婉,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水粉色夏姗,用的杭绸的料子,牡丹花纹,华贵雍容,头饰是翠玉镶金的
苏钗,打扮的比若素这个正妻还要像正妻。
相反,若素坐在褚辰身侧,倒像被他溺宠大的娇妹妹。
若素心里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这是来自女子本性使然的结果。
好端端的给自己夫君做吃食?
非奸即盗!
若素只看了刘娉婷一眼,又仰头质问的态度看着褚辰:“你不是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么?”
褚辰心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小妻子....真的会吃醋?
看这样子无疑就是了。
褚辰仿佛突然从严冬过度到了初春,那魅惑众生的唇扬起一抹傲楚的弧度,想让她再吃一会醋,可细细一想,吃醋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他这两日堪称度日如年。
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嫩白爪子,褚辰终是没有狠下心,语气温软道:“你午膳吃的多,也不怕不消食?!我是特意给你留着的,一会.....去书房拿。”他抬手盖上了她的手,捏在掌心软
软的,叫人心生涟漪。
若素似得了天大的便宜,小脸在褚辰臂膀上蹭了蹭。
刘娉婷脸色骤然发白,身子僵住了,只觉分外难堪且气愤。身后嬷嬷戳了戳她的背,提醒她莫要冲动。
这厢,侯夫人轻嗑了几声,长媳和长子鹣鲽情深,这是好事,可.....大庭广众之下,若素岂能像只奶猫一样在儿子身上蹭来蹭去!?
“咳咳.....家中难得设宴,兰儿和玉珠儿也在府上,加之多了娉婷,我这老婆子才不至于孤伴青灯。”侯夫人想起了伤了臂膀的褚纪,借机道了句:“四房今日来信了,魏姨娘添了庶长子了
!”
这话是说给褚辰听的,一来是想告诉他,庶长子都出来了,长房嫡子什么时候能有?既然你夫妻二人如此恩爱,怎么到现在也没怀上?二来,侯夫人也是想让褚辰发话,让四房一家回府,毕竟
大同是边陲重地,眼下鞑子屡次来犯,刀剑不长眼,她的夫君已经在边关镇守了,不想让儿子也跟着冒险。
侯夫人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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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深的心机,褚辰明白她的意思,却也没有完全依她,只道:“四弟年纪也不少了,留在大同,也易建功立业,既然母亲思念孙儿,儿子就着手去接了四弟家眷回府吧。”
侯夫人眼皮挑了挑,四子虽没能回来,好在乔若云和魏茗香还有两个孩子能回府了,她也只能点到为止,万一彻底惹怒了长子,对谁都不利。
席间,巧云在若素身后布菜,褚辰是整个侯府最为尊贵的男子,却从未让旁人伺候着用过饭,刘娉婷看不下去,只恨自己所坐的位置离褚辰颇远,否则岂会让他亲自夹菜?
伺候夫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她白若素倒好,只顾着....自己吃?
若素虽吃得欢稍,模样架势却是悠然天成的好看,仿佛见了她吃饭,胃口都会好几分。
褚辰几次瞥见她鼓动的小嘴,像极了某种暗示,他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一顿饭吃的并不是很‘舒心’。
第347章睡不睡
书房里,仙鹤腾云的烛台上,烛火熠熠。
眼下,已经开始用冰了,蓝釉青花瓷大缸里置放着整块的从冰窖里取出来的藏冰,丝丝凉气涌上,室内清凉爽洁。
褚辰立在书案边,垂眸看着小妻子的发心:“你确定....还能吃得下?”
桌案上描金小蝶里的点心是用芝麻油炸过的包甜心的甜包,虽是放了有些时辰了,还是卖相极佳,刘娉婷下午让人送过来时,褚辰本就打算留给小妻子的,只是碍于‘骑驸马’一事,他始终没有叫人送去二楼。
若素自是吃不下了,身为医者,她秉承七分饱的理念,适才在东院已尝遍佳肴,区区点心放在平时还尚能馋嘴,可此刻却显得有些腻。
“不吃了,油炸吃食本就于身体不易,花姑娘做这种点心,定不是全心替你着想的?男子长了年纪,更是不能吃的油腻,不然会肥肚油肠。”她说的一本正经,眉眼间的风情在明亮的烛火下染上了几分狡黠。
褚辰性感的唇一扯,半是喜半是怒,隔着薄薄的衣料的臂膀上,因为拳头拧紧的缘故,健硕的肌理凸了起来,格外雄壮。
小妻子是在吃醋无疑,且她在意刘娉婷给自己送点心,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可‘肥肚油肠’?
他自诩文武双全,又是常年钻研武学,何来肥肚油肠的那一日?
褚辰不动声色悄然抬臂,他就站在若素跟前,他微微低着头,宽大的肩膀挡去了她头顶的光线,一只硬如烙铁的猿臂圈住了女子的腰肢,堪堪一握,低沉着嗓音,如酒酣夜迷:“素素说的是,油炸之物吃不得...你且放心,为夫断不会养成肥肚油肠。”
若素心里一喜,敢情花姑娘的绝妙手艺在褚辰这里是不受待见的,她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反正她的东西决不会叫旁人沾染了去,就算是夫主,那也不例外。什么三妻四妾?他要是娶,那她就另寻他人改嫁!
单是想到寝房那张舒适的千工木床,就舍不得与人分享,她天真的以为褚辰如果娶了新人,皆会同住一起。
那得多挤!
若素天马行空,一番寻思,注意力全在自己的那点小算盘上,忽略了愈发靠近的褚辰,直至眉梢上传来的温热才教她醒过神,一抬眼就看见褚辰近在咫尺的下巴,和他滚动了一下的喉结,若素鬼使神差的抬手摸了摸。
褚辰身子一僵,稍稍移开脸,凝眸望着她。
若素道:“你这喉结好生奇怪,比一般男子要突出些,我给你把把脉,是不是有些什么隐疾?”
她欲要再度检查褚辰的喉结时,细腕被猛地抓住,褚辰有些咬牙切齿的低低道:“....为夫无任何隐疾!”他见她根本就没有罢手的意思,也知她心中所想,补充道:“为夫也并非讳疾忌医,你休要胡思乱想!”
他所学之术是以欲/念为引子的,多日来又不曾碰过她,喉结凸起是常态。
男子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若素也知道进退,他拒绝她的好意,那她便就不多此一举。
褚辰放开了若素手腕,这才察觉那白嫩的腕臂已经留下了微红的印痕,他皱了皱眉,拉好她的袖口遮盖了去。
书房门外有人敲了两声,透过糊着高丽纸的隔扇,可以看见男子高大的阴影,他没有开口说话,且身段堪比褚辰,若素认出了来人是墨殇。
褚辰一下就注意到若素脸上的悦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捏了她的鼻:“你先去歇下,我还有事要处理。”
这就赶她走了?
若素闷闷道:“那你一会上来睡觉么?”她身子娇滴滴一倾,几乎贴在了褚辰身上,又扯了扯他腰上的玉佩:“....我晚上怕黑,以往在白府,巧云都会陪我睡,可是在侯府,没人敢睡那张床。”
褚辰欲抬起的长臂,僵在了半空,喉结再度滚了滚,摁在若素的肩膀上,让她站好,语气仍是淡淡道:“嗯,我一会就上去。”
若素觉得他这人时而冷漠如冰,时而狂热如火,不过她已经得了便宜,就不想卖乖了,加之知道褚辰有正事在身,便不打扰,很快就去了寝房。
墨殇目不斜视低着头,看着一双巧的绣花鞋从身边跨过.......小步子走起路来.....还挺快......
踏入书房时,墨殇感觉到主子的气息轻微不稳,若素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自是看不出来,却逃不过同是习武之人的墨殇。
褚辰在圆椅上落座,无意识的摸了摸喉结,才沉声道:“查到了?”墨殇几步走近书案,低头恭敬的将手里的羊皮卷递了上去。
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落,落发可闻,蜡烛烧到火节时暗了一暗,片刻又亮了起来,直至半晌,墨殇才再度听到褚辰的声音:“乔魏孟迟迟不愿入阁,我原以为是碍于他父亲,乔家大爷......我花了心思将乔大爷贬黜,就是为了给他制造机会,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拒....墨殇,你也认为此人有异心么?”
眼下内阁缺人,褚辰又急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外局动乱,朝内更不能有岔子,可是乔魏孟屡次想与他撇清干系的行为,已经快让褚辰失了耐心。
乔若惜是皇太后,乔魏孟便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他为何不愿意入阁?这天下竟有人视权势为无物的人么?墨殇立在原地,他不能开口说话,也已经八年未言一语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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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着他半垂的眼眸,他身边流淌着的是异族的血,可是那块北方大地却将他伤的片体鳞伤,他的眉眼比中原人深邃的多,也立体也多,一身黑袍更添男儿伟岸。
褚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只淡淡道:“竟无所获?.....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乔魏孟既然没有他心.....他那里就不必盯着了,下去吧。”
墨殇微屈着身板,恭敬的退了出去。
褚辰靠在圆椅上,闭上了眼,他也是会累的,肩上的担子从未轻过,旁人如何在背后唾骂他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要紧,他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
从老皇帝一手酿成的午门之变起,这朝堂便没有真正安稳过,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战火肆起,风雨飘摇.......他自小就看着这些变故长大的。
仿佛没有童年,母亲不问世事,父亲常年在外守边,祖父临走之前,他不过才智龄孩童,犹记当年祖父弥留之际,对他严词教导:“宋之是褚家将来的家主,既是家主,便要有家主的风度,褚家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忠君报国的,你给我记住了!”
至此一言,交代了所有。
褚辰若不是重活一世,哪里会像如今这般按着自己的意志来办事?
他迷途了一世,早就看透了皇权斗争下的丑陋和残暴。
愚忠只会给他和褚家带来灭顶的灾难!也不知多了过久,他侧目看了一眼长案上的沙漏,唇角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弃了手中文书,起身往寝房大步流星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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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
刘娉婷满腹悲怨,虽说面上未显,可微红的眼眸已经很露骨的表达了她的情绪,侯夫人劝慰了好一会,她才回了自己院子。
褚兰在给小玉珠缝制小衣,手里的丝绸料子一滑,她走神间,细针戳在了指尖,溢出一只血珠子,忙含入唇间吮了吮,惊道:“母亲,您...说什么?要尽快让大哥娶了她做平妻?”
她显然被侯夫人的想法给吓着了,换作旁人倒是能说得通,可是褚辰.....当年老皇帝想让他做乘龙快婿都不成,刘娉婷凭什么就能得偿所愿?
侯夫人依着软榻靠了下去,脑壳都跟着涨疼了:“我这也是无法,你也看见了,娉婷是一根筋的喜欢你大哥,今日家宴,我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你那小嫂嫂看似痴傻,未必就能真的容得下娉婷,要是再没有个名分,怕是迟早会被她欺压出府,我还听说娉婷上回去白府看望她,回来就哭成了泪人,可见......你口中的好嫂子也未必是善类。”
她当然不是善类,否则岂能服了兄长这般的男子!
内室里充斥着檀香,可与以往不同的还有一股子清幽的杏子熟透的果香,侯夫人瞥了一眼置于大炕案桌上的一箩筐的杏子,亦是心头难平。
要说这长媳,那是越看越像自己韶华的时候,侯夫人虽不愿意承认,可每每看到褚辰和若素两口子,总会想起往年与褚北严成亲后的日子。
有多少年无人给她摘过杏子了?她都记不清了。
没成想长媳那痴傻的样子,还知道‘孝敬’她这个婆母,竟还触及到她的软肋了。
其实,侯夫人心里很犹豫。
越是犹豫,越想早些定下来。
可这番话听在褚兰耳中,却不赞同:“母亲,小嫂嫂她性子直爽,大哥就是喜欢她这样的,你偏要给他硬塞一个不中意的女子,这.....到底是害了谁,您还能不清楚么?表姐她也该清醒了,就算嫁给了大哥,像大哥这样的人,说不会待见她,便就不会待见,您希望看到她孤老终身?”
一语中的!
侯夫人猛然坐起,心里咯噔狂跳了一下,突然想起多年之前老太君也在褚北严的屋里塞了一个娇滴美貌的丫鬟,结果第二日,那丫鬟就被褚北严送给幕僚做了侍妾。
这事......可万万不能重演。
褚兰见侯夫人似被说动,接着道:“大哥不是给了您一份册子么?京城总有适合表姐的良配,您不妨也帮着挑挑看?说不定就能与表姐对上眼了呢?过阵子端午龙舟赛,世家公子到时候都会一展拳脚,正好是时机。”
侯夫人长叹一口气,既没反对,也没赞成,复而又躺在软榻上,神色倒是比方才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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